第9章 變相賣鹽,倒閉也賺錢?
“鹽焗雞?”
一聽手下這么回復(fù),沈三錢先是一愣,而后不覺啞然失笑起來。
這年頭鹽價如此高昂,居然還有人做這種高成本,且又不利行利市的冷門生意?
沈三錢笑了,不禁搖頭道:“蠢材!現(xiàn)在的年輕人就是不踏實,想發(fā)財想瘋了。若是海內(nèi)升平,邦國強盛,百姓殷實,做此生意或許還有利可圖。可在如今這樣的大環(huán)境下,豈非是百虧不賺?呵呵�!�
聽此,中年掌柜也道:“是啊,現(xiàn)在的小掌柜哪有家主當(dāng)年創(chuàng)業(yè)時,那般踏實肯干?都在想著走捷徑,博人眼球,引起話題。這不,幾只鹽焗雞的小店,轉(zhuǎn)讓費都敢要三百兩了。不出意外的話,肯定是某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廝在嘩眾取寵,家主大可不必理會�!�
沈三錢捋了捋胡須,點頭道:“嗯,命人快速疏散群眾吧。咱必須快些趕去文淵樓,不能讓長公主殿下等太久�!�
說完,便又倚在靠背上閉目養(yǎng)神起來。
“是�!�
中年掌柜應(yīng)是,再次掀開車簾,催促侍衛(wèi)盡快開道。
沈府在平洲的威望極高,尤其是在普通百姓眼中,沈大家主可是傳奇人物一般的存在。
他三十多歲前還一事無成,家中八兄弟分家的時候,只分到了三個銅板,連個相好都沒有,孤家寡人,住的是城外的棚戶。
但就是在這樣身世背景下,這位沈先生硬是以“三錢”本金,從苦力腳夫做起,二十多年間風(fēng)生水起,白手起家,生生造就了如今沈氏平洲首富的地位。
他本名沈老五,因以“三錢”的資本起家,后才改的名字。
三錢起家,二十年富甲平洲郡,這樣的本事絕非隨便一人都有。
因此,沈三錢在城中各大中小商戶的眼中,乃是教父級別的人物,備受敬仰。
一見是沈府的侍衛(wèi)前來開路,眾多圍觀的百姓紛紛讓道,馬車緩緩行進。
可還沒駛出多遠(yuǎn),沈三錢忽然像意識到了什么,豁然睜眼,道:“不對!沈全,剛才你說...倒閉的那家店是做什么來著?”
中年掌柜沈全聽此一問,稍稍皺眉,似乎覺得沈大家主不該再對于感興趣,但還是回道:“鹽焗雞店啊�!�
沈三錢眼中泛起一抹光,臉色一沉間透露出敏銳的洞察力,道:“鹽焗雞...做這門生意,最大的成本是什么?”
沈全想了想,道:“雞不貴,也就十來文一只,倒是鹽價高昂。制作鹽焗雞的粗鹽,在官營的鹽鋪中最少也得一兩銀一兩。那制作鹽焗雞最大的成本,自然就是來自粗鹽了�!�
沈三錢輕笑,目光微妙道:“那不就對了嗎?如果那家店主并非傻子,他打出的三百兩轉(zhuǎn)讓費,其實價值體現(xiàn)不在鹽焗雞上,而是制作鹽焗雞的鹽呢?”
沈全一愣:“鹽?家主的意思是...那家店主轉(zhuǎn)讓的不是店,也不是雞,而是鹽?”
“對!”
沈三錢忽然掀開車簾,朝李宣的雞鋪望去。
半分鐘后,放下車簾,道:“那家店連門頭招牌都沒有,店內(nèi)最基本的攬客裝修也沒做,昨日開張,今日便宣告結(jié)業(yè)轉(zhuǎn)讓。且還打出三百兩的高價轉(zhuǎn)讓費,最關(guān)鍵的一個字眼是,他說的是打包轉(zhuǎn)讓!”
“打包轉(zhuǎn)讓,也就是說店內(nèi)用以制作鹽焗雞的鹽,也在轉(zhuǎn)讓的范圍內(nèi)。幾只雞不值錢,但若他店中的存鹽足夠多,那就值!”
聽此,沈全微訝道:“這...按照家主這么說,這家店主其實只是為了賣鹽?正常人不會昨日開張,今日就結(jié)業(yè)轉(zhuǎn)讓。他開店賣雞是假,明知沒有市場還要做,本就是為了倒閉!因為一倒閉,他就能整體轉(zhuǎn)讓,把存鹽出手!”
“朝廷嚴(yán)禁私鹽買賣,他不能明著賣鹽,于是就開了個雞鋪做包裝?”
沈三錢笑道:“說對了�!�
“那這個店主非但不是個傻子,反而還小有聰明?他手上的私鹽是隨店鋪轉(zhuǎn)讓的,即便官府得知,也不能算他私售!只因...明面上他賣的是店鋪!”
“是啊。但你還少了一點沒有想到!”
“請家主明示�!�
“用店鋪包裝,再整體轉(zhuǎn)讓的方式出售私鹽,雖然可以規(guī)避官府追緝的風(fēng)險。但他似乎有些心急,昨日才開張,今日就倒閉。按理說,他應(yīng)該支撐個半月以上,才算合理!否則,很容易被官府盯上。但他還是鋌而走險了,你說為什么?”
“那店主急用錢?”
“是!而急用錢的話,他就沒有時間討價還價。他打出三百兩的價格,可能是急售,興許他店內(nèi)的私鹽...價值更高�!�
沈三錢說著,忽而眼底一蹙,接道:“停車!我要去會會這家店主,他急售,我占便宜。買下一單遠(yuǎn)低于市價的私鹽,想想也不錯嘛。呵呵。”
話說之間,沈府的馬車在李宣的雞鋪門前停下。
沈三錢微笑著,昂首從車上走下,令圍觀之人一陣驚訝。
沈大老爺怎么來了?
而且還徑直走向那個傻小子的店鋪?
怎么回事?
沈老爺不會對那間只有幾只雞的店鋪感興趣吧?
人群一陣騷動,各自叫著“沈老板”,同時自動為他讓開了一條道。
李宣被人群異常的“騷動”引起注意,起身望向沈三錢,見對方一身華服,腰纏金帶,面帶紅光,左手拇指上戴著一個上好和田玉制成的扳指,妥妥的富貴相。
就連跟在他身后的隨從,手上也都帶著金戒指。
不禁讓李大當(dāng)家眼前一亮,心道:嗯?這么快,識貨的買主就來了?我還以為得等到個一兩天呢。
想著,他壓下內(nèi)心的興奮,表現(xiàn)出一副寵辱不驚的模樣。
等沈三錢走到面前,他故作淡然道:“這位客官好,是想來一只肥美的鹽焗雞嗎?”
沈三錢端詳了他一下,卻是擺手道:“鹽焗雞就免了,但我對你這家店倒是很感興趣。轉(zhuǎn)讓費三百兩有少嗎?”
此話一出,圍觀的人群再次炸鍋。
什么?
沈老板來了,不買雞,反倒問起轉(zhuǎn)讓費,不會是真想買下這家店吧?
可是他既然對雞不感興趣,又為何要買下這家店?
這家店豈非就只有幾只雞?
李宣自動忽略人群的喧鬧,眉目一動,湊近小聲道:“老板對我這小店有想法?”
“那不然我來干嘛?”
“誠心要?”
“當(dāng)然!不過,得值!”
“那就行了。保證讓老板滿意,還請店內(nèi)說話。”
李宣頓時眉開眼笑,進入了“銷售”模式。
來到店內(nèi)。
李宣將店門掩起,畢竟這樣的生意不能讓太多人知道貓膩,而后正色對沈三錢說道:“老板,我打出三百兩的轉(zhuǎn)讓費,便是要過濾掉一些沒有眼光的人。而你能來問,大概是知道我這店的價值在哪�!�
“明人不說暗話,生意人爽快干脆。三百兩,你穩(wěn)賺不賠,不能再少了。”
說著,他轉(zhuǎn)身進入那張前任店主留下的柜臺,從中提出了一袋東西擺在沈三錢面前,接道:“老板請過目,上好的粗鹽,足有十來斤!”
鹽焗雞,“招牌”的第一個字便是鹽。
精明的商人不難想到,但凡開這樣店鋪的老板,必然有些存鹽。
沈三錢既能來問,說明他深知隱晦,李宣倒也不想跟他過多委婉,直接就把“真家伙”擺了出來。
說完話,直接解開袋口,抓起一把粗鹽,展示道:“老板請看,白花花的粗鹽,粒粒分明,絕對的上品!成色...你自己看吧!”
沈三錢低頭望去,驀然一驚。
只見李宣手中的粗鹽,成色極佳,單以肉眼看,便知雜質(zhì)極少。
眾所周知,粗鹽若含有大量重金屬雜質(zhì),那鹽粒就會稍顯發(fā)黃。
而李宣的這袋粗鹽,卻是偏白色的,說明純度極高。
令沈大老板不由錯愕,腦中莫名產(chǎn)生一個念頭:這樣的成色...若直接碾碎,即使不再過濾,也可以當(dāng)成細(xì)鹽來使用了呀...
其成色,甚至堪比官方的細(xì)鹽!
這小年輕是如何得到的?
沈三錢旗下眾多酒樓飯館,是朝廷的用鹽大戶。
官營鹽鋪賣的是什么貨色的產(chǎn)品,他最清楚。
眼前這袋粗鹽絕非官方出品,但卻要比官方的精純得多。
“這袋粗鹽絕非官鹽出來的,你從何處得來?”
沈三錢抓起一把粗鹽,試了試味道后,忽然變得嚴(yán)肅道。
李宣笑道:“不瞞老板,我祖上三代都是做鹽焗生意的,對鹽極為熟悉,自然有些方法改良的。但那是秘密,還請老板不要打聽。你只需說買不買我這家店即可。你是明眼人,自然知道值不值!”
沈三錢神色忽閃,頓了頓后,道:“好。我自然是對此有些興趣的,但僅僅是這一袋粗鹽,按官鹽價格計算,頂多也就百來兩銀子。這也不夠你打出的三百兩價值啊�!�
“稍等!”
李宣聞言,立馬又轉(zhuǎn)入柜臺,拿出那袋細(xì)鹽,道:“加上這個應(yīng)該夠了吧?”
沈三錢接過,打開一看,再次震驚:“細(xì)鹽?”
李宣呵呵笑道:“正是。老板對我這家店感興趣,肯定也是經(jīng)常和鹽打交道的。那一定也明白...做鹽焗雞是不能用粗鹽腌制的,得用細(xì)鹽!恰好,我家還有這幾斤存貨。你買了這家店,東西就全部歸你。”
沈三錢掂量了一下,估測得有五六斤重的細(xì)鹽。
即便是按官方鹽的最低價格,粗鹽加細(xì)鹽兩袋,價值也足夠三百兩了,有多無少。
關(guān)鍵是,李宣的這些鹽...比官府的出品還要好。
而沈家的生意,大多與糧油、酒肆有關(guān),對鹽的需求巨大。
眼下沒想多久,連價格都不想壓了,直接應(yīng)允道:“好!我買了!”
李宣暗喜,趕忙道:“那就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吧!字據(jù)我都準(zhǔn)備好了。”
說完,竟直接從懷中掏出一張轉(zhuǎn)讓契約。
沈三錢也是爽快,轉(zhuǎn)身朝沈全暗示了一眼。
沈全會意,當(dāng)即掏出三百兩銀票交給李宣,并出面與他簽訂了轉(zhuǎn)讓契約。
拿到錢,李大當(dāng)家喜出望外,收起一式契約書后,擺手道:“謝了。東西就交給二位老板了,在下告辭!”
話聲落地,人已走出了門口。
對著仍在密集圍觀的路人,高聲道:“大家伙都散了吧,里面這位老板已經(jīng)買下了店鋪,這里沒便宜可撿了�!�
眾人聞言,第三次炸鍋。
沈老板居然花了三百兩價格,盤下一家只有幾只鹽焗雞的店鋪?
合著這個傻子老板倒閉了也能賺錢,而且是大賺?
就在圍觀人群大為震驚之時,李宣卻低調(diào)了起來,快速擠入人群揚長而去。
前后也就眨眼的功夫,當(dāng)沈三錢走出門口,想再次尋找李宣已不見蹤影。
他淺淺一笑,倒也不顯意外,從沈全的手上接過那張轉(zhuǎn)讓契約后,目光落在署名上,沉聲道:“查清這個李驚才的底細(xì),我總感覺他還會再開店,然后再倒閉...只是不知下一次倒閉的是鹽焗鴨店,還是鹽焗豬手店...”
與此同時。
平洲東城,繁華的鬧市中段,一座高起三層的塔樓前,人群同樣擁擠。
但與長寧街聚集的吃瓜群眾多有不同,圍在這里的人大多都是書生,俊男美女皆有。
樓前的廣場上布置隆重,像是在舉辦什么大型的詩會。
頂層處,騎樓外。
趙紫薇一身華衣,俯視著身下人頭涌動的平洲文士,淡然開口道:“人都到齊了嗎?”
身后,平洲總兵崔玉陽恭敬道:“除了沈三錢還在路上之外,平洲總商會的各大老板已經(jīng)到齊。”
“很好。天下初定,父皇有意在三個月后,召五國來使楚京,謀求得到五國的支持,承認(rèn)我西楚趙氏正統(tǒng)之名。屆時,五朝盛會,天下群英匯聚京都,少不了一場文武比試。此番,本宮來平洲只有兩個目的。第一,趕在五朝盛會之前,拿下秋神山這塊毒瘤。第二,挑選我朝能人異士趕赴京都,在五朝盛會之上大展我西楚豪客風(fēng)采!”
趙紫薇緩緩道:“而打仗是需要花錢的,平洲商會這些老板們近年在朝堂的庇護下,可沒少發(fā)財。讓他們解囊,配合募集軍餉,理所應(yīng)當(dāng)�!�
崔玉陽道:“殿下所言極是。想必平洲商會自會慷慨,支持殿下的剿匪大計�!�
“嗯。對了,李宣此賊怎么樣了?他拿了賣掉本宮...的五十兩銀子去干什么了?是不是在四處籌備車隊,將秋神山的臟銀運來?還有,李宣身在白云集羈押的消息已經(jīng)放出去多日,他手下那些匪眾有何動靜?”
趙紫薇淺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