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伏波大將軍的威名
虞渺聽得毛骨悚然,她不相信,虞知月會瘋到如此地步。
虞知月冷笑著:“你想讓你娘怎么死呢?”
她知曉虞渺為了她娘珮香,什么事都能忍耐,根本不用愁抓不住她的命脈。
虞渺往后挪退著身子,不肯答應(yīng)。因為她知道,趙載寧心悅虞知月,她就算頂替嫁過去,新婚夜趙載寧也極有可能暴怒之下殺了她。
她死了,她娘也會活不下去。
屋外大雨未停,沒想到虞山衡竟然從外回來了,跟在他身后進門的,還有虞府三公子虞覽光。
虞渺瞧見冒著雨氣進門的虞山衡,仿若找到了救星。
“爹!姐姐要我頂替她嫁給趙將軍,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必會連累虞府啊,求爹救救我!”虞渺眼中帶著希冀,迫切地朝虞山衡挪近求救,也只有他能夠阻止虞知月了。
然而虞山衡沒看見她似的,瞥了眼滿地狼藉,皺著眉,繞開了虞渺和滿地瓷片,坐在了書案后。
“你們又在胡鬧什么?”
“什么替嫁,虞渺莫不是瘋了?”虞覽光臉上帶著看戲的笑,語氣慵懶肆意,一派京中紈绔子弟作風(fēng)。
虞知月當(dāng)即跑上前,摟著虞山衡的脖子撒嬌,說虞渺偷聽她和娘談話,她才教訓(xùn)虞渺的。
虞渺看著眼前的畫面,心里剛?cè)计鸬幕鹪俣认纭?br />
父慈女孝,他們才是一家人。
虞渺心里彌漫著悲意,感受著被親人排擠在外的痛楚。
虞渺膝蓋手掌都是血,癱坐在地,聽著虞知月用像在講今天吃什么一樣的語氣,講完了剛剛所發(fā)生的一切。
虞山衡聽完,仔細考慮后,表示反對,“不行,虞渺頂替你嫁過去,定會引得趙載寧心生不滿,從而連累虞府。”
大夫人想到趙載寧的情況,開口勸他,“老爺,如今知月搭上太子,更有希望成為太子妃,何必去將軍府蹚渾水呢?”
虞山衡亦是發(fā)愁,他本就是太子一黨,自然希望自己將來有成國公的那一日。
“可趙載寧也不是你我能得罪的起的。他手握兵權(quán),太子也得敬他三分。你既知曉趙載寧非良配,又何必總往人家面前貼?”
虞知月臉色一冷,“爹,你不看我是為了誰?不討好趙家,京中那些官員會多敬重你幾分?爹你將來不想成國公?娘你就不想封個誥命?弟弟你難道不想封侯拜相?我若成了皇后,虞家所有人的名字,都能在史書上留下一筆,若不一搏,難道爹就甘心長坐尚書之位?”
虞知月越說越激動,她野心勃勃,絕不能就此罷休。
虞山衡心驚之余,更是欣喜自家女兒有此種謀略,將來若成皇后,后宮妃子必然不是她的對手。
虞山衡放下茶杯,目光落在虞渺身上。
他眉心皺起一條豎線,看上去古板又嚴(yán)肅,語重心長道:“虞渺,虞府養(yǎng)了你這么多年,你應(yīng)該知道,你和虞府,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虞渺垂著腦袋,長期饑餓蠟黃的臉透著死氣,眼睛干澀酸疼,一滴淚水都流不出了。
什么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虞府如今的榮華富貴,可有給她半點?
冬日永遠不夠的碳火,夏日餿掉的飯菜,晦暗逼仄的柴房,久病床上的娘親……說出去,誰能想到這是一國尚書之家家眷過的日子?
如今她有用了,便是一榮俱榮了。
“我不要嫁人……”
虞渺聲音顫抖,卻無比堅定。
“虞渺,你遲早是要嫁人的,你娘……她是我的妾室,自然要在虞府安享天年�!�
虞渺猛然抬頭,不可置信地看向虞山衡。
那張她自小敬仰的臉上,此刻布滿了惡心的算計。
他怎么忍心,用曾經(jīng)為他生兒育女的枕邊人,去威脅自己的女兒?
她也是他的女兒�。�
“你也不必?fù)?dān)心,圣上賜婚,他不會殺你�!�
虞山衡開口了,他其實也不確定,摸不準(zhǔn)趙載寧的脾氣。他也在賭,用虞渺的命,賭他光輝燦爛的前途。
虞渺閉上眼,是無數(shù)日夜里,她娘親陪伴著她的畫面。
她知曉虞知月攀上了太子,這不僅是虞知月一個人的前途,還是整個虞府的前途。
整個虞府的前途,如今竟然皆系她一個庶女之身,這簡直可笑。
可她還有得選嗎?
倒不如也像他們那般,賭另一條出路。
虞渺心口一窒,喉嚨涌出一股甜,她壓下血腥,字字泣血。
“我要你們,給我娘找大夫,換好的屋子,補藥也要最好的�!�
虞覽光看完這出戲,只覺得虞渺不識好歹,遂開口譏諷她,“以你的身份,做個高門妾已是頂天了,如今能讓你去做伏波大將軍的夫人,你倒還不樂意了。你要知道,那可是趙載寧,大晉開國以來,唯一一位二十三歲活著的從一品武將�!�
從一品武將是武官最高榮譽,大多都是死后追封,活著能得,且如此年輕的,可見其功勛卓著。
這世上的人,皆知曉趙載寧十三歲便能上戰(zhàn)場,十五歲就能帶兵打仗,如今他二十三歲,從南至北,馬蹄下是尸山血海,伏百萬雄兵,穩(wěn)固住了搖搖欲墜的大晉疆土。
可這些與她又有何干?
趙載寧于百姓,是保家衛(wèi)國的武神,可于朝中這些權(quán)貴來說,他就是拆骨飲血,喜怒無常的惡鬼。
在他眼中,虞渺恐怕也將被劃分進權(quán)貴的一份子里。
虞知月聽著這話,心里卻開始煩躁起來。
趙載寧這樣的男人,如今卻要讓虞渺白白占了便宜。
她打量著虞渺,面黃肌瘦,皮包骨頭,因此一雙烏黑眼睛顯得大的嚇人,怎么看都不會是男人喜歡的模樣。
但偏偏寧王府那位就看上了她。
一股隱秘的危機感在虞知月心中浮現(xiàn)。
她決不能讓虞渺這樣輕松嫁過去,最好洞房夜掀開蓋頭的時候,趙載寧就怒而殺人,以絕后患。
答應(yīng)替嫁后,虞渺搬進了另一處單獨的小院子里,院子里有一棵半死不活的柳樹,稀稀拉拉抽著綠葉。
虞山衡請來了大夫,為她娘親把脈后,只說五臟受損,氣血虧空,需得靜養(yǎng),用藥材慢慢滋補,方能恢復(fù)健康。
病弱蒼白的婦人躺在床上,眼神卻宛如幼兒般純凈。
她娘親名叫珮香,是個癡兒。
但不是出生就是癡的,是從她幼時剛開始記事時,在某一天突然癡的。
她記不清具體是哪一天了,只記得從那之后,娘親就一直纏綿病榻,她從被娘親照顧的角色,變成了照顧娘親的角色。
“小虞渺,小虞渺……”婦人開始囈語。
虞渺放下藥碗,回到床邊,輕輕拍著被褥,哄著她入睡。
她的心如冬日浸了冷水的毛巾,濕淋淋的沉重。
記憶里,她爹虞山衡從未來看過娘親。
將一個不愛的女人冷落在看不見的角落,任她青春流逝,從二十歲的花樣年華,變成如今的中年婦人。
虞渺身上的傷疤剛開始結(jié)痂,行動間帶起皮肉牽扯的刺痛,但好在有愈合的跡象了。
屋外傳來腳步聲,她抬頭望去,是虞知月身邊的貼身丫鬟荷葉來了。
荷葉抱著一件粉色繡花襦裙,放在桌上后,又從懷口掏出了十兩銀子,丟了上去。
“趙將軍今日在府中設(shè)宴,你陪小姐一塊去,去了,記得事事聽話,否則,你那位瘋娘,就要替你上花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