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要真的是這樣,顧凌倒松了口氣。物質方面差距太大總不是好事兒,他一個靠固定收入吃飯的公務員,另一半太闊氣反而是個負擔。
“媽,小左不是幼兒園的老師,宸宸是他老板的兒子,他只照顧宸宸一個孩子,就相當于……是私人保鏢吧。也是靠工資吃飯,不窮,但也不見得多有錢�!鳖櫫铔Q定說實話——當然,是有保留的實話。
保護一個孩子,當然要比保護一個前黑老大聽著要正常多了。
果然,這么一說,凌女士的眉頭稍微舒展,手里的刀放了下去,不動聲色地轉頭看了看客廳。隔著一道玻璃門,左誠正陪著柯一宸看魚,一大一小饒有興致煞有其事地辨認著�?挠|手,就算有油煙機的噪音,也不時能聽到清脆的童音和笑聲。
看著特別溫馨有愛,非常和諧,全無暴力。
凌女士點了點頭:“行吧,將來你要是挨了打,那可就是活該。”
顧凌湊過去親了一口母親,十分不要臉:“我能找您哭嗎?”
“滾!”
顧凌嬉皮笑臉地滾了出去。
一轉身出了廚房,就算竭力忍住了內心的輕松歡喜,嘴角也忍不住上揚。當然,現在的顧組長因為得到了母親的變相認可,對于“挨打”這件事,還沒有足夠的認知程度,若干時日以后,他才知道,自己當日的愉悅心情,實在是開心得太早了一些……
顧組長高高興興地跟那一大一小一道兒喂魚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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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桌上氣氛融洽,左誠雖然話不多,但是問什么答什么,凌女士一開始只是跟他聊閑話,問了老家在哪兒,讀過什么書。耿直boy一五一十地說了,等說到自己回家探望了親生父母,發(fā)現他們收養(yǎng)了很多孩子,所以自己一發(fā)工資就往回寄之后,顧凌停下了筷子。
凌女士也很意外,夾了塊煨得又軟又筋道的海參到左誠碗里,溫言道:“好孩子,多吃點�!�
顧凌還是頭一次知道左誠所謂的“開銷大”,原來是養(yǎng)了這么一大票人,他看著左誠說:“有機會我和你一起回去看看吧。”
“不用,那邊兒交通太不方便了。山里是真窮啊……”左誠把海參吃下肚,嘆口氣道,“可惜我能給他們的還是太少了�!�
“等我長大了,就給你超多超多的錢�!辈逶挼氖强乱诲罚@話一說,仨大人都笑了,左誠沖柯一宸點點頭:“嗯,那你先使勁兒吃飯,吃飽飽的才能長個子�!�
正吃著飯,凌女士的手機響了,顯示是“老顧”。那一頭發(fā)過來一個視頻邀請,凌女士笑道:“剛好給你爸爸介紹一下咱家的客人。”接通了還沒來得及說話,免提里已經傳來興高采烈的聲音。
“老婆!我們找了半年總算沒白干,這片山頭下面真的有礦!金礦!”
清晰的視頻畫面里,年過花甲的老頭兒喜形于色,背景是一大片貧瘠的連綿山脈,兩座山里夾了條河,坡地上植被稀疏,稍遠處幾座低矮房舍,看著就很零落,只有一株老槐樹枝繁葉茂,異常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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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凌知道有句玩笑話叫,你家里有礦�。�
三生有幸,讓他遇著了一個礦里有家的。
一個月后,顧總工程師從山里回來了,帶回了亮閃閃的礦石標本,以及淳樸山民給兒子的一點特產禮物——不是給顧凌的,是給左誠的。
那一天餐桌上的視頻,相當完美地詮釋了什么叫無巧不成書。專程把顧總工請出去的那支勘探隊,在那片深山里頭勤勤懇懇工作了大半年,終于尋著了礦脈,也終于知道了為什么這片山頭始終長不出像樣的農作物——一條大金龍潛伏在底下��!
顧工在視頻里頭高興得像個孩子,這邊兒餐桌上個個震驚,因為左誠看清楚了畫面以后,茫然又疑惑地對那邊輕聲說了一個字:“爸?”
顧凌以為自己聽錯了,凌女士也愣了,以為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親情倫理故事要上演,結果柯一宸脆生生地挑破了這令人不知所措的局面,小孩兒手指著顧工身后稀稀拉拉的一票人,嚷道:“左左,是你家的狗狗!”
一條跑來跑去的大黃狗,正繞著山民的腿腳轉悠。
一開始顧凌很為左誠高興,山里有了礦,那可不就是有了出路了嗎,左誠也就不必再負擔那里里外外的好幾十口子人了。結果很快他知道了一個消息,一宿沒睡著。
——當初那場造成慘劇的山體垮塌之后,因為實在沒錢,傾圮的坡道和廢墟始終無力清理。終于等到左誠掙了錢,螞蟻銜食似的一點點往回搬資金,才漸漸地整理出了個樣子。后來村里一來怕這筆天上掉下來的援助某一天會斷掉,二來也是感念左誠的幫忙,于是索性和左誠簽了合約,以租賃山頭種植經濟作物的名義,把那兩座種啥啥不長、光有石頭沒有草的山頭劃歸到了左誠的名下。村里當時打的小算盤是,一定要把這個大金主給圈牢了。
租賃期限嘛……七十年。
這個鬧著玩兒似的合約讓顧凌怔住了。他問左誠,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左誠撓撓頭,說:“我又得再花一筆錢去買挖掘機?”顧凌被這個不按理出牌的答案折服了,只好打個電話給左小誠的家長,告訴對方,你們家小保鏢發(fā)財了。
幸虧家長這邊的腦子都還是清楚的,這筆從地下涌出的潑天富貴隨即由玖安接手,柯明軒出面聯系了趙彬,趙家是做重工礦機的,對這行當門兒清。一票老手開了幾次碰頭會以后確認參股比例,三下五除二地就給解決了。
末了相關負責人連同左誠,一起約在了某省某縣的國土資源局,一紙聯合開發(fā)的合同鋪開,左小誠一筆一劃地寫上了自己名字。
簽完字以后就沒他什么事兒了,走出國土資源局的大門,左誠瞇起眼睛,看到遠遠的一棵樹下頭站著顧凌。他揮了揮手,朝著那方向奔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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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凌是請了假過來的,理由嘛,他也說不清楚。對凌女士講的是,年假再不用要過期了,趁這機會出去玩一圈兒。凌女士似笑非笑看著他,說:“我信了�!�
照著左誠當年的路線,顧凌先坐火車,再轉汽車,然后就抵達了一個十八線開外的小縣城。沒見著人,因為左誠去簽合同了。顧凌就在小縣城里外轉悠了一圈,心里默默計算著,這處小小的彈丸之地,在未來的日子里會因為左誠而發(fā)生多么大的變化。
顧凌往國土資源局外的樹下頭一靠,忽然回憶起第一次看到左誠的時候,是在榕樹街。
那條街也是如眼下的一般濃蔭蔽日,他接了警,知道是有人綁了柯明軒的“好友”,立即親自趕了過去。剛下車,就看到一個身量高挑的娃娃臉從那片綠蔭里匆匆奔來,他第一眼還以為對方剛成年。
后來才知道這個邊以秋手下第一號保鏢只比自己小兩歲而已�?粗�,不過是因為天性可愛又單純。
顧凌沖著那個奔過來的人笑起來。
左誠看到他很高興,問:“你怎么來了?”又說:“我?guī)闳コ院贸缘摹!?br />
“因為我想你了呀�!鳖櫫铔]搭“吃飯”的那一茬,伸臂先用力抱了抱左誠。
那張娃娃臉唰的紅了。
顧凌休了一周的假,左誠就帶著他爬山涉水,往山里走了一遭,來回就花掉了四天時間。有礦是不假,但前期投入驚人,產生盈利不知道要到什么時候,左誠嘆了口氣,說:“我還得繼續(xù)攢錢,那幫娃里頭好幾個考得很好�!�
愁眉苦臉的小摸樣兒太招人疼了,顧凌就湊過去,趁著山道上四下無人,先親了一口。說:“我跟你一起攢�!�
答應過的事情,那就一定得做到�;氐絑市以后,顧凌就清點了一下自己的家底,坦坦蕩蕩到邊以秋家里去“提親”了。
去的路上顧凌給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設,一進門還是差點被嚇了一跟頭。邊以秋沉著臉坐在中間,葉蓁何敘站兩邊兒,老孟稍微和氣點,帶著小女兒在旁邊跟柯一宸玩拼圖,沒見左誠,也沒見柯明軒。
顧組長見多識廣,硬是頂著這樣的壓力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