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
她甚至懷疑余鶯兒故意的。
“夠了沒！”她推了推身上的人，忍不住高聲說，火被攪弄得又泄了大半。
余鶯兒乖乖起來
-------
眼睛里蓄著一汪水，看著怯怯的，盯著年世蘭。
“你最好不是裝的。”年世蘭坐起來，就見了她這副可憐兮兮的模樣，氣得咬牙切齒，真恨不得將她大卸八塊。
“我喜歡你�！庇帔L兒又說。
“那你喜歡吧。”年世蘭摸了摸又酸又痛的脖子，摸到一手的水，誰知道是口水還是眼淚，兩眼一黑，一時氣結(jié)。
她那點(diǎn)害怕被捅破的不安不知不覺已經(jīng)不翼而飛，凌厲的眉頭傲然挑起，“世上喜歡本宮的多了去了，你以為你算得上號？”
“但我是第一個吻你的女子。”余鶯兒厚顏無恥道。
“那又如何？”年世蘭在她被褥上擦手，眼神盯著她的肚子，“本宮看在孩子的份上，才容許你放肆一回，你倒往自已臉上貼金了�！�
年世蘭嗤笑一聲，“你難不成以為，本宮還能喜歡你？”
她眼神輕蔑掃視余鶯兒，夾雜嫌棄般，意思不言而喻。
看不上。
余鶯兒咧嘴笑了，“娘娘不會和我計(jì)較吧。我只是討要一點(diǎn)獎勵。我乖乖被您關(guān)在這，總要一點(diǎn)甜頭。”
“娘娘不是最擅長如此？”
“鶯兒聽一次話，您便獎勵一次。有時是蜀錦制的衣裳，有時是難得的翡翠首飾，有時又是您的手，您的肩�！�
“我如今被關(guān)了一個多月，不過分吧。”
若不細(xì)談情，只說這些。
“好啊�！蹦晔捞m半點(diǎn)不甘示弱，“你現(xiàn)在便跪在床上，再哭給本宮聽一次，等帕子濕透，本宮便賞你一根手指。”
“我只被娘娘手
指
玩
弄時才有這么多眼淚。”余鶯兒說，“娘娘愿意玩
弄鶯兒嗎�！�
年世蘭并非不通人事，一時想到什么，臉噌一下燒起，眼里滿是鄙夷，話像從牙縫里擠出似的，“不知廉恥。”
“我說的是，傷口�！庇帔L兒笑了，“你在想什么呢，娘娘�！�
“鶯兒唇上破了，好痛，娘娘若用指尖頂
弄，自然疼得落淚。”余鶯兒再輕聲問，“娘娘方才，想什么呢�！�
年世蘭臉紅得滴血，她一下起身，頭上要熱得冒煙了，腳落在地上，甩下一句：“以下犯上，你給本宮在這好好反��！”
背影頗有幾分落荒而逃的味道。
“我喜歡您�！庇质且痪�。
年世蘭腳步一頓，身形晃了一下，而后幾乎是快步?jīng)_出去的。
余鶯兒見她走了，擦了眼角的淚，舌尖慢慢舔弄唇上的血，神色好像平靜。
娘娘忘記擦臉上的血了，好漂亮。
原來芍藥泣血，可以是這種。
不再是衣料上洗不干凈的血。
第58章
捅破的窗戶紙（三）
一個粘稠血腥的吻，捅破了兩人之間本就薄薄一層的窗戶紙。
聽話與獎勵的訓(xùn)誡游戲弱化了這場心意的剖白。
娘娘喜歡做掌控者，不愿意被她壓制，卻愿意用自已做為獎賞，付出欣賞她乖巧聽話的一點(diǎn)代價。
很奇怪，卻也很明顯。
她不介意和自已有肌膚之親，那個吻，她不是拒絕不了。
她害怕的是關(guān)系失衡所帶來的地位失衡。
被軟禁的日子里，她看到了截然不同的年世蘭，控制欲望強(qiáng)烈，失去了把她作為人和東西區(qū)分的界限，對她言行容忍度提升的同時伴隨著對她不愿服從的專斷。
她和娘娘某種程度來說很相似。
只是她習(xí)慣性埋得更深。
她裝病代表著欺君，除了乖乖待在清暉閣里再無他法，便像是失去了自救能力，而往日她的縱容更弱化了她在娘娘心里作為昭貴妃的身份，一個滿腹算計(jì)善于欺騙卻一朝落難的余鶯兒暴露出來，娘娘則迫不及待彰顯自已能完全掌控她的心思本事。
她也明白了為什么娘娘當(dāng)初那么介意她升妃位。
一種害怕失權(quán)的天然戒備。
或許是害怕有一天失去了被余鶯兒高高捧起的資本。
當(dāng)?shù)匚幌嗤龥]辦法再隨心所欲對余鶯兒頤指氣使，享受那份一點(diǎn)點(diǎn)根植于心，不肯放手的好。
娘娘盯著她的家人，連她身邊都要插人進(jìn)來，她害怕自已脫離掌控。
娘娘已經(jīng)很在意她了。???
不反感，卻又不愿意接受她的愛。
像是也喜歡她，卻又沒有那么喜歡。
余鶯兒并不能完全懂得情愛，只知道想要的就應(yīng)該不擇手段攥在手里，她曾經(jīng)所想的比娘娘現(xiàn)在所作的過分得多，只是如果能兩情相悅，心里那些陰暗的想法并不一定需要存在，她也不愿意全然病態(tài)對待娘娘。
娘娘這樣驕傲肆意很好。
娘娘如今已經(jīng)一步步淪陷了，它可以用平常的手段得到愛，得到人。
那一點(diǎn)不愿去想的可能，她無法逃避。
如果娘娘真的不喜歡她，不肯同她在一起，年家覆滅也沒什么不好的。
她從不在意那些人的死活。
還省了許多算計(jì)心思。
雍正三年的冬天快來了，她等不及了。
殿中浮動著蟹粉酥的香氣，娘娘想錯了，她從來不喜歡吃蟹粉酥，只是喜歡搶她的玩，看她咬牙切齒的模樣。
娘娘也忘了，她現(xiàn)在吃不得。好多次了，她總是找借口晚點(diǎn)吃，卻從來沒有提醒娘娘她不能吃，她只是喜歡娘娘記得她，也喜歡娘娘每每邀功一般的神態(tài)。
瞧，本宮帶了什么？
“蟹粉貴著呢，滿宮里，哪有幾個比你口福更好？還真是懷了金蛋，都是本宮真金白銀的喂進(jìn)去。”
“你用的人參，蟲草，哪樣不是本宮挑得最好的。”
“你這身衣裳……”
余鶯兒擦干了唇上的血，平靜的臉上一點(diǎn)點(diǎn)笑起，而后躺下。
不知道娘娘在想什么。
會不會又想著自已被壓了一道，氣急敗壞，在宮里亂砸東西。
大概吧。
第59章
米奇歷險
夜色幽靜，灑落銀輝。
清夏齋。燭光昏昏，翻來覆去，悵悵嘆息，隱隱夾雜幾聲罵，又有煩躁之音。
頌芝在床下守夜，每每要睡著之際，都被娘娘發(fā)出的動靜驚醒。
她也不敢問，娘娘今日從昭貴妃娘娘那回來后，便開始陰晴不定起來。
神情大多急惱，偶爾唇邊笑一下，又怔愣一瞬，便開始怒極，罵一聲，接地上碎盞一片，再咬牙切齒片刻，后嘆一句。
耳垂尖紅透了，眉目好像還有羞惱之意。
望著從前昭貴妃作的畫出神，手里邊緊了又松，緩了又攥，那帕子都不成形了。
叫人半點(diǎn)摸不著頭腦，還不許人問。
她才開口說了一個“昭”，就遭了一個惡狠瞪眼，危矣，大有昭貴妃惹禍，殃及無辜之兆，她恐遭泄憤，便乖乖閉嘴了。
反正兩位主子越來越怪了，她還是避著點(diǎn)好。
不都是床頭打架，床尾和，沒兩天功夫準(zhǔn)又好。
呸呸呸！什么床頭床尾的，她這說的什么糊涂話，真是困傻了人。
娘娘何時睡著？
她好困啊。
頌芝打了個無聲的呵欠，床上嚓嚓被帛聲還在呢，她漫無目的想，娘娘們又不是仇敵，哪有軟禁人的，怪哉怪哉。
頌芝抬眼看著，鳥籠空蕩蕩的高掛著，還未取下，那只黃鶯已經(jīng)死了。
能不死嗎，都糟蹋成那樣了。
也不知娘娘何時有的新趣味，她看了都瘆的慌。
嗯？迷蒙間，她突然想起昭貴妃的名諱，余鶯……鶯？
頌芝瞬間困勁都沒了，嚇得臉皮一顫，兩眼睜圓，精神抖擻。
啊？不會吧。
她用自已為數(shù)不多的腦子開始思考———
籠子，鳥。
清暉閣，昭貴妃。
籠子是鎖著的，娘娘不讓它飛出去，清暉閣是閉門謝客的，娘娘不讓別人進(jìn)來，昭貴妃也出不去。
頌芝一時感覺自已呼吸都急促起來，她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駭人的秘密，探到了娘娘不為人知的心思。
所以是有了新的鳥，新的趣，所以籠子里不再需要了嗎……
那只黃鶯死了以后，雀鳥司的人機(jī)靈著，忙不迭又送來毛色最鮮亮的，娘娘卻說不用了，說那話時的神情她現(xiàn)在都還記得，微微笑著，眼底是她看不懂的情緒，也怪瘆人的。
頌芝了搓了搓手，渾身抖了一下。
她微微坐起身，試探性地問了一句：“娘娘……？”
年世蘭從嘴里悶出一聲，“嗯�！�
床帳遮掩，看不見她的神情。
頌芝鼓足勇氣，“娘娘，昭貴妃……”她停了幾瞬，沒聽到娘娘的怒聲，才敢說下去，“是她惹您生氣嗎？”
里頭沒有聲音。那就是了。
肯定是昭貴妃被娘娘欺負(fù)，于是忍不住朝娘娘發(fā)火了，娘娘脾氣也不好，一下都點(diǎn)著了。
頌芝心下轉(zhuǎn)過許多念頭
，自認(rèn)有幾分把握，嘗試勸道：“娘娘就別跟昭貴妃計(jì)較了，她、悶、在清暉閣里許久，估摸著性情一時不好也是有的，昭貴妃有錯，您也別氣壞了自已的身子，夜深了，而且昭貴妃娘娘怎么會真的生您的氣…….”
床上的人火立時沖到胸口，本以為頌芝好歹自已的人，能說出點(diǎn)熨貼話，不成想是嘴巴欠收拾了。
余鶯兒那個混賬東西還有臉生氣？！
年世蘭霍然起身，扯開床帳，怒目而視，“滾出去！”
“是是……”頌芝嚇?biāo)懒�，飛快卷起地上的被褥走了，還是昭貴妃脾氣好……
這是晚間，娘娘沒空收拾她，若換作白日，定是一頓掌嘴了。
頌芝關(guān)好門，瞧著天上月色，惆悵萬分。
差事怎么當(dāng)啊，娘娘睡不著可怎么好。
第60章
年世蘭的懲罰（一）
一連三日，清暉閣不見年世蘭蹤影。
聽說皇貴妃是勤勉忙于后宮之事，一時脫不開身也是有的。
余鶯兒盤坐在榻上，身上攏了披肩，她一手壓在宣紙上，一手執(zhí)筆，寫下幾字。
等墨跡干透，她折好。
“蘇木，送到皇貴妃那去�！庇帔L兒說，“午間備膳按她的口味來�！�
“是�！碧K木去辦。
她借了送糕點(diǎn)的名，一齊送進(jìn)了年世蘭手中。
年世蘭拿在手中盯了半刻，就是不展開看。
頌芝心急了半晌。
只見娘娘將紙隨手?jǐn)R在桌上，當(dāng)真是不想看的模樣，身子懶懶斜靠起，“給本宮挑本趣集來看�！�
看了估摸有一刻，半刻里眼睛都是斜視著桌上那張她“絲毫沒有興趣”的紙，嘴里還要罵道：“酸臭文墨，真是難看！”
接著眼神不悅，“蟹粉酥還沒制出來？”
吃了幾口，又放下，“真是膩人。”
安寧沒多久，她便瞧那地上擺著的花也不順眼起來，“別的都是一朵朵開，怎它就偏不同，纏著別人做并蒂模樣，本宮就瞧這花也是不安分的�！�
她鳳眼一斜，“還不搬走，礙眼。”
頌芝照樣辦來，接著換了“過苦”的茶水，“老氣”的花瓶，而后她緊緊盯著桌上那張昭貴妃送來的紙，她算是看明白了，娘娘現(xiàn)在是渾身刺撓吧？
“娘娘，您不看看昭貴妃說了什么�！表炛Q了個思路，循循善誘說，“說不定是昭貴妃認(rèn)錯，向娘娘討?zhàn)埬亍！?br />
“依奴婢看，這昭貴妃肯定知道自已錯了，現(xiàn)在正后悔莫及呢�！�
見娘娘神色有所松動，頌芝繼續(xù)說：“您看，昭貴妃還給您送來了點(diǎn)心認(rèn)錯呢，想來這幾日是既后悔惹惱您，又是分外想念您，娘娘您大人有大量，就看在昭貴妃如今有孕不宜憂思的份上，可憐可憐她吧�！�
年世蘭哼聲，紆尊降貴般伸出了自已瑩白的手，“那本宮就看看吧�！�
她臉上終于有了點(diǎn)笑意，尾音不自覺上揚(yáng)，像是怕人誤會似的，又加了一句，“權(quán)當(dāng)本宮可憐一下她了�！�
紙張被展開，只有短短一行的字跡。
“鶯兒知錯，等娘娘隨意懲罰。另，想您�！�
懲罰？是該好好教訓(xùn)了。
幾日來的復(fù)雜心緒令她陷入困境，矛盾不已，還未想好如何去見她，雖不想承認(rèn)，但她其實(shí)也有點(diǎn)想這個黑心肝的坯子了。
成日對著皇上皇后那兩張老臉有什么可看的，真是臟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