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辦法是好的,但是很傷身�!鄙蛩帋熇淅涞卣f,“他是病人。就算有解藥,那也是飲毒。毒性在身體里走一遭,他怎么承受得��?”
“我會看好他的�!苯吐曊f,“他不會有事的�!�
沈藥師瞥了她一眼,不再說什么。他起身從一面藥柜里翻找,摸出一瓶藥丸,遞到姜葵的手中,叮囑道:“務(wù)必及時給他服下�!�
“明白�!苯h首。
“還有一事�!彼謫�,遲疑著,“小塵的病……是怎么回事?”
怕冷、咳嗽、冬日里睡得很久……一切癥狀都和那個人身上的極相似。
沈藥師的動作一滯。他緩緩在桌前坐下,“你察覺了?”
“沒錯�!彼獯鹬囊苫螅澳呛⒆雍偷钕隆�
“……身上有一樣的劍傷�!�
作者有話說:
一個埋得很深的伏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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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年
◎吃糖!◎
“那種傷……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葵忍不住問,
“為什么一個人身上會有劍傷,但是沒有劍痕?”
沈藥師長嘆一聲,注視著裊裊升煙的藥爐,
良久后緩緩說道:“因為小塵那孩子的母親,
是被星霜劍殺死的�!�
被星霜劍殺死的母親,
垂死之時誕下的孩子身上會背負(fù)劍傷。這種傷來自于極寒的劍氣,在體內(nèi)反復(fù)損傷經(jīng)脈,最終寒氣日漸入體如附骨之疽,成為經(jīng)年累月的深重舊傷。
“謝無恙的母親……也死于星霜劍下?”姜葵低聲問。
“是。我曾見過她的尸首。”沈藥師低嘆一聲,
“此事不該由我來說。倘若有一日他愿意告訴你,
讓他親自對你說吧�!�
“好。”
姜葵對他頷首,
又低低問道,“那小塵那孩子……”
也活不過二十么。
“那孩子的狀況比殿下的好許多,我在竭力嘗試治好他的傷�!�
沈藥師沉聲回答,“我遇到那孩子時,
他尚在襁褓之中,
那時我醫(yī)治殿下多年,
已有了不少經(jīng)驗�!�
“其實……殿下堅持用自己試藥。”
他在衣袍下的指節(jié)漸漸攥緊,
“這些年來,每個新藥方,都是在殿下身上先試�?梢杂玫乃幏剑�
再用在那孩子身上……”
“他自己承受了極猛烈的藥性。等到在他身上多次試驗之后,
藥性調(diào)教得更為溫和,我再以試好的藥方為那孩子煮藥……”
“殿下說他反正壽不過弱冠,但愿和他背負(fù)相似命運的孩子,
可以長命百歲�!�
他重重嘆息一聲。
旁邊的少女輕輕閉了一下眼睛,
稍微抑止心底的情緒。
她想起:“仲冬時節(jié),
我們在這里小住了一段時日,那時他每日都關(guān)在屋子里不出門……”
那個人每次從屋里出來時,總是微笑著。
“那時我在他身上試藥�!鄙蛩帋煹吐暤�。
“他……會很痛嗎?”她輕聲問。
“會�!鄙蛩帋熅従徎卮�,“試藥……是很痛苦的�!�
他嘆息:“不過那段日子我早晚為他施針,他入睡的時辰也多了些,身體多少有些好轉(zhuǎn)。后來他出了一趟遠(yuǎn)門,回來以后就……”
他的話語滯了一下,不再往下說。
“他那時候不停地喝酒�!苯偷偷卣f,“酒壺里的不是jsg酒,而是藥吧?”
沈藥師對她點頭,“是我為他特制的藥酒。能夠起到與藥浴類似的作用。我托洛十一給他帶過話,那種酒足夠他喝十日,他一下子就喝完了吧?”
“嗯。”她輕輕嘆了口氣,“他那家伙就是個笨蛋�!�
沈藥師冷哼一聲:“你們還一個個慣著他�!�
“一個很好的笨蛋�!彼椭^,笑了笑,“他只要看著我,我就拒絕不了�!�
“是你們心腸太好了。”沈藥師冷聲道,“殿下自小就是狐貍成精,最擅長玩弄人心,把身邊的人哄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凌伯陽那個老家伙,每次看到殿下低個頭,就心軟得不得了。”
他瞥了姜葵一眼,“他在你面前裝過咳嗽吧?”
“我知道他是裝的�!彼p笑了一聲,“他喜歡這樣,就由著他吧�!�
“你們小夫妻的事,我也懶得關(guān)心�!鄙蛩帋熥テ鹕然鸬纳茸樱^續(xù)在藥爐前侍弄,擺了擺手,“走吧走吧,拿了藥就回去吧。”
他忽地想起什么,“明日就是年三十了,你知道元日是他的生辰吧?”
姜葵一怔:“他從未和我說過。”
“這里熱鬧,帶他來吃個年夜飯吧�!鄙蛩帋煴硨χ懊康匠Α夹那椴缓��!�
“……為何?”
“我不便多說。”沈藥師低聲回答,“你快些回去吧,多看著他一點……他很喜歡你,你是知道的吧?”
“我知道�!彼吐曊f,“我一直知道的。”
她朝沈藥師行過禮,推開門出去了。
夜里又下起了雪,簌簌落滿琉璃瓦上,覆蓋一層又一層雪白。她先去東宮藥藏局取了煮好的藥,轉(zhuǎn)身又去了熱霧騰騰的偏殿。
殿里的人坐在檀木書案前,低頭忙著什么。他披著一件狐裘,膝間鋪著獸毛毯子,身邊圍了一圈炭盆,融融的火光映得他的周身仿佛有暖意。
身后的少女怕打擾他,躡手躡腳地走近了,從他的頭頂上方往下看去。
他在擺弄兩塊桃木板。他一手壓在桃木上,另一手執(zhí)著支筆,在兩塊木板上各畫了一個氣勢洶洶的門神,分別寫上“神荼”、“郁壘”二神的名字。
那是新年壓邪驅(qū)鬼的神。
他專心畫著,一筆一劃,鄭重認(rèn)真。
“你在畫桃符?”她笑著問。
“嗯�!�
他早聽出是她來了,頭也不抬地忙著,“你不是說想好好過年嗎?”
“你記得啊�!�
“記得。”他點頭,輕輕吹干了桃符上的墨跡,“每個殿室都要換桃符、掛春幡。雪燈的事我已經(jīng)托顧詹事去辦了,明日就在宮里點滿燈。”
“含元殿的宮宴我就不去了,我還想裝幾天病�!彼陨源蛄藗呵欠,“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可以躲開一次�!�
他小聲抱怨:“尤其是元日的朝會,忙得連飯都吃不上�!�
“你打算裝病到哪一日?”她轉(zhuǎn)身坐在他對面,托起腮看著他。
“元宵之前�!彼肓讼耄霸醒┭�。那個時機(jī)正好�!�
他打著呵欠,“在此之前,讓我多睡一會兒�!�
“喝藥�!彼怂幗o他,看著他一勺勺飲下。
他喝藥的姿勢極為嫻熟,輕握著瓷勺一口口飲著,速度十分緩慢,幾乎像在慢條斯理地飲茶。這種喝法能讓藥效發(fā)揮到最大。
她心里輕輕地抽痛了一下。
“你其實真是個很懶的人。”她換了話題。
“是啊�!彼嫳M了藥,歪著頭想了想,“我的夢想其實是在華山下放牛�!�
她望向他,笑起來,“怎么會有你這樣的皇太子?”
然后她從袖子里摸出一粒小糖丸,塞到他的口中,看著他慢慢含在齒間。
“夫人,”他說,“你近日真的好喜歡給我塞糖。”
“你的藥太苦了。”她想了想,解釋道,“我心腸好嘛�!�
“你真好�!彼蛑乔伏c頭。她說什么就是什么。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姜葵拉了一張書案坐在他身邊,抱起一沓未處理的文簿放在案上,從他那一側(cè)的筆架上取了支筆,低著頭忙碌起來。
炭盆里偶爾打出一個火星,殿外有撲簌簌的雪響。長久的寂靜里,兩人并肩坐在一起,燭光勾勒出他們的身影,描畫著一層微金的邊。
藥效上來以后,謝無恙漸漸又困了。他擱下畫好的桃符,側(cè)過臉看向身邊的少女,問她:“我們?nèi)ニX好不好?”
“嗯?”她仍寫著字,“你今日居然會先提出來。”
兩人已經(jīng)習(xí)慣了在一張床上就寢。謝無恙在東宮裝病的這些日子,兩人每天并肩坐在書案前各忙各的,夜深后一同回到寢殿入睡。謝無恙每日都處理不完政事,總是姜葵催著他去睡覺。
他認(rèn)真道:“夫人,明日是除夕,我裝病不去宮宴,你要獨自應(yīng)酬許久,必定會十分辛苦。今晚你早些歇息吧�!�
“我不困�!彼秩×艘痪砦牟�,“你先回寢殿吧�!�
他嘆了口氣,低頭想了想,忽然去拉她,“夫人,我困了。”
她轉(zhuǎn)過臉。他歪起腦袋,稍稍仰起下頜,滿含倦意地看她。燭火映在他的面龐上,微卷的睫羽上落著光,星星點點地閃爍。
他這個樣子看她,她總是拒絕不了。
“好吧�!彼龜R了筆,“我陪你睡覺�!�
他拉著她起身,一路上踩著簌簌作響的積雪。
“你知不知道有人說你是狐貍變的?”路上她問。
“嗯?”他愣了下,“誰說的?”
“不告訴你。”她笑了起來,推著他進(jìn)了寢殿里。
-
翌日清晨,厚雪堆積在屋頂上,鳥雀在庭院里啼鳴。
姜葵醒來的時候,謝無恙還在身邊睡著。陽光垂落在他的臉上,照得他的面龐如玉石琢成。
她用手掌貼了貼他的臉頰,試探了一下他的體溫。然后她探過身,替他掖好被子,再輕手輕腳地起身梳洗。
她忙了半日東宮庶務(wù),午后換上繁復(fù)的宮裙,挽了滿頭金簪,乘坐小轎前往含元殿赴宴�;侍勇渌軅略趯m里宮外傳了個遍,這日宮宴上有數(shù)不清的官員來探東宮的情況,她一一地應(yīng)酬下來,話里話外密不透風(fēng)。
忙到宮宴結(jié)束時,霞光已盡,繁星依天。
她提起裙擺從小轎上走下來,粲然燈火驀然映入眼簾。
東宮里點滿了雪燈。瑩白潔凈的琉璃燈一盞又一盞地鋪滿綿長的宮道,綴上覆雪的屋頂,掛在結(jié)霜的樹梢上。盛大的宮殿群里,滿座燈火搖曳燦爛,映照著一庭的雪色。
殿門上掛著一對桃符,畫上的一對小神氣勢洶洶,眉目生動。
她抱起滿懷的裙擺,踩過簌簌的細(xì)雪,在燈火里跑去見那個人。
“謝康!”她喊他。
她推開偏殿的門,汩汩的水汽涌出,里面沒有人。她轉(zhuǎn)往他以前常待的西廂殿,殿內(nèi)亮著燈,卻不見人影。她又去了寢殿里,床上的被子疊得整整齊齊,那個人仍不在。
“他不在�!�
庭院里走出一名白衣小廝,對她躬身行禮,“每年這時候他都不在東宮�!�
“他去了哪里?”姜葵微微一愣。
“東角樓巷。每年除夕夜,他都喜歡去閣樓里,獨自待一會兒�!�
洛十一低聲道,“元日是他的生辰�!�
“……也是他母親的忌日�!�
“怪不得�!苯p聲說。
每到除夕的時候,他都心情不好。
“我去那里找他�!彼阽R前,摘去了滿頭金簪步搖,只留了一枚紅玉簪插在發(fā)間,“我說過了要陪他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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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角樓巷,燈火煌煌。
裁縫鋪子上的閣樓里開著小窗,歌舞百戲之聲從樓下遙遙地飄上來,伴著人家的炊煙氣與熱騰騰的飯香味,以及偶爾墜落的幾粒雪籽。
閣樓里的人倚坐在窗邊,提了一壺?zé)峋�,靜靜地自飲自酌。
他衣衫單薄,只留了一件素白中單,身形淡得仿佛一抹霜雪。他的一半側(cè)臉映在燈火里,一半隱在陰影下,使得他的眉眼沉寂,輪廓分明。
他低垂眼眸,往下看望去。長街上的燈火猶如燭龍銜光,忽忽煌煌。
篤篤的叩門聲倏地響起。
他有些愣怔。
他起身,走去門邊,靜了一霎,拉開了門。
門口的少女抱著一壇酒,仰起頭看他。她是踩著樓梯跑上來的,衣袂蹁躚如蝶,一張明艷的臉上猶沾著雪粒,襯得她的肌膚如雪,容顏如玉,點點的燈火落了她一身。
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她忽然踮起腳尖。
彼此之間的距離只差毫厘。
一個曖昧的剎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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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吻
◎輕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