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祝明璽：“……”
祝明璽不可置信地睜大眼，連敬語都不說了：“你把我種族都變了？！你經(jīng)過我同意了嗎？！我現(xiàn)在連人都不是啦？！”
魔王卻似乎絲毫都沒有接收到祝明璽的怒火。
他虛弱地躺在床上，臉頰依舊蒼白至極。
可他的眼睛卻極為燦爛明亮，好像有萬千煙火在他眼里綻放了。
他簡直是幸福地笑了。
“阿璽，”他眼里洋溢出喜悅和歡欣，他輕聲道，“你會獲得長生的�！�
祝明璽愣住了。
長生。
縱使祝明璽從沒幻想和渴求過長生，但也知道“長生”是古往今來多少人物夢寐以求之物，以至于他若張口說“我不稀罕”，都顯得過于不識好歹了。
“我不稀罕�！背聊瑪�(shù)秒后，祝明璽不識好歹地說，“把那顆種子拿出來，我只想當人�！�
魔王臉上的笑容漸漸散去了。
“為什么？當精靈不好嗎？成為精靈后，阿璽不但能活得很久，而且即便施展高級法術也不會遭到反噬了。”
“可這些都需要代價�！弊Ｃ鳝t看向魔王，“現(xiàn)在那些精靈都把我當作圣子，不但能隨時得到我的方位，還想干預我的住所，這和從一個牢籠走進另一個牢籠有什么區(qū)別？而且我又不是真的精靈圣子，要是有一天他們發(fā)現(xiàn)我是假冒的怎么辦？我可不想每天都活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
魔王卻笑了：“原來阿璽是在擔心這個�！�
“阿璽，種下精靈圣種后，每個人長出來的精靈特征也是不盡相同的�！蹦跽f，“你白色的頭發(fā)和銀色的眼都并非我操縱著變化的，而我把魔棒送給你的時候也從未想過讓你假扮圣子�！�
他停頓了一下，輕聲說：“或許，阿璽真的是預言中的那個精靈圣子呢�！�
祝明璽愣了一下。
魔王接著說：“而且，阿璽不必擔憂自己進了圣殿就像進了牢籠，精靈族的圣子更多的是象征意義，除了神祭外并沒有太多事做，而神祭禮十年才舉行一次。平時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甚至可以出門游歷，圣殿至多會派人保護你，不會對你的決定作出任何干預。另外，奎恩是個很不錯的老師，他會教你很多事情，還會帶領你重新認識這個世界……”
祝明璽靜靜地看著魔王，沒有說話。
魔王垂下眼，聲音變得更加溫和了。
“我知道你根本就不稀罕這個圣子身份，你更想要無拘無束的自由，可是阿璽，只有活著才會得到自由，不是嗎？”
他抬頭看向祝明璽，道：“阿璽，你魔法天分的確很高，但你只是個純種人族，即便解除了之前的奴隸契約，你也會被其他人隨意抓走當奴隸的，而你的魔法天分反而會使你被無數(shù)人爭奪�！�
祝明璽說：“我查過資料，奴隸契約屬于社會契約，而只要是社會契約就需要遵守社會規(guī)定，曙光大陸的社會規(guī)定中有一條，任何人都不得把高級及以上級別的魔法師抓作奴隸。”
魔王問：“阿璽想要去魔法師協(xié)會考取高級魔法師資格證？”
祝明璽：“是�！�
魔王：“可是阿璽，你是個年僅十九歲的純種人類，你若是施展了高級魔法一定會遭受反噬……考官們會發(fā)現(xiàn)若阿魔法的存在，并判定你為作弊的，你永遠都拿不到高級魔法師資格證。”
祝明璽愣了一下。
“那就把若阿魔法解除啊�！彼终f。
魔王卻道：“那樣的話阿璽就會在考場上受重傷，以后如果頻繁使用魔法還有可能會死�！�
“如果要用重傷換取自由，那么我愿意。”祝明璽說，“如果頻繁使用魔法的歸宿是早亡，那么我也接受。”
“我絕對不允許�！�
魔王聲音卻陡然冷了下來。
片刻后，他垂眸沉聲道：“阿璽，精靈圣種已經(jīng)在你身體里生根發(fā)芽，改變了你的種族和外貌，你這輩子都別想取出來了�！�
祝明璽：“……”
數(shù)秒的靜默后。
魔王抬起頭來，問：“阿璽是不是在生我的氣？”
祝明璽抬頭靜靜地看向他。
魔王嘴唇微抿，目光晃動，幾乎不敢與祝明璽對視了。
“……對不起�！彼÷曊f。
“你道什么歉？”祝明璽冷聲問。
魔王垂下眼：“我不該不經(jīng)過你的同意就隨意更改你的種族，還兇你�！�
祝明璽：“……”
祝明璽扭頭就往外走。
魔王慌慌張張地從床上下來，卻險些摔倒在地：“阿璽！你要離開嗎？”
祝明璽腳步一頓，轉(zhuǎn)過頭，幽幽道：“我在鍋上蒸了饅頭，剛剛有個定時魔法陣提醒我時間到了�！�
魔王：“……”
魔王啞聲道：“阿璽不生我氣了嗎？”
“氣啊，但又有什么用？您又不會改。而且您剛剛說得也挺有道理的，變成精靈對現(xiàn)在的我來說是利大于害，人總不能得了便宜還賣乖吧。”
魔王：“……”
走出房門之前，祝明璽又突然停下腳步。
“您之前說，精靈圣種可以讓其他種族的人變成精靈族人……那如果您自己用下了，會發(fā)生怎樣的變化呢？”
魔王愣了一下，似乎沒料到祝明璽會問這個問題。
片刻后，他回答道：“可能會變回金色的頭發(fā)和藍色的眼。”
祝明璽愣愣地看著魔王，沒說話。
魔王卻笑了。
他蒼白的臉頰和漆黑的眼睛在此刻綻放出灼灼耀人的光彩來。
他聲音像是裹攜著無限情意的溫暖春風。
“阿璽，雖然我曾對精靈圣種夢寐以求，但這顆圣種卻真真切切地是為了你才求來的�！�
“比起變回精靈王子洛希爾，”他輕聲說，“我更想讓阿璽能夠長長久久地活下去。”
祝明璽輕輕垂下眼。
“阿璽在想什么？”魔王笑著問。
祝明璽緩緩抬起頭：
“我在想，好險，要是沒有五日之約，我現(xiàn)在恐怕是要被您感動得一塌糊涂了。”
魔王：“……”
可片刻后，魔王的眼睛又重新漾出笑意。
“也就是說，阿璽現(xiàn)在需要時時告誡自己，才能不被我動搖真心嗎？”
祝明璽：“……”
第
35
章
祝明璽在鏡中世界待了二十多天，
吃住都在魔王的城堡，剛開始他還規(guī)規(guī)矩矩地烤面包做西餐，到后來他已經(jīng)搗鼓著蒸饅頭煮粥做面條了。
祝明璽把饅頭從自己做的蒸鍋上拿下來時，
魔王也出現(xiàn)在了廚房門口。
“我可以嘗一個嗎？”魔王輕聲問。
雖然饅頭是祝明璽做的，但面粉是城堡原來就有的，
祝明璽當然不能不讓魔王吃。
“有點燙�！弊Ｃ鳝t一邊說著，
一邊下意識地遞給了魔王筷子。
可直到魔王拿起筷子，
祝明璽才意識到自己給錯了，應該給叉子。
可他剛轉(zhuǎn)身拿了銀叉，就見魔王穩(wěn)穩(wěn)用筷子將蒸籠里的饅頭夾了出來，甚至都已經(jīng)咬了一口了。
他垂著眼，看不清臉上的表情，可每一口都嚼得很慢，
似乎食用的不是普通的白面饃，
而是什么珍饈美味。
祝明璽愣住了。
魔王抬頭問：“阿璽，怎么了？”
祝明璽：“……你筷子用得挺好的�！�
魔王臉上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凝滯，又很快消失不見，他笑道：“我原來游歷四方的時候見過幾個來自東方的魔法師，
跟他們學的。”
“東方的魔法師？”祝明璽對這個很感興趣，
“他們有說自己來自哪個國家嗎？”
“沒有，但他們都是黑發(fā)黑眼，和你我一樣，
如果阿璽對他們感興趣，
我去把他們弄來陪阿璽玩，好不好？”
祝明璽：“……”
弄來？
是像鏡外的那個魔王“弄了個公主回來”那樣“弄”嗎？
祝明璽飛快轉(zhuǎn)移了話題：“說起黑發(fā)黑眼，
我還有一件事情想向您請教�！�
他正色道：“之前從鏡中世界出去后，我遇見了外面的魔王，
但他完全沒有認出我，為什么？明明除了發(fā)色，瞳色和精靈的耳朵，我的樣貌并沒有發(fā)生其他改變�！�
魔王道：“我給阿璽施了一個很小的魔法�！�
“什么魔法？”
“迷霧，”魔王說，“那個魔法的名字叫‘迷霧’，被施下這種魔法的人，只要容貌發(fā)生了些許變化，在其他人眼里就會變得像陌生人一樣，完全認不出來。只有被人以其他手段認出身份時，才會覺得迷霧散去，發(fā)現(xiàn)兩張容貌的相似之處。”
祝明璽愣住了。
世上竟然還有這種魔法。
祝明璽問：“鏡子外的魔王也被施下過這種魔法嗎？所以才沒有人會覺得他和精靈王子洛希爾容貌相似？”
魔王點了點頭，又說：“但是阿璽放心，鏡子外面的那個魔王還不知道自己身上被施下過這種魔法，而且對這種魔法沒有一點了解，所以不可能會破解法術認出你的。”
不知道？
鏡子外的魔王竟然不知道自己被施下過這種魔法？甚至對這種魔法沒有一點認知？
……是了，他當然不知道。
如果他知道世界上有“迷霧”這種魔法的話，在祝明璽開口說“您和洛希爾長得挺像”時，魔王就不會罵他“眼瞎”而是會掐著他的脖子質(zhì)問他，為什么迷霧魔法對祝明璽不起效用，他是不是知道點什么了。
“你剛剛說他沒有認出你……他的眼睛康復了嗎？”魔王卻忽然問道。
“是的，”祝明璽回過神來，“他不光眼睛恢復了，力量似乎也完全回歸了，您知道這是怎么回事嗎？”
他停頓了一下，補充道：“我好像在他身上聞到了紫羽磷的氣味，但我查過資料，紫羽磷是劇毒，經(jīng)常被制作成各種毒藥，沒查到它有什么神乎其神的治愈功效�！�
魔王卻緊緊把眉皺了起來。
片刻后，他沉聲道：“你沒查到，是因為用紫羽磷制作而成的治愈藥劑是一種禁藥�！�
“禁藥？”
“是的，那種藥劑叫‘瞬命魔藥’，任何受了不致命重傷的人服用這個藥劑之后就會立刻得到恢復，但它卻有一個致命缺陷�！�
“什么缺陷？”祝明璽心中一跳，慌忙問道。
魔王眉頭皺得更緊了，面色甚至有些陰沉：“喝過這個魔藥的人從此以后再也不能觸碰雨水，只要一碰到雨水，就會受到反噬，輕則遭受之前重傷的十倍，重則當場斃命�！�
祝明璽愣住了。
隨即，他心臟跳動的速率變得更快了。
但他卻很快壓制下自己激動的心情，而是看著魔王的臉，問道：“您為什么這么生氣呢？這個禁制對您也有效嗎？”
魔王卻沉默了下來。
“我不知道，”許久后，他開口道，“或許對我有效，也或許對我無效，但除了親自去淋雨，我找不到第二個探知真相的辦法�！�
祝明璽：“……”
魔王聲音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似的：“……什么腦子有病的人才會給自己喝這種魔藥�。�！”
祝明璽：“……”
祝明璽幽幽道：“或許是自尊心和報復心都很強，卻在受傷又失明的情況下遭到了堪稱羞辱的打擊，于是想要不顧一切恢復力量，并立刻一雪前恥，揪出假冒自己的仇敵的那種人吧。”
魔王：“……”
.
祝明璽剛從鏡子里出來，就聽到天邊響起一道驚雷，隨即，碩大的雨滴砸落在玻璃窗上，發(fā)出噼里啪啦的聲響。
下雨了？！
祝明璽驚奇地打開窗，果然看見烏云密布，暴雨傾盆而至。
哈！下雨！
這是不是代表魔王此刻正龜縮在某個陰暗角落，咬牙切齒地看著暴雨傾盆卻無能為力，不能出來為非作歹了呢？！
一想到魔王不爽，祝明璽就爽了。
他眼睛變得極為明亮，喉嚨里不由自主地哼起了歌來，眼也彎彎，嘴也彎彎，好像有一尾小金魚在他心里歡欣鼓舞地跳躍起來了。
不過暴雨這東西來得快，去得也快，祝明璽樂了沒兩秒就在房間里找了兩個水桶，準備出門接點雨水以備用。
可他剛跑下樓一頭扎進雨幕里，還沒來得及在雨里撒歡兒，就發(fā)覺到了不對勁。
這大街上……咋這么空呢？
該說不愧是魔法橫行的世界嗎？避雨都避得這么有效率。
祝明璽卻隱約覺得有哪里不對勁，他默默看了看身前，又默默看了看身側，最后他緩緩轉(zhuǎn)身看向身后。
然后瞬間僵成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