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季嘉述趴在后車窗上，幸災(zāi)樂禍地看著后頭灰頭土臉的一家三口，直到精彩畫面徹底消失才回過身來。
車?yán)锏囊魳愤�是繼續(xù)。
溫汐沒關(guān)。
他看著她緊繃的側(cè)臉，笑意逐漸淡了下來。
他很想說：江聲哥哥才不是那樣的！他一定是個很好很優(yōu)秀的人，才會讓你這么在意。
但是不行。
有些人在她這里是不能提的。
惡語不行，好言也不行。
第
2
章
溫汐出發(fā)晚，抵達(dá)山頂時活動正要開始。
場地前方簡易的橫幅標(biāo)志下，老校長正在話白。
底下廣袤的泥土地上，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個定點標(biāo)志，一個家庭分占一地，邊上有老師維持秩序。
溫汐領(lǐng)著季嘉述在隊伍末尾站定時，老校長的話剛好告一段落，繼而攤開手，聲音洪亮地宣布：“那就有請我們的公益大使，江聲——”
場面寂靜一瞬。
一瞬過后，即刻爆發(fā)出類似于狂歡的喧囂。
大家一早就知道這是場公益活動，會有明星出席，卻沒想到竟然會是這種咖位的！
人紅是非多。
即使是江聲，口碑也達(dá)不到百分百的全面正向。
可即便是平常愛給那些黑料添油加醋，對他既往成績嗤之以鼻的人，這會兒也都按捺不住地朝入口邁進(jìn)了幾步。
畢竟好奇心和虛榮心誰都有。
大明星這種稀有物種，可不是平時想見就能見的，看到就是賺到！要是再蹭到個簽名合影之類的，還能在朋友圈里大秀一波！
溫汐卻是一秒入定，除了下意識攥著手循聲望去之外，再不敢有任何的輕舉妄動。
不遠(yuǎn)處，一抹頎長身影闊步入場。
鋒利流暢的面部線條下，是一身低調(diào)的黑色運動裝，卻還是難掩他寬肩薄背、比例逆天的優(yōu)越身形。
下一秒，一早就列好的隊伍頃刻就沒了形，大部隊爭先恐后的狂奔而去，頃刻便將人團(tuán)團(tuán)圍住，連一旁維持秩序的老師都愣了神，不自覺地成為其中一員。
溫汐靜默地注視著這一切。
時隔兩年，那久違的身影，還是毫無防備地闖入她的視線。
還是這樣、隔著茫茫人海。
場面一度失控。
一時間，要簽名、求合照、尖叫表白的聲音不絕于耳。
溫汐卻像失聰了一般，除了心跳一下下敲擊耳膜的反響外，再也聽不見只言片語。
江聲身量挺拔，即使是被人群簇?fù)淼貒?yán)絲合縫，視線依然位于高點，余光瞥見人海之外的孤寂身影時，不自覺地抬頭看了過去。
溫汐回過神來。
在視線觸及的前一刻偏了頭，堪堪與那道亂神的目光擦肩。
-
場面再次平定下來，已經(jīng)是半個小時后的事了。
老師們意識到失職，很快在校長的敦促下重新整頓隊伍，江聲也終于走完剩下的路，在橫幅前站定。
三月的天，老校長抹了把熱汗，拍了拍他的肩：“你看我，讓你花錢來做公益，還把場面搞成這樣，實在是不周到�！�
江聲輕輕挽唇，淡然點了點頭：“確實。”
“……”老校長一噎，隨即氣笑出聲：“你小子！這么久不見，我都忘了你是這副德性了�！�
江聲看著前方老師們的工作，笑笑沒說話。
老校長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忽然嘆了口氣：“和你同屆、上下幾屆的學(xué)生，還有消息的我都留意過了，沒有你要找的人�！�
“嗯。”江聲的唇邊依然銜著笑，眸光淡得像是在漫長的歲月中，早已習(xí)慣了等待落空的滋味，卻還是不可避免地黯了黯。
“你放心，我這邊會繼續(xù)留意，有消息了一定馬上聯(lián)系你�！�
“辛苦您了�！�
“也怪你，做個公益還非得搞得這么神秘，要是提前通知下去是你要來，說不定人家知道你在找她，也就跟著過來了呢？”
老校長并不清楚藝人的行程一旦曝光，會引發(fā)多少不必要的騷動。
江聲也只是搖了搖頭：“她只會跑�！�
的確，如果溫汐早知道今天的公益大使是他，就一定不會來這一趟。
可既然已經(jīng)來了，這會兒再突然撤退，無疑是在打草驚蛇。
逃避多年，她自認(rèn)最擅長的事就是面不改色的撒謊，也很清楚，潛在的破綻并不可怕，欲蓋彌彰才是大忌。
所以她選擇規(guī)規(guī)矩矩地跟著指示領(lǐng)好樹苗、鐵楸和水桶，回到點位把東西放好，然后按部就班地開始鏟土。
直到面前忽然落下兩道影子，老校長領(lǐng)著江聲走到跟前：“這位家長，我看你們這隊好像少了個人，我這正好有一個，就分配給你了�！�
全場都是父母與孩子的三人組合，把多出來的人分配給她們無可厚非，只是溫汐抬頭看清來人的眉眼時，還是不自主地亂了神。
錯過了拒絕的時機(jī)，老校長已經(jīng)轉(zhuǎn)向江聲：“好好干，我先去那邊看看�！�
按捺了半天的季嘉述終于找著說話的機(jī)會，眼睛亮的像在發(fā)光：“江聲哥哥，我小姑是你的粉絲！”
“……”
被提及的兩人俱是一怔，目光不期然而遇。
溫汐下意識想要閃避，好在臨門一腳及時定住了。
而這些年，江聲也總是生怕在人群中錯失什么似的，看誰都要多看兩秒。
兩秒過后，聲音又是一如既往的莞爾：“是嘛�！�
“……??x?談不上�！睖叵四�，終于找到合適的時機(jī)斂眸，低頭鏟著腳下的泥土：“聽過幾首歌而已�！�
言行合一。
江聲不甚在意地點了點頭，隨即把手伸向那柄鐵楸：“我來吧�！�
溫汐緊了緊手里的力道，淡然的反應(yīng)與亂作一團(tuán)的心跳截然相反。
她不敢抬頭，不敢再次迎接他的視線，不敢輕易變動姿勢以至暴露什么，只能說：“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見她就差沒把反感寫在臉上了，江聲也識趣地收了手，直到她把一個坑挖好了大半，額角都開始微微滲汗時，才再次出聲。
“配合一下�！彼噶酥覆贿h(yuǎn)處對著這頭拍攝的攝影師，神情自然又坦蕩：“我錢都花了，多少讓我走個過場？”
明星做公益，除了名義上的獻(xiàn)愛心之外，也不乏有為了給自己掙個好名聲的因素，拍照留念在所難免。
這算是個既定流程，只是鮮少有人會說得像他這樣直白。
溫汐抿了抿唇：“……那麻煩你，幫忙去接點水吧�！�
-
茗林山早年被開墾過度，又在資源整合時，被市政列為預(yù)備開發(fā)的新景點之一。
山間一應(yīng)配置都建設(shè)的差不多了，只等把植被覆好，再稍微修葺一番，就可以正式向公眾開放了。
栽植區(qū)后方的男女衛(wèi)生間，以一堵高墻為阻擋相對而立。
露天的衛(wèi)生間沒有隔音，水流潺潺奔向紅桶之間，兩道激憤地攀談聲依然清晰可聞。
“姑侄？說出去誰信？哪個好人家的姑娘沒結(jié)婚身邊帶這么大個小子？一個姓溫，一個姓季，草稿都沒打好，虧她也好意思說出口！還裝得一副清純無辜的白蓮樣！她要沒點上不了臺面的手段，就單說她那車，是一個單親媽媽買得起的嗎？！”
“可男人就喜歡她那溫柔小意的做作樣，你能有什么辦法？別說，我剛還見江聲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呢�！�
“呸！她當(dāng)自己多大盤菜，孩子都多大了，還惦記人一明星呢？”
“也不是，她倒好像確實是對江聲沒什么興趣的樣子�！�
“這就是她手段高明的地方��！假裝沒把他放在眼里，實際就是想引起他的注意！欲擒故縱懂不懂？”
“……真的假的��？”
“這還能有假？”子銘媽一臉憤懣：“我剛不是坐她車上山，見她車?yán)锒际墙暤母�，就中肯的評判了幾句，你猜怎么著？她二話不說，直接就把我們一家從半山腰丟下車了！”
“這可是山路�。∽阕�4公里��！什么交通工具都沒有，你知道我們是怎么上來的嗎！”
“平時跟個鋸嘴葫蘆似的，誰知道提到江聲反應(yīng)會這么大，我好說歹說都沒用！這要是對江聲沒興趣，我把頭剁下來給你兒子當(dāng)球踢！”
“……冷靜，冷靜！”
-
給小樹挖的坑不需要太深。
江聲接完水回來時，季嘉述正扶著樹苗瘋狂向他眨眼睛，嘴巴卻閉得死緊，一副被警告過后有口不能言的憋屈樣兒。
江聲無意插手他的家庭關(guān)系，只淡然地沖他笑了笑。
過后也沒再問溫汐要鐵楸，而是拿起他放在一旁的小鐵楸，幫著把挖好的坑填平，然后用接來的水慢慢灌溉，穩(wěn)固土壤。
水桶只有一只，溫汐既不想和他一同工作，也沒有從他手里搶活的意思，站定片刻，就從邊上的塑封袋里取出紙筆。
她蹲下身，把心愿卡墊在膝蓋上，寫上季嘉述想好的寄語，并在右下角附上署名：
——季嘉述、溫汐。
而后不知靜默地注視了卡片多久，才緊了緊筆端，悄無聲息地添了一筆：
——江聲。
被澆灌過后的土地有些泥濘，江聲做完收尾工作，瞟見她起身時稍稍晃了晃，想想還是伸手討了活：“我去吧�！�
溫汐看了眼外圍的攝像機(jī)，沒有再拒絕。
江聲接過卡片往前走，將要遞出去時，余光不經(jīng)意掃到上頭的字跡，繼而渾身一凜，驟然回過頭來。
這是一手極其標(biāo)準(zhǔn)的正楷，間距勻稱、結(jié)構(gòu)方正、筆畫分明，比起說是手寫，倒更像是印刷出來的。
規(guī)矩到近乎刻板。
這樣的字，看似隨處可見，可經(jīng)由手寫而成的，他也僅僅只見過一次。
腦海中閃過一幀幀浮光掠影的景象，倏忽之間，與今日的見聞連成線。
他的視線穿過人潮，精準(zhǔn)地落在那抹單薄的身影上，那些切實存在又偏偏無跡可尋的過往，好似就這么……豁然撕開了一個口子。
-
栽植好樹苗，老師又組織學(xué)生們到另一片空地上，蹲坐在草坪上進(jìn)行環(huán)保類目的問答比賽。
家長們在四周圍成圈，加油的加油，拍照的拍照。
溫汐避開人群，挑了個不起眼的角落，甫一站定，剛離開不久的人也走了過來。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此刻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似乎多了層發(fā)人深省的探究意味，直看得她有點頭皮發(fā)麻。
半晌，耳邊才傳來一道略顯緊繃的聲音：“我們……認(rèn)識嗎？”
“……”
溫汐驀地抬頭，慌亂的眼底也曾流露出一瞬的期冀。
一瞬過后，又迅速落空。
那清朗透澈的眼睛告訴她：他從來不記得她是誰。
她淡淡地收回目光，整個人沒有絲毫的情緒：“應(yīng)該沒有人會不認(rèn)識你�！�
模棱兩可的回應(yīng)，倒讓江聲懸浮的心又定了定，聲音也因此放松下來：“我這么有名？”
“嗯。”溫汐如實說：“不論是現(xiàn)實還是網(wǎng)絡(luò)，到處都是你的歌、視頻、海報。”
想逃都逃不掉。
江聲揚了揚眉：“你說、聽過我的歌，都聽過哪幾首？”
“偶爾在街上聽到過，沒有留意歌名。”
“這么說，你還真不是我粉絲了？”
溫汐斂著眸：“嗯�！�
她不喜歡粉絲這個詞。
不喜歡被這簡單的兩個字，草率地概括她十年的跌宕。
“可我怎么聽說——”江聲短促地笑了一下，帶著點兒松快、饒有興味地復(fù)述：“你為了我，把人從半山腰趕下車，足足走了4公里的路才上了山？”
明明是問句，語氣卻像是不論她如何回答，他都早有認(rèn)定。
“……！”
溫汐倏地抬頭，驚疑之余，也意外撞見，那載滿和煦日光的眼睛里，裝著整整一個她。
第
3
章
2013年03月31。
H省“紅鼎杯”網(wǎng)絡(luò)安全技能大賽（CTF）個人賽決賽，如期于H市電競中心正式啟動。
曠蕩莊嚴(yán)的賽場內(nèi)，五十名決賽選手各居其位，皆是滿面肅穆，眼睛緊盯電腦屏幕，指間紛忙地操作著。
一眾選手當(dāng)中，以高校師生與企業(yè)人員居多，也不乏有些發(fā)量堪憂的長者，就尤顯得當(dāng)中一名面容稚嫩的少女的存在有些違和。
或者說，是眼前一亮。
“嚯——”觀眾席上，書景浩激動地拍了下江聲的肩：“那妹子都沒成年呢吧？居然能進(jìn)決賽？！”
“……”
江聲一早被拖來會場，在冗長開幕式的催眠下剛睡過去，就又被這一巴掌給拍醒了。
醒神之際，另一邊許越澤的聲音也愈漸清晰：“這妹子我好像在哪見過，是不是我們學(xué)校的？”
江聲坐直了些，惺忪著眼望去：“要不你上去問問？”
這人平時就是副“法海無邊、你說什么就是什么吧”的散漫樣，就獨獨……起床氣有億點重。
許越澤大周末把人喊出來，這會兒又二度把人吵醒，被懟了也只能認(rèn)栽：“……行，你這氣也撒了，可以好好看比賽了吧？”
本場比賽選用的是攻防模式CTF賽制。
這種賽制可以實時通過得分反映出比賽情況，最終也以得分直接分出勝負(fù)，是一種競爭激烈，具有很強(qiáng)觀賞性和高度透明性的網(wǎng)絡(luò)安全賽制。
大致規(guī)則是在沒有互聯(lián)網(wǎng)的前提下，用黑客網(wǎng)絡(luò)攻擊操作，在網(wǎng)站、郵箱、信息數(shù)據(jù)庫中找到目標(biāo)fg文件。
累積獲取目標(biāo)文件數(shù)量越多，得分就越高。
開場二十分鐘，溫汐才勉勉強(qiáng)強(qiáng)找到第一個文件，位列倒數(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