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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又是一笑,聲音壓低了些,

    “娘娘不好與太子問的話,

    明兒正好可以與大小姐問上兩句。”

    “我只盼她爭氣些,讓太子將她放在心上,二人情投意合,日后我也才好替她做主。”

    “娘娘說的是,大小姐懂事,心里都記著娘娘的恩呢,咱們國公爺也是�!�

    說起鎮(zhèn)國公,平嘉皇后臉上的神色便淡了淡,

    “我也不必他感念什么,順順當(dāng)當(dāng)?shù)膭e惹禍?zhǔn)聽坷畚冶銐蛄�,百年之后,家里的爵位傳給大哥家的二郎,屆時宮中再有扶楹的尊貴在,

    家族依舊顯赫。”

    嬤嬤神色一變。

    平嘉皇后沒察覺到,伸手接過宮女奉來的茶,

    淺嘗了口,問:“今年的碧螺春還沒送來嗎?”

    宮女連忙垂首答道:“官家還未遣人來送,奴婢這就去問問�!�

    正說著,忽的見另一大宮女疾步匆匆的進(jìn)來稟:

    “娘娘,出事了!”

    平嘉皇后手中的茶碗沒端穩(wěn),險些砸了。

    嬤嬤瞧見,趕忙接過,皺眉催促道:“出了何事,你趕緊說!”

    “啟稟娘娘,剛宮人悄悄來說,太子與公主回宮了!太子殿下一回來就往鴻慶宮去了!”

    平嘉皇后神色微怔,“他去圣祖宗廟做什么?”

    宮女敬畏的慌張看她一眼,最唇囁喏,欲言又止。

    嬤嬤瞧見,厲聲斥道:“誰堵你的嘴了不成,有話就說,吞吞吐吐的做甚!”

    “娘娘要不喚公主來問問?”宮女低聲說。

    趙商絮回宮還沒喝上一盞茶,便被人急急傳喚來了母妃宮里。

    聽得問話,她嘆了聲氣,難掩失望道:“是舅舅家的蘇遮,今日上巳節(jié)出城踏春的百姓多,蘇遮懶得等,便悄悄跑去前面,打著哥哥的名義讓人避讓,誰知那正好是徐家的馬車,便起了爭執(zhí),蘇遮摔下了馬,城門前的百姓都知道是哥哥了,不過哥哥沒有先出城,讓大家依次出城的,但蘇遮好像摔斷了腿,哥哥就讓馬車調(diào)頭回來了,我也跟著哥哥回宮了�!�

    “怎么偏巧是徐家?”平嘉皇后蹙眉不悅道。

    趙商絮垂著腦袋沒說話。

    好像……徐家小姐才是遭了無妄之災(zāi)吧。

    “怎么又是徐家!”鎮(zhèn)國公也問!

    蘇遮委屈極了,“我也不知道那是徐家的馬車啊,破破舊舊的,咱家下人出府采買都不會用那樣破爛兒的東西……”

    “你還說!”蘇余興怒目瞪他,“此前一樁不長記性?”

    床榻邊帕子掩面啜泣的婦人稍頓,抬眸眼波流轉(zhuǎn)的嗔怨的瞧向蘇余興,“兒子都摔折了腿,你還罵他……”

    蘇余興一雙眉毛皺的恨不能夾死蚊子,聽見這句,語氣好轉(zhuǎn)了些,“去讓廚房給他燉些滋補(bǔ)的來,缺什么只管去與夫人要�!�

    楊氏跟著他這么些年,田產(chǎn)鋪?zhàn)邮掷锒寄罅诵膊回澾@點(diǎn)滋補(bǔ)的吃食,她伸手握住蘇余興的,半邊身子倚著他,憂心忡忡道:“老爺,若是徐家來人責(zé)怪可如何是好?”

    “他敢!”蘇余興頓時怒火中燒,“我兒摔斷了一條腿,我還沒尋他麻煩呢!真當(dāng)老子是泥捏的不成!”

    楊氏斂眸,心口狠狠松了口氣。

    蘇余興說不長記性,怎會不長?那樣疼的板子,她不想再挨一回了!

    “若是娘娘……”楊氏又試探輕聲。

    “哼,”蘇余興不屑輕嗤了聲,“從前官家還是陵王,自是要拉攏徐鑒實(shí)那個老匹夫,咱們是自家人,娘娘才會讓咱們委屈些,可今非昔比,徐家愈是如日中天,在官家眼里便如同那眼中釘,誰知哪日,這樹就——咔嚓,倒了。我是國舅爺,等扶楹入宮成了太子側(cè)妃,太子即位那日,我兒也是國舅!”

    母子倆頓時眼冒金光,悄悄咽了咽口水。

    蘇余興被楊氏滿臉欽佩的瞧著,忽覺自個兒身形威猛,可比肩項(xiàng)羽,放言道:“你等著,我這就去徐家給咱們兒子討個說法!”

    說罷,自覺身高五尺的蘇余興闊步往外走。

    還破天荒的沒坐馬車,被下人攙扶上馬,挺胸昂首的騎著馬去了。

    春明街上,徐家大門緊閉。

    蘇余興下了馬,將那門敲得震天響,惹得左鄰右舍的門房都探著腦袋來瞧。

    徐家閭者將門打開,看清來人,還未出聲,就聽眼前貴重之人揚(yáng)聲粗氣的叫嚷:

    “去喊徐鑒實(shí)出來,他孫女將我兒踹斷了腿,今日我倒是要聽聽,堂堂太傅,是如何管教子孫的,竟是教出這么個東西來!”

    “……我家老爺在宮里�!�

    “徐九渙呢,徐士欽呢,你們府上連個管事的活人也沒?”

    徐家管家本在前院督促匠人修一處房檐,聽得這動靜匆匆跑來,還未走近,便聽見這么一句,頓時落了臉。

    “我家大爺出門了,二爺也在官署,鎮(zhèn)國公若是急,我這就差人去官署請老爺回來�!�

    他這般不卑不亢,活像是一盆涼水將蘇余興澆了個通透。

    ……這是徐府。

    徐鑒實(shí)那老匹夫還是太傅,徐家還沒倒,那徐老二還在御前行走……

    “不必了,我自去找�!�

    說罷,蘇余興一甩袍擺,牽著馬走了。

    .

    傍晚黃昏,鐘鳴鼎食之家,炊煙裊裊。

    忽的——

    一陣啪啪的急促拍門聲響起!

    下人們慌張的腳步聲驚了內(nèi)宅的主人。

    “噗!”

    蘇余興一口豬腳湯噴了出來,“你說啥?”

    “刑部派人來抓公子了!”

    蘇余興恍恍惚惚的走到前堂,便見幾房的人皆聞聲過來了,堂中站著一身官袍的大理寺員外郎。

    不等蘇余興開口,大理寺員外郎便率先道:“有人狀告貴府公子當(dāng)街行兇,本官受大人差遣,前來將蘇家蘇遮帶回衙門受審,還望國公莫要阻攔�!�

    不過是個六品小官罷了,換作平日里,蘇余興連一個眼神都不會施舍,此時他壓著戾氣,給了個笑臉兒,好聲好氣的問:“狀告者是誰?”

    員外郎:“無可奉告,國公莫要耽擱時辰,阻攔我等辦差�!�

    蘇余興:……

    給你臉了?

    他臉上的笑倏然落下,挺胸昂首,眉目含怒道:“我兒被那徐家的丫頭踹下馬,摔斷了一條腿,誰要狀告,便讓他來我府上!我倒是要問問,到底是誰當(dāng)街行兇!”

    話音未落,忽的門前一陣騷動。

    蘇家?guī)讉擠在門前的,猝不及防的被扒拉了下,就聽得一句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摹畡隈{讓個道’。

    幾人回頭,還未瞧清,卻是見堂中蘇余興的神色頓變。

    “徐九渙�。�!”蘇余興怒極,拍案而起,“你竟敢來!”

    “國公爺不是想要個說法兒?我來了啊�!毙炀艤o還穿著踏春的那身錦袍,手中晃著柄折扇,語氣輕飄道。

    兩刻鐘前,他與閨女、小侄女兒踏春回來,便聽管家說,鎮(zhèn)國公登過門了。

    他就是用腳想都知緣由,腳尖打個旋兒,便施施然的來了鎮(zhèn)國公府,順道還去報了個官。

    徐九渙瞧著蘇余興,輕嗤了聲。

    當(dāng)真是給他臉了,還敢上門,興師問誰的罪呢。

    “是你閨女將我兒踹下了馬,摔斷了條腿!”

    “技不如人,活該如此�!�

    “你放肆!”

    “國公爺可知阻攔刑部拿人,依律如何定罪?”

    蘇遮是被人用架子抬到刑部公堂的,嬌生慣養(yǎng)的小公子,何曾受過這般屈辱?

    反觀旁邊的徐九渙,風(fēng)流倜儻,衣冠楚楚。

    蘇遮氣得臉紅脖子粗,將今日城門前的事,添油加醋的說了一遍。

    “大人,草民亦有話說�!毙炀艤o禮貌舉手。

    刑部大人眼皮狠狠一抽,沉聲道:“準(zhǔn)。”

    “蘇公子所言,有幾處顛倒黑白。其一,是他駕馬到我家馬車前,驚了我家馬在前,無禮催促我們避讓太子殿下的鑾駕在后,可據(jù)太子殿下所言,并非是殿下的命令,蘇公子這是有意私自傳太子之命,損毀太子清譽(yù)。其二,蘇公子撕扯我家馬車的車欞簾子,冒犯女眷,這是罪證�!�

    徐九渙說著,掏出一方折得整整齊齊的破舊簾布遞給衙役,“小女出言警告他未果,這才無奈之下給了他一巴掌,想要將這登徒子呵斥走,誰知,反倒是被威脅一句‘折斷手腳’,大人明鑒,小女被嚇得惶惶不可終日,我這慈父之心啊,哪里能讓閨女平白受這般屈辱,只能冒著得罪國公爺、國舅爺?shù)娘L(fēng)險,將貴公子告上衙門……”

    說到興起,徐九渙抬袖拭了拭沒憋出的淚。

    “是徐華纓將我踹得摔斷了腿�。�!”蘇遮呲牙怒道。

    “是,害人終害己,蘇公子再而三的故意驚擾我家的馬,終使自己的馬受了驚,小女不才,略懂馬術(shù),說時遲那時快——”

    “只見蘇公子騎著自己的瘋馬狂奔十丈有余!小女雖是生氣,卻也不想蘇公子沖撞到無辜的百姓,這才匆忙施、以、援、手,也不曾想蘇公子這樣脆,姑娘家力道就那一妞妞,”徐九渙說著,兩根手指捏了指甲縫寬的距離,“就給他踹得斷了腿……不過,大人放心,一碼歸一碼,我也不吝嗇一副豬腳,定會賠給蘇公子的�!�

    第29章

    我想回嶺南了。

    刑部侍郎頭疼的緊,

    他如今年過四十,當(dāng)真是禁不住被人掰開腦袋叭叭兒了�。�

    眼瞧著堂下那廝口若懸河,將自個兒說得凄慘,他眼皮狠狠一跳,

    默默的挪開眼。

    同朝為官幾十載,

    誰家子孫出息,

    又是誰家子孫德行散漫,他如何不知?

    片刻,門外進(jìn)來一小吏,

    刑部侍郎如遇恩赦,連忙示意他上前來。

    小吏快步過來,

    與他耳語:“徐太傅說,

    此子他管不著,大人秉公辦案即可�!�

    刑部侍郎:……

    .

    夜晚的府邸,四處掌燈,庭院靜謐。

    丫鬟們將晚膳擺好,便垂首退下了。

    徐鑒實(shí)接過次子遞來的巾子,將手擦干凈,道:“用飯吧�!�

    徐士欽亦步亦趨的追在他屁股后面,忍不住問:“爹當(dāng)真不去瞧瞧嗎?”

    刑部侍郎都派人來求救了!

    宋喜沒說話,

    睜著眼睛安靜的看著,也在等個回答。

    卻是聽徐鑒實(shí)淡然道——

    “隨他鬧去。”

    旁邊案桌上,姐弟仨湊著腦袋吃祖父帶回來的冰釀圓子。

    “祖父這話說得不對,爹爹不是鬧,”華纓聞言抬首,

    模樣認(rèn)真道:“爹爹說,他去告訴鎮(zhèn)國公誰是大爺�!�

    徐士欽:……

    徐鑒實(shí)被孫女回嘴,

    也不惱,招手道:“那東西涼,少吃,過來用飯�!�

    “……不等等大哥嗎?”宋喜吶吶問。

    華纓小跑過來,睜著清澈黑亮的眸子,說著大實(shí)話:“嬸娘安心,爹爹今兒是不回來用晚膳的,他若是吵贏了,定是要去會仙樓點(diǎn)一道東坡肉,再要一壇子金陵春給自個兒慶賀,若是吵輸了,也是要吃東坡肉,品金陵春的,不過那是發(fā)人內(nèi)省�!�

    宋喜嘴唇動了動,虛虛的看了眼公爹,就見其冷哼了聲,大抵是因那糟蹋銀子的紈绔子不在跟前,倒是未多訓(xùn)斥什么。

    宋喜今日在踏春的三人出門后,便帶著兒子回了趟娘家。

    武定伯府上月有樁喜事,姚老五媳婦兒生了個千金,小姑娘長得粉嫩嫩的,很是可愛,她便趁著今兒家里都不在,索性回去看看小外甥女。擦著天黑時才回來,便見泱泱和阿敏都回來了,卻是沒見徐九渙。她問了一嘴,才知那事。

    公爹沒有責(zé)怪,夫君也沒,可是宋喜心里卻是有些慚愧,她今日若是在家……

    忽的,筷著輕碰著碗沿,拉回了她的思緒。

    瓷白的碗盞里,糖醋小排色澤漂亮極了,她抬眼,就見泱泱收回筷子,目光對上,小姑娘催促一句。

    “嬸娘快吃啊�!�

    宋喜彎唇笑笑,夾起那塊糖醋小排送進(jìn)嘴里。

    晚膳用過,也沒見著徐九渙回來。

    徐鑒實(shí)嘴上說著隨他去,卻是讓人斟了茶,教考起了孫子的功課。

    華纓和妹妹對視一眼,二人悄悄挪著腳想跑,身形剛晃了晃,便被徐鑒實(shí)眼也不抬的喊住了。

    “你倆且等等,還沒輪到你們�!�

    華纓、華敏:……

    比起徐華宋的老實(shí),華纓就放肆多了,賴賴唧唧的道:“祖父前日才考過我們,今日又考,書都沒多讀兩頁呢,能有甚得益處�!�

    徐華宋睜著眼睛,悄悄咽了咽口水。

    阿姐真大膽!

    沒有進(jìn)取說得理直氣壯!

    “就是嘛,祖父若是想等大伯回來,我和阿姐陪祖父打牌也好呀,哪有人時時刻刻都要讀書的,枯燥呢�!比A敏將桌上的果子往荷包里塞著說。

    徐鑒實(shí)瞧著小孫女,虎著臉沒好氣道:“還貪玩,你阿姐十一歲時,書卷都讀了十幾箱,見解也是你們姐弟倆難以企及的,竟是還不想著用功些�!�

    華敏捂著小荷包蹭過來,祖孫倆親親熱熱的挨著坐,她理直氣壯道:“阿姐聰明,我和弟弟自是不如,祖父不早就知道啦?這世間有聰慧如阿姐,便有像我一樣的笨蛋啊,祖父焉能強(qiáng)求?”

    她說著,小腦袋靠著祖父的肩膀,撒嬌道:“祖父厲害呢,阿姐說祖父撐起門楣很累,別這么累呀,給爹爹也撐撐,日后再給華宋,我就當(dāng)個笨蛋好啦~阿姐和大伯也快活的過吶~可不是皆大歡喜?”

    徐士欽心口險些嘔出口血!

    當(dāng)真是孝順閨女!

    徐鑒實(shí)氣笑了,側(cè)首睨著她道:“你安排的好妥當(dā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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