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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徐家的男子,不靠姻親在朝堂立足,親事選擇,向來最重品性,權勢于他們父子,無甚緊要。

    旁的便罷了,徐鑒實唯恐她會喜歡上趙徵。

    “泱泱,深宮不好待,你性子隨了你爹,最是不甘被約束……”徐鑒實憂心忡忡道。

    華纓點腦袋,“是呢是呢!”

    徐鑒實:……

    晚間,用過飯,徐九渙難得的被老爹留下了。

    “做甚?”他咬著閨女給留的半根糖葫蘆問。

    徐鑒實瞅著他有些心塞,長孫女多懂事啊,不值幾錢的糖葫蘆都要給這個當?shù)牧魩最w,這混賬當西也當真是厚臉皮,與閨女爭一口吃食。

    “泱泱的親事,你可有打算?”徐鑒實直接問。

    “親事?”徐九渙咔嚓咬著糖葫蘆,“什么親事?她才幾歲啊�!�

    徐鑒實:……

    “泱泱都及笄了,尋常姑娘家,這個時候早該忙活著相看了,十六定親,十七出閣,你……”他說著,又不禁的嫌棄,“虧得你是親爹,成日里不著四六的滿街瞎晃,還吃,還吃得下?”

    “怎的吃不下啊,幾顆果子罷了,又不占地兒�!毙炀艤o無辜道,“我閨女又不是尋常姑娘,旁人成親與她何干?她想做甚就做甚,哪日遇得想嫁之人,我便是躺在那門前,那也是攔不住的,她若是未有成親之意,逍遙一世又何妨?人之短短一世罷了,作甚委曲求全的讓旁人歡喜?”

    “你……”

    “是啊,我不也未娶妻嘛�!毙炀艤o拍著胸脯說。

    徐鑒實也噎了下,惱道:“上梁不正下梁歪!”

    “這話你去與泱泱說啊,”徐九渙理直氣壯,又故意氣老頭兒,“我還是你的下梁呢!”

    說罷,閃身跑走。

    “逆子!”徐鑒實氣得追了兩步罵。

    春居堂檐下亮著燈,徐九渙大步流星的回來,徑自過去拍了兩下閨女的門,“來,咱爺倆兒閑聊會兒�!�

    窗欞被推開,冒出來一顆腦袋瓜,華纓喊:“進來啊,外面多冷呢�!�

    已然十月中旬了,晚間風涼,華纓早早的便將門窗關好了。

    徐九渙聞言,推門進來,就見她舒舒服服的給自己搭了個巢窩著,茶果點心就在手邊,身上還蓋著件白狐裘,一卷畫軸鋪滿了軟榻,她瞧得正起勁兒。

    “這什么?”

    徐九渙好奇問。

    “芳表姐給我的,說是汴京如今流行這樣作畫�!比A纓托著臉,笑瞇瞇道。

    徐九渙瞧了兩眼,明白了,這一張畫卷便是一個故事,軟榻上鋪陳的這張,小姐郎君都是肉圓臉,豆豆眼,倒還算是惟妙惟肖。

    “寒門貴子中狀元,迎娶官家小姐的話本子早不新鮮了,何至于瞧得這樣認真?”徐九渙卷起半邊兒,自己尋了個空坐。

    “這憨貨小人兒,我喜歡。”華纓指著那咧嘴笑的豆豆眼說。

    姚寶湘壓箱底兒的話本子都被她瞧過了,華纓自是對這俗套故事無甚有趣,可是這畫風她喜歡呀,瞧著便生歡喜。

    “爹爹尋我說什么話?”華纓抬眼問。

    “你祖父方才問,你可看上哪家郎君了,說是要替你說親�!毙炀艤o拿了顆青棗啃,大喇喇的道。

    華纓眨了眨眼,有些不好意思,“爹爹不是知道?”

    徐九渙咔嚓咔嚓咬著青棗,有些不悅的睨她一眼,“不挑挑了,就他啦?”

    華纓想了想,老實搖頭,“不知道�!�

    湘表姐雖是因親事延后而歡喜,可是華纓瞧得出來,她還是期待嫁給段晁的,姑娘成親時手持的扇子,湘表姐都繡了三幅扇面了,可不是嫌這個針腳不好,就是那方絲錦不好,其實,她是嫌時辰太慢,成婚之日遙遙。

    華纓卻是沒想過與誰成親,她見到趙徵會歡喜,不見時,也時常有念,可是這些,不足以讓她跨出那一步。

    如今的景祐帝,不再是她熟悉的太子了。

    華纓其實是有些難過的,她也剛剛喜歡一個郎君呢。

    第67章

    你再說一遍。

    徐九渙咬著顆青棗,

    唇角不覺翹起,越翹越高,笑容燦爛。

    華纓瞅見,鼓著臉表情幽怨,

    “爹爹開心什么?”

    她都不會快樂了呢。

    “咳咳……”徐九渙清了清嗓子,

    吐出一顆青棗核,

    繃著一副正經(jīng)模樣道:“笨。”

    華纓:?

    徐九渙努力壓著想要綻放的唇角,學著徐鑒實那副口吻,循循道:“爹跟你說,

    男人啊,不靠譜!”

    華纓:。

    “那些個男人,

    今日跟你說的話,

    只限今日有效,來日便是另番光景了�!�

    華纓張了張唇,小聲說:“趙徵未與我說什么,都是我說的�!�

    徐九渙噎了下:“……你是姑娘家,要矜持�!�

    話出口,就見閨女神色變了變,有些……意味深長。

    “爹爹方才的話,當真是有道理�!�

    “啥?”

    “爹爹從前與我說,

    姑娘與男子未有不同,這世間男子做得的事,姑娘家亦可,如今女子不能涉足朝堂,也不過是那寶座上和大殿上坐著的是男子罷了,

    未必就說他們比姑娘家強出什么來�!�

    華纓說完,嘴巴一撇,

    瞅著他道:“男人啊,果真是只有說這話的當下是真心,爹爹睿智吶。”

    徐九渙默了片刻,認真道:“我覺得你在罵我�!�

    華纓盤著腿腳坐著,膝上還鋪著半截兒畫卷,眨了眨眼道:“那我多不孝啊�!�

    這父女倆半分正形也無,卻是說著掏心窩子的話。

    徐九渙道:“你娘想讓你平安快活�!�

    華纓說:“我阿娘也不想看你抱著她的靈位過一輩子�!�

    閑聊至此,徐九渙端著她桌上的青棗走了。

    個倒霉閨女!

    門闔上,華纓抿了抿唇,將膝上的畫卷收起放去桌案。

    她端著油燈正要回床榻,忽的腳步一滯,瞧著那桌案片刻,與椅子落座,打開了手邊一只烏木匣,其中放著整齊一疊書信,火印未拆。

    看了半晌,華纓還是將那書信原封不動的放了回去。

    猶豫不決,滾去睡覺!

    崇寧殿。

    近三更時,聞津匆匆來叩門,低聲稟道:“官家,韓太妃腹中的孩子沒保住�!�

    趙徵筆下未停,淡漠‘嗯’了聲。

    殿中鎏金香爐將燃盡,沉悶得讓人心口不覺緊攥。

    聞津欲言又止,終是沒說什么,輕著手腳退出了殿中。

    旁人不知,可他伺候在官家身側,瞧得分明,官家是待徐大小姐有意的,可是自那日跪靈,徐大小姐將他們官家撩撥后,便是再無只言片語。

    聞津瞧著這些時日,他們官家每三日一封書信,讓人送去驛站,可是十日、半月、一月過去,都未收到半截書信的回應。

    他們官家初時,每日還會問上兩回,期待著,可不知不覺,如今便是連問都沒了,每日除卻批閱奏疏,便是吃飯睡覺,人也一日較一日的沉了。

    今日忍不住的問太傅那話,他們官家也很為難的。

    可瞧著太傅那神色,顯然是對此事一無所知。

    徐鑒實睡了一夜,晨起在堂屋用飯時,跟宋喜說起了華纓的親事。

    依著宋喜的意思,這事早該操辦起來了,不然,那好兒郎豈不都被旁人家挑走了?

    可泱泱不急,公爹也一副穩(wěn)坐泰山的架勢,宋喜就是想張羅也無處伸手,如今說起,卻是逢著國喪,說親之事不好明目張膽著操辦,宋喜有些為難。

    徐鑒實道:“不必趕急,留些心就是了,待國喪結束,再正經(jīng)說這事�!�

    宋喜頷首,“兒媳記下了�!�

    華纓埋頭吃飯,兩頰鼓鼓的嚼著焦餅。

    唉。

    她也到了要被祖父催著相看兒郎的年紀了呢。

    重陽登高,逢著昌隆帝新喪,是以,京中子弟都沒敢去游玩。

    眼瞧著天兒將冷了,姚家表姐與表兄們想要出城去登高,來問華纓姐弟仨可要同行。

    華敏與華宋姐弟倆成日被關在房中讀書,聽得這事,歡欣鼓舞。當日晚間,華敏便撒嬌要祖父放她一日假,徐鑒實倒是也未拒絕,“登高望遠,讓人備好車馬,帶些干糧衣物,別著涼�!�

    華敏喜不自勝,又來晃華纓,“阿姐,一起去玩兒啊�!�

    華纓心里打鼓,好似耐不住她纏磨,應下了。

    是夜。

    春居堂偏房的燭火熄了又亮,無人知曉。

    折騰了半宿的人滾上亂糟糟的床榻時,木架上搭著一套漂亮繁復的裙衫。

    翌日,天朗氣清。

    華纓姐妹倆登上了姚家的馬車。

    姚寶湘姐妹幾個,瞧著華纓今日盛裝,眼珠子險些掉出來。

    姚寶璐道:“泱泱,咱們今兒是去登高,不是踏青�!�

    華纓攏著裙擺,端正坐好,又摁住腦袋上輕晃的蝴蝶翅銀簪,“我知道呢。”

    姚寶湘掀開簾子,朝兩側瞧瞧,沒瞧見預想的人,手中簾子放下,忽的又一頓,目光在跟在馬車旁的幾個兄弟身上一一掃過,很是仔細。

    姚明山被她盯得渾身不自在,兇道:“瞧什么呢?”

    姚寶湘哼了聲,沒答話。

    她放下簾子,低聲問:“泱泱,你莫不是瞧上他們誰了?”

    華纓:“……不是。”

    也不怪姚寶湘有此猜想,委實是華纓今日穿著打扮,好似是閨閣中嬌羞的小姐,只為情郎一觀。

    小發(fā)包上簪著振翅的蝴蝶銀簪,額前描花鈿,對襟的裙衫漂亮繁復,便是往日入宮宴,都未見她這般盛裝。

    華纓鼓了鼓臉頰。

    這要她如何說嘛。

    說……趙徵可能會來堵她?

    還是說,她在期待著見到誰?

    馬車行過御街,自北門出。

    馬蹄聲清脆,街道兩側小販叫賣聲嘈雜。

    華纓掀起身側窗簾,雙臂趴在窗欞處,沿路望著那御街后巍峨肅穆的宮殿。

    北郊城外有座騰龍山,官道修建,汴京子弟登高最喜去處。

    同行的都是姑娘家,有修好的石階官道,總歸是好走些,山上不時還有涼亭以供休憩歇腳。

    馬車一路到騰龍山下,幾人跳下馬車,拿了干糧水囊拾階而上。

    姚明山從另側繞過來,打趣華纓道:“今日打扮得這樣好看,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要會情郎呢�!�

    華纓眼珠子木了下。

    “是嗎?”

    “不是嗎?”姚明山一臉的促狹問。

    華纓:……

    她默默的跟芳表姐換了個位置,誰要跟聰明鬼說話��!

    幾個姑娘走在前面,姚明琢和姚明山兄弟倆跟在后面,防著她們腳下打滑滾下去。

    姚寶湘勾著端莊拎裙擺的華纓的手臂,與她說笑話兒,“姚明牧也想來呢,但他要上學堂,昨兒還撒潑打滾兒的說要告假,給大伯揍了哈哈哈哈……”

    姚家這仨兄弟,華纓都熟,大表兄穩(wěn)重,二表兄仗義,豪氣云天,三表兄卻是純良天真些,像是快樂的米糕。

    華纓聽得不禁唇角抿笑,忽的抬眼,在那高聳入云的石階之上,看見了一道身影,霎時腳步一頓,心口亂了呼吸。

    是趙徵。

    他今日穿了件墨藍圓領斜襟袍子,站在半山腰處,那雙眸光平靜的望來,好似沉沉暮靄。

    姚明琢幾人也看見了趙徵,連忙行禮,“官家萬福�!�

    華纓好似方才驚醒般回神,眉眼斂起,垂首倉惶福身。

    果真,還是不適應的。

    撒野慣了的人,哪里會在一朝夕間斂起本性?

    可她與趙徵之間,唯有她去適他。

    “平身�!�

    自上一道聲音傳來。

    氣氛僵滯又尷尬,姚寶湘脖頸僵直,都覺得那日與趙徵同桌而食,好似黃粱一夢罷了。

    她尚且如此,那泱泱呢?

    想著,姚寶湘偷偷轉著眼珠子去看華纓。

    華纓垂著眉眼,臉上無甚神色,澄明的日光下,那額間的花鈿襯得這張臉愈發(fā)的嫻靜無色。

    “我有幾句話,想問問徐大小姐�!壁w徵望著那下階上站著的人道。

    姚家?guī)兹嗣婷嫦嘤U,“泱泱,我們去上面等你�!币γ髯琳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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