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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他低聲與副將道:“回去便去書給汗王,要趕在孟固安之前!”

    副將一凜,連忙應聲。

    .

    營中。

    陳將軍幾個主將也在說火藥彈。

    他們可是親眼所見那火藥彈威力的。

    若說北狄援軍鐵騎如馬踏冰河,那火藥彈便如開山劈海之勢。

    “還好離得遠,我當時都覺得,轟然的熱撲到了臉上�!鼻貙④妵@道。

    “徐大小姐可說,那是如何得來的?還有沒?”馬副將殷切問。

    陳將軍露著半截膀子,包扎著傷口,另只手端起羊湯幾口喝完,一抹嘴,說:“不知道�!�

    “將軍送徐大小姐過去,就沒問問?”馬副將不死心道。

    陳將軍心想,哪里是他不想問,分明是瞧著那祖孫倆有隱情,不愿多說。

    他如何能追問?惹人憎厭。

    甚至,他覺得,若非是北狄援軍至,徐華纓都未必會將那‘爆竹’拿出來,示于人前。

    此時,華纓在營中也當真是懊惱的緊呢。

    “爹爹這樣慢,我都沒有干凈衣裳換�!�

    禁衛(wèi)軍幫華纓在徐鑒實帳中搭了個小木架子床,此刻她捂著小被子坐在床上,剛洗過的長發(fā)濕漉漉的。

    徐鑒實在桌案旁研墨,正寫今早時被擱置的折子。

    聞言,道:“一會兒讓人替你去鎮(zhèn)上買兩身來�!�

    這話正中華纓下懷,她笑瞇瞇眼,“花祖父的銀子!”

    徐鑒實無奈抬首看她一眼,“頭發(fā)擦擦,仔細風寒。”

    小姑娘臭美,也是隨了親爹的根兒,這般冷的天兒,也要洗發(fā)。

    片刻,徐鑒實放下手中狼毫,換了帳外的禁衛(wèi)軍進來,將墨跡干涸的折子遞去,道:“快馬加鞭送回去,盡早呈送御前�!�

    “是�!�

    半上午,陳將軍與幾位將軍過來了,求見太傅。

    守城之事,本該是他們做主,可徐鑒實承帝命來,身后還有三萬援軍,陳將軍思索了片刻,索性帶著眾人過來,在太傅營中議事就是了。

    華纓頭發(fā)用根烏木簪綰了個小揪,身上穿著徐鑒實灰撲撲的外袍,挽了幾道衣袖,背對幾人坐在炭火盆邊,自身后瞧,活脫脫是哪個跳脫的小兵來蹭火烤的。

    “你是誰麾下的兵,怎在太傅營中烤火,沒規(guī)矩�!币粋身圓面黑的將軍斥道。

    華纓扭頭疑惑臉:?

    罵她做甚?

    陳將軍張嘴慢了一瞬,面上訕訕,“……這是徐大小姐�!�

    剛進帳的幾位將軍面色尷尬,想走了。

    華纓倒也沒計較,問:“諸位將軍來尋祖父議事?”

    陳將軍頷首,“今日攻城之事,還有與北狄開戰(zhàn)的事,要與太傅一議�!�

    華纓戳了戳炭盆里的火星子,仰著白生生的臉說:“祖父去鎮(zhèn)上給我買新衣裳去了,走了有半個時辰�!�

    眾人:……

    倒也不是華纓想勞累祖父去,實在是營中連伙夫都是男人,她一云英未嫁的小姑娘,使喚男子替她買衣裳,委實失禮。

    而華纓洗得干干凈凈,也不想穿那臟衣裳再沾染滿身的灰塵和火藥硝煙味,只能祖父去啦!

    “那我們午后再過來�!标悓④姷�。

    他朝帳外走了兩步,瞥見旁邊那張小木架床,扭頭殷勤道:“我讓人再給您收拾一間帳篷出來,就在太傅旁邊,可否?”

    華纓真誠感謝,手指從衣袖中豎起兩根來,“能否扎兩頂帳篷��?”

    陳將軍神色疑惑。

    華纓笑得不好意思,“我爹爹隨大軍約莫明日到�!�

    陳將軍:。

    .

    事實上,徐九渙根本跟不上大軍!

    在營中睡了兩夜,第三日,大軍拔營北上去了。

    人家要日行千里,他要沐浴更衣,打尖兒吃熱湯飯。

    徐九渙也當真有自知之明呢,沒拖著大軍后腿,自個兒麻溜的滾蛋了。

    駕馬車的老八有些憋屈。

    官家信他,要他隱在暗處,跟著徐大小姐隨身保護。

    可是!

    他又被徐大小姐捉住了!

    憋屈!

    當真是憋屈!

    想他堂堂官家的貼身暗衛(wèi),蹤跡藏不好,還要被威脅,如今跟著徐大爺,好啦,藏都不必藏了,還得干著馬夫的營生吃口飯。

    馬車里,徐九渙也不知搗鼓什么,左右是每日下馬車,不是去撒尿,就是去吃飯。

    兩日的路程他們走了三日,才總算是看見了云中鎮(zhèn)的城門。

    華纓也等得花兒都要謝啦!

    跟著陳將軍巡視護城墻,瞧見那熟悉的馬車,登時咧著嘴巴笑得好不開懷,噔噔噔的踩著石階便跑了下來,站在城門前接爹爹!

    老八長舒口氣,他心里苦哇,徐大爺吃不到熱飯就讓他去打野味兒,這寒冬臘月的,誰不貓冬啊?

    難、難、難!

    “爹爹!”華纓飛身上了馬車,麻利的鉆了進去。

    老八:……

    厚厚的棉絮車簾子,撩起淡淡的火藥味。

    徐九渙撩起眼皮瞅了閨女一眼,道:“胖了�!�

    華纓:“……那是衣裳穿的厚!”

    才不是她胖!

    徐九渙聳聳肩,手上還忙著矮案上的東西。

    華纓嘀嘀咕咕,將這幾日營中之人明里暗里打探火藥彈的事與他說了,睜著雙滴溜溜的桃花眼,好似請示當如何。

    徐九渙眼下有淡淡的烏青色,精神瞧著乏累,抬手往她腦門兒上抵著,將她腦袋推遠些,“別想偷師�!�

    華纓汗顏。

    “人家成一家之功法,都是要傳后人的,爹爹后人只有我,我這般聰慧,定不墮你之名!”

    徐九渙輕嗤了聲,聲音輕飄飄的,“別了吧,這世間揚我之名就夠了。”

    “小氣�!比A纓鼓著臉頰說。

    “這叫什么?”徐九渙忽的撩起眼皮問她。

    華纓沒反應過來,“什么?”

    徐九渙掂了掂掌心的黑黢黢彈丸,道:“這叫雷火彈,名兒都喊不對,還想當什么傳人�!�

    華纓被他那兩下動作,嚇得眼睛都瞪圓了,顧不得計較他嘲笑,咽了咽口水,小聲說:“爹爹,這個很厲害的!”

    徐九渙像是被她這副土包子的樣子逗笑了,后背靠在軟枕上,笑得別過了臉。

    華纓瞅他片刻,幽幽道:“爹爹見我,原是這般歡喜呢�!�

    華纓那日用,也是頭回見識到這火藥……雷火彈的威力,委實是因徐九渙將這幾顆圓蛋蛋塞給她時太過風輕云淡——

    ‘打不過扔了這個就跑�!�

    華纓扔了,縱馬自那北狄援軍中橫穿而過,跑進了城門。

    這幾日,城門戒備森嚴,遇著誰的馬車都會搜尋一番,以防有北狄之人混跡其中。

    但因華纓飛身上了馬車,城門前的小卒接過老八遞來的路引文書看過,便放了行。

    徐九渙將矮案上的東西收拾到了旁邊的小木匣子里,連個鎖頭都懶怠掛,舒展雙腿,撩起旁邊的簾子瞧向外面。

    招幡被寒風吹得在半空招搖,羊湯豆腐腦熱氣騰騰,隔著老遠便嗅到了香味兒,旁邊賣炊餅的粗圓男人甩著膀子正揉面,糖葫蘆小攤前圍著幾個垂涎三尺的小孩兒。

    小閨女都長這么大了,這里還是如故呢。

    徐九渙心想。

    都說邊關(guān)苦寒,可偏有人喜歡這里的風,這里的雪,甚至……這里硬邦邦的炊餅。

    “去,給我買張炊餅的,要他家的�!�

    徐九渙手指朝外面門庭冷落的小攤指了下。

    華纓湊著腦袋去瞧,頓時皺巴著臉,“他家的不好吃,忒硬啦!”

    徐九渙笑,“行啊,都嘗過了?”

    這幾日,華纓跟著陳將軍滿城的跑,城防一日能看三遍,便是連武器庫都要清點,有時在外趕不上吃飯,自是要在外面下館子的。

    華纓看著他,卻是覺得爹爹明明在笑,卻又很難過。而那雙眼睛,是在看她,又不是。

    華纓想了想,說:“我那日來,見到了孟固安,他老了,我都不必等他背不了刀,跨不上馬的那日�!�

    徐九渙扯了扯唇角,道:“給你雷火彈,也不是讓你去尋仇的�!�

    他只是……恐懼幫不了她,藏在泥土塑身中,看著她死去。

    第74章

    我要十萬兩的嫁妝錢。

    汴京。

    不過數(shù)日,

    邊關(guān)軍報便呈送了御前,有徐鑒實寫的折子,也有陳將軍寫的軍情機要。

    北狄攻城一戰(zhàn),三千人馬損失近半數(shù),

    因華纓帶著雷火彈出其不意,

    重創(chuàng)敵軍,

    我朝士氣大振,只等官家下令,出兵北狄。

    徐鑒實的折子,

    則是奏稟了籌議之事,攻城一事,

    寥寥幾筆,

    比不得陳將軍詳盡。他未言攻還是守,戰(zhàn)還是議,此時盡數(shù)交于他裁奪。

    入了冬,崇政殿燒著地龍,門窗關(guān)著,悶得滿殿皆是那熏爐的香。

    趙徵吃了碗涼茶,在殿中枯坐片刻,讓聞津去請了幾位肱骨老臣來崇政殿議事。

    他將徐鑒實的奏折遞給幾人閱覽,

    道:“諸位如何想?”

    戶部的尚書大人先開了口,“老臣斗膽直言了,近年關(guān),宮里各處都要花銀子,但因陛下空置后宮,

    那依照往年所用的銀錢今歲可折半,正因此,

    那半數(shù)銀子拿去安置了糧草,陛下也瞧過賬冊,賬上銀子委實所剩無幾,不違農(nóng)時,明年春耕的那筆銀子是萬萬不能動的,如此,糧草也只夠兩個月的�!�

    戰(zhàn)與否,戶部尚書沒說死,徐鑒實那老狐貍身為太傅,都沒在此事上透出半分意見口風給官家,他又怎敢?

    年輕的帝王,或莽撞,但也野心勃勃。

    另位大臣,將徐鑒實的折子看罷,道:“老臣以為,此戰(zhàn)已避無可避,陛下派太傅大人前去籌議,滿朝之中,除卻陛下,無人比他更受崇敬,如此,都受北狄如此怠慢,再有,北狄之人先前挑釁試探邊關(guān),早已有不臣之心,圣祖帝時的盟書,庇佑不了我們?nèi)缃竦某c百姓了。”

    “可糧草短缺,要讓將士們餓著肚子去打仗嗎?”兵部尚書道。

    兵部尚書出身行伍,與這幾人出生富貴的不同,沙場的苦,他最是清楚不過。

    “如今已經(jīng)十一月了,照著往年,十一月中旬,邊關(guān)定是要落雪的,屆時行軍打仗更是艱難,若是糧草不足,將士們體力不支,定然損失慘重,便是用尸骨也擋不住北狄鐵騎�!�

    “那你說是戰(zhàn)還是不戰(zhàn)?”那老臣急性問。

    “這不是在商議嘛,”戶部尚書趕忙道,“別急�!�

    “若不然,先與北狄開戰(zhàn),若是糧草用完,還未分得勝負,屆時再派人去籌議,不也便宜?”

    兵部尚書不贊同,“既是開了戰(zhàn),哪有打到一半止兵戈的道理?再者說,若是給北狄知曉咱們的糧草不夠,便是拖他們也能拖到明年開春再戰(zhàn),可咱們那出征的三萬兵馬,是要駐扎邊關(guān)威懾,還是回來?”

    戶部尚書點頭,“是這個道理�!�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們說咋辦?”

    老臣攤著雙手急吼吼問。

    話音落下,三雙眼睛都望向了趙徵。

    趙徵看著桌案上的一小支枯梅花好似在出神,半晌沒動靜。

    三人面面相覷,互相眼神示意催促,正起勁兒呢,忽的聽趙徵開了口。

    “如諸位所言,此戰(zhàn)避不開�!�

    趙徵看向戶部尚書,“為先帝服喪,宮中用度削減一半,此次宮宴也免了,所耗銀錢皆換御寒之物,送去邊關(guān)�!�

    戶部尚書嘴唇動了動,沒說出話來。

    后宮乃是太后娘娘做主,官家要將用度減半,太后若是不愿呢?

    “糧草,最遲冬日,會有著落的�!壁w徵又說。

    話出口。

    殿中三人齊齊的心口沉了下。

    戶部尚書都摳不出的銀子,趙徵要從哪兒摳?

    邊關(guān)如今四萬兵馬,所耗糧草豈是敢想?

    可他又這般篤定,冬月定會有糧草送去……

    幾人從崇政殿出來,心情猶如外面的天兒,日沉月升。

    大軍是偷摸兒走的,莫說是汴京的百姓,就是些達官顯貴都并未知曉。

    是以,翌日早朝之時,趙徵將北狄攻城之事說了,并決定出兵北狄。蘇余興眼睛亮了,連忙出列,“臣請率兵伐北狄!”

    “尹老將軍率大軍,已抵達邊關(guān)�!壁w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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