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人在表情達(dá)意上天然有區(qū)別，有的人愛三分說十分，有的人愛十分說三分。那么她是前者還是后者？

    即便是夢里，即便命運(yùn)神奇地讓他們在這里也相遇，但他與她之間依然是那樣的距離，偶爾親密，卻永久遙遠(yuǎn)。她始終擁有除他之外的選擇，周停棹于桑如而言，似乎從來只是消遣。

    周停棹不可避免地分析起過往的一切，可能那飲料真有什么副作用，讓大腦變得混亂不堪，于是接下來的行為也跟著只出于不帶理性的下意識。

    隔壁無人的包廂被打開，桑如被他攥著手，拉進(jìn)這間昏暗的屋子。

    門在身后關(guān)閉，一切喧囂都與自已一墻之隔。

    黑暗將人的感官能力無限放大，背后的墻冷而硬，跟身前的人一樣。

    剩余的空間正被蠶食，連同心臟也被嚙咬。

    桑如忍不住瑟縮一下，換來的是周停棹的低頭逼近。

    “我對你來說，究竟是什么？”

    見她不答，周停棹靠近：“我是什么？”

    退無可退，桑如索性望著他的眼睛，說：“同學(xué)？”

    周停棹握了握拳：“還有�！�

    “也算朋友吧。”桑如像思考了一會兒，認(rèn)真說。

    同學(xué)，朋友……那間包廂里多的是，他有什么特別。

    周停棹后槽牙一緊：“還有�！�

    桑如：“還有什么？”

    周停棹呼吸變得深長而粗重起來，他深深吸了口氣，聲音滿含不服：“你叫他哥哥�！�

    桑如睜大眼：“他本來就是我哥��！”

    “不是親的。”

    不是親生的，就不安全。

    桑如聞言，頓時(shí)覺得有些想笑。

    好幼稚。

    “那你也比我大，”桑如臉不紅心不跳地說，“也要我叫你哥哥？”

    周停棹半晌沒動靜，桑如看不清他的神情，忽而身前的人撤開，那股帶著壓迫的空氣終于松快起來。

    但這輕松只維持了片刻，桑如在黑暗里很容易喪失安全感，于是試探地叫他的名字，又壞心地喊了幾聲另一個(gè)稱呼。忽而腳尖撞上了什么，緊接著腰間一緊，天旋地轉(zhuǎn)，桑如再回過神來，背后已經(jīng)是柔軟的沙發(fā)，而上方正壓著一個(gè)人。

    桑如正想說什么，一段曲子驀然從旁傳來，跟著掉在沙發(fā)上的手機(jī)響起，一方屏幕在這個(gè)角落里亮得不合時(shí)宜。

    她伸手去拿，卻見有人更快一步地將它拿起，緊接著鈴聲停止。屏幕上的光投射到周停棹的臉上，終于叫她看見他的面容。

    他的眉頭今夜幾乎沒松開過，此刻唇線緊繃，臉上浮著點(diǎn)薄紅，顯出冷淡的性感。

    他就這樣盯著屏幕看，直到光熄滅，周遭恢復(fù)黑暗，桑如聽見硬物下墜聲在沙發(fā)上響起。

    被美色迷了眼，這時(shí)才想起來問責(zé)：“你掛我電話做什么？”

    熟悉的重量再次壓回身上，周停棹極少見地發(fā)出這樣的評價(jià)：“煩�！�

    桑如隱約猜到是誰的來電，故意道：“是誰的電話，洛河哥哥嗎？”

    掌心倏然收緊：“不許提他�！�

    “憑什么？”

    想到來電顯示上刺眼的名字，方被那個(gè)稱呼紓解的心緒又繁雜起來，周停棹現(xiàn)在的確已經(jīng)再度頭昏腦漲。

    他所有的自控觸及到她，常�；癁闉跤�，愛到一定程度就會開始作痛，他報(bào)復(fù)性地將這鈍痛感通過扣在她手腕的掌心將她感染。

    大概那股在胸腔里橫沖直撞的情緒名為嫉妒，名為不甘，名為我愛你，你卻為什么不能同樣愛我？

    成年人的標(biāo)志之一是能駕馭情緒，然而這一刻來襲，周停棹卻發(fā)覺整個(gè)人無力得只剩那些翻涌的情緒。

    頭腦昏昏沉沉，翻來覆去最終留下這樣的想法。

    “你為什么不能愛一愛我呢？嗯？”

    他頭埋在桑如臉側(cè)，輕輕蹭兩下，將這話喃喃說出，聲音低得好似自言自語�？删驮诙���，桑如聽見了，倏忽愣住，方才還能耍狠的人，現(xiàn)在又好像在示弱。х?

    他的臉很燙，桑如克制下澎湃的心潮，問：“周停棹，你是不是醉了？”

    他明明沒有喝酒。

    “我沒有醉�！�

    聲音悶悶的，桑如忽然就心軟了。

    她奉行的是人生得意須盡歡，因而做什么都隨心所欲慣了。包括那時(shí)跟周停棹放肆，也包括在夢里對他百般戲弄，當(dāng)下爽了就行，管什么世俗觀念，管什么夢幻現(xiàn)實(shí)。

    可他總歸與她有些不同。因著年紀(jì)便當(dāng)真規(guī)矩恪守著最后那條底線，每每先出手撩撥人的是她，最后最難忍的也是她，一切源于她自由的隨性和周停棹本能的克已。

    猛獸總是在有危機(jī)感時(shí)顯露兇悍。不如趁這個(gè)時(shí)機(jī)，要他拋開那些束縛住彼此的不必要的顧念，正好要他直面真心。

    計(jì)劃如常進(jìn)行，提前跟洛河說好讓他打來電話，考慮周全的連聯(lián)系人都改成“洛河哥哥”這樣膩人的稱謂，機(jī)緣巧合下真叫他看見。周停棹確然被激到了，剛剛那番激烈的交鋒已經(jīng)足夠說明一切，而他卻在這一刻再次顯出柔軟。

    桑如心軟了，抬手摸他的腦袋：“我愛你呀�！�

    耳邊的呼吸聲忽然停滯，繼而換作更粗重的鼻息，黑暗中她感到他抬起頭，視線穿透暗色將她鎖�。骸澳阏f什么？”

    桑如抬手摟住他的脖頸，一字一頓道：“我愛你的。”

    空氣靜默良久，桑如聽見喑啞一聲：“騙子�！�

    周停棹抬手，指腹壓住她的唇瓣，終于叫她再不能說出任何一句動人心旌的話來。

    幾秒后，桑如就感覺那股力道移開，周停棹的聲音響起：“再說�！�

    “不說了。”

    “說�！�

    桑如認(rèn)輸?shù)溃骸拔覑勰恪！?br />
    周停棹輕輕碾過她的下唇：“說只愛我�！�

    桑如無奈嘆口氣，順從地說：“我只愛你�！�

    咒語一樣的幾個(gè)字兜頭砸下，砸得人頭暈眼花。

    “騙子。”

    騙子總說好聽話，做傷人事。

    要她說的是他，不信的也是他，桑如被磨折煩了，隨口說起反話：“是騙你�！�

    周停棹一滯，卻還是說了句：“我走了好遠(yuǎn)才追上來，你不要騙我。”

    桑如困惑：“從包廂出來，很遠(yuǎn)？”

    周停棹似乎并不理她，忽然抬手捂住她的嘴巴，俯身附到她耳邊：“你有沒有秘密？”

    “我有，”惡劣的基因分子開始躁動，周停棹被酒沾染的聲線越顯低沉，說什么都像在誘騙人心，他說，“我們連秘密也是一樣的……”

    “所以你不要騙我。”

    越說越讓人聽不懂，桑如疑惑的聲音從他的掌下發(fā)出。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擁有上帝視角的人最先擁有主動權(quán)，明明打算瞞著她逗她，可到頭來被掌控的還是他自已。

    周停棹覺得自已大概真的醉了，他停下一切動作，空曠的包廂頓時(shí)只剩兩人交錯(cuò)的呼吸。

    他說：“sarah，你還欠我一份策劃案。”

    言語里提及的內(nèi)容熟悉得好似近在眼前，桑如愣住，溫度驟然從心頭退去，她撥開他覆在自已唇上的手，冷靜道：“什么意思？”

    呼吸近在咫尺，酒香混進(jìn)少年氣。

    桑如腰間忽然一緊，下一秒她被抱到他腿上坐好，周停棹鉗制住她說：“夢里夢外，十年前后，你看我有什么不同？”

    在這個(gè)無所從來的世界，我們本來就是一樣的。

    心頭一震，似有冷水兜頭澆下，桑如猛然推開他。

    與此同時(shí)，一片靜謐的房間內(nèi)，她恍然驚醒，落回現(xiàn)實(shí)。

    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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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如這才發(fā)覺自已出了一身冷汗，與此同時(shí)收到周停棹的微信消息。

    【z：我們談?wù)��！?br />
    她息掉屏幕，暫時(shí)沒想好要怎樣面對。如果夢的主人不止她一個(gè)，那她先前做的那些，又都算是什么？

    好在她今天足夠忙碌，沒有太多閑暇來想這件毫無厘頭的事。

    周停棹習(xí)慣性走到咖啡店前臺，今天也是那個(gè)女孩兒值班。

    “啊周先生，早上好！”

    說完，照舊端了杯美式放在他面前。

    周停棹一早上的低氣壓，就這樣被消除。

    “她有沒有說什么？”

    “你說桑如姐嗎？”女孩恍然大悟道，“她直接訂了一個(gè)月的，每天一杯，前兩天會問你有沒有收到，今天還沒問。你們放心，店里不管誰值班都會記得的！”

    裴峰不知道周停棹在抽哪門子風(fēng)，一整個(gè)上午，臉冰得像能把人凍死，工作環(huán)境極其惡劣。

    到吃飯的點(diǎn)，他終于忍無可忍。

    “你說你本來關(guān)于在工作的事上就夠嚴(yán)肅了，現(xiàn)在連吃飯也是，我受不了了！”裴峰嘚嘚地發(fā)表不滿，“你看看，你有這張臉，平易近人一點(diǎn)不更好嗎？”

    周停棹眼皮也沒抬：“這頓誰請？”??

    “別想賴啊，說好你請的！”

    “誰平易近人誰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