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不知為何,受罰的是他,明燦的心卻提到了?嗓子眼。
喝酒吧喝酒吧。她在心里對池瀟說,你可是高冷男神,雪山巔上的高嶺之花,別學凡人玩什么大冒險,多掉價。
“嘿嘿�!笔⒛现鄞炅�?搓臉,無需思考便說,“兄弟一場,不為難你,就來?個簡單的。你在在座的女生里挑一個表白吧�!�
話落,四周響起?一陣陣意味深長的怪叫。
擱幾個月前,誰敢相信不久后的寒假,他們會對A大知名冰川景點、異性絕緣的池大學神提出這么曖昧的大冒險懲罰?
明燦揪著衣角的手霎時收緊,指甲幾乎要劃破衣裳布料。
這叫不為難,這叫簡單嗎?
在池瀟舍友眼里,池瀟追了?明燦這么久,之前肯定表白過了?,而且他追得很猛,沒?有藏著掖著,好感全寫?在臉上,路人皆知,現(xiàn)在只不過讓他再表白一次,何止不為難他,簡直就是太簡單了?。
于被告白的人而言,也只不過是把聽過的內(nèi)容,再聽一遍罷了?。
在座的女生只有兩個,指向性可謂非常明晰。
盛南舟甚至還摟住關(guān)凌思肩膀,將?范圍再度縮小:“朋友妻不可欺哈。”
室外,屋頂上的積雪撲簌簌往下?掉,寒風斜吹,樹影在白茫茫的夜色中搖曳。
飛雪掠過窗臺,于寒涼夜色中翹望溫暖的房間?。
房間?里的人也在往外看雪。
僅僅片刻,池瀟收回?視線。電視屏幕變幻的光像浮游螢火,映在他側(cè)臉,斑駁的,流動的,勾勒出棱角分?明的輪廓。
他睫毛很長,淡薄的視線順著睫羽落下?,應(yīng)該投向了?酒杯。
但他沒?有拿起?來?,宣告放棄冒險。
而是向后仰了?仰身子,緩緩地挺直腰。
明燦也不自覺坐直,被暖氣吹燙了?的耳朵,隔著萬水千山,聽到落雪聲。
池瀟轉(zhuǎn)過來?看她,目光與她在半空中對上。
明燦嘴唇翕動了?下?,望見他那雙與冰雪同輝的眼睛,淡澈的底色,突兀地映出她的臉。
不知道為什么,她仿佛從他眼中看到了?一瞬間?的輕松。
像是只把這個大冒險當游戲,隨便敷衍過去就行。
又像是進行這個大冒險,對他而言,反而是一種久違的放松。
“明燦。”池瀟聲音很低,眼神是坦蕩的,一瞬不瞬望著她,無需醞釀便脫口而出,“我?喜歡你�!�
告白
像是料定了表白?完會有人起哄,
池瀟俯身抓住酒杯,在桌面上不輕不重地磕了兩下:“我說完了,可以了吧?”
他很清楚,
明燦一定不喜歡這樣的場合。
這個大冒險是對他的懲罰,不應(yīng)該把她也拖下水。
他真怕有沒眼力見的起哄讓明燦給?回應(yīng),那樣和欺負女孩子有什么區(qū)別?
而且,
他也并不想聽?她的回應(yīng)。
不論怎么考慮,
剛才?他都應(yīng)該喝酒,不應(yīng)該接受這個大?冒險。
可是在那一刻,沖動?淹沒理智,
等他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
已經(jīng)說出口了。
所以,
他只能在事后這樣找補。
用?冷淡的,
甚至有些不耐煩的語氣,
一錘定音,
將場面控制住,
也將方才?的告白?,徹底釘死在大?冒險上。
只是大?冒險,不是真心話。
眼見?池瀟像是被這個大?冒險惹煩了,勉強完成任務(wù)之后,
他眼眸覆上寒霜,
整個人好像又回到了之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雕狀態(tài),男生們自然不敢再鬧騰,岔開話題,
很快開啟了下一輪游戲。
明燦從頭到尾沒有說話,
好像參與了剛才?那場大?冒險,又好像被摘得一干二?凈。
她總覺得,
剛才?那輪游戲,池瀟似乎是擔心她被懲罰,才?擋在她前面報了一個危險的數(shù)字,替她輸了這一局。
之后的好幾個瞬間,她都覺得他要喝酒抵罰了。
沒想到他突然就轉(zhuǎn)過頭來,說喜歡她。
他語速很快,說得也果斷,某一剎那他的眼神直白?到有些熱烈,可是那一剎轉(zhuǎn)瞬即使,這場大?冒險飛快地、草率地結(jié)束了,明燦的心情好似也被高高舉起,輕輕放下,池瀟究竟是真誠還是敷衍,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無法辨別。
明燦唯一比較確定的事情是,今天這場酒局,和她以前參加的那些都不一樣。
游戲還是那些游戲,懲罰內(nèi)容也還是那么無下限。發(fā)生變化的不是外在因素,而是她自己。
之前定好的策略——只要被懲罰就選真心話——她忽然覺得難以執(zhí)行下去。
倒不是因為她的真心話變得曖昧了,萌生了不能與旁人說道的少女心思。
而是因為她記起了一些塵封在回憶里的往事,讓她突然間,不想當眾說些不動?聽?的話。
明燦這般想著,兀自拿起桌上的酒杯,輕輕抿了一口沁涼的啤酒。
完全沒有意識到——
她這么個自私自利、從來不在乎傷害旁人與否的狠心人,為什么會突然開始照顧旁人的心情了。
游戲繼續(xù)。
有了前車之鑒,池瀟不再幫明燦。他替明燦輸?shù)暮蠊赡芨鼞K烈,畢竟這群狐朋狗友敢針對他,卻不一定會欺負明燦。
兩?輪過去,明燦開別人失敗,輸了一次。,盡在晉江文學城
“你?們竟然真的有那么多個三?”明燦很懊惱,愿賭服輸,她徑直抓起酒杯,“我喝酒。”
懲罰是什么都還沒定,她就說要喝酒,風險意識未免太高了。
迎著旁人驚異的目光,明燦舉起酒杯,囫圇吞下了整杯酒,頗有些豪氣干云的氣勢。
池瀟將她的舉動?盡收眼底,輕皺了皺眉。
直到明燦又輸了一次,仍堅定地選擇喝酒抵罰。
池瀟終于忍不住,俯身靠近她,低聲問:“你?不是說酒量不好嗎?”
明燦:“幾杯啤酒而已,問題不大?。”
池瀟:“還是少喝點。”
她雙頰已然浮起淡淡的緋色,眸光瀲滟,艷紅的唇輕抿了下,對他說:“最多喝五杯,行吧?”
尾音上揚著,仿若帶了鉤子,勾得人心癢難耐。
“嗯�!背貫t望著她,有些挪不開視線,唇角微不可查地揚起,“別喝醉了發(fā)酒瘋就行�!�
明燦:“嗤——”
我是三歲小孩嗎,用?得著你?提醒?
明燦喝醉了確實會發(fā)酒瘋。
準確點說,她醉后外表看起來像沒事人一樣,行動?也正常,唯有腦子不正常,會一臉平靜地說一些瘋話。
至于說什么瘋話,據(jù)曾見?識過她喝醉的人描述,大?概是一些她平時埋藏在心里但又不方便說的懟天懟地的激烈言論,譬如抨擊學校制度、大?罵男的沒一個好貨,還曾經(jīng)在高中班群里連發(fā)幾萬塊的紅包,逼一個和她不對付很久的同學跪下唱《征服》。
明燦醉后會斷片,這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幾乎都是從閨蜜芮以晴口里得知。
從此以后,她在酒局上都很克制,絕不貪杯,也就再也沒有醉過。
明燦清楚自己的酒量到哪里,今晚她只喝五杯,喝完頂多有點頭暈,不至于醉到發(fā)瘋。
大?家漸漸玩上手,游戲一輪又一輪過去。
明燦原以為五杯酒這個安全裕度綽綽有余,因為她以前玩這種?游戲很少輸,今天才?知道之前輸不了是因為沒碰到高手,她吹牛的水平在今晚這圈人面前實在不夠看,沒撐太久就輸?shù)降?五次了。
酒杯斟滿,明燦仍舊拒絕真心話大?冒險,抓起杯子便送到唇邊。
“第?五杯了�!鄙砼缘哪腥说吐曁嵝阉�。
“你?很煩吶,我是不會數(shù)數(shù)嗎?”明燦轉(zhuǎn)眸瞪他。
她嗓音細細的,帶著股羞惱,張口就罵他煩,無所顧忌的樣子,倒是讓池瀟有些怔住。
感覺她這個樣子。
似乎已經(jīng)有點上頭了。
明燦喝完第?五杯,身子懶懶地向?后倚,懷里抱著個抱枕,捂在胸口,似乎想壓制住被酒精刺激得咚咚直跳的心臟。
不能再喝了。
等會兒要是還輸,她只能接受別的懲罰,或者干脆不玩了。
這時突然有電話進來,明燦像得到了喘息的機會,忙不迭抓起手機走?出去,到僻靜處接聽?。
看到來電顯示,她剛放松的一口氣又提了起來,不情不愿地接通:“喂,爸。”
明錚沉穩(wěn)的聲音傳來:“九點了,應(yīng)該和朋友玩完了吧?”
“嗯。”明燦t?摸了摸發(fā)燙的臉,在明錚進入主題之前就把他的話堵了回去,“我之前和你?說,是因為要參加音樂會才?不能去那個酒會。其實不僅僅是這樣,即使沒有音樂會,我也不想?yún)⒓舆@個酒會。”
明錚被女兒突如其來的直白?打了個措手不及,愣了片刻才?道:“為什么?”
明燦雖然沒醉,但酒勁兒多少影響到了她的大?腦運作,整個人變得非常坦率,甚至有些簡單粗暴:“因為我不喜歡聯(lián)姻。也不喜歡你?給?我安排的聯(lián)姻對象。”
“……”明錚沉默了很久,“燦燦,你?還小,這些事情不急于一時,你?可以慢慢考慮。”
明燦:“酒會我也能慢慢考慮要不要去嗎?”
距離酒會召開沒剩幾天了,明錚皺眉:“你?必須去。”
明燦無聲哂笑了下。
明錚:“你?先聽?我說完。你?爺爺奶奶昨天回國?了,他們也要參加這場酒會,還有你?大?伯二?伯全家都會來。你?也不想我們明家集體出席的場合,獨獨缺你?一個吧?”
明燦的爺爺奶奶前陣子在國?外,明錚默認他們不會參加這場酒會,所以也沒有強求明燦要去,只是希望她能出席。眼下二?老提前回國?,確定要參加酒會,情況發(fā)生了變化,所以明錚才?著急聯(lián)系女兒,與她說明利害。
明燦聽?罷,很快收斂了不耐的情緒,接受了父親的安排:“我知道了。你?放心,我會出席的。”
什么時候可以任性,什么時候必須懂事識大?體,明燦還是能分得清的。
撂了電話,明燦趿著拖鞋慢吞吞走?回客廳,在原來位置坐下。
她從小到大?富裕優(yōu)渥的生活是家族給?予的,既然享受著身為豪門子女的利益,就必須承擔身為豪門子女的責任。
哪怕這些責任,很多時候于她而言,更像枷鎖。
桌上的酒杯不知又被誰倒?jié)M了,明燦腦子里想著家里那些麻煩事兒,煩悶之下,不由自主拿起酒杯,將冰涼的酒液傾倒進口中。
忽然間,她手臂被身旁的人輕輕扣住。
“怎么還喝?”池瀟眉峰下壓,語氣硬邦邦的,“快放下來�!�
放下來?
都喝一半了。
明燦見?他臭著一張臉對她發(fā)號施令,心里那點叛逆破土而出,不顧阻攔,直接將那杯酒全部喝干。
放下酒杯,她舔了下唇,似是慢半拍地感受到人家管她是為她好,她微微傾身,湊到池瀟耳邊說了句:“就多喝一杯,不會怎么樣的�!�
現(xiàn)在的她說話,比沒喝酒的時候多了不少語氣助詞。
溫熱的吐息噴灑在他耳廓,帶來黏糊糊的觸感,久久不能散去。
明燦這會兒頭已經(jīng)有點暈,理智勉強支撐著神思,告誡自己絕不能再喝了。
“我不玩了�!泵鳡N直接退出游戲,“今天很開心,你?們想玩的話可以在這里繼續(xù)�!�
窗外大?雪未歇,時間雖然還不算太晚,但是天氣實在惡劣,只怕這雪再下下去,回酒店的路會難走?,于是聚會就此散場,大?家花了幾分鐘一起把客廳收拾干凈,池瀟披上外套,送他們到門外。
“路上小心�!背貫t說,“我有點東西?放在浴室,等會兒上去收拾了就走?�!�
這個時候,他也不忘強調(diào)一下他今天只是過來借浴室洗澡,收拾好東西?就會離開,不會在這里過夜。
望著舍友們漸漸走?遠,池瀟折返回屋內(nèi),站在玄關(guān)脫掉外套,抖落衣服上沾染的雪沫。
客廳里的燈光還和他們玩游戲時一樣,零星幾盞射燈投下昏昧的光線,電視聲音關(guān)了,但屏幕沒熄,閃爍的光點籠罩著站在落地窗邊的女孩,她一只手掐在腰際,盈盈一握的腰身,往上是纖瘦的肩背,往下是修長筆直的腿,娉娉裊裊地立在雪景前,美得像一幅油畫,叫人不敢出聲打擾。
池瀟以為她會上樓洗漱,沒想到還在這里。
他走?進客廳,明燦聞聲回眸,似是有話要和他說。
她還沒來得及朝他走?去,池瀟就已經(jīng)闊步來到她身邊。
兩?人并肩站在落地窗前。
明燦左手握著杯熱水,裊裊白?霧升騰,她低頭吹了口氣,白?霧抖動?著逸散,她舉起杯子緩緩啜飲一口。
暖熱的液體滑過口腔,明燦感覺喉嚨滋潤了不少,溫聲對池瀟說:“學長,有個事我得告訴你?�!�
“什么?”
“前陣子和你?說過,我爸叫我參加一個酒會,我本來不想去�!泵鳡N說,“但是現(xiàn)在出了點狀況,我不得不參加�!�
明燦記得之前答應(yīng)過池瀟不會去,現(xiàn)在情況改變了,她自然也要知會他一聲,免得發(fā)生什么不必要的誤會。
池瀟:“非去不可?”
明燦:“嗯。”
池瀟:“好,我知道了�!�
明燦雙手捧著杯子,熱氣撲到臉上。皮膚之下,酒氣也直往腦門竄,像從地底吹來一陣疾風,刮得人暈頭轉(zhuǎn)向?。
下一瞬,一只有力的手掌忽然捉住了她的手臂,把她往側(cè)邊歪的身體一下子拉了回來。
,盡在晉江文學城
“我沒醉�!泵鳡N下意識道,“我站得穩(wěn)�!�
池瀟沒有松手:“你?確定你?現(xiàn)在不在晃悠?”
頓了頓,他輕笑了聲:“杯子里的水都要晃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