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一筆一劃,一捺一撇。
他都可以寫的清清楚楚。
煜字,寓意光耀,明亮。
給他取這個名字的人,應(yīng)該是他家族里一個德高望重的長輩。
他不太記得了。
名字的寓意,希望他有明亮的前途。
很可惜,相反了。
都說三歲前,小孩子是沒有記憶的。
但是他的記憶里,是能想起有個女人很溫柔的教他寫他的名字。
像是刻畫在骨子里的肌肉記憶,他能很清晰的寫下自己的名字。
就是死活記不得他的家在哪里。
后來,宋惜妍問他,他是不是被拐賣過來的孩子啊。
他第一次對“拐賣”這兩個字有了深刻的認(rèn)知。
對了,宋惜妍。
就是那個長的很可愛的,臉蛋圓圓的,眼睛也圓圓的,還扎著兩根小辮子的小女孩。
年齡比他小一點點的小姑娘。
那時候,他被王奇生打得半死,丟到豬槽里。
半死不活的時候,是那個小姑娘拉著一個村醫(yī)老爺爺,把他從豬槽里拖了出來。
一口藥,一口飯的追著他喂。
把他給喂活了。
那時候,他十二歲。
因為這事,王奇生還跟那村醫(yī)老爺爺吵了起來。
王奇生說老爺爺吃飽了撐著,多管閑事。
村醫(yī)老爺爺罵王奇生就是個畜生,連孩子都不放過。
這事后來還是村委主任出面了,讓自家人不要內(nèi)斗,才平息了。
但是江煜在床上躺了兩個月,他的腿差點斷了。
好在那時候,他身體還算扛得住,加上村醫(yī)老爺爺醫(yī)術(shù)高超,把他給救了,沒留下后患。
那村醫(yī)老爺爺就是宋惜妍的親爺爺,宋文。
王奇生是江煜名義上的養(yǎng)父,不過江煜認(rèn)為王奇生不配當(dāng)他養(yǎng)父。
江煜私底下喊他王畜生。
王畜生不僅兒子是拐賣來的,連老婆也是拐賣來的。
那個拐賣來的老婆最開始還挺正常,時間久了就瘋瘋癲癲的。
王畜生自己生不出孩子,就從人販子手里買了他。
后來王畜生缺錢了,就把老婆往火坑里推。
那女人被關(guān)在一個地窖里,手腳都綁著鏈子,平日里王畜生就在門口里收門票,村里的男人給了錢就能能進(jìn)去地窖里。
那時候他還小,在附近的時候就能聽到女人凄厲的哭聲。
他捂住耳朵,不敢聽。
江煜漸漸大了。
他很聰明,他知道自己不是王畜生的親生兒子,所以他盡量躲著王畜牲。王畜牲買他,一來是封建迷信,希望有個兒子,二來是指望他長大養(yǎng)老。
他逃了幾次,但是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不知道怎么跑出這個叫華漕鎮(zhèn)的地方,每次逃出去的時候,都會被抓回來。
村里人對他這個小孩子還算寬容,罵了幾句就沒下文了。
但是那個女人跑了幾次,被抓回來,就是變本加厲的折磨和毆打。
其實女人也沒瘋。
江煜知道,她只是在裝瘋扮傻。
王畜生不給他讀書,不給他識字的機(jī)會。
女人意識明朗的時候,會偷偷的教他識字。
教的最多的兩個字。
[救我]。
女人被拐賣來的第七個年頭,也就是江煜十二歲的時候,他利用一個外出的機(jī)會。
幫助女人逃跑成功了。
王畜生因為這事氣急敗壞,把氣撒在他身上,抓了他往死里打。
江煜真的以為自己要死了。
結(jié)果是宋惜妍救了他。
這是他們故事的開端。
一個并不美好的開端,可他卻感恩與她的相遇。
兩個月后,江煜的傷養(yǎng)好了,他回到了王家。
當(dāng)天晚上,家里煤氣泄漏著火了。
火起得很突然,燒的特別的快。
王奇生因為喝酒,醉的不省人事,在家里活活被燒死。
而他,因為去田地割草喂豬,躲過一劫。
但是,誰家好人大半夜去田地割草啊。
這事呢,又找不到證據(jù)。
村里人都知道,江煜這個養(yǎng)子向來不受王奇生待見,虐待也是常有的事情。
大半夜讓他一孩子去田里割草,也不足為奇。
萬一報警了,順藤摸瓜查出江煜被拐來的事情,那村里的那幾個關(guān)系戶估計有難了。
所以,王奇生的死草草了事。
村干部出面,決定江煜的去處。
王奇生家里就他一個人,爹媽死的早,還有幾個親戚,誰都不愿意接手江煜。
于是江煜成了無人要的黑戶。
這時候,宋爺爺出來了。
宋爺爺是村里唯一的村醫(yī),德高望重,他把江煜接到了家里。
宋惜妍的家跟小診所隔著一條街的路程,走路不到兩分鐘的時間。
之前他養(yǎng)傷的時候,宋爺爺把他安排在小診所里。
小姑娘放學(xué)的時候,就會來看他。
他疼的臉色發(fā)白,眼淚嘩嘩的往下掉的時候。
小姑娘給了他一顆糖,奶聲奶氣的說:“哥哥,你要是覺得疼你就吃糖吧,吃了就不疼了�!�
他瞬間就不哭了。
那顆糖果一直放在他口袋里,舍不得吃。
宋爺爺帶著他住到了家里。
那是江煜第一次到宋惜妍的家里。
小姑娘稍稍開了門,露出了她那雙又圓又亮的大眼睛,顫著卷翹的睫毛。
“哥哥,你來了�!�
她徹底的把門敞開,露出燦爛的笑容。
江煜緊張極了。
這是第一次有人對他釋放好感,他緊張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不知所措。
她說:“歡迎哥哥到我們家�!�
宋爺爺拍了拍他的肩膀,將他的身子往前推了推,笑呵呵的說:“走,進(jìn)屋里去,妍妍,今天歡迎哥哥來,晚上我給你們倆炒個野蔥臘肉�!�
宋惜妍興高采烈的鼓掌歡呼。
江煜緊張的跟在宋爺爺身后,拘謹(jǐn)?shù)乃闹芸戳丝催@個“新家”。
窮。
能用家徒四壁四個字來形容。
雖然窮,可宋爺爺把宋惜妍養(yǎng)得很好。
宋惜妍身上穿著藍(lán)色的長袖校服,校服洗的干干凈凈的。
胸前系著紅領(lǐng)巾,小臉白白凈凈,扎著兩條低馬尾。
可可愛愛,精神抖擻。
對比他自己,身上的衣服洗的發(fā)白,已經(jīng)破爛。
就算破了,也沒人給他補(bǔ)丁。
雖然已經(jīng)入秋了,可他腳上穿著的依舊是一雙幾乎快要斷裂掉的塑料拖鞋。
她像個小仙女,而他像個小乞丐。
少年難堪極了,他那卑微的自尊心,在這一刻無處遁形。
想裝作不在乎,可又難堪得想掉淚。
而她卻沒有嫌棄他。
她眨了眨眼,沖他露出了友好的笑容,“哥哥,你又想哭了嗎?”
少年低下頭,牙齒微顫,忍住了眼淚。
她往他臟兮兮的手里塞了一顆糖。
“哥哥,吃了糖,就不許哭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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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故事是從第一世的故事開始,是以江煜的視角展開的。
完整交代一下,他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
才變成一個病嬌的。
第65章
硬糖
江煜的心。
明明缺了一個口子,卻毫無設(shè)防的被她補(bǔ)上了一個圓潤的角。
像榫卯結(jié)構(gòu),嚴(yán)絲合縫,密不可分。
即使很多年后,他依舊記得她的笑容和那顆糖。
現(xiàn)在,他藏了兩顆糖。
他幻想著糖果的味道,是什么樣的味道。
卻始終舍不得剝開那層糖衣。
就好像剝開了糖衣,把糖吃掉的話,那初見時候的美好,是不是就成了虛假的。
小姑娘看著他視若珍寶的護(hù)著那顆糖。
樂得哈哈笑。
“哥哥,你吃嘛,我還有好多好多糖,以后還給你�!�
他沒有說話。
只是將手心里的糖果攥得更緊了。
小姑娘轉(zhuǎn)頭跑去了宋文那邊,聲音壓得很小。
“爺爺,他們說哥哥是啞巴,不會說話是嗎?”
“你聽誰說的�!�
“學(xué)校里的同學(xué)�!�
“胡說�!�
“那他為什么不跟我說話?”
“妍妍,說話是個人自由,他想說就說,不想說你也別勉強(qiáng)他,知道嗎?”
宋惜妍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哥哥是因為不開心,才不愿意說話的嗎?”
“你怎么會這樣想?”
“因為我不開心的時候,也不想說話�!�
“你呀,腦袋里就會想些有的沒的,去寫作業(yè)吧,爺爺要做飯了。”
爺孫倆雖然是小聲的議論著,但是江煜卻聽得清楚。
他窘迫的低下頭,眼眸漆黑的盯著自己腳下那破爛的鞋子。
陷入了茫然的狀態(tài)。
其實他不是啞巴。
別人說的話,他也聽得懂。
只是他一直獨來獨往,孤獨慣了。
沒有朋友,沒有可以交流的人。
村里的那些小孩看到他就跑,大家都討厭他,也害怕他。
所以,他說話給誰聽呢?
久而久之,他越來越沉默,逐漸的放棄了說話的這項身體本能。
但是小姑娘的話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