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西城門外。
旌旗飄揚,馳援策州的四十萬虎賁軍于兩月前就踏上了班師回朝的路。
數(shù)十萬將士奔波上千里,終于在九月初的時候,順利抵達隨安城。
早早等在城門口的太子和文武百官也眼有澎湃。
在見到遠處的大軍整齊有力的前行時,還是少不了一番熱血沸騰。
大興立朝不過數(shù)十載,自然是外有勁敵,內(nèi)有紛亂,因此,如商霽這般戰(zhàn)功赫赫的武將地位甚高。
無論是父族商氏還是母族顧氏,都是追隨先祖打天下的開國之臣,所以才換來的這滿門家族榮耀。
他如今更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的大興戰(zhàn)神。
劍之所指,所向披靡。
跨坐于戰(zhàn)馬墨風(fēng)之上,只見它通身油光發(fā)亮,如同墨色錦緞一般迎風(fēng)而來。
一身戎甲的商霽,目光堅毅的盯著前方,厚重的盔甲將他強壯的身形包裹十分嚴實,更添幾分虎威。
凌厲的眉眼,冷峻的神情。
便是不發(fā)一聲,也讓人覺得備感壓力。
站在太子身邊的郭丞相看到這一幕,老淚縱橫,捏著下頜的胡須就說道。
第3章
歸家門
“果然是顧老元帥的外孫,這遠遠一觀,頗有當年顧家軍的風(fēng)采啊!”坅
可惜,八年前的金策之戰(zhàn),顧家一門壯烈殉國,除了這外孫,其他的后嗣子孫都沒留下來。
讓人忍不住唏噓不已。
這口吻讓太子側(cè)身看了那郭丞相一眼,而后溫和的說道。
“若是顧老元帥在天有靈,想必也會高興商將軍能有今日之功績的�!�
“嗯,太子說的是��!”
二人話落,周圍的大臣們也紛紛跟著夸贊起來,倒是旁邊站著的韋太尉冷哼一聲,對此不屑一顧。
只不過眼下正是商霽繁花似錦的時候,他也不至于蠢到這時候上前去尋不痛快。坅
大軍來到城門樓前。
商霽從馬上下來,身后跟著的十二副將也一并下來,整齊劃一的單膝跪地,朗聲喊道。
“末將等見過太子!”
“眾位將士辛苦了,快快請起!”
“謝太子!”
策州的風(fēng)沙給眾人多添了幾分滄桑,倒是眼神較之從前更甚堅毅。
太子看得欣慰有加,上前幾步就說道。坅
“商將軍,父皇已在宮中擺好了慶功酒,就等著給你接風(fēng)洗塵呢!請吧!”
“謝陛下隆恩!”
隨即對著身后的人就吩咐道。
“十二副將卸甲與我一同進宮,其余將士退后十里安營扎寨,不得擅動�!�
“是!”
他自十五歲就在軍營中摸爬滾打,雖說身份上是國公府的小公爺,但同時也是軍中將士人人都佩服的狠戾元帥。
因此,他的命令無人不服。坅
從城門到宮門,一路上百姓們夾道歡迎。
太子沒有乘坐來時的鑾駕,而是選擇與商霽一路策馬前行。
路上看著百姓們的歡慶熱鬧,還有數(shù)不盡的帕子香囊亂飛,不由得打趣道。
“六郎這魅力果然不一般,你說這些小姐們明明知道你已經(jīng)有夫人了還這般熱情,看樣子用不了多久,這國公府怕是又有喜事了�!�
商霽不以為意的回了一句。
“末將克妻的名聲怕是傳得不夠廣,否則哪有今日這排場,讓太子見笑了。”
太子啞然。坅
“哪有說自己克妻的,那些流言蜚語你也記掛在心上?少裝蒜了,你乃商顧兩家的后代子孫,刀槍劍戟加身都榮辱不懼,會怕這些?”
商霽不欲在私事上多有糾葛,抿了嘴巴閉口不言。
一路北上,就見太子滔滔不絕,而他一臉的淡定。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不是太子欠他賭債未還,所以才這幅模樣。
簇擁著商霽和十二副將進了皇宮之后,百姓間的熱鬧也就跟著散了。
接風(fēng)洗塵的宮宴,自然是推杯換盞的厲害。
可惜,宮里頭熱鬧不斷,而本該也熱鬧的商國公府此刻卻有些冷清。坅
尤其是東苑的熙棠院。
杜景宜自云錦院而歸的時候,面色上有些疲憊。
不管怎么說,她也是國公府里頭的少夫人,是商霽大將軍三書六禮,明媒正娶的夫人。
商國公夫婦奉旨進宮,卻只留下一句“怕你身子虛,吃不得皇家酒席”的話給她。
還真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今日之后,想必整個隨安城的人都會知道,商國公府的少夫人是個笑話了。
日后她在府中的日子怕是更要舉步維艱,克扣些用度什么的,她不怕,反正自己的嫁妝足夠豐厚,便是再養(yǎng)一個熙棠院也不在話下。坅
可這般打她的臉,若是傳到了父母耳中,還不知道他們會怎樣的難過呢。
天色逐漸暗沉了下來,府里陸陸續(xù)續(xù)的掌了燈。
櫻桃端了飯菜過來,卻不見杜景宜用幾口。
心里頭知道自家夫人這是難過了,但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安慰才行。
倒是杜景宜瞧出了她的擔(dān)憂,反而淡笑著說道。
“我下午用了梨肉,不餓的�!�
而后低垂著眼睛,讓人瞧不清楚她的情緒。坅
“備水吧,我要沐浴�!�
“是�!�
杜景宜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喜歡安靜的沐浴片刻,仿佛能將一身煩惱都洗盡似的。
進到木桶之中后,她才覺得活了過來。
水里頭放了些舒緩心神的凝露,熱氣氤氳的透紅了杜景宜的臉頰,櫻桃和驪珠在一旁仔細的伺候著。
泡了好一會兒,直到杜景宜覺著舒坦了,這才起身。
擦干水汽之后,又躺在旁邊的美人榻上,任由兩個丫頭給她上潤膚的香露。坅
往常這種事情,對于杜景宜來說,是最正常不過的。
偏巧今日費的時辰有點多。
因此商霽自宮中散宴回來以后,卻沒見到正屋有人,倒是隔壁的耳房傳來些細細碎碎的聲音。
他在軍中歷練多年,耳力自然非同一般,因此聽出來有人在沐浴洗漱呢。
酒意讓他有幾分上頭,立刻就蹙了眉朝著身后問道。
“何人在此沐浴洗漱?”
身后跟著的是,伺候他多年的何管家和竇嬤嬤。坅
二人見到他之時,都是一臉的興奮和激動,沒曾想頭一句問的,卻是這個。
于是竇嬤嬤上前t恭敬的說道。
“小公爺……哦不,將軍怕是喝醉了,能在這屋里沐浴洗漱的,除了少夫人,還會有其他人嗎?”
聽到她這么說以后,商霽這才反應(yīng)過來。
他是娶妻過的人。
果然,在軍營之中呆久了,都忘了自己也是有家室的。
“嗯,去端兩碗醒酒湯過來吧,這御酒喝得我頭疼的厲害�!眻a
“好好,奴婢這就去�!�
身上的鎧甲此刻好似千斤重一般,墜得他有些難受,扶他進正屋的貼身隨從羅原,立刻出聲就道。
“將軍,屬下替你卸了盔甲吧�!�
“嗯�!�
粗重的氣息混著酒的味道,很快就將整間屋子給浸滿了。
商霽脫去了盔甲之后,就露出一身月白色的窄袖收口緞面圓領(lǐng)里衣,上面繡著暗云紋。
腳蹬一雙黑色錦緞的靴子,腰間纏了一道同色繡金花樣的腰帶。坅
襯得整個人都虎虎生威。
原本白日間還嚴肅沉穩(wěn)的商大將軍,此刻渾身上下卻透著一股放松自在。
大約是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地方,所以整個人都是松快的。
隨手抄起桌上的青瓷杯,就猛的給自己灌了口茶來解酒。
第4章
初相識
似乎是覺得不過癮,他干脆又倒了一杯。折
可惜這茶不是醒酒湯,喝下去也無濟于事,頭還是昏沉沉的厲害,于是便斜靠在了明窗下的坐炕上,閉眼補起了覺來。
見此狀況,何管家立刻低聲吩咐道。
“走吧,這里自有少夫人會照顧的�!�
羅原蹙了眉頭,似乎對于這少夫人能否照顧將軍很是擔(dān)心。
但何管家才不容他多耽擱一刻呢,拉了他的衣袖就朝外頭快步而去。
沒法子,羅原只能跟著何管家匆匆退出了屋子。
而他手里拿了鎧甲,只能直奔書房而去,那里有專門放置鎧甲的位置,自是不能亂。折
等杜景宜從耳房折返回正屋的時候,一進門就蹙了眉頭。
原本屋子里該是淡淡的蓮香,此刻卻透著一股濃濃的酒味。
不大,但在嬌生慣養(yǎng)長大的杜景宜鼻子里,卻是沖天的刺鼻。
不用想也知道,定是她那得勝回朝的夫君從宮宴回來了。
拿了帕子便捂在口鼻處,走過正堂到寢屋中間隔著的蘇繡屏風(fēng)后,便看到了這一幕。
一個“陌生”男子就這樣一點不客氣的躺在了她平日最喜坐的位置上。
再看桌上的茶杯,也從原來擺放的位置偏離了,而他倒是睡得香甜。折
外頭的月光透過窗戶細細的撒在他身上,中和了不少他那一夫當關(guān)萬夫莫敵的威風(fēng)凜凜,反而多了幾分隨安城中貴公子才有的慵懶和愜意。
不得不說,她這夫君確實生了一副好皮囊。
細長的鳳眼,高挺的鼻梁,唇薄似刀鋒,身型也魁梧。
正當杜景宜苦惱要怎么把人喚醒的時候,卻見原本閉眼的商霽突然睜眼了。
一睜眼,那深邃的眼眸中就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壓迫感。
杜景宜從未與自己的夫君直視過,被他這如狼似虎般的狠戾眼神一掃而過后,略有驚慌的后退了兩步。
這一幕剛好落在了商霽的眼中。折
他也略略有些驚訝。
還以為這回,韋夫人給他求來的大約是個“命硬”的無鹽女,沒想到,竟似月下仙子一般。
若是外頭人瞧了,只怕要意亂情迷,可惜,商霽這人多年在軍中摸爬滾打,是個油鹽不進之人。
于是坐起身來略喘了兩口氣,臉色又恢復(fù)如常的便問道。
“你就是杜氏女?”
一句話就將杜景宜給拉回了現(xiàn)實中。
好皮囊又如何?折
他這話問的不似是屋中夫人,倒像是軍中下屬一般,于是杜景宜收起了自己剛剛的驚訝和慌亂。
攏了攏自己的緋色睡袍,便雙手合在腹前,屈膝行禮說道。
“妾身杜氏見過將軍�!�
“嗯�!�
商霽坐起身后隨意活動了一下筋骨,酒勁兒還是有些打頭,左手的拇指和食指掐了掐睛明穴的位置,便開口說道。
“三年前離家實乃軍情緊急,委屈你了,我在陛下面前討要了不少首飾衣裳的,等明日就能送來,算作我的賠罪之禮吧。”
他的這話,原本是為二人緩緩尷尬的。折
誰曾想杜景宜連個眼皮都沒抬,便毫無感情的回答了一句。
“妾身謝過陛下,謝過將軍�!�
而她身后的兩名丫鬟也跟著行禮說道。
“奴婢櫻桃(驪珠)見過將軍�!�
“嗯,起來吧�!�
他在軍中見慣了那些個粗魯?shù)臐h子,貿(mào)然聽到這么句軟乎話倒是有幾分不習(xí)慣了,咳咳兩聲,便問道。
“書房呢?”折
“還在右側(cè)屋�!�
聽到這話,商霽便起身下了榻。
櫻桃和驪珠見此,本打算上前伺候他穿靴子的,誰知卻被商霽揮手制止了。
他在軍中早已習(xí)慣自己管自己的吃穿用度,所以一點貴公子的驕奢都沒有,不需要婢女近身伺候。
自己穿好了靴子,而后才開口說道。
“我今日飲了酒,怕熏著你,就去書房睡吧�!�
杜景宜面色略有錯愕,倒是沒想到他會這般說,但愣了片刻后,也立刻得體的回道。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