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倒是國公爺商玉寬是個人如其名的，仿佛看不見眾人臉上的凝重似的，笑呵呵的就說道。

    “七郎真是厲害，才頭一回科考就有如此成績，真是光耀了咱們商家的門楣，回去，為父的這就讓他們將你母親昨日就叫人扎好的炮仗給放了熱鬧熱鬧。”

    這話落在韋夫人耳朵里，就好似變成了嘲諷一般。

    而她也一下子沒忍住，對著那自家夫君就不屑的回了一句。

    “二甲也能光耀國公府的門楣？老爺這是覺得咱們七郎就只有這點子能力嗎？還是說在你眼中，六郎才是那眾人捧的月，咱們七郎不過爾爾？”蓂

    她倒是會曲解人意，三兩句話就把商玉寬的好心思給扭轉(zhuǎn)了方向，這一下，縱然商七郎從前沒有這樣的想法，此刻也因為成績不甚理想而生了不滿。

    所以，頗為哀怨的就看著商玉寬說道。

    “父親真是這樣覺得的嗎？”

    商玉寬大為震驚，自己的兒子上了榜這是值得高興的事情啊，為何他們母子卻表現(xiàn)的好似有什么不妥一樣。

    “混說，為父什么時候是這個意思了？”

    隨后也是不大滿意的看了韋夫人一眼，就有些嗔怪的說道。

    “看看你在這里挑撥些什么呢，好好的喜事也被你說的……哼……”蓂

    他這些日子本來就被將軍府拒絕的頭都痛了，還指望著靠七郎的這事開心兩日呢，誰知還沒高興過半刻鐘，就被掃興至此，隨后也是懶得與他們再多話。

    自己乘坐了車馬駕后就離開了貢院門口，倒是一點都沒管母子二人。

    韋夫人臉色不大好，低聲就對著兒子商七郎說道。

    “走，咱們?nèi)ジＭ醺�，將此事說過你長姐聽聽，看看有沒有什么法子能尋到人問問，為何會是這個成績？”

    聽到這里，商七郎也有些心動，而后點點頭，跟著母親就乘坐了另外一輛車馬駕直奔福王府。

    他們還在費心想著為何會有如此情況的發(fā)生，另一邊，商霽帶了顧老夫人和杜景宜已經(jīng)站在了皇后娘娘的長春宮門口。

    看著熟悉的宮墻，顧老夫人恍惚回到了許多年以前。蓂

    皇后娘娘自入宮以后，還是召見了她許多回的，每一次她都欣然赴約。

    二人雖然沒有那么個緣分做婆媳，但干親也是親，既然是自己的干女兒，自然也是一家人的。

    而門口候著的是皇后娘娘身邊的胡公公，從前杜景宜也見過，他見著顧老夫人就跟見著郭家的人是一樣的熱情，笑著就說道。

    “老夫人總算是來了，娘娘都等您許久了呢�！�

    聽到這話，顧老夫人也是滿面春風(fēng)的說道。

    “讓娘娘記掛了，胡公公請帶路吧�！�

    “是，老夫人�！鄙q

    一路行至正殿，杜景宜看到的宮內(nèi)陳設(shè)與從前見過的沒什么兩樣，只不過那時候天冷所以少花草，如今上下栽種的都是名品，看得人心喜。

    入了正殿，皇后娘娘自鳳椅上起身就走了過來，眼中噙著淚，在看到顧老夫人的那一瞬間，就忍不住了。

    “臣（臣婦）見過皇后娘娘，請娘娘金安�！�

    商霽和杜景宜都行了禮，而顧老夫人同樣如此，本來人還好好的，一下子就鼻酸起來。

    但規(guī)矩不可廢，趕著就要跪下行禮，卻被皇后娘娘給一把拉住了，頗為心疼的就說道。

    “干娘這是真要與我生分了不成，自顧家出事以后，我多少次召見您，您都不肯進(jìn)宮，難不成是怪我嗎？”

    聽到這話，杜景宜微微頷首，心里頭卻咯噔一下。蓂

    怎t么從前沒有聽說過此事，顧家出事，是為的大興朝，與皇后娘娘又有何干系？

    而顧老夫人則輕輕的搖搖頭，對著皇后娘娘就說道。

    第255章

    說緣由

    “顧家一門殉國，到底是血妄之災(zāi)，娘娘金尊玉貴，我老婆子自然是不敢隨意入宮拜見的，就怕萬一給娘娘添了麻煩，豈不是罪過？”魼

    “胡說八道，是誰在背后嚼舌根，本宮要了他的腦袋！”

    平靜如水的皇后娘娘一下子就發(fā)怒起來，而她在面對顧老夫人的時候，連自稱本宮的時候都沒有，一直以“我”開口，可想而知情份之深。

    可顧老夫人也是為著這情份，不愿因為自家的關(guān)系惹得中宮出事，因此也是避諱的厲害。

    如今，若不是為了商霽非要改姓一事，她還未見得愿意入宮呢。

    這人老了，可能就是想得多了，看著皇后，總是能想起許多舊事來，所以她私心里也是有些不愿再回首過往的。

    “皇后娘娘莫動氣，難得一見，咱們好好聚便是�！�

    聽到這里，皇后娘娘才平復(fù)了不少，特意扶著顧老夫人就坐在了下首的椅子上，隨后才開口問道。魼

    “干娘在京中在的還習(xí)慣嗎？”

    “習(xí)慣，他們夫婦把我住的那院子收拾的很是不錯，住了這么些日子，也沒什么不妥的�！�

    顧老夫人自年前到的隨安城，如今都快小半年過去了，確實是事事如意的很，比她在金陵城的時候還舒服些。

    而皇后娘娘看到她真誠的表情后，這才放心下來，對著商霽和杜景宜夫婦就說道。

    “你們二人用心了�！�

    “娘娘言重了�！�

    隨后，郭皇后就揮了揮手，讓二人也坐下，而這時她才仔細(xì)注意到了杜景宜的肚子，表情較剛剛倒是好轉(zhuǎn)了不少，接著問道。魼

    “本宮瞧著倒是快生了，人手東西都備齊全了嗎？”

    “回娘娘，都準(zhǔn)備齊全了。”

    “那就好，等這孩子生下來，干娘和顧家的幾位嫂嫂弟妹的也就有事兒忙了�！�

    皇后娘娘從來也沒遮掩過自己想讓這孩子從顧姓的念頭，所以聽到她這般說以后，商霽倒是把今日的來意給順口說了出來。

    “娘娘，臣今日來請安為的就是此事，臣想改姓，入顧門�！�

    皇后宮里頭伺候的人不多，但每一個都是忠心的。

    尤其是近身的曾嬤嬤和胡公公，聽到商霽說的這話，心里頭雖有震驚，但是一點都不意外。魼

    包括皇后亦是如此，隨后便表示說道。

    “這是好事，本來六郎就該是顧家人的�！�

    皇后娘娘的一句話，給眾人吃了定心丸，不管怎么說，天下尊貴無雙的兩人之一答應(yīng)了，那這事兒就成了一半，剩下的只需如何說服陛下同意就是。

    到時候一道圣旨賜下來，便是其他人有再多的不滿，也無濟(jì)于事。

    商霽如此想，皇后自然也明白他心中的念頭。

    于是笑了笑就說道。

    “你想要本宮替你在陛下面前開口促成此事？”魼

    “臣之事，自不敢勞煩娘娘，臣自然會說，但還請娘娘明示，什么時候能一擊必中？”

    一擊必中？

    皇后聽到這個詞的時候，忍不住想了想皇帝如今的情況，眼中的冷漠和不屑一閃而逝，卻被旁邊的顧老夫人給看到了。

    輕輕的碰了碰皇后的手背，不免流露出些擔(dān)心來。

    而皇后在面對顧老夫人的時候，態(tài)度真誠的一如對待郭家，所以回了個安撫的微笑后便松口說道。

    “本宮瞧你孩兒也快落地了，這落了地自然就要有賜名，既如此，那便在孩子滿月前，找個機會入宮與陛下說此事吧�！�

    “就這么簡單？”魼

    “那你以為如何困難？”

    皇后語氣里頭之輕松讓三人都有些不敢相信，但她表現(xiàn)出來的淡定卻讓三人不得不相信。

    “娘娘，此事乃是商顧兩家的事情，您可別摻合到其中才是，若是惹得陛下猜忌，就是我老婆子的罪過了。”

    顧老夫人的話，讓商霽和杜景宜夫婦二人明白過來，不是此事簡單，而是皇后娘娘打算替他們先把雷給蹚了，等到他們?nèi)雽m去見陛下的時候，自然就能順利成章。

    皇后娘娘看到了顧老夫人的擔(dān)憂，心里頭暖暖的。

    想到兒時自己受顧老夫人和顧家多方的庇佑，此刻能回報一二也是高興的很，便笑著說道。

    “不過是讓六郎改姓，讓顧家能后繼有人罷了，此事并沒有干娘想的那樣復(fù)雜，我一個皇后，與陛下結(jié)發(fā)幾十年，若連此事都辦不好，辦不到，豈不是叫人恥笑�！滨@

    “那娘娘打算如何與陛下說呢？要不，臣與您一起？”

    “不必，等著就是�！�

    皇后的話雖柔，態(tài)度卻堅決。

    見此，三人也不好再硬說下去，隨后還是皇后身邊的曾嬤嬤對著商霽和杜景宜就說道。

    “將軍，少夫人，娘娘知曉您二人要入宮，早早的就備了些好茶點了，奴婢引你們?nèi)テ�殿嘗嘗如何？”

    這意思，看來皇后與顧老夫人是要單獨說話了。

    二人未曾經(jīng)歷過他們的許多事，所以不便參與，只能規(guī)矩起身就跟著曾嬤嬤離開了。魼

    顧老夫人見這大殿一下子人就走完了，神色有些復(fù)雜。

    隨后，皇后娘娘才低聲的問道。

    “干娘，我想去祭拜一下干爹和眾位兄弟侄兒們�！�

    皇后的話，讓顧老夫人有些心驚。

    “娘娘，您貴為皇后，是母儀天下之人，如何能去祭拜臣下？”

    聽到這話的時候，郭皇后的眼圈就紅了，哽咽的說道。

    “若不是當(dāng)初的陰差陽錯，我本就不該入宮的，現(xiàn)在他……他們都不在了，我只是想去敬柱香，聊表心意而已，干娘，你知道嗎？自他們?nèi)ヒ院�，我再也沒有睡過一個安穩(wěn)覺了……”魼

    “夢里，總是能看到許多可怕的場面，也不知他……他們是如何的難，竟就這樣死在了策州，死在了敵軍手里！”

    皇后的嗚咽之語，將顧老夫人又拉回了那黑暗時刻。

    八年了，整整八年了。

    她以為自己已經(jīng)忘記了當(dāng)年見到夫君，孩兒還有孫兒們尸體之時的那份心痛如絞了，可現(xiàn)在聽到皇后提起此事，她才知道。

    那些可怕的記憶只不過是被歲月封存在了心里，卻從未消散過。

    第285章

    帝后心

    而現(xiàn)在，顧老夫人又想起了那許多。駹

    眼淚決堤般的落了下來，抱著皇后娘娘就又是一陣猛哭，哭腔中還帶著些絕望。

    若是可以，顧老夫人寧愿自己沒有進(jìn)宮來，這樣就不會再體驗一次痛徹心扉的感覺了。

    皇后也哭得一點不比顧老夫人少，多年來積攢在心中的苦悶和怨氣，都在此刻，在最信任之人的面前發(fā)泄了出來。

    “干娘，干娘……”

    正殿里頭，長長久久的回蕩著二人的嗚咽之聲，而偏殿之中，商霽和杜景宜對那茶點也有些食難下咽。

    改姓入顧門此事，他們一直覺得甚為難辦，所以之前做好了一切的準(zhǔn)備，誰知在皇后娘娘這里卻輕松的如同翻身一般，倒是叫他們有些不知所措了。

    對于皇后娘娘那肯定的語氣，他們也說不上來是該高興還是該擔(dān)憂。駹

    殿中本來有人伺候，可商霽揮了揮手便讓她們退下了。

    夫婦二人在這空曠的偏殿之中，倒是說起了話。

    “也不知外祖母和娘娘那邊怎么樣了？”

    “多年未見，皇后娘娘自然是有許多話要與外祖母說的，我們在，終究是不方便。”

    二人都清楚，皇后娘娘要與顧老夫人所談之事定然是和顧家滿門有關(guān)系，只是他們卻不好摻合在其中，所以只能在此等候。

    杜景宜習(xí)慣性的將手放在腰上輕按了兩下，而一旁坐著的商霽見此就立刻覆手在杜景宜的腰上，隨即擔(dān)憂的開口問了一句。

    “可是難受？”駹

    她自七月開始，肚子就大了不少，所以連帶著有時候也會腰酸，折騰了這么久，自然會有些反應(yīng)，所以便點點頭，倒是也沒隱瞞。

    “有一些酸痛，不過還好，等妾身回去叫櫻桃按一按便是了。”

    商霽不會看病，但是替杜景宜按幾下還是會的，力道輕柔緩慢，緩解了些許她的不適。

    見此，杜景宜還開玩笑說道。

    “將軍若是老了倒是可以開個醫(yī)館做推拿之術(shù)，妾身覺得一定生意興隆�！�

    “那為夫是不是得謝謝夫人，替我又尋了個好出路�！�

    “好說，妾身有幾個鋪面是做醫(yī)館的，如若將軍喜歡倒是可以安排一二�！瘪�

    聽到她這話，商霽也跟著笑了，剛剛的那點子不舒適都跟著散了不少，但手里的動作還是沒有停下。

    偏殿倒是一片溫馨，可正殿里頭的顧老夫人卻一臉驚訝的看著皇后，眼神中多有心疼。

    “娘娘，你糊涂啊，這樣的事情也是能做的？云青也是，竟這樣幫倒忙，就不怕萬一東窗事發(fā)，你們……”

    顧老夫人的話落在皇后心里，卻連波瀾都沒有激起一點點，隨后只見她嘲諷一笑就說道。t

    “天子無道，自該退位讓賢，與其耽擱時日攪得朝廷不寧，不若早日動手，干娘放心，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妥當(dāng)了，自不會出紕漏的。”

    “等雪娘和四郎成親后，我自會安排�！�

    聽到這里，顧老夫人驚訝的都不知道自己應(yīng)該說些什么。駹

    國喪期間，不得辦喜宴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而眼下皇后卻開口說這樣的話，就好似帝王性命都掌握在她手中一般。

    想讓他幾時死，就讓他幾時死。

    有那么一瞬間，顧老夫人覺得自己都快不認(rèn)識眼前的皇后了，她記得皇后小的時候，連路邊死了只兔子都要傷心兩日，怎么如今殺人就跟捏死一只螞蟻一般脫口而出。

    郭皇后也意識到了顧老夫人的“懼怕”，于是苦笑一聲就說道。

    “干娘是不是很意外？其實我也很意外，可這宮里頭的日子太難熬了，我若是不夠心狠，那么死的就會是我與太子，連帶著郭家還有六郎他們也會遭殃�！�

    “帝王心思難猜，或許一二十年前他還是個勤政為民的好皇帝，可如今，哼，一個日日沉迷酒色和煉制丹藥的皇帝，真的還是咱們大興朝該要的嗎？”

    皇后的話，就像刀子一樣，狠狠的割向了顧老夫人。駹

    她震驚，她悵然，她多有懷疑。

    顧家從來都是忠君愛國的，這一點毋庸置疑。

    可真的論說起來，追隨的也是開宗皇帝，至于這位二世皇帝，其實于顧家而言，好似也沒有多少的恩義。

    畢竟顧家戰(zhàn)死疆場后，除了些許言語上的慰問和一堆無關(guān)痛癢的冊封外，再無什么實質(zhì)性的保障。

    甚至有的時候，顧老夫人都覺得這皇帝好似還樂得看到顧家有此結(jié)果呢，倒還省了他動手的麻煩。

    郭皇后看出了顧老夫人的動搖，隨即就補充說道。

    “干爹和兄弟侄兒戰(zhàn)死，滿門就剩下瑯兒這么一個孩子，陛下若真是有心維護(hù)顧家，保全這份情誼，理當(dāng)冊封瑯兒為郡主，叫她在顧家宗親面前都是皇家護(hù)著之人，日后也不會受人欺辱�！瘪�

    “亦或者是早早的就幫她選定良婿，入贅顧門，延續(xù)這香火，八年了！就是個朽木在您老手里也該練出些看顧家門的本事了，何愁還會讓六郎對我開口說要改姓入顧門？”

    “為的不就是保全顧家嗎？這點子道理六郎都瞧得明白，干娘如何又要執(zhí)念？總而言之，我意已決，這大興朝也是時候改天換地了，太子雖算不上什么一代賢君，但有我父親和六郎匡扶著，總能比現(xiàn)朝要好上許多的�！�

    郭皇后說的果決，顧老夫人聽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無話可說。

    只沉默的看著她，隨后才問了一句。

    “你剛剛許諾了兩個孩子，說是改姓一事手到擒來，你打算如何做？”

    郭皇后聞言便輕笑了一聲，緊接著就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