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第530章

    云龍寨

    再看看這周圍的樣子，顧少虞覺得此處很有可能是谷里的人洗衣之處，于是就不打算找了。鍄

    對著鄭德利就吩咐說道。

    “找兩個人去把四嬸嬸她們帶過來，我們先蹲守在附近，林子那么大，貿(mào)然鉆進(jìn)去無用的，等著里頭的人出來了，我們跟隨便是�！�

    鄭德利有些詫異，立刻就問道。

    “將軍怎么知道谷里的人會來這？”

    “石頭。”

    顧少虞隨后一指便解釋說道。

    “這里的石頭有大有小，靠近林子的就很尖銳，可這幾塊大的卻圓潤，那附近還有皂角果，一看就知道定是有人在這里用過的�！卞y

    鄭德利聽完這話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等走近一看，確實如此。

    于是就立刻派人去尋倪陽他們t，而剩余的則找地方隱蔽起來，坐等谷里的人出現(xiàn)。

    溪流下方，四嬸嬸等人苦尋無果。

    眼看著才升起來的希望就這么落了下去，個個都有些失望了，結(jié)果顧少虞那邊傳來了好消息，于是趕著就跟了過去。

    蹲點在那平地附近，大約也是他們運氣好的緣故，才守到第二日，真的就有人來了此處漿洗衣物。

    來人是個略有些黑的婦人，身后跟著兩個孩子，姐弟看上去年紀(jì)不算大，約莫有十來歲的樣子，皮膚雖然也與婦人似的有些黑，但眼睛卻亮的很，一看就很聰明。鍄

    藏在林子里頭的顧少虞一眼就看到那兩個孩子，而同樣的四嬸嬸也看到了。

    一股熟悉之感立刻就沖了上來，二人對視一眼，都仿佛看到了從前的顧家九郎，這不就是他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嗎？

    四嬸嬸激動不已，所以眼前這兩人是她孫兒孫女？！

    有了這一想法，她巴不得即刻就沖過去，好好的仔細(xì)看看，但卻被顧少虞給按住了，低聲在她耳旁就說了一句。

    “四嬸嬸別著急，咱們悄悄的尾隨過去，看看情況再說，倘若九弟真的在這里，還與旁人生有孩子，那為何不回策州，不回金陵城呢？”

    一番話，把四嬸嬸拉回了現(xiàn)實。

    的確是這樣的，所以這里頭定然有問題，因此眾人只能是蹲下身子繼續(xù)等待。鍄

    那婦人干活很麻利，一筐衣服沒多會兒就都已經(jīng)洗好了，兩個在岸邊玩得正開心呢，就聽婦人喊了一聲。

    “念金，念陵，回家啦�！�

    她說話的音調(diào)與策州人的發(fā)聲并不相同，因此在場之人并沒有聽得懂的，可用腦子想想也知道，她一定是在喊兩個孩子的名字。

    孩子們回了那婦人身邊，乖巧的就跟著又入了林子，顧少虞等人立刻跟了過去，倒是沒有驚動母子三人。

    往西走了一小會兒，便瞧見了一處藏在峭壁里頭的寨子。

    遠(yuǎn)遠(yuǎn)的看過去，就好似是懸掛在崖壁上的，十分陡峻，別說是親衛(wèi)隊了，就是顧少虞都未必能攀過去。

    可婦人身上背著那竹筐，左右還牽著兩個孩子，如履平地般的就走了上去，沒多會兒就消失在了寨子中，要是再不跟過去，只怕他們就要跟丟了。鍄

    因此，顧少虞當(dāng)機(jī)立斷的就說道。

    “我先去，你們在這里等著，準(zhǔn)備好登云梯，隨時攻過去！”

    “是，將軍�！�

    四嬸嬸抓著顧少虞的手，又激動又緊張的就囑咐道。

    “千萬要小心，如果……如果小九真的在里面，一定一定要告訴我，便是爬，我也要爬過去看看的！”

    “四嬸嬸放心！”

    說罷，顧少虞就快速朝著那崖壁奔了過去。鍄

    從遠(yuǎn)處看，十分的陡峭，但是走近了就能發(fā)現(xiàn)，其實沿著巖壁是有一條小路的，雖然不寬，但是要走進(jìn)去，卻也不難。

    里頭的究竟是什么人？

    竟然要藏身于如此隱蔽的地方，可又要修那樣的一個山洞與外界連接，帶著這樣的疑問，沒多會兒顧少虞就走進(jìn)了這寨子。

    寨門前，有一塊巨石，上面寫到：云龍寨。

    這名字倒是取得很適合，畢竟這里從遠(yuǎn)處看，確實是云霧繚繞的如同有靈龍在守護(hù)一般。

    寨子內(nèi)，左右分布了些屋子，家家戶戶的門前都掛著辟邪驅(qū)蟲用的藥包，這在西南夷地倒是常見，可顧少虞從未聽說過策州有這樣的習(xí)慣，因此便有了猜測。

    若這里的人真的是從西南一帶遷徙過來的，倒是也就想得通為何要隱居在此了，畢竟與山為伍，似乎就是他們的習(xí)慣。鍄

    他善于隱蔽和躲藏，因此即便是偶爾在路上能看到些寨子里的人，此刻也沒有發(fā)現(xiàn)顧少虞的蹤跡，所以，他就這么一路的尾隨著那母子三人來到了較里的一戶人家門前。

    院子不算大，屋子有三間，左右還各帶了一個梢間，似乎是做廚房和堆雜物用的。

    院子里有些散養(yǎng)的雞鴨，里頭還有幾只不算大的鴿子。

    別的顧少虞不知道，但這鴿子一看就是訓(xùn)練有素的信鴿，一下子心里頭就緊了緊，連帶著手指都有些微微發(fā)顫。

    顧九可是善于此道之人，經(jīng)他手的信鴿養(yǎng)的最好，所以很多時候，顧家軍的消息傳遞都是他來負(fù)責(zé)的，而這里出現(xiàn)了這些信鴿，豈不是愈發(fā)的佐證了他確實在此嗎？

    忍不住的吞咽了一下口水，顧少虞竟然多了幾分近鄉(xiāng)情怯的感覺，正想著要怎么進(jìn)去與他見面呢，結(jié)果就看到了門后出現(xiàn)的熟悉面孔。

    正是他們心心念念的顧九郎！鍄

    他的年紀(jì)雖然看上去清瘦滄桑了許多，可那模樣就根植在顧少虞的心中，如何能忘記？

    本欲沖出去就問問他為何明明還活著卻不與家人聯(lián)系，然后卻在看到他身下的那簡易輪椅后，便說不出話來了。

    曾幾何時，顧家的八郎和九郎可是家中最高最壯實的兩個少將軍，但現(xiàn)在就這么靜靜的窩在了那窄小的輪椅后，整個人就好像被抽走了精氣神一般，即便是活著，也只是個喘氣之人，與當(dāng)年的顧九郎毫無瓜葛。

    顧少虞努力平復(fù)著自己心中所想，靜靜的藏在暗處。

    聽到那婦人與顧九說了些話后，顧九并未回答，只是打了幾個簡單的手勢，一下子，顧少虞心沉大半。

    第531章

    終相見

    腿有殘疾，難不成嗓子也毀了？聚

    如此的打擊，豈不是要了顧九的命？

    眼淚奪眶而出，顧少虞此刻也顧不上其他的，唯一念頭就是他要帶走顧九，即便是找尋了天下的名醫(yī)他也要將九弟給治好才是！

    于是深吸了幾口氣，就默默的原路折返。

    寨子里頭的情況，他還沒有完全摸清，所以不能貿(mào)然沖進(jìn)去，只能是將這消息帶了出去，而等候在外頭的眾人在見到他折返之時都透著焦慮和些許的期待。

    顧少虞神色復(fù)雜的走到四嬸嬸面前，還未開口呢，四嬸嬸就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劇烈的搖動著就問道。

    “小九還活著對不對？對不對？！”

    顧少虞沉重的點了點頭，一下子四嬸嬸的心都放了下來，緊接著就說道。聚

    “那你怎么不把他一并帶來，不，我去，我去看，這孩子怎么活著也不與家里聯(lián)系啊？我這么些年，這么些年，都是怎么熬過來的啊，這孩子！”

    四嬸嬸都激動的有些語無倫次了。

    在場的驪珠等人也十分理解，饒是你以為死去多年的至親突然活了也會激動成這番模樣的。

    “四嬸，九弟的腿……我看到他坐在輪椅上了，還有……還有嗓子，我看見他與那婦人是打手語的�！�

    喜訊才剛從天而降，一下子就又將眾人的高興給壓了回去，可四嬸嬸才顧不上這些。

    “斷了腿，毀了嗓子，他還是我的兒子，還是顧家的九郎，若我不知道，那也就當(dāng)他長眠在顧家的陵園中了，可現(xiàn)在，你要讓我就此打道回府，那是不能夠的，我便是背，也要把他從這里給背回家去！”

    四嬸嬸的脾氣一上來，誰也阻止不了。聚

    顧少虞深知此事，于是就開始吩咐手下人說道。

    “所有人潛伏進(jìn)寨子，將里頭的人都控制住，他們可能是從西南一帶遷過來的，小心可能會有用毒的�！�

    聽到這里，眾人點點頭，而后就分散著朝那寨子而去。

    四嬸嬸當(dāng)然想一馬當(dāng)先，卻被驪珠給攔下了，對著她便說道。

    “師傅放心，我一定幫你把少將軍帶回來！”

    這么多年，一直都是驪珠陪伴在四嬸嬸的身邊，二人雖然是師徒，可實際上與母女也沒什么兩樣。

    所以驪珠的話，很大程度上讓四嬸嬸的心放下了不少，所以她點點頭，就看著驪珠快速的離去。聚

    與顧少虞站在原地，焦急的等待著。

    漸近黃昏的時候，寨子里頭總算是發(fā)出了信號，顧少虞親自帶著四嬸嬸從那巖壁的小道走了進(jìn)去，途中四嬸嬸因為有些恐高，腳忍不住的會顫動，但這些都阻止不了她去見兒子的心。

    于是，壓下那份緊張和害怕就跟著顧少虞進(jìn)了寨子，最后直奔小院。

    小院中，此刻站滿了人。

    婦人驚恐的看著這些陌生面孔，將兩個孩子團(tuán)團(tuán)圍在身后，似乎很是害怕，倒是那兩個孩子并沒有表現(xiàn)的恐懼，反而是臉色凝重的就瞇眼瞪著。

    手里都拿著短刃和弓箭，一看就是要對倪陽等人下手的。

    “果然是顧家的孩子，你看看這眼神，與泰哥兒他們的有什么區(qū)別，嗷嗷的都是些狼崽子�。　本�

    鄭德利興奮不已，看著那倆孩子就如是說道。

    而倪陽沒有回答他，更多的是看向了那輪椅之上，已經(jīng)只剩軀殼的顧九郎，緊接著就單膝跪地的說道。

    “末將等人營救少將軍來遲，讓將軍受苦了！”

    他這一跪，鄭德利，親衛(wèi)隊，包括驪珠，和她所帶著的女子護(hù)衛(wèi)隊也都統(tǒng)統(tǒng)說了一句。

    “末將等人營救少將軍來遲，讓將軍受苦了！”t

    輪椅上的顧九郎，眼淚頃刻之間就奪眶而出。

    看著他們，無數(shù)的委屈，興奮，激動還有怯懦盡數(shù)抒發(fā)了出來，他張著嘴巴想要啊啊啊的喊幾聲，可惜卻只有一地靜謐。聚

    倪陽眼中蒙上了一層淚，天知道他受了多少罪。

    那樣桀驁不馴的少將軍，成了這個半死不活的模樣，叫他該怎么活��？

    “兒啊，是我的兒啊！”

    四嬸嬸的聲音從院子外頭一下子就傳了進(jìn)來，顧九郎原本還有些低垂著的頭猛的就抬了起來，驚訝的看著不遠(yuǎn)處跑過來的母親，他掙扎著想要撲過去，奈何卻忘記了身子早就殘破不堪，于是一下子就從那輪椅上掉了下來。

    嚇的幾方人立刻去扶，最后卻被顧少虞一把將他從地上給撈了起來，又抱著放回了那輪椅上。

    兄弟二人這再見面，已經(jīng)是二十幾年過去了。

    顧少虞并沒有很多的變化，唯一就是性子從年輕時候的張揚活潑變得內(nèi)斂沉穩(wěn)了不少，但是顧九郎卻不一樣了。聚

    曾經(jīng)的他，能與顧少虞并肩作戰(zhàn)。

    可現(xiàn)在的他，卻輕飄飄的如同一只枯葉，如何能相提并論！

    眼神中有些閃躲，很快就被顧少虞給察覺到了，他心痛的看著顧九郎，一把抓住他的手就說道。

    “九弟，我們回家，我一定想法子治好你的傷！”

    四嬸嬸在旁邊哭的已經(jīng)是泣不成聲，整個人是又高興又難受的就撲進(jìn)了兒子的懷里，發(fā)瘋一樣的像小時候捶打他一般。

    一邊打還一邊罵道！

    “臭小子！活著也不想法子告訴我們一聲，你可知道老子娘為你流了多少眼淚了？險些沒有瞎掉！你倒好，不就是斷了腿，毀了嗓子嗎？躲在這里算怎么回事？�。∧銢]了腿，還有手啊，爬你也應(yīng)該爬回去的！”聚

    四嬸嬸的罵，讓顧九郎想起了很多少年時候的事情來。

    那時候人人都道他們的母親是最為兇狠潑辣的，就沒見她好好與兒子說過幾句話，見面就是踢屁股拍腦袋的。

    那時候他們也不懂，覺得母親一點都不溫柔如二伯母和三伯母那邊，還多有抱怨呢。

    可直到現(xiàn)在，他才感受到，這種洶涌澎湃的母愛，是他日日夜夜渴求而不再得的了。

    他還以為這輩子再也感受不到如此密集的“捶打”，沒想到，老天終究還是垂憐了他一次，讓他總算是在死之前，能夠再見到家人們了！

    第532章

    祖孫輩

    那婦人看著夫君被人打，且來人兇神惡煞的，又說著些她完全聽不懂的話，所以十分的擔(dān)憂，想走過去攔下她，卻又有些害怕。綩

    最后，還是兩個孩子沖了過去，短刃作勢就要揮在四嬸嬸的身上，嚇的驪珠立刻去，結(jié)果卻被四嬸嬸反手一邊擒住了一個。

    隨后就又哭又笑的說道。

    “哪有孫兒孫女一見祖母就揮刀相見的，臭小子，就是你不好好的教！”

    說罷，又給了顧九一拳頭，打得他齜牙咧嘴的，摸著胸口就倒吸冷氣。

    不過，也正是這一拳頭，讓顧九的心死灰復(fù)燃，否則日日在家中，夫人和孩子們都總是將他當(dāng)作易碎之物小心照顧著，他也漸漸的覺得自己就是個廢物了。

    于是略有些苦笑的看著顧少虞，仿佛又回到了從前。

    顧少虞心疼，但此時此刻更多的是欣喜，他做夢也沒想到，二十余年過去了，他竟然還能找到九弟，所以此刻心中有無數(shù)的話想要說，奈何場合不對，所以只能暫且按下。綩

    “我們先回策州去，家里頭的人還不知道你活著的消息呢，大伯母，二伯母都在，還有我的夫人和孩子們，你的侄兒侄女們都在呢�！�

    聽到這話，顧九郎不知該如何表達(dá)。

    張嘴本來想多說幾句的，奈何卻發(fā)不出聲音來，他眼中的失落和自責(zé)再次被顧少虞捕捉到了，于是就見顧少虞蹲下身子就說道。

    “我向你保證，一定遍尋天下給你找最好的大夫來瞧，若是能治好，自然是好，但若是治不好，你也永遠(yuǎn)都是顧家的九郎！是我們大家心中最最記掛的人，等你的身子好一些了，我就帶你回金陵城，去見見叔伯祖父還有兄弟們！”

    聽到這話，顧九郎的眼淚就止不住的往下流。

    他緊緊的抓著顧少虞的手，細(xì)弱的手臂卻迸發(fā)出巨大的力量，抓的顧少虞都有些吃痛了，可他卻沒有放開。

    無聲的流著淚，無聲的吶喊著，仿佛要將這么多年的委屈，怨憤還有心痛都發(fā)泄出來一般。綩

    那婦人看到這樣的場景，也是忍不住的就跟著落了淚。

    從前的很多的夜晚，她起身的時候都能看到丈夫就是這樣無聲的哭嚎著，前面是一片漆黑，即便有明月當(dāng)空，可在他眼中也清冷的如同刀劍出鞘般并無任何的溫情。

    孩子們看到父母都哭了，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驪珠瞧出來了，所以走過去，就輕聲的說道。

    “別怕，我們都是你父親的家人，也是你們的家人！”

    兩個孩子從生下來開始聽的都是寨子里的話，所以對于驪珠的語言完全是不懂的，可孩子能感受得到驪珠的真誠，因此也就放下了不少的戒備。

    落日的黃昏，將整個院子照得暖洋洋的。綩

    痛痛快快的哭了這么一場后，他們自然是要離開的。

    于是，就讓婦人進(jìn)屋子去收拾行李，奈何語言不通，所以四嬸嬸有些著急的就說道。

    “你這媳婦兒說的話我們聽不懂，我們說的她也聽不懂，怎么辦？還有兩個孩子呢，我們?nèi)蘸笥衷趺唇涣�？�?br />
    若是顧九郎的嗓子沒有壞，那他當(dāng)然會教兩個孩子金陵話，可現(xiàn)在，只能是他打手語，讓婦人和孩子們都明白他的意思。

    他盼著這一天都許多年了，終于盼到了，所以即便是在這院子已經(jīng)生活了二十余年，可在他的心中，仍舊覺得策州，金陵城才是家。

    所以，對著婦人和孩子們就一番解釋。

    看明白他的表達(dá)后，夫人的眼神中流露出了濃濃的不舍，但還是進(jìn)屋去收拾行李了，兩個孩子不懂顧少虞他們的話，但此刻還是乖乖的站在顧九郎身邊。綩

    隨后倪陽瞧出來他可能是想表達(dá)些什么，便立刻遞了紙筆過去。

    這些東西他們也都是隨身帶著的，只不過那筆說到底不過是碳塊，但能寫就行。

    顧九郎斷的是腿，手還是好。

    但是多年沒怎么寫過字了，因此一開始寫的時候有些生，不過慢慢的也就緩和過來了，待他寫好后，顧少虞等人才知道了這兩個孩子的名字。

    念金，念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