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跟兩個姐姐相比，她是于翠仙帶過最久的孩子，也是幾個孩子當中最黏于翠仙的。

    “等一下，娘好不容易來一趟。拿點吃的過去�！�

    麥穗叫停了她，把熱茶水倒上，又從櫥柜里拿出些之前從省城買回來的吃食放上托盤這才讓她走。

    堂屋里，高粱一進來就聽于翠仙不滿沖江臨山質問。

    “你好歹是當?shù)���，你怎么回事？哪有兩個兒子都在人家家里過年的道？他們是大房的兒子，又不是二房的兒子�！�

    江臨山還沒說話呢，她就嗆聲了。

    “不管大房二房，那不都是老江家嗎？大郎二郎不回來是他們自己樂意的，整得跟誰逼著他們不讓回來一樣�！�

    于翠仙：“高粱，你這樣說話真的是太傷我的心了�！�

    她哪里能聽不出來二閨女這話？

    合著意思是，不管怎么樣這也是老江家的事情，跟她一個外人沒關系唄？

    可再怎么說她也是他們的親娘，哪怕離婚了，這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閨女這樣說，她心里怎么會不難受？

    江臨山瞪了一眼二閨女，又對于翠仙淡淡道：“高粱這丫頭打小脾氣直你又不是不知道，行了，別說這些了�！�

    “什么叫脾氣直？江臨山，你就是這樣教孩子的？我好歹是他們的親娘呢，大郎二郎不回來，我那是擔心我自己嗎？我還不是擔心你們老江家長房！”

    見她哭得稀里嘩啦的，江臨山一時間也傻了眼，這怎么又哭上了？

    他有心想說兩句，想到過往種種又說不出口。

    一時之間，堂屋里，江臨山和高粱父女兩個面面相覷，于翠仙發(fā)現(xiàn)沒人會自己，哭得越發(fā)起勁了。

    第583章

    打探

    直到谷米從外頭進來，這情況才算好一點。

    于翠仙看了一眼谷米端進來的熱茶和吃食，不禁悲從中來，摟過谷米抹著眼淚。

    “嗚嗚，谷米，還是娘的谷米最乖，這個時候了還想著娘，嗚嗚嗚…”

    谷米不知曉發(fā)生了什么，一時之間有些無措，聽見于翠仙這么說忙開口解釋。

    “娘，這是大姐姐讓我端來的，你快吃茶，在外面凍僵了吧？”

    聽見這話，于翠仙一瞬間有些愣神。

    高粱撇了撇嘴，不過什么也沒說。

    江臨山道：“行了，也別說這些了，谷米說得對，吃點兒東西吧，從紅星大隊走過來也怪冷的�！�

    “當家的，你……”

    江臨山站起身擺擺手：“咱倆都離婚了，你這么叫我不合適，孩子們也在這里了，你們娘幾個說說話，我去那邊坐會兒�！�

    眼看著江臨山走了，高粱也道：“我去廚房幫大姐了，谷米你好好陪娘說幾句話�！�

    高粱走開了，于翠仙不但沒覺得難過，反倒是松了一口氣。

    這個二閨女跟她自來就不是很親，小時候教不聽，長大后對裴雪這個嬸娘比對她這個親娘還好，她也不是很想跟她獨處，當下她就拉著谷米的手問起了話。

    “谷米，你在省城這半年怎么樣？有人欺負你沒？”

    谷米搖頭：“沒有呢，娘你放心吧，大家都對我很好的，學校里的同學也對我很好�！�

    “你二嬸對你們怎么樣？吃東西這些沒偏心三郎四郎他們吧？”

    “哪有，娘你想多了，三郎四郎他們有的我們也都有一份，不管是二嬸買的還是大姐二姐買的都一樣�！�

    于翠仙拔高聲音：“啥？你大姐二姐還買東西了？”

    谷米不明所以：“是呀，有時候大姐二姐發(fā)工資了會買一點兒，怎么了？”

    “這兩個孩子有錢了也不知道好好收著，真是敗家。”

    “娘，這沒什么的，大姐二姐不怎么買的，再說我們也不能天天吃二嬸買的�！�

    于翠仙伸手點了點小閨女的腦門，一臉的恨鐵不成鋼。

    “你啊你啊，一點兒不懂事，別跟著你兩個姐姐學這些，你想啊，你們住在你二嬸家，那你們每年的糧食都要拉大半去他家是不是？那就是你們自己自帶口糧了的，怎么還要買東西……”

    聽著母親絮絮叨叨的話語，谷米臉色茫然，心里有點兒明白了為什么大姐和二姐現(xiàn)在都不喜歡母親了。

    是的，母親變了。

    在她遙遠的記憶之中，他們兄弟姐妹幾個要是從二叔二嬸家吃到了什么好東西，第二天娘就會去自留地里摘點兒自己種的菜或是點兒在山上摘的干蘑菇那些山貨叫他們送去給二嬸。

    再不濟，那也是叫大哥二哥下河摸點兒小魚小蝦送過去的。

    什么時候，母親變成了這樣呢？

    見谷米一直在愣神，于翠仙伸手捏了捏她的手臂。

    “你這丫頭，我跟你說話聽見沒，你得跟你哥哥姐姐他們說，少買點兒東西，一個兩個都這么大了，都沒找對象呢，也不知道為自己考慮一下。”

    谷米：“娘，我們吃住都在二嬸家，雖然拉了糧食過去，但我們又不是頓頓吃這些，那菜和肉不要錢嗎？”

    “你個傻丫頭，菜你二嬸不是自己在院子里種有嗎？我沒猜錯的話天天淋菜除草的是你大姐吧？那這菜就有你們的一份兒，這不是應當?shù)膯幔俊?br />
    她頓了頓又道：“至于這肉，你二嬸現(xiàn)在不是大廠長嗎？你們幾個的性子也不是那好意思多吃肉的，最后不還是都進了她兒子閨女的肚子里？”

    谷米睜著一雙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于翠仙，半晌后才緩緩吐出一句話。

    “娘，你變了，以前你不是這樣子的�！�

    “你這丫頭，什么變不變的，我跟你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你二叔二嬸工資這么高，給你們幾個花點兒怎么了，那都是他們應該的�！�

    聽到母親說這些話，谷米心里非常難受，忍不住站起身。

    “我去看看大姐她們�！�

    她實在是不能接受母親一下子變成這樣，這跟她印象之中的母親差得太多了，她需要點兒時間緩緩。

    于翠仙一把拉住她的手：“你這丫頭，跑什么？我是你親娘，我還能吃了你不成？”

    “娘，我就去看看大姐她們�！�

    于翠仙擰眉：“我一年到頭好不容易來一趟，你這當女兒就跟我說兩句話就完事了？快坐下，跟我說說你大哥二哥在省城的情況�！�

    聽見于翠仙這么說，谷米略微猶豫，想到廚房里溫和的大姐和脾氣火爆的二姐，她又頓住了步子，安靜地坐下。

    “娘，要問什么，你問吧�！�

    “嘿你這丫頭，什么叫我問什么，就你們在省城的近況，每天做什么事情，你大姐二姐他們的工資什么的，知道的都告訴我�！�

    谷米想了想，最后搖搖頭：“大姐和二姐的工資我不知道，不過好像沒有大哥二哥的高，因為大姐和二姐現(xiàn)在要上學，屬于半工半讀�！�

    “真的？”于翠仙神色一喜：“那你大哥二哥工資有多少？一個月有沒有30塊？他們在省城談對象了嗎？有沒有在復習？”

    “沒有，大哥二哥每天除了去廠子里就是回家，有時候我放學得晚，二嬸就會叫他們去接我，工資多少我不知道�！�

    于翠仙：“也是，你不知道也正常，他們長大了，要娶媳婦了，可不就得攢媳婦本嘛！那他們真就沒復習？”

    谷米搖頭：“不復習了，他們才不打算考大學呢，說念書太難熬了�！�

    “這兩個傻小子，我上次都跟他們說了，不考大學怎么行呢，不考大學哪有出息？你看這么多知青都去考大學就知道大學好不好了�！�

    想到兩個兒子真的沒考大學，于翠仙這心里頭急得火燒火燎的。

    “不行，我跟你說，谷米，你去了要跟你大哥二哥說……”

    “娘，你別費心思了，大哥二哥都已經(jīng)下定決心了，他們不會考大學的�！�

    第584章

    巴掌

    “你這孩子，所以要你好好跟他們說�。　�

    “這么多知青都去考大學，大學要是不好，他們干嘛要去？你們現(xiàn)在有這個條件就應該去，不然怎么出人頭地？”

    于翠仙非常清楚，哪怕是跟很多知青比起來，自家的幾個孩子都是幸運的。

    紅旗大隊現(xiàn)在發(fā)展得好，下地有拖拉機，年底還能分錢。

    江臨山是個能干活的，孩子們在飛雪肥皂廠那里也有收入，不用擔心上學以后沒干活沒有收入什么的。

    這樣好的條件，不去上大學真的是可惜了。

    谷米道：“娘，二嬸說過，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

    “呸！你怎么跟你哥哥姐姐一樣死犟，你二嬸難道不知道考大學會更好？不知道的話她自己干嘛要考大學？我告訴你，她就是攔著你想你們好�！�

    聽見于翠仙這么說，谷米憤怒地站起身。

    “娘！你夠了！你為什么每次都把事情歸結到二嬸不好身上？二嬸好不好我們還不知道嗎？”

    “你們知道個屁，你二嬸要是真好的話能同意讓你大哥二哥不考大學？你們就是年紀小，被你二嬸給騙了去。”

    “你什么都只會說二嬸不好，你知道什么？二嬸對我們沒說過一句重話，二嬸沒跟我們說過你一句不好，大哥二哥說不想考大學，二嬸又不是沒勸過他們，現(xiàn)在國家新政策下來了，大哥二哥要去擺攤二嬸還給他們出……”

    此時，門被“嗤啦”一聲推開，高粱陰沉著臉站在門口。

    “谷米，去廚房�！�

    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谷米縮了縮腦袋，也不看于翠仙一眼，轉身就要走。

    于翠仙伸手，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谷米的手。

    “谷米你剛剛說啥？你把話給我說清楚。”

    高梁一下子撲進來想要掰開于翠仙的手，“干什么干什么！你沒事兒抓她干嘛？”

    于翠仙的力道不小，抓的手生疼。谷米眼淚在眼眶里打轉，不自覺地想要收回手。

    “娘，你抓疼我了�！�

    于翠仙卻不松手，只盯著谷米。

    “谷米，你剛剛說什么？你大哥二哥在省城干什么？擺攤？”

    高粱瞪眼：“他們干什么關你什么事情？你已經(jīng)和我爹離婚了，我們幾個可不跟著你……”

    “啪”地一聲脆響，一個巴掌狠狠落在高粱的臉上。

    高粱捂著自己被打的臉蛋，不可置信看向于翠仙。

    “你打我？”

    “打你怎么了？我是你娘！”

    “你是我娘就能打我？你跟我爹早就離婚了，你只不過是生下了我，卻從來沒有管過我，你算什么娘？”

    聽見這話，于翠仙氣得想要再給高粱一巴掌，抬起手的剎那，卻被高粱抓住了手。

    “你這死丫頭，誰對你好誰對你歹你分不清是不是？我是你親娘我還能害了你嗎？”

    “什么親娘，我看你是那于小聰?shù)挠H娘還差不多，我們需要你的時候你不在，現(xiàn)在倒是裝起了娘的樣子�！�

    于翠仙都給氣笑了，她狠狠甩開了高梁的手，轉過身看著谷米。

    “谷米，你說，到底怎么一回事兒�！�

    高粱譏諷道：“這個時候知道關心我們了？以前把家里的錢都給娘家拿回去的時候怎么不想想我們會沒錢用？”

    “你閉嘴！”

    就在母女之間又要爆發(fā)的時候，門外傳來了一聲大喝。

    “夠了！”

    幾人看過去，只見不知道什么時候，江臨山跟麥穗已經(jīng)站在了那里，臉色看著都有些不太好的樣子。

    江臨山大步走進了屋子，麥穗跟在后面反手關上了門。

    于翠仙當下就一屁股坐在炕上，眼神不善地盯著江臨山。

    “江臨山，這事情你知道！”

    這句話不是質問，而是肯定，在場的人都聽出來了。

    江臨山招呼著幾個閨女坐下，這才點頭應了一聲。

    于翠仙怒了：“你知道你還讓孩子們亂來，你知不知道這事情被人發(fā)現(xiàn)會怎么樣？這可是投機倒把�！�

    “什么投機倒把，現(xiàn)在沒這么嚴重了。”

    “怎么沒那么嚴重？投機倒把要是被抓到了那可是要被拉去批斗的，江臨山，那可是你親兒子呢，你就這么害他們？”

    想到剛剛谷米說的江子謙江子和兩個人的工資比麥穗高粱的高一點兒，她心里頭更是氣不過。

    “我就說大郎二郎才去廠子里怎么工資會比兩個姐姐高，合著那是他們投機倒把賺來的錢？裴雪也真是個黑心的，自己的親侄子都不舍得拉一把，還要……”

    “夠了！你有完沒完？”

    于翠仙睜大眼睛，憤怒地瞪著江臨山。

    “你自己不管兒子就算了，你現(xiàn)在還這樣，你知不知道投機倒把要是被抓到了會怎么樣？”

    江臨山揮揮手，看向一旁的麥穗和高粱。

    “你們之前怎么說的，跟你娘原話復述一遍�！�

    高粱不滿，捂著臉不情愿地扭開頭。

    麥穗安撫的拍了拍妹妹的手，“讓我來說吧�！�

    “大姐！”

    “沒事，娘畢竟是我們的親娘，又不是外人，再說了，這事情關系到大郎二郎的前途，我相信娘也不會輕易說出去的�！�

    聞言，于翠仙瞳孔一縮。

    麥穗笑了笑，對著于翠仙道：“娘，我知道你生氣的點，你是覺得大郎二郎現(xiàn)在去擺攤做小生意，是在投機倒把，擔心他們會被上頭的糾察隊抓是不是？”

    “沒錯，我以為你們弟弟在省城也是進了廠子，哪里想到他們是去干這個？我要是知道的話我當初就是拼死也不會讓他們去的�！�

    麥穗：“他們在省城確實進了廠子上班，一個在肥皂廠，一個在服裝廠，工資收入都不錯。”

    于翠仙傻眼：“那怎么……”

    “娘你先聽我說完，去年的時候高考沒考中，大郎二郎都是郁郁寡歡，想要自謀出路，當時我們在首都剛好碰上了縣運輸隊的……”

    她溫聲細語地把去年在首都的事情說了出來，半晌才道：“所以為什么他們不想考大學呢，不是二嬸不給，是他們自己心野了，不愿意�！�

    江臨山氣得拍了一下桌子：“有這事兒你們怎么不早點跟我說？”

    就這件事，他這個當?shù)�的還是第一次知道呢。

    第585章

    反目

    麥穗看了一眼江臨山搖頭：“爹，這事情跟您說了有什么用？打大郎二郎一頓？您覺得打他們他們就聽嗎？”

    “與其打一頓，不如用現(xiàn)在二叔二嬸的法子，現(xiàn)在大郎二郎也知道賺錢不容易了，也知道什么事情不能觸碰底線了，這樣子就挺好的。”

    于翠仙不滿：“這還叫知道不能觸碰底線？都投機倒把去了，你二嬸也是一個大廠子的廠長，她能不知道這事情是不好的？”

    “娘，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這一次是政策的變動，以后可能就允許大家拿東西出去做小買賣了，而且這可不是二嬸鼓動他們去的，是大郎二郎自己聽了廠子里的工友的話才想去看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