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繩索差不多百米長,眼看著都快放了三分之二,景玓他們的心越揪越緊,這等于二十多層樓的高度,如果普通人從這里摔下去,后果真是不堪設(shè)想。
而就在他們額頭漸漸冒冷汗時,下墜的繩索突然停止了。
沒一會兒,繩索搖晃起來。
見狀,影韻道,“影風(fēng)這是在叫我們下去!”
景玓和夏炎靂對視一眼后,同時做下決定,“下!”
于是,他們一個接一個順著繩索陸續(xù)滑下山崖。
沒多久,全都站在了崖底,然而所有人都為之倒抽冷氣。
崖下跟上前全然不同,沒有跟人比高的荊棘叢林,全是嶙峋亂石,即便有些雜草從石縫中長出來也不打眼,入目所見一片荒涼之感。
再者,站在崖下,光線竟比山上還明亮,莫名地透著一股詭異。
但是,荒涼和詭異都不足以嚇到他們,真正讓他們?yōu)橹捏@的是,遍地的尸�。�
有化白骨的、有半腐爛的……
數(shù)量之多,不論千計,起碼也有一兩百。死狀各異不說,那臭氣更是讓人一言難盡。
白芍捂著鼻子道,“幸好我們之前服了解毒藥,不然也叫這里的尸毒拿去半條命!”
聽到這,景玓他們臉色更是不好看了。
夏炎靂冷聲招呼,“影風(fēng)、影韻,趕緊找一找,可有暗衛(wèi)營的人!”
影風(fēng)、影韻得令,立馬在尸堆中翻找起來。
景玓、羅瑋、白芍也都加入尋尸中。
半個時辰過去,周圍幾百米范圍內(nèi)都沒有發(fā)現(xiàn)暗衛(wèi)營的人。不過通過這一番尋找,他們發(fā)現(xiàn)了另一件事,不少尸骸的衣物都是同色同式,其中還有同款的牌子,只是這些牌子或玉雕、或竹雕,但都雕著同一個‘闇’字!
“炎靂,這里好些都是闇云門的人,粗略算算有大幾十,看尸化的程度,起碼死了好幾個月了�!本矮Z說這些的時候,心中早已不是滋味。
紅姑剛出現(xiàn)的時候她對闇云門的確沒有好印象,但后來發(fā)現(xiàn)紅姑和霍勇德是假冒闇云門的人以后,她對闇云門的偏見自然就消失了。
眼下看著如此多闇云門人的尸骨,幾乎可以說是滅族的程度,她實在很難想象他們究竟經(jīng)歷了什么,總不能說整個宗門的人集體想不開一起跳崖尋死……
夏炎靂在發(fā)現(xiàn)闇云門人的尸體后便異常的沉默,聽景玓分析完,臉色更是陰沉得發(fā)黑。
他的心情景玓自然能理解,可她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這已經(jīng)算得上是屠殺了。
可這樣的屠殺到底是誰做的?
景驍、司空恒玙、還是皇后?
如果是皇后……
她家炎靂身為霍臨香的兒子,面對母族被屠,這筆血海深仇要如何收場?
第263章
三爺,你這是去哪里挖煤了
他們不眠不休的又是山林闖蕩又是谷底尋尸,終是累了。可這遍布尸骸之地也不是他們休息的場所,于是在夏炎靂帶領(lǐng)下,他們六人往亂石深處而去。
霧蒙蒙的天,荒涼陰寒的環(huán)境,空氣中似腐似臭的氣息,饒是他們六人結(jié)伴,也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就像走在了傳說中的地獄中,看不到盡頭。
一路上大伙都是冷汗和熱汗交織,既疲累可又不敢掉以輕心。
走了兩三里路,突然聽到了水聲。
大伙尋著聲音而去。
沒多久,就見一瀑布從崖上傾斜而下。
羅瑋率先邁開腿就要往瀑布沖去,想洗把臉讓自己更清醒些。但影韻卻抓住了他手腕,低聲提醒,“別去!”
“怎么了?”羅瑋不解地看著她。
“你沒看到那水是黑色的嗎?”影韻皺著眉指了指瀑布下的水潭。
羅瑋定眼一看,臉色瞬白。
其他人自然也看到了。
影風(fēng)揪心道,“這里真不是人呆的……不,不止是人,我們一路闖過來,連只蟲子都沒看到!如果影磊他們在這里,能活下去嗎?”
他們是服了解藥才能如此肆無忌憚地在這里行走闖蕩,若是沒有王妃給的解藥,他們怕是早都被這里面的瘴氣熏暈了。
白芍走到瀑布下方的潭水邊,將潭水檢查過后,與他們說道,“這水中并無瘴氣,只是被炭塵污染了。”
聞言,景玓他們都面露驚詫。
被炭塵污染了?
難道這里還有炭礦不成?
不過不管怎樣,被炭污染了也總好過有毒,即便不能喝但多少也能用。
隨后夏炎靂讓大家就地休息,又分成兩隊在近處找了些枯枝野草生火取暖。
將隨身的干糧和水袋拿出來充饑后,景玓望著頭頂巨幕一樣死氣沉沉的天空,這會兒時間已經(jīng)是下午三點了,要不是有手表,在這仿如永失天日的地方,別說生存能力了,就是心態(tài)也會崩塌的。
“王爺、王妃,這里有暗衛(wèi)營留下的記號!”影風(fēng)突然驚叫。
原來是他坐著的一塊石頭,他突然摸到上面有雕刻的痕跡,定眼一看才發(fā)現(xiàn)是熟悉的記號。
這是他們暗衛(wèi)營特有的。
夏炎靂和景玓立馬繞過火堆過去,影韻、羅瑋、白芍也跟著上前。
但仔細(xì)看過記號后,影韻說道,“這記號真奇怪,沒指明他們前往的方位。”
羅瑋反問,“意思是他們在附近?”
所有人下意識地環(huán)顧四周。
先前他們尋找干枝野草時順便就查看了附近,除了兩三具無名白骨外,并沒有發(fā)現(xiàn)其他。而周圍荒涼歸荒涼,陰森歸陰森,但好像沒什么地方可供人藏身的。
俗話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如果什么都沒有,必定另有玄機(jī)!
不過夏炎靂沒有讓大家再去搜找,而是說道,“先原地休息,養(yǎng)好精神再做打算!”
大家都是血肉之軀,再是有毅力,體力也會耗盡,何況適當(dāng)?shù)男菹⒁彩菫榱藨?yīng)對后面未知的情況。
隨后兩人一組輪流值守。
輪到景玓和夏炎靂時,夫妻倆已經(jīng)小睡了一個時辰,在潭水邊洗了把臉以后,感覺精神恢復(fù)了不少。
看著不遠(yuǎn)處陷入沉睡的羅瑋四人,景玓幽幽嘆道,“早知道就不讓他們跟著來了。我們雖然不懼這里的毒氣,可食物有限,一旦沒了干糧,這里連能吃的草根都沒有。而前面還不知道是什么情況,這死亡之谷真是名副其實啊!”
夏炎靂握著她的手,低沉道,“不如你帶他們返回去,我……”
他話還沒說完,景玓便瞪著他打斷,“收起你的想法,再多說一個字我非揍你不可!”
夏炎靂將她攬到懷中,在她耳旁輕道,“不管這次能否找到影磊他們,待我們回京,我立馬向皇上請旨,下到封地,此生再不入京�!�
景玓搖頭,“想象很美好,可現(xiàn)實很骨感�;屎髮δ慵蓱�,不是你想離開就離開的。相反的,留著京城,在皇上眼皮下她還會收斂,若是你離開京城,反而給了她更多對付你的機(jī)會。等這次回京,我把情況向爹和大哥說明,請他們一起跟皇后談?wù)�。如果她仍舊執(zhí)迷不悟,非要自找不痛快,那我也不再慣著她了。大不了就讓皇上曝光你的身世,讓你認(rèn)祖歸宗,一旦你恢復(fù)了皇子的身份,不但可以給她添堵,以后再遇上什么麻煩,世人第一個懷疑的也會是她�!�
夏炎靂輕笑,“可我不想做皇子,私生子太難聽了,還不如太師嫡子來得風(fēng)光�!�
景玓冷哼,“怕什么?如果皇上知道皇后背地里干的這些事,只怕會立馬追封你母親為貴妃,到時用不著我們給皇后添堵,就皇上一個人都能將她氣死!”
本來她對景良姍是沒有惡意的,甚至幾次三番都站在景良姍的立場去諒解她,可泥人也有三分脾性,何況景良姍越發(fā)過分,不但弄假的親人出來意圖拆散他們夫妻,甚至還把她婆婆的家族都牽扯進(jìn)來……
想到闇云門人的那一具具尸體,她就很恨。
從一開始她就不該對皇后虛與委蛇,而是應(yīng)該直接對著干。
正說著話,夏炎靂猛地抬手。
景玓驚了一下,往他手心看去,只見他手心里多出一顆黑色的石頭……
不,是炭子!
她心下腹誹,難道瀑布上面就是礦山?
然而,下一刻她就推翻了這種疑惑。因為緊接著又有幾枚炭子從瀑布中飛濺出來,那飛濺的弧度根本不是從頂上順?biāo)湎碌模菑钠俨贾酗w出來的!
夫妻倆臉色變了又變,快速交換眼神后,他們突然朝瀑布半腰飛去——
這一入瀑布中,他們才驚然發(fā)現(xiàn),原來瀑布后面竟藏有一個崖洞!
“你們……總算來了……”
漆黑的洞穴中,他們看不清楚情況,可當(dāng)聽到賀老三那蒼老無力的聲音,他們震驚得不行,“三爺?!”
景玓回過神,趕忙從布袋里掏出手機(jī),打開手電筒尋找賀老三的身影。
此刻的賀老三背靠著石壁,整個人呈癱軟狀,身上衣袍又黑又破,包括一臉張都是黑乎乎的,不論是身形還是容貌都變了樣,要不是聽出了他的聲音,夏炎靂和景玓根本就不敢相信,這是那個精神矍鑠的老頭兒!
“三爺,你這是去哪里挖煤了,把自己搞這副德性?”
第264章
三爺功力盡失,怕是沒多少時日了。
“丫頭……別……別說了……我……我快不行了……”賀老三向她伸手,仿佛用盡了全力似的,一臉痛苦。
手機(jī)的光亮打在他臉上時,景玓是被他黑不溜秋的樣子嚇到了,看清楚他的神色,這才發(fā)覺他情況不似開玩笑。
夏炎靂同樣看出大問題,趕緊上前將他抱了起來,然后迅速飛出瀑布。
白芍、影風(fēng)、影韻、羅瑋很快醒了過來,面對狼狽不堪且奄奄一息的賀老三,都狠狠地嚇到了。
白芍替他把完脈,便對景玓說道,“王妃,是毒氣所致!”
景玓立馬從布袋里拿出藥瓶,直接倒出一把,準(zhǔn)備喂賀老三服下。
白芍止道,“王妃,一顆就夠了!”
說完,她從景玓手心里捻起一顆放進(jìn)賀老三嘴里,然后又拿水袋喂賀老三喝水。
賀老三臉上的痛苦開始緩解,只不過人極度虛弱,連雙眼都沒法全部睜開,瞇著眼看了看他們后,突然暈了過去。
“三爺!”景玓忍不住喚他。
“王妃……”白芍突然欲言又止。
“怎么了?”
“三爺他功力盡失,怕是沒多少時日了�!�
“什么?!”聽此消息,不但景玓驚駭,夏炎靂、羅瑋他們幾人全都瞪大了眼。
“不知道發(fā)生何事,但三爺確實快……油盡燈枯……”
景玓探出的手止不住顫抖,看著面前這個消失數(shù)月突然枯瘦的老頭,此刻再也不覺得他身上臟兮兮的,唯有的只有難受……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竟讓他把自己折騰成這樣?
他不是隱世方士嗎?不是說已經(jīng)修煉到辟谷的境界了嗎?不是能掐會算知曉一切嗎?
為什么還會這樣?!
每個人的心情無一不是沉重的,都守著賀老三等到他蘇醒。
差不多過去兩個時辰,賀老三總算睜開眼了。
看著一張張喪氣的臉,他反而先咧嘴笑問,“你們這是做甚?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等著給我辦后事呢!”
“別亂說!”景玓激動地低斥,“你要胡說八道,我就讓你暴尸荒野!”
“呃……開個玩笑而已,這么激動做啥呢?我這不是好端端的嘛!”看她一下子紅了眼眶,賀老三趕緊坐起身擠出笑,“行啦行啦,大不了我以后不開這種玩笑了!”
在他暈迷之時,影風(fēng)他們已經(jīng)替他擦洗過。但不再黢黑的他氣色也并不好看,蒼白中帶著明顯的黃氣,病態(tài)很是明顯。不過,他眼中恢復(fù)了精神,說話也有了中氣,看著像是沒事了。
景玓不想拆穿他,也狠不下心拆穿他,只緩了語氣問他,“你不聲不響離開,一直都在這里窩著嗎?”
賀老三招了招手,示意站著的夏炎靂他們坐下。
然后才說起原委,“夜家那小子太過依賴我,我不想被他煩,所以才躲著他。現(xiàn)在跟你們說了也不怕,他和小玓只要有了孩子,便是不在一起,也沒人能將他們分開。只是那小子總愛問東問西,哪有追女子像他那么麻煩的?有些事只有他自己想明白了才會有結(jié)果�!�
他喘了一口氣,接著道,“正巧那時出現(xiàn)個叫紅姑的女子,我見鈺王派人去調(diào)查她,便跟著來到這里。不想,影磊那小子為了打探闇云門的消息,竟著了別人的道,讓人廢了武功,然后送去了煤窯做苦力……”
“什么?!”景玓他們再一次震驚到了。
“你們也知道,我是能算一些事,可是這也是他們的劫數(shù),十幾個人啊,我哪里擔(dān)得起這樣的因果?我阻止不了,只能暗中跟著他們。可煤窯上管事的人也太不是東西了,那些被他們騙去做工的人要么被折磨死,要么被活活累死。我廢了好大力氣將他們救出,然后帶他們逃進(jìn)這里……”說到這,賀老三抬手指了指瀑布,“我用盡畢生……用盡全身力氣才推算出那里有密道,然后將他們一個個從密道中送出去。”
用盡畢生……
畢生什么?盡管他及時改了口,可景玓也猜到了他的原意。早前就聽他說過,他也不是瞇著眼就能知曉天下事的,違背天地規(guī)則,必定要承受一定的因果。
至于因果何時到,那就沒人能說得清楚了。
看著他們眼中的心疼和不忍,賀老三又笑了,“你們別為我難過,從我強(qiáng)行替玖天改命開始,我就知道會有這么一天。何況我還做了那么多有違天理之事,能撐到你們出現(xiàn),我已經(jīng)很知足了。你們也不要覺得是我拿命去救了影磊他們,他們命不該絕,只是他們身上沾了殺戮,失去武功也是他們該承受的因果�!�
“好了,別說了,保持體力,等回去后再慢慢說�!本矮Z溫柔的為他揉胸順氣。
“丫頭,你手機(jī)里有玖天的畫像嗎?”
“……”
“上次是小玓給我看的,我不知道你是否也有玖天的畫像,我想再看看玖天……”
第265章
閨女也太不懂事了,晚點哭不行嗎?
景玓明白,他所說的‘畫像’就是手機(jī)中的視頻和照片。
想到什么,她趕緊拿出手機(jī),笑著與他說道,“也都怪你,每次出現(xiàn)都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我都沒機(jī)會給你看!我們回來前,玖天還特意為你錄制了視頻呢!”
她一邊翻出視頻播放,一邊給他解說,“你瞧瞧,玖天現(xiàn)在是不是很帥?雖然他現(xiàn)在還是孩子,但他心智成熟,學(xué)習(xí)那邊的東西可快了!你看,這是他玩游戲時的樣子,是不是很酷?”
賀老三接過手機(jī),眼窩瞬間濕潤。
直到看到最后一條視頻,他再也忍不住,老淚縱橫——
只見視頻中玖天跪在地上,對著他磕了兩個響頭,用著稚氣的嗓音哽咽說道,“爹,孩兒在這里過得很好,爸爸視我如己出,哥哥和姐姐們都很疼愛我,我在這里已經(jīng)開始了全新的生活,很幸福很幸福。爹,孩兒沒法再回去看您,望您保重身體,福壽無疆。爹,您今生對孩兒的恩情,孩兒無以為報,若有來生,孩兒必將以另一種身份回到您的身邊報答您�!�
“我的玖天……”賀老三將手機(jī)捂進(jìn)懷里,哭得不能自已。
景玓他們誰也沒出聲,只是默默的轉(zhuǎn)過身擦拭眼角。
突然,哭聲戛然而止。
景玓猛地轉(zhuǎn)回身,眼淚再也忍不住洶涌滾落,“三爺!三爺——”
手機(jī)從賀老三手中滑落。
賀老三已合上了雙眼。
雖一臉是淚,但嘴角卻是上揚(yáng)的。
臨終前,還能見到兒子的影像、聽著兒子的話語,這于他來來說,是真的無憾了……
……
通過瀑布后面隱匿的那條暗道,景玓他們很順利地走出了迷霧山。
只是出口已經(jīng)不在原來的地界內(nèi),而是在靠近一個叫嘉州城的古墓群中。
隨后他們進(jìn)了嘉州城。
夏炎靂安排羅瑋和影韻留在城中尋找影磊他們,他和景玓則是帶著賀老三的遺體馬不停蹄地趕回了京城。
對于還在迷霧山附近興風(fēng)作浪的司空恒玙和景驍,他們現(xiàn)在既沒心情去管,也因為人手和距離的原因暫時管不著。景玓現(xiàn)在只想回京,認(rèn)認(rèn)真真給賀老三辦一場葬禮,早點讓他入土為安。
得知賀老三的死訊,明瑜幾乎是不敢置信,當(dāng)看到棺槨中賀老三的遺體時,她才‘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玓兒……到底發(fā)生了何事……三爺怎么就沒了呢……好端端的他怎么說沒就沒了……怎么可以這樣……他那么有本事的人……是誰害死的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