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黎越嘻嘻笑起來,是真的說得挺愉悅的,可不知為何許寄的表情看著更冷淡了些,只聽后者道:“沒意思,小屁孩之間的互相捉弄也值得和我說?”
“哦哦那個……”
黎越又說了一堆,口齒不清一點都不影響他的興致,“小時候換牙期牙齒會癢,我咬公仔咬枕頭都不舒服,直到有一次我和他打架,哦……準確的說,是單方面地揍他,接著我咬了他,那一刻,我覺得我找到了我的專屬磨牙棒。”
許寄像是終于有點感興趣了,他望過來,“然后?”
“然后我就經(jīng)常咬他,”黎越道,“考試沒考好,籃球丟了找不到,鞋子被人踩了一腳,或者看不順眼了,心情不好了,今天的飯菜不好吃了。他不出聲不敢叫,出血了也只知道哭,慫包。”
許寄的眼神涼了下來,嘴角卻越勾越大,“繼續(xù)�!�
“他現(xiàn)在手臂上都還有疤吧!還有您知道嗎?”黎越湊過來,“雖然他和他媽一個賤樣,但不得不說,那張臉的確是長得好啊……跟個女人似的�!�
不,許寄并不覺得黎聽的漂亮是雌雄莫辨的,是明顯帶著男人的輪廓與眉眼。
黎越:“所以啊,你懂的吧,都男人,況且小時候好奇,就忍不住摸他,可哪知道!他竟敢還手!媽的,我一氣之下一口咬住他后脖子�!�
許寄眼神一凝,一字一頓地重復(fù):“后脖子?”
“啊是啊,”黎越說,“硬生生扯下一塊肉來,地上都是血!讓他敢反抗!他疼得不�?�,哈哈我還是第一次見他哭得那么大聲……誒許少,您和我說說唄,那張臉在床……”
話音未落,黎越怎么都想不到,他被人一拳狠狠地砸在了臉上,還未反應(yīng)過來,側(cè)頸突然劇烈一痛,倒下的時候臉上甚至還帶著猥瑣的笑意。
許寄把未熄的煙摁在土里,手指扯松領(lǐng)口,打電話叫人過來。
余光一瞥,似乎有人逛到了露天陽臺。
許寄側(cè)頭,無言地盯著來人。
“對、對不起!我什么都沒看到!”來人被那眼神和倒在地上的人嚇得屁滾尿流,沒看清許寄的臉就跑了。
許寄打不通黎聽的電話,發(fā)微信也石沉大海。
沒有人回復(fù)。
因為掛電話生氣了?
可他把黎越劈暈不久后就重新播過去了,距離現(xiàn)在也過了快六小時,外邊天都黑了,時針悠悠指向11。
許寄坐在落地窗上,順手又播了過去,還是沒人接。
這時,物業(yè)忽然打了個電話過來,“喂請問是2037號業(yè)主嗎?”
許寄:“是。”
“是這樣的先生,”物業(yè)道,“今晚巡夜的保安告知我們,有個男人已經(jīng)站在您房門前快一個多小時了,請問您認識嗎?如果不認識需要我們?nèi)ヲ?qū)趕嗎?”
許寄心一跳,猛地拉開一點二樓的窗簾。
不是黎聽是誰。
“不用,認識的,”許寄道,“謝謝,辛苦。”
黎聽的腳邊已經(jīng)躺了數(shù)不清的煙頭,他坐在行李箱上,不知自己在等什么,他火急火燎地趕回來想解釋,可到了門前,又不敢了。
要說什么呢?許寄肯定知道了吧?那說什么都沒有用吧?明明才剛和好,明明他才剛認清自己的……
“黎聽�!�
一束暖黃的光猝不及防地將黎聽納入光亮中,他被刺得睜不開眼,卻又不想閉上,愣愣地看著許寄站到門口,幫他擋住了一下子對他來說過亮的燈。
許寄發(fā)現(xiàn)了,在強光的照射下,黎聽的瞳孔其實是淺棕色的,眼睛迷茫,嘴唇微張,又漂亮又可憐,像一只無家可歸的、粘在別人家門口但又不敢打擾的小狗。
他走下臺階,伸手想去拉黎聽的手臂,卻被后者下意識躲開。
黎聽自己都愣了,正想開口解釋,就被人不容置疑地扣住了后腦。
“黎聽,”許寄心情看起來并不好,唇線下壓,顯得臉部線條越發(fā)冷硬,“我覺得我需要重新給你解釋一下。”
黎聽望著許寄近在咫尺的臉,屏住了呼吸。
“我說你必須對我坦誠的意思是,不是不能對我撒謊,而是沒必要對我撒謊。”
半晌,黎聽聲音艱澀,“我沒有對你撒謊,我說了我以后會告訴你的�!�
“我知道,”許寄說,“我沒有生氣,我只是想告訴你。不觸碰我的底線,你做什么我都不會疏遠你,所以不要害怕。”
第48章
“我喜歡你。”
工作室二樓的房間,黎聽陷在柔軟的被褥里,他睡熟的臉被兩三件不屬于他的衣服擋了大半,滿鼻尖都是許寄的味道。
兩個月的辛苦工作,大家都非常疲憊。所以他放了個假,讓大家好好休息一天。
昨晚聽到許寄回答的他像是塵埃落地,一直以來懸著的雙腳終于踩到了實地。
他第一次切實體會到安全感名為何物,特別是睡在許寄的床上,被許寄的衣服包裹著,讓他睡得特別沉,睡得不知今夕何年何月。
他是被李涇的電話吵醒的,“黎聽你火了!”
黎聽黑發(fā)散亂在枕頭上,睡眼惺忪地側(cè)過頭,埋進許寄的衣服里,只露出兩只充滿困意的眼睛去看李涇發(fā)過來的鏈接。
視頻是偷拍視角,他穿著極其不修邊幅的休閑衣,頭發(fā)隨便挽著,一些碎發(fā)落在臉側(cè),手戴著很普通的工人手套,正對著店面的大門比劃著什么。
可他白,長得好看,又是長發(fā),站在那仿佛仙子下凡一般,滿屏清冷感,氛圍感拉滿。
視頻文案也如此:靠我是見到了什么仙子嗎?
轉(zhuǎn)發(fā)2.8w,評論1.1w條,點贊3.4w。
啊……黎聽想起來了,當時的確是有個很年輕的女生過來問他能不能發(fā)到網(wǎng)上,他也沒在意,隨口答應(yīng)了,沒想到這么容易就火了?
李涇很激動:“別睡了!我現(xiàn)在趕回工作室,咱拍一拍視頻!”
在工作室未搬之前,他們的未來計劃里就有打算開展玻璃diy的業(yè)務(wù)。恰巧新工作室裝修好了,現(xiàn)在契機也來了,剩下的,就靠黎聽的顏值把人吸引來了。
黎聽回復(fù)之后把手機扔在床上,他抱住已經(jīng)被他弄得皺巴巴的衣服,閉眼不動了。
他不在的這段時間,許寄把這的窗簾換成了特別厚重的那種遮光窗簾,哪怕正午十二點也仿佛在黑夜。
黎聽感覺自己把許寄衣柜里的所有衣服都聞了一遍,衣服拿出來,長期和他睡在一起,漸漸地都沾上了他的味道,沒了那股古龍香。
他想著能不能和許寄打個商量,重新?lián)Q一批衣服,或者……把當天穿在身上的留下來。
李涇很滿意地看著手機里剛拍的視頻,直男視角也遮掩不住主角逆天的美貌。
黎聽熄了火槍,摘下護目鏡,“怎么樣?”
李涇豎起大拇指,“完美,杠杠的,我們一開始怎么定價?”
黎聽早就想好了,“新店開業(yè),199單人任選玻璃制品,朋友或情侶結(jié)伴388雙人任選,過了這一個月,恢復(fù)299一個人,如何?”
李涇道:“也行吧,就賺點小錢,辛苦不重要,咱名氣先打起來�!�
許寄工作室這兩個星期休息,飯?zhí)米匀灰膊粫_。
兩人為了省錢,自己在工作室煮飯吃,另一個剛畢業(yè)的年輕小伙子都有些看不下去了,“那個老板啊……我們上一陣子不是接了挺多單子的嗎?也賺了不少錢,至于到這種地步嗎?”
李涇敲了下對方的頭,“你懂什么,一個人一天一百,兩個人就是兩百,一個月下來就是三千�!�
“這些訂單賺來的錢不能攢,”黎聽笑了下,解釋道,“要不停拿去轉(zhuǎn)化�!�
令所有人沒想到的是,開業(yè)當天,來玻璃diy的客人竟然多得排起了隊,一眼看過去,全是女生。
黎聽穿著棉麻料子的白襯衫,圍著工作圍裙出現(xiàn)在大家的視野里時,甚至還引發(fā)了躁動。
他剛放了一批人進去,轉(zhuǎn)身對仍在等待的客人露出一個淡淡的笑,“抱歉,可能還需要等一會,要不要吃芒果軟糖?”
李涇和黎聽首先會和客人科普什么是玻璃藝術(shù),其次帶他們?nèi)ヌ暨x自己喜歡的玻璃與顏色,然后手把手教學(xué)。
一天下來,營業(yè)額竟然非�?捎^。
黎聽又重拾了給許寄發(fā)消息的習(xí)慣,只不過,不再像一開始那般不知節(jié)制地發(fā),現(xiàn)在是許寄不回他就停手。
他們也不聊什么重要的事,就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日常。
明天就是許寄工作室開工的日子,仔細算算,他和對方已經(jīng)超半個月沒見了。
黎聽笑了笑,不由自主地開始期待明天。
“嗯?”楚期道,“你說老板嗎?他沒和你講嗎?他最近來不了了。”
那股熟悉的落差感又來了,黎聽皺眉:“為什么?”
“他滑雪把腿摔斷啦!”楚期無語地插著腰,“算了,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黎聽一個怔愣,“腿摔斷了?”
“嗯,是啊�!�
黎聽沉默了,許寄不僅不告訴他,連只言片語都未提起。
中午吃飯,黎聽對面的人變成了楚期。
兩個人不算熟,唯一的聯(lián)系便是許寄,那么聊天的內(nèi)容自然也是圍繞著許寄展開。
“對了,你那個宣傳片呀,”楚期咬了一口小雞腿,“上首頁了嗎?”
“上了,”黎聽笑了笑,“最近訂單增多,有賺到一點錢�!�
楚期把胡蘿卜都挑出來,“這樣,老板之前還說要不要幫你上首頁來著。”
“嗯?”黎聽想到了第四天仍在首頁上的事,他語氣有些遲疑,“……那幫了嗎?”
不僅如此,他們的宣傳片直接霸了一個星期的榜,也就是說,那個人多給了四天的錢。
“這我就不知道了,”楚期以為他是不好意思,便道,“嗨你不用跟他客氣,老板錢多著呢,上次幫你澄清,都不知道花多少錢了。”
黎聽這下是真的愣住了,“什么澄清?”
“�。俊背谔ь^看他,“你不知道嗎?就你被冤枉出軌,你繼母澄清的那個視頻,老板花了錢擴散的�!�
楚期最后那幾個字,黎聽已經(jīng)聽不進去了,他記得當時自己躺在小旅館的床上,時不時就看一下手機,非常焦慮,簡直要發(fā)瘋。
因為他發(fā)現(xiàn),好像沒什么人關(guān)心。
可到了晚上,一下子又傳得沸沸揚揚,甚至還有,他松了一口氣,以為是大家終于吃到瓜了。
那段時間真的是他最難熬的日子,他萬萬沒想到,是許寄幫忙了。
許寄的左腿被固定,他一時忘了自己瘸了,下床時被痛得一抽,重新倒在床上。
手機響起,他有氣無力地接通。
“許少,這人一直在哭嚎,說自己錯了�!�
許寄:“不用管。”
實不相瞞,他在看到黎越全沒了的牙齒那一瞬間,他想的不是要千刀萬剮才解恨,而是要把人關(guān)起來,萬一報警,黎聽的人生就毀了。
“許少,查到這人在六個月前叫了七八個女人去他的包間。”
嫌惡的表情一閃而過,許寄道:“那些女的成年了嗎?”
“都成了。”
“是自愿的嗎?”
那邊道:“應(yīng)該是的,有查到金錢交易�!�
那不行,許寄忍著疼把左腳抬上床,嫖娼屬于違法行為,一般不會坐牢,只有拘留。
“繼續(xù)查。”他吩咐。
電話掛斷后,許寄躺在床上開始出神,漸漸地有些昏昏欲睡,腿斷了就是很煩,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躺著坐著發(fā)霉。
就快要在睡著之時,門鈴響了,許寄瞬間清醒了個透。
但問題是,漢景是個二層小別墅,他現(xiàn)在在二樓,如果要開門的話,他要先單腳蹦跶下樓梯,再蹦跶去開門。
雖然每次骨折都是自己一人,對這樣的事情已經(jīng)頗為習(xí)慣。但不代表沒發(fā)生過踩空直接從樓梯上摔下去,導(dǎo)致另一條腿也骨折的荒唐事。
還是兩次。
他當時站都站不起來,痛得兩眼一黑,兩條腿呈扭曲狀歪在地上。還好他有著手機隨身攜帶的好習(xí)慣,只能喊紀馳過來把他抬去醫(yī)院,真的非常沒有尊嚴。
只要想起來,許寄都想從這個世界消失,是他一輩子無法磨滅的黑歷史。
紀馳和紀方池曾經(jīng)也說要來照顧他,但都被他義正嚴辭地拒絕了。
五分鐘后,許寄在門鈴的響聲中艱難下樓,好在平安無事。
他煩躁得不行,想著無論是誰他開門后都要大罵一頓。
“操,誰……”話音在見到黎聽的臉后戛然而止。
黎聽的視線從許寄被固定住的腳移到鬢角留下的一滴汗,他問:“為什么不告訴我你受傷了?”
許寄不知為何,在對方質(zhì)問委屈的眼神下,他竟有點心虛,可沒什么好心虛的啊。
他道:“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而且你工作不是很忙嗎?我想著別打……”
“我能進去嗎?”黎聽打斷道。
許寄一愣,“什么?”
黎聽重復(fù)了一遍:“我能進去嗎?你腿不是不方便嗎?我可以幫忙�!�
許寄拒絕道:“不用,我自己一個人可以�!�
“許寄,”黎聽站在臺階下,仰頭望他,“總歸是不方便的,我也不會打擾你,就像之前在瀕海那樣而已。”
許寄扶著門框,不說話,安靜地盯著對方。
兩人對峙著。
黎聽喊他的名字,繼續(xù)道:“我想進去,我能進去嗎?”
許寄還是沒讓開路,黎聽也不動。
半晌,前者輕嘆了一口氣,妥協(xié)了,“進來吧,不要亂動我的東西�!�
聽到答應(yīng)的那一瞬,黎聽抿緊了唇,他踩上了漢景的地板,他的影子占據(jù)了漢景的一席之地。
雖然黎聽沒談過戀愛,但他不是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子,過了今年生日,他就27了。
再怎么遲鈍,再怎么震驚,再怎么不相信,他也不可能察覺不到自己對許寄的關(guān)注度與占有欲早已超了朋友的界限。
自欺欺人無法改變事實。
在外地的一個月,他強迫自己不去聯(lián)系許寄,一點一點地把自己的感情弄清楚。
他到底想要什么?
然后他發(fā)現(xiàn),他不再對許寄撒謊的主要原因,除了他也想改正以外,也不想再騙許寄了。
他不是被果斷分開的手段嚇到再不敢,而是,不想再看到那時許寄痛苦失望的表情。
每天工作結(jié)束的休息時間,黎聽最經(jīng)常做的事情就是趴在小旅館的床上,望著與許寄的聊天框出神。
直到他終于不再逃避。
啊,原來是這樣嗎。
黎聽不得不承認,如果不是黎耀行為了救公司,許乘躍為了挑選兒媳,他可能一輩子都不會與許寄這種天之驕子有聯(lián)系,因為他和許寄完完全全是兩個世界的人。
意識到這件事時,黎聽被難以言喻的難過淹沒,可很快,他就又想到了,真的一點可能都沒有嗎?
不僅讓住進工作室的房間,還明知道自己對他有欲望的前提下,允許聞衣服。
許寄也是男人,不可能不知道他到底是用來做什么。
而且聞衣服,這個行為在一般人眼里算變態(tài)了吧?真的會有人接受只是兄弟情的朋友聞著自己的衣服擼嗎?
外加剛才,他進了紀方池都沒進過的漢景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