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隔壁，名為黎聽的男孩子穿著洗得發(fā)白的校服，頭低著，一層黑黑的頭發(fā)擋住了側(cè)臉。

    “喂，”余市見他沒回應(yīng)，得寸進尺地撩了一把長發(fā)，靠近，“我在問你話啊，聽到了嗎？”

    青春期的男生運動，天氣又熱，手汗、汗臭都糊上來了。

    惡心。

    黎聽垂下眼睛，沒有拂開對方的手，低低道了一聲：“不熱�！�

    “誒哈哈哈真的嗎？”殊不知余市的手直接越過長發(fā)，貼上黎聽的脖頸蹭了一把，“咦！都是汗��！好惡心��！”

    黎聽猛地側(cè)頭，手指有點發(fā)抖，但嫌惡的表情仍然藏得很好，他沒說話，只躲開。

    抬頭才發(fā)現(xiàn)，眼前的少年好看得簡直不像凡間的人類，還未長開的五官小小的，很精致。

    哪怕黎聽的態(tài)度很溫和，但余市才不管，他需要的只是一個能找樂子的借口。他手停在半空，狠狠箍住黎聽的脖頸，“干嘛？不愧是黃花大閨女嗎？還沒出嫁不讓碰是不是啊？”

    坐在周圍的男孩子頓時哄笑起來。

    黎聽只微垂著頭不說話，這樣的話不知聽過多少次了。他大可可以像在家一樣裝，這樣自己肯定能免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煩，但……

    惡心，好惡心。

    是同黎家不一樣的惡心，青春期的男孩子滿腦子里只有：性。

    余市只覺得沉默是對自己的挑釁，他往后扯了一把黎聽的長發(fā)，“想死嗎？待會來廁……”

    恰巧這時，周一第一節(jié)

    課的上課鈴響起。

    老師準時踏進教室。

    余市完全沒放在眼里，繼續(xù)道：“待會下課來廁所�！�

    “同學(xué)們，”老師忽略底下交頭接耳的人，自顧自地道，“我們班里轉(zhuǎn)來了一名學(xué)生�！�

    余市的注意力暫時被吸走，黎聽小心翼翼地將頭發(fā)弄回自己身側(cè)，他沒抬頭，呼吸也很輕，降低存在感是他下意識會做的事，他只聽見臺上一個低冷的男聲道了一聲：“許寄�！�

    黎聽盯著桌子上的試卷走神，他不知道哪個xu也不知道哪個ji，他也不是很感興趣。

    余光瞥過一個身影，轉(zhuǎn)學(xué)生走到他們這邊的過道。

    “誒對，”老師道，“咱們班里沒有多的位置，就麻煩新同學(xué)先坐在最后邊了，到時候再集體換位置，大家好好相處！”

    黎聽下課被扯去了廁所，惡心發(fā)臭的味道，被鞋踩得發(fā)黑的地板，又濕又臟。

    那些人要脫他褲子，他死命反抗，不肯，于是被打了一頓。

    太多人了，七八個。

    黎聽想到了先前反抗的下場，外加這幫人像蟲子一樣陰魂不散�？杉幢闳绱�，他也不想在這么惡心的地方躺倒，于是硬生生撐著。

    好在下課時間只有十分鐘，他的外套臟了，一片黑污，散發(fā)著臭味，嘴角流著血，顴骨腫了一塊。

    周圍的人都在嬉笑，他們干著自己的事，很吵，臺上的老師也不管，只完成自己的講課任務(wù)。

    余市見他回來，還要笑，“黎聽，你身上好臭啊，掉屎坑了？”

    黎聽沒聽到一般地回到自己座位上，拉開椅子的動作很輕。

    可余市并不打算讓他安生，一腳踹向椅子腿，“誒我問……我操！”

    話音未落，余市后背猛地一股巨力，椅子腿摩擦地面發(fā)出滋啦一聲，他人連帶著椅子往前一栽，胸口撞上了桌子。

    班上的人都被這動靜弄得安靜下來。

    余市第一次在眾人面前丟面子，他目眥欲裂，漲紅了臉，“他媽誰啊？！”

    一轉(zhuǎn)頭，轉(zhuǎn)學(xué)生轉(zhuǎn)著筆、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你找死！”余市吼了一聲，舉起拳頭。

    許寄還是坐著，抬腳又是一踹，正中對方肚子。

    全班赫然。

    轉(zhuǎn)學(xué)生力氣極大，余市被一腳踹到了地上，捂著腹部蜷縮起來，

    老師終于有了動作，意思意思道：“干嘛呢，別打架！林書你拉一下！”

    沒人動。

    “吵死了，”轉(zhuǎn)學(xué)生的聲音響徹教室，“老師的話都聽不見了�！�

    所有學(xué)生的腦袋都往后擰，只余黎聽一人朝著黑板，他沒去看轉(zhuǎn)學(xué)生，反而盯著地上痛得起不來的余市，心里一陣快意。

    老師指了指后排的一個人：“林書你帶余市去校醫(yī)室看看�！�

    名叫林書的學(xué)生便去攙扶，余市踉蹌了下站起來，指著許寄惡狠狠道：“你給我等著�！�

    許寄無聊地看向窗外。

    身邊沒有人，黎聽難得地認真聽了一次課，同時還是感謝轉(zhuǎn)學(xué)生的，雖然后者只是覺得太吵了。

    下了課，黎聽第一次沒有被騷擾，他安靜地坐在座位上，也沒有朋友，沒人敢和他一起玩。

    后排的小混混們和余市都不見了身影，連帶著轉(zhuǎn)學(xué)生一起。

    黎聽心想，轉(zhuǎn)學(xué)生要遭殃了。

    可能是因為遭遇同他相似，黎聽時不時就側(cè)目看一下后門。

    十分鐘過去，伴隨著上課鈴響起，后門終于出現(xiàn)了個人影。

    不認識的，陌生的面孔。

    身形高挑，利落干凈的短發(fā)，解開兩個一個扣子的校服，高挺的鼻梁，上邊還有很明顯的一顆痣，看起來沒受一點傷。

    直到這人坐到他的后座，他才反應(yīng)過來，這就是那個轉(zhuǎn)學(xué)生。

    怎么，那么帥啊。

    轉(zhuǎn)學(xué)生看到他的臉，愣了下，隨即挑了下眉，“原來你是男生啊�！�

    黎聽的心情頓時直轉(zhuǎn)為下，對方下一秒就會說“娘娘腔”“怎么那么像女孩子��？”之類的吧，畢竟能轉(zhuǎn)來三中的會是什么好學(xué)生。

    這里是一堆社會渣滓。

    可他等了好一會，都沒再聽到，許寄坐了下來，干著自己的事情。

    黎聽經(jīng)歷過太多一樣的程序，唯有這次不同，卻讓他懵了好一會，不知作出什么回應(yīng)。

    這時，余市他們回來了。

    黎聽又一次怔住了，因為每個人身上都帶著不同程度的傷。

    所以，不是他們沒找轉(zhuǎn)學(xué)生的麻煩，而是他們那么多人，沒打過。

    回到座位時，余市還出氣似的踹開自己的椅子坐下，弄得很響。

    黎聽悄悄看了一眼轉(zhuǎn)學(xué)生，后者仍然托著下巴神色淡淡地看講臺，右手轉(zhuǎn)著筆。

    黎聽垂下眼，怕被波及，輕輕坐遠了些，低頭干著自己的事。

    可他不去惹，不代表別人不會犯賤。

    余市從許寄那受的氣，自然發(fā)在黎聽身上，他毫無預(yù)兆地手一掃，將黎聽桌上的東西全都掃到了地上。

    很大的動靜，學(xué)生們都望過來，老師又輕描淡寫地講了幾句。

    黎聽不知道是不是長發(fā)的緣故，大家都很愛扯他的頭發(fā)。

    他“啊”了一聲，被余市扯得頭往后仰，他聽見余市道：“我怎么這么看你不順眼呢？你乖乖聽話不就好了？”

    話剛說完，“砰”的一聲悶響，余市的腦袋猛地側(cè)向一邊，耳朵嗡嗡亂叫著。

    黎聽被嚇了一跳，頭發(fā)得到了解放，這一次，他轉(zhuǎn)過頭去，直直地對上了轉(zhuǎn)學(xué)生的臉。

    轉(zhuǎn)學(xué)生還保持著揮手的姿勢，手中拿著一個筆袋，整個人又酷又帥。

    他們又打了一架。

    這一次，黎聽清楚看到轉(zhuǎn)學(xué)生是怎么一個一個把他們打趴下的。

    看起來像是經(jīng)常打架斗毆的架勢，非常熟練，只是桌子椅子打得東倒西歪的，老師也不敢靠近。

    打贏后，轉(zhuǎn)學(xué)生還要踩著一個人的背，囂張道：“爛仔打架厲害才對�。吭趺磳W(xué)又學(xué)不過，打又打不過？”

    黎聽眨了一下眼睛，去看轉(zhuǎn)學(xué)生，卻沒想到又一次對視上了，不過一秒都沒有，轉(zhuǎn)學(xué)生就移開了視線，不禁讓人想是否錯覺。

    黎聽重新低下頭，一天24小時，他幾乎除了睡覺，都在低頭。

    他怎么覺得……

    不，不可能，他們非親非故，轉(zhuǎn)學(xué)生憑什么幫他。

    沒人會幫他的。

    不在班上的時候，黎聽受到的欺負只會越發(fā)變本加厲，于是他盡可能地不出班級。

    直到————

    他終于忍不住了。黎聽臉上三四個止血貼，嘴角腫起，他站起身，準備去洗手間。他喝水喝得很少，因為那幫混混會特地去洗手間逮他。

    他明明看著余市他們不在，才進的去。結(jié)果剛對著便池，就猛地被人拉住了褲子。

    黎聽反射性扯住。

    不是余市，是高三的，黎聽有印象，但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除此之外還有四個人，都是高三的。

    為首的那人道：“給我看看不行嗎�。靠纯聪逻吺遣皇且材敲雌���？”

    好煩。

    好累。

    為什么。

    為什么他總會遇到這些人？

    為什么他那么倒霉？

    為什么是他？

    真的好累。

    一瞬間，積累了許久的情緒涌上心頭，他很想哭。

    他本就不是一個堅強的人，也堅持很久了。他本就是一個愛哭的人，在家被打被咬就哭，媽媽離開他他哭，外婆不帶他走他哭。

    初中也經(jīng)�？�。

    高中……現(xiàn)在，他也……

    黎聽有點破罐破摔，他心想，那就打死我好了。

    他甩開對方，廁所也不想上了，用盡全力往外跑。

    高三的愣了下，黎聽依稀聽到對方啐了一口，“媽的，抓住他！”

    他往后看，哪知額頭狠狠地撞上了另一個人的。

    兩人吃痛。

    是轉(zhuǎn)學(xué)生，很能打的。

    不知怎么的，黎聽心里莫名冉起了一點點期待，真的很奇怪，愚蠢、毫無道理的期待。

    明明人家也不一定會幫他，不，是百分之九十不會幫他，因為誰都不想惹麻煩上身。

    可下一秒，轉(zhuǎn)學(xué)生捂著額頭，將他擋在了后邊。

    黎聽聽到轉(zhuǎn)學(xué)生“操”了一聲，“最他媽惡心校園霸凌了�！�

    他們理所當然地起了沖突，可對方五人，身形肥大，他們兩個人，準確來說，戰(zhàn)斗力只有一人。

    哪怕黎聽心里再怎么厭惡，可長期被孤立、霸凌，導(dǎo)致他其實從心底上害怕這些施虐者。

    有人或許會說，“怕什么��！你一個男的，那么窩囊干什么，和他們拼命啊！”

    但這些人沒經(jīng)歷過，那是一種無法言喻的害怕，怕得他手腳僵硬。

    幾乎成為陰影。

    在這所學(xué)校，許寄第一次受了傷，他的肩膀被人拿著掃把狠狠砸下來，掃把柄都斷了。

    許寄倒吸一口冷氣，眼神越發(fā)地冷。

    掃把拖把全都倒在地上，放了不知多久的拖把桶里的水被踢倒，灑了一地。

    許寄踹開眼前的人，轉(zhuǎn)身，卻有些來不及了，眼見拳頭就要到太陽穴，他只能微微側(cè)了側(cè)頭——

    這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黎聽在后邊，喘著氣，手中的不銹鋼水杯掉在地上。

    他終于敢確定了，轉(zhuǎn)學(xué)生這是在幫他，可是……為什么會幫他？

    從始自終，沒有一個人管過，就連老師也視而不見，告知情況，也不過是說一說警告一下，一點用都沒有，反而那幫霸凌者回來后，他會過得更糟。

    為什么？

    惡臭的味道，骯臟的地板，雜亂的拖把。

    黎聽低頭靠著墻壁，長發(fā)打結(jié)黏在后背上。

    良久，他開口，聲音很小，但在空曠的廁所足夠聽見，“你……叫什么名字？”

    轉(zhuǎn)學(xué)生正煩躁地甩著自己進水的鞋子，“許寄�！�

    黎聽輕聲道：“哪個xu，哪個ji？”

    許寄睨了他一眼，淡淡地說：“許諾的許，寄予希望的寄�！�

    第74章

    番外3

    高中if線（下）

    許寄總覺得最近黏在自己身上的視線變多了。

    他百般無聊地靠在椅背上，指尖敲著桌面，忽的看過去。

    斜上邊的男孩子立刻收回目光，看向黑板，長發(fā)發(fā)尾微動。

    好像一切都沒發(fā)生的模樣。

    余市那堆人也不知去哪了，估計玩去了。

    許寄推開桌子，當著老師同學(xué)的面往外走。

    不一會。寓言。，黎聽側(cè)目，透過玻璃窗，他看到許寄在操場上打籃球的身影。

    之后，余市學(xué)聰明了，許寄在的場合都不怎么欺負黎聽了。倒不是說怕了許寄，只是麻煩，每次都要起沖突。

    也的確是打不過。

    但在許寄不在的地方，黎聽身上的傷從未少過。

    余市想親他，想脫他的褲子，成功不了就動手。

    在這種時候，黎聽恨死了自己這副面皮。

    漸漸的，黎聽注意到，許寄身邊逐漸多了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