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兩人之間沉默了好一會，盛任星沉默著平復情緒，邢野則沉默著抽煙。
盛任星不知道他到底察覺到了沒有，開始在腦中回憶剛剛每一絲細節(jié)，想要找到對方察覺到的證據，又害怕找到。
想著想著，腦中自然轉到了邢野對著自己吐煙霧的畫面。
盛任星猛地睜眼，遏止了腦中的畫面，深吸了口氣，起身：“我去廁所�！�
這個房間沒有廁所，廁所在走廊那頭。
邢野沒跟來，他站在男廁里，這里臟亂不堪，臭氣熏天。
瓷磚上還有不知道什么漬的殘留。
盛任星皺著眉，腦子突然就冷靜了下來。
他站在廁所中間，看著這一片狼藉，慢慢回想著剛剛的一切，越想越覺得，邢野就是看出來了。
操！
盛任星手指點著手臂，邢野說不介意，那也是在自己對他沒意思的情況下。
發(fā)現(xiàn)其實對他是有意思呢？
覺得自己對他的所有示好都是因為喜歡上他了呢？
越想越崩潰。
他打開水龍頭，用冷水洗了把臉，看著鏡子里一點血色都沒有的臉。
盛任星自暴自棄地想，去他媽的，實在不行就告白。
心里給自己加了一層又一層防護罩，他才從廁所走出來，一步一步跟丈量地圖一樣緩慢走過去。
腦子里“告白吧告白之后就完事了”跟“你看邢野那態(tài)度肯定是裝不知道啊”來回撕扯。
他覺得自己再扯一會，就得精神分裂了。
短短一段路，他走過去之后，卻發(fā)現(xiàn)房里沒有人。
盛任星愣了愣，心里“不會跑了吧！”一閃而過，旋即轉身，走向剛剛走過的某間包廂。
包廂門沒關，里面三個中年男人坐在桌上說著話，邢野則站在一旁，表情是一貫的面無表情。
但盛任星總覺得他看上去有點怪。
似乎，更冷了點？
盛任星在門口停了會，里面的人就發(fā)現(xiàn)了他。
“唉你是？”其中一個側對著門的男人問他話。
盛任星看了眼邢野，邢野卻沒說話。
他看不懂這什么情況，于是指了指邢野：“跟著他來的�！�
“哦？”那男的看向了邢野。
邢野點頭：“我朋友�！�
盛任星確認了不是錯覺，他現(xiàn)在是真的心情不好。
怎么回事？
“你朋友啊，那進來吧，找個位置坐下來�！蹦腥顺辛苏惺�。
盛任星走到邢野旁邊。
邢野卻開口反駁他：“不用了，我們回休息室。”說著拉著盛任星的手就要走。
“唉不急，”男人擺了擺手，朝邢野指了指，“人沒來齊嘛，坐下玩一局�！�
“我不會。”邢野冷冰冰地回。
“就是普通斗地主，怎么可能不會？”另一個對著門坐的手臂上有個花臂的男人看著不以為意。
“來嘛來嘛，”一開始說話那男的笑臉盈盈，“不賭錢，你六叔晚點到，你陪我們溜幾局。”
盛任星在他們之間掃了眼，看向了邢野。邢野面無表情，臉上看不出什么，但抓著他的手十分用力。
見他轉臉，與他對視了一眼。
像是將窗外的黑夜都壓在了眼底，
讓盛任星想起上次在擂臺下看到他的時候，他也是這個眼神。
盛任星腦中轟然一聲，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但是聽到了自己的聲音：“我來吧�！�
轉頭看向了這幾個中年男的：“我會玩斗地主。”
說著也不管邢野跟這幾個人是什么表情，走過去坐了下來。
他能感覺到邢野在他背后看他。
面前幾個男的也頓了下，大概是只要有人陪就行，紋身那男的點了點頭，將煙灰敲在煙灰缸上：“行那就你來吧，”轉頭問一開始說話那男的，“老董洗牌？”
老董先是看了眼他身后的邢野，才點頭，又恢復了笑嘻嘻地樣子：“行啊，小老板曉得規(guī)則吧？”
“嗯，”盛任星點了點頭，看著他洗牌的手。
老董便又問紋身男：“打多少的？”
紋身男說了個數字。
盛任星在腦子里計算了下，又看了眼他桌上的籌碼。
老董注意到他的眼神，就朝他笑：“你不用，你陪我們呢�！�
盛任星應了聲。
老董牌洗的很快，看得出是個老手了。
摸完牌之后，地主是老董。
他“唉”了聲：“這把牌不錯��！”
盛任星手上的牌不好也不壞。
他稍微整理了下，就覺得身后有人靠近。
轉頭，邢野抱著臂站在他身后，兩人對視著，能看到對方眼里的不贊同。
盛任星不自覺露出了個笑，還朝他眨了下眼，意思是相信我。
倒是把邢野看得一愣。
第一圈，不出意料地地主贏了。
老董喜氣洋洋收了另外兩人的錢。
剩下的那男的噴了口煙：“媽的這把不給你洗了，每次給你洗牌都是你贏，操了個蛋的�！�
“手氣好手氣好�！崩隙χ�
紋身男也哼了聲，轉身看向了盛任星：“可會洗牌啊？”
“會一點。”盛任星說著，伸手就把牌拿了過來，倒是沒跟他們客氣。
剛剛那一把，他也差不多摸到這些人的水平了。
想著，牌在手上刷刷幾下。
老董看著：“哎呦練過啊這架勢。”
“一點�！笔⑷涡屈c頭。
然后是發(fā)牌，發(fā)完之后，看誰叫地主。
盛任星抬手按住牌：“我。”
毫無意外地贏了。
老董他們說著恭喜啊，小老板會玩啊，水平不錯啊。
下一圈，還是盛任星叫地主。
還是他贏。
老董他們互相看了眼，沒說什么話了。
再下一圈，還是盛任星叫地主。
紋身男問了句：“還叫��？”
盛任星偏頭看他：“你叫？”
紋身男笑了起來：“這小老板哪來的，有意思�！闭f完擺手，“你叫吧�！�
盛任星是地主，依舊是他贏了。
連贏三場，盛任星放下最后一張牌之后，問他們：“還玩嗎？”
“……”
還是老董圓場：“小老板手氣也太好了吧�！�
盛任星點頭：“是你們太爛了�！�
“……”氣氛瞬間凝結了下來。
紋身男瞇著眼打量他：“小老板火氣很大啊。”
“年輕人嘛，”盛任星不卑不亢，“還打嗎？”
其實他已經做好了打一架的準備。
好一會，紋身男卻笑了起來：“還挺有意思的��！”伸手要拍他的肩膀，卻被盛任星躲開。
“你是哪家的？”一直不怎么說話的那人問。
“魏歡是他舅舅�！毙弦斑@才說了到目前為止的第一句話。
盛任星發(fā)現(xiàn)這些人臉色瞬間就變了。
老董神情過度的非常自然，十分驚喜：“哎呀那不就是魏侄子嗎？我說怎么這么眼熟！”
“不打了，”紋身男把手上的牌放下，又點了根煙，“這牌技是你舅舅教你的？厲害啊。”
“唉那肯定的啊，難怪能贏到現(xiàn)在。”老董捧場。
“我沒用，”盛任星看著他們說，他伸手拿了張牌，手上動作，只是一瞬，牌就消失了。
幾個人看的目瞪口呆，然后盛任星又是一翻，牌又出來了。
“我剛剛就是正常打，”他站起來，“是你們太爛了�！�
路上，邢野看著他笑：“你今天很兇啊，”生怕打不起來一樣。
盛任星斜了他一眼：“就是奔著打架去的。”
“？”邢野微微皺眉，“他們惹到你了？”
“惹到你了�！笔⑷涡锹柤�，“你那會不就一臉的我要打人了嗎？”
邢野像是愣了下，然后搖頭：“不打老板�！�
“那你還會去嗎？”盛任星問他。
邢野接著搖頭：“辭職了�！�
盛任星：“所以要打他們了？”
邢野：“……”他神色復雜地看了他一眼，“這個工作的那個老董給我的�！�
“哦，”盛任星想了下，“反正你氣也出了，不打就不打吧。”
“你幫我出氣？”邢野問，他隨即搖頭，“沒必要，是我的問題�！�
他抿著唇，“他們什么都不知道�！�
“那如果今天我不在，你會打他們嗎？”盛任星問。
邢野沉默了會：“不知道�！�
好一會，他說：“我有時候，不太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氣。”
邢野垂眼看著自己的手，來回翻看。
“哦，”盛任星看著他，轉移了話題，“為什么你一說我舅舅，他們態(tài)度就變了，本來我們應該能打起來了。”
“別跟他們打，”邢野皺著眉，“魏歡名聲還挺響的，不過這之后他們應該會打電話給你舅舅問�！�
“啊，”盛任星頓住，不可思議，“他們一大把年紀還告家長？”
邢野像是笑了下，笑容稍縱即逝，“我跟你舅舅講，你本來就是因為我�！�
“一半一半吧，”盛任星聳肩，“我就是討厭他們那樣，像酒局上拼命勸人酒的那種人，不懂臉色還自以為是�！彼袷窍氲搅耸裁椿貞�，臉都皺在了一起，嫌惡地“嘖”了聲。
“再說了，我也沒干嘛呀，頂多說他們牌技爛�！笔⑷涡峭崃送犷^，“這是客觀描述。”
邢野又笑了下，這次笑容停留的時間長了點：“另一半呢？”
“另一半啊，”盛任星看著他想了想，剛剛那一節(jié)岔枝過去，原本被掩蓋住的畫面和情緒又涌了上來。他不答反問，“那你的另一半呢？”
“什么？”邢野一時沒反應過來。
“就是你說的，一半后悔帶我來，另一半呢？”盛任星幫他重找記憶。
邢野沒想到他記到現(xiàn)在，也跟著想了下為什么，原本盤旋在腦子里的剛剛的那個枝節(jié)一下就被丟開了。
“不說話？”盛任星追到他前面，倒著走路看他。
“嘖”邢野皺著眉，好一會，他才停下來，“另一半很開心，”他看著盛任星，眼中滿是認真。
“你來陪我�！�
盛任星倒是沒想到他會這么直接，也在原地愣了下，接著逐漸笑開，揚著眉吹了聲口哨：“不客氣。”
邢野看著他笑，也跟著他笑：“那你呢？”
“呃，”盛任星想了下。
他想了好一會，邢野靜靜等著，沒出聲。
接著盛任星嘆了口氣。
然后問他：“你發(fā)現(xiàn)了嗎？”
邢野看著他。
好一會：“什么？”
“發(fā)現(xiàn)我對你有意思啊�！笔⑷涡歉麑σ�，眼神不躲不避。
邢野果然沒有驚訝的神情，只是看著他，夜色像是給他鍍了層神秘的不可捉摸的膜，讓盛任星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也許兩人對視了一分鐘，也許五分鐘、十分鐘。
邢野才開口：“怎么突然說這個？”
“因為你被我發(fā)現(xiàn)了啊，”盛任星聳聳肩，最崩潰的那個坎過去，他現(xiàn)在倒是輕松了，“發(fā)現(xiàn)之后再裝不知道就沒必要了吧�！�
“我也不是那種人�！�
邢野：“哪種人�！�
盛任星想了想：“借著好兄弟的名義吃你豆腐的那種人？”
“你不是嗎？”邢野突然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