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他自己把自己氣了個仰倒,
一屁股摔進了椅子里。
多寶一驚:“陛下!”
摔了下,景帝清醒了些,
但因為剛才的劇烈動作,他又開始喘氣,
他顫抖著手吞服下兩顆丹藥,
渾濁的眼里又浮現(xiàn)兩絲清明,
望著周圍的擺設、三足煉丹爐:“修道修道,
朕何時能羽化登仙�!�
其實他心里清楚,
怕是不能了。
景帝拂開多寶攙著他的手,雙目盯著多寶道:“朕恐怕時日不多了。”
多寶又跪下了,凄聲道:“陛下!”
景帝早些年脾氣還是很溫和的,他拍著多寶的肩寬慰道:“朕的身體朕自己心里清楚。”他將手背在后面,
“回顧朕這一生,無功無過,
就堪堪二字,平庸,也可以說是窩囊。”
一聲不知是何滋味的嘆息,“哎。”
多寶沒出聲,
他只是哭得不成樣子。
景帝怔怔出神,
又回神,
他從內(nèi)襟里取出一物遞給多寶:“你去,
你親自去,送到邊關(guān),你是朕身邊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了�!�
這是半塊虎符。
多寶一震:“陛下�!�
景帝俯身:“朕安排好人手了朕要死,戎泰然也要死,黃泉路太孤獨了,他壓了朕一輩子,讓朕恐懼了一輩子,他不死,朕實在難心安啊�!�
換個人,哪怕是個大字不識的平頭百姓,都不會幫景帝做這事,戎泰然一死,大魏必亂,可多寶會,他看著景帝長大,看著景帝戰(zhàn)戰(zhàn)兢兢數(shù)十年,未曾一日得以安眠。
他低頭,匍匐在地,行了大禮:“諾�!�
多寶秘密離京,同時前往邊塞的還有景帝批了準戰(zhàn)的戎泰然的奏折。池小天在京城幾乎沒有對手了,之所以說幾乎,那是他還有幾個同父異母的兄弟。
深夜,太行殿,自戎星劍離開后,池小天就全面都掌權(quán)了,他披著大衣,在這個案幾邊,這處假山里,他緋色的衣衫艷得像四五月的海棠,風一吹,層層疊疊的擺動,野心照亮了他的眼眸,雪亮:“小十五呢?”
沉舟看了池小天一會:“你要對他們趕盡殺絕?”
池小天目光驚奇:“你為什么會這么想我?”他起身,衣襟上繡著的金絲銀線閃著微光,像是湖面上悄然泛起的漣漪,“我只是要讓小十五去我以前住的地方看看而已,我與他畢竟是手足兄弟,殺他,我于心何忍。”
虛偽。
沉舟冷冷的看著池小天,把天潢貴胄拘禁在烏衣巷,還不如殺了他。
“怎么?”
“不行啊�!�
“他比我尊貴嗎?”
“我能住,他就可以住�!�
聲音愈來愈近,那人最喜歡亮色,就是在夜里,似乎也還在熠熠生輝,沉舟想避退,但他還是沒沒動。
池小天走進了沉舟,把一個令牌塞進沉舟掌心:“你去辦�!�
沉舟目光并無變化:“主子知道嗎?”
池小天和沉舟擦肩而過:“我才是你的主子�!�
沉舟是被戎家訓練出來的最精銳的一批,對他而言,戎家不止是主家,還是他的忠誠和信仰,他手里的令牌由黑鐵打造,沉重冰冷,正如他現(xiàn)在的心情一樣。
他看不上池小天。
這個說不上陰險,但一定很陰鷙的小人。
沉舟還是去了。
他不喜池小天,但不會違背池小天的命令。
池小天走出太行殿了,他下面是黑漆漆的臺階,前方是看不到亮光的路,再抬頭,是毫無星光暗沉無比的夜,他總覺得這是在暗示著什么,一時間有些心梗:“我會死的很慘吧�!�
過了今兒,到了明天,他就要當皇帝了。
系統(tǒng)安慰池小天:“別怕,最多你死后被人扒皮抽骨而已�!�
池小天抖了下:“你怎么會有這么惡毒的想法�!�
系統(tǒng)聲音平靜:“基操勿六�!�
“多破的老梗了,你還拿出來說。”池小天吐槽了系統(tǒng)一句,繼而又摩拳擦掌,“我會是大魏最英武的帝王!”
景和十五年春,景帝病重。
吱呀,池小天推開大殿的門,走了進去,他已經(jīng)把持了皇宮,景帝病重連御醫(yī)都見不到,就一個小太監(jiān)守在身邊。
景帝廋的就剩下一把骨頭了,他發(fā)著虛汗,喘氣卻很重。
池小天居高臨下的站在床邊,有些感慨:“你真的要死了啊�!�
景帝老了,腐朽了,身上氣味難聞,聽到人聲,他勉強打起精神,眼睛睜開一條細縫,看清來人,他忽然激動,伸出枯瘦的手掌,掙扎著去夠池小天的脖子。
他想掐死這個不孝子。
池小天連躲避的動作的都沒有,他拿出明黃的詔書:“景帝,該禪位了�!�
景帝去掐池小天的動作一頓,他怕戎泰然,怕戎容,甚至怕戎星劍,他沒想到逼自己下位的會是池小天,他的親生兒子:“混賬!你豈敢如此,來人、來人啊�!�
池小天坐下,他拉起景帝干瘦的手:“景帝神志不清,本殿下來代勞吧�!�
景帝拼命推拒:“朕是皇帝,皇位是朕的!逆子、不孝子�!�
他死也要死在皇位上!
景帝蓋下手印這張詔書就生效了,池小天已經(jīng)找到玉璽了,這一父一子,一人神色猙獰,一人神色漠然。
指印還是蓋下了。
景帝痛哭,身體都弓成了蝦子。
池小天正欲起身,大殿門又轟然被推開了,是皇太后,她看到了在流淚的景帝,看到了拿著明黃色詔書的池小天。
出人意料的事,她沒找池小天的事,她徑直奔向景帝:“吾兒”
皇太后跟景帝鬧翻后,也有一年未見了。
景帝又清醒了些。
他費勁的睜開眼:“戎容�!�
皇太后的哭聲戛然而止。
她似驚似怒,景帝竟然直呼她的姓名:“你怨我你怨我?”
躬身撫養(yǎng)二十載,就是不是親子,也是有感情的。
“怨?”
景帝嘆息,“怨啊。”
皇太后著實傷心了:“我養(yǎng)你大,扶你登帝位,嘔心瀝血數(shù)十年,你怨我么�!�
景帝不知道是笑是哭,他不在與皇太后說話,而是看向池小天:“這皇位,不是那么好坐的,朕盼望吾兒、盼吾兒�!�
“不、得、善、終!”
池小天微微抬頭,面色冷漠:“謝景帝。”
池小天不愿再叫一聲父皇,景帝閉眼,也不愿意再看一眼皇太后,祖孫三代齊聚一堂,無一絲溫情可言。
帝王家帝王家。
池小天還在把玩著詔書,他又看了眼那小太監(jiān):“多寶呢。”
系統(tǒng)也不知道,但它也感覺到了不對:“按理來說是該在的,難道被景帝打死了?”
池小天皺眉,無聲的看向景帝。
他有種不祥的預感。
皇宮外,一匹快馬加鞭而來:“報、報!”
馬蹄踩過宮道,一個太監(jiān)滾下馬,手腳并用的闖進了皇帝的寢宮,是多寶,他一身風塵:“報!”
“戎泰然戰(zhàn)死!”
景帝驟然抓緊了明黃色床單,消廋的臉頰流露出一絲癲狂的喜色,吊在胸中的一口氣咽了下去,他脖子一歪,沒了聲息。
景帝駕崩了。
皇太后還在床邊,她的表情有些定格。
一殿人,沒有一個人敢喘氣的,安靜的滲得慌。
多寶爬了過來,他看著景帝:“陛下,陛下哈哈,咱家來了!”
砰!
多寶撞柱身亡。
這聲慘烈的血肉碰撞聲好像是打破某種禁忌,殿里人活了過來,皇太后指套動了下,她尖叫、震怒:“打醒他,打醒他,他豈敢胡言亂語!”
穹月聲音抖的厲害:“他死了,主子,他已經(jīng)死了�!�
池小天抓著明黃色詔書,徑直走了出去。
系統(tǒng)見池小天臉色不太對:“你去做什么。”
池小天聲音沉穩(wěn):“登基�!�
戎泰然一死,邊關(guān)必亂京城不能再亂了,他得快刀斬亂麻,迅速平定后方。
徐躍宇也接到了信,他在宮里一路暢通無阻:“二哥,二哥�!�
池小天心神不穩(wěn),燥得厲害,看到徐躍宇心里才踏實了一點,他不等徐躍宇芋.ian開口:“戎泰然戰(zhàn)死了,戎星劍呢?”
“他正帶人死守雁寒關(guān)。”徐躍宇,“二哥”
徐躍宇想讓池小天別太著急、冷靜一點,但他告訴池小天戎星劍沒事后,池小天就平靜下來了,他恢復到了徐躍宇常見的模樣。
池小天直視著徐躍宇的眼睛:“躍宇�!�
徐躍宇感覺某種沉重的東西要壓到自己肩上,他嘴唇動了下:“二哥�!�
池小天走近徐躍宇:“我下午登基,晚上就會帶兵前往邊塞,京城交給你了�!�
徐躍宇還是那個膽小的胖子,他從未有過這么重的擔子,他害怕畏懼,但又有什么在燃燒:“二哥�!�
池小天搭上徐躍宇的肩,笑了下:“二哥信你�!�
少年俠氣,交結(jié)五都雄。
肝膽洞。毛發(fā)聳。
立談中。死生同。
徐躍宇也笑了下:“好�!�
戎泰然戰(zhàn)死,邊關(guān)動蕩,池小天與徐相密謀后,召集群臣,登基為帝,建號元。
元臨一年春,元帝不顧眾臣反對,前往雁寒關(guān)。雁寒關(guān),大魏第一險關(guān)。
黃沙滾滾,狼煙四起,飛石如斗大。
邊塞苦寒,比不得彼時已經(jīng)草長鶯飛的京城,漫天黃沙里藏著一座雄偉的大城,池小天摘下了面罩,風吹了過來,如刀割般的疼痛讓他微微瞇起了眼。
“開城門�!�
“陛下到。”
雁寒關(guān)剛經(jīng)歷過一場大戰(zhàn),死傷慘重,士氣低迷,就在這個時候,新帝御駕親征了,死氣沉沉的士兵眼里燃起了亮光。
篤、篤篤。
沉厚的大門被緩緩打開,兩側(cè)士兵跪地,聲音震天,“吾皇萬歲萬萬歲�!�
“吾皇萬歲萬萬歲。”
城墻上也走出一人,面容俊美冷冽,他銀甲沾血,半遮面的兜鍪閃著幽芒,他與他的君主遙遙相望。
漫天的高呼,看不到盡頭的黃沙。
君王一笑:“哥�!�
第114章
竹馬竹馬(15)
城下士兵還在高呼,
狂風大作旗幟抖動聲簌簌,戎星劍卻仿佛聽到了那一聲哥,清晰的、輕柔的。
心跳聲愈發(fā)沉重,銀甲將軍、戎星劍也單膝下跪,
他迎接他的君主:“吾皇萬歲萬萬歲�!�
元臨一年,
元帝與戎將軍攜手共鎮(zhèn)邊關(guān),
死戰(zhàn)不退。
洪澇、戰(zhàn)亂,這是風雨飄搖的一年。
有謠言傳元帝天生不詳,
他不應當為帝,
這是上天降下來的災禍,
剛加入內(nèi)閣的徐躍宇提刀走訪數(shù)百人家,
京武街上人頭滾滾。
徐玉宇比不得徐躍宇位高權(quán)重,
但他是徐躍宇的親哥,他闖進宣政殿,
揪出在批改奏折的徐躍宇:“你殺這么多人,你瘋了嗎?”
徐躍宇被徐玉宇拽著領(lǐng)子,
呼吸都有些困難:“哥�!彼髅髂懽雍苄〉�,
“我不怕。”他效忠的君主,他一起長大的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