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這就舍不得了?
舅舅曾經(jīng)說過,若云瑾在相國府待不下去了,可以隨時回金陵。
以葉家的家底,足以讓她這輩子都衣食無憂,用不著寄人籬下,委屈自己。
云瑾知道舅舅是真心疼愛自己,可士農(nóng)工商,葉家再怎么富可敵國,論權(quán)勢,也比不上相國府的一片磚瓦。
她身為名義上的相國千金,倘若離家出走逃回金陵,丟了名節(jié)遭人恥笑事小,連累葉家事大,斷不可如此自私。
云瑾之所以要去謝府,是因為想起了母親生前的一位故人。
若能得到此人相助,那她就可以名正言順地脫離相國府的掌控了。
一個時辰后,一輛馬車出現(xiàn)在了謝府的朱門前。
謝府門規(guī)森嚴(yán),若是沒有拜帖,是連臺階都踏不上去的,更別提進去了。
但過去為了見謝扶黎,這個地方云瑾經(jīng)常來,哪面墻高哪面墻矮早就摸透了。
她輕車熟路地繞到后院,走到一堵青石墻壁前,朝青鸞勾了勾手指:“過來,肩膀借你家小姐用用。”
小姑娘欲哭無淚,只得照做。
云瑾很輕松就爬上了墻,屈腿坐在墻頭,從懷里掏出個荷包扔給她,笑得輕佻:“外邊冷,去附近找家茶樓坐坐,半個時辰后我就出來�!�
說完,她就跳了進去,像極了偷翻姑娘閨房墻頭的登徒浪子。
青鸞:“……”
天還在下雪,刺骨的寒風(fēng)刮得人臉蛋生疼。
云瑾翻的是謝扶黎的院子外墻,雙腳穩(wěn)穩(wěn)落地后,搓著通紅的手哈了口氣。
她出師不利,剛翻進來就被路過的下人當(dāng)場抓了個正著。
方生被這位不速之客嚇了一跳,趕緊把她帶到墻角,一臉嚴(yán)肅:“李二小姐,您怎么又來了?我家公子說了,不想再看到您,所以您快出去吧,以后都別來了。”
作為謝扶黎的書童,他自然認(rèn)得這位經(jīng)常追著他家大公子身后跑的相國府二千金。
云瑾解釋道:“我這次來是有正事的,你家公子在嗎?”
方生用力搖頭:“不在!”
話音剛落,書房的方向便傳來一陣悠揚的琴音,宛如融化于雪山的清泉,清雅靜心。
“……”
云瑾笑道:“看來這就是緣分啊。”
方生麻木地抹了把臉,實在攔不住少女,只好認(rèn)栽地默默跟在她身后。
到了書房,守門小廝進去稟告。
片刻后,屋子里的琴音陡然停下。
小廝出來了,對她搖頭:“李二小姐,我家公子是不會見您的,您還是回去吧�!�
云瑾摸著下巴,沉吟:“真的不見?”
方生幫腔道:“公子心意已決,說出去的話是絕不會收回來的,況且強扭的瓜不甜,您就別再強人所難了�!�
云瑾輕嘆一口氣:“那好吧。”
方生一喜,還驚奇這位犟脾氣的二小姐今天怎么這么好說話了,下一刻,卻被當(dāng)頭澆了一盆冷水,心里拔涼拔涼的。
少女直接把門外用來觀雪景時坐的太師椅搬到了院子中央,大大方方地坐下,雙臂往扶手上一搭,大有一副要淋著雪坐到地老天荒的架勢。
她微抬下巴:“進去告訴你家公子,他什么時候見我,我就什么時候起來�!�
“……”
方生急了:“哎呀二小姐您這是做什么,淋了雪可是要得風(fēng)寒的!”
云瑾不聽,見書房的門還是緊閉著的,略微思索,又解開身上用來御寒的披風(fēng)往地上一丟。
方生連忙跑下臺階,撿起披風(fēng)往這位姑奶奶的身上套:“祖宗,您這么做害苦的是自己的身子呀!”
書房的門依然緊閉。
云瑾不想浪費時間了,從懷里掏出手帕,捂著嘴連連咳嗽了好幾聲。
方生都快哭了,扭頭吩咐看門小廝:“還不快去端碗熱水來!”
云瑾道:“不要熱的,給我弄碗冰水喝�!�
“……”
看門小廝還沒為難多久,書房的門就開了,一雙雪色的靴子出現(xiàn)在門口,視線往上,是一抹月牙白的袍角。
隨即傳出的,還有謝扶黎無奈的聲音:“進來吧�!�
云瑾高興了,提著裙擺噠噠噠地小跑進去。
方生:“……”
這這這——
說好的再也不見,我在外面賣力地幫您攔了這么久,結(jié)果人家故意淋個雪咳嗽兩聲,您就舍不得了?
書房里明亮寬敞,彌漫著淡淡的檀香氣息,銅盆里燒得通紅的銀絲炭隔絕了屋外的風(fēng)雪,讓人覺得身上暖洋洋的。
謝扶黎讓方生又往銅盆里添了幾塊炭,坐在屏風(fēng)后的書桌前,聲音一如既往地溫潤,卻疏離:“二小姐此次前來,是為何事?”
因為被屏風(fēng)隔著,云瑾又沒能看到他的臉,心里有點小失望,不過很快就恢復(fù)心緒了,抬手托著下巴,彎起眼睛,有意逗他:
“沒事就不能來找你了嗎?”
反正她以前也經(jīng)常來,而且很少是為了正事。
“……”謝扶黎默然片刻:“我想,那天在貴府的門口,謝某已經(jīng)把話說得很清楚了�!�
“我知道我知道!”云瑾說完才意識到自己反應(yīng)過度了,輕輕咳嗽了一聲,正色道:
“你那天說的話,我回去以后也考慮了很久,覺得你說得很有道理。以前的事情都是我不懂事,但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深刻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了,今天就是特意來向你道歉的,保證以后絕不會再犯�!�
說著,她還伸出四根手指,對天發(fā)誓。
謝扶黎沒想到她會這么說,還愣了一下:“二小姐真是這么認(rèn)為的?”
云瑾微微一笑:“當(dāng)然。”
當(dāng)然個屁。
她的確考慮清楚了,但考慮的不是謝扶黎那天說的話,而是怎么做才能改變兩人的關(guān)系,能夠近水樓臺先得月地把人給拿下。
到底相處了一輩子,她也早就摸清楚謝扶黎的脾性了,就是吃軟不吃硬。
自己越是逼著他承認(rèn)心意,他就躲得越遠(yuǎn)。
相反,若是暫時放手,跟他從朋友做起,那日后見面的機會多了,得手的機會也就大了,何愁日后空虛寂寞?
聽完她的話后,謝扶黎不知是松了口氣還是思考這話是真是假,因為隔了好一會兒,他的聲音才再次從屏風(fēng)后傳來:
“二小姐能這么想,謝某感激不盡。我以前也有做得不對的地方,所以你不必向我道歉,作為補償,若日后有用得著我的地方,只管開口�!�
云瑾見目的已達(dá)到,立馬說道:“別日后了,我現(xiàn)在就有要用你的地方�!�
“……”
孤男寡女的,這話說得實在容易引起誤會。
謝扶黎手一抖,茶盞里的水灑了出來。
剛進屋的王生也被這話嚇得摔了一跤,托盤里的點心都差點掉到地上。
云瑾裝作沒看見,從托盤里拿了塊點心咬了一口,含糊不清道:“其實,我跟家里鬧矛盾了,父親想要收走我的嫁妝充作家用,可那些都是我離開金陵時舅舅為我添置的私產(chǎn),肯定不能就這么交出去,所以——”
她頓了頓,認(rèn)真道:“我想見長公主殿下,你幫我引薦一下�!�
不是“能不能幫我引薦一下”,而是“你幫我引薦一下”。
大概是有上輩子的經(jīng)歷在,所以她從沒想過謝扶黎會拒絕自己提出的要求,順口就這么說了。
就算這個要求是幫她引薦當(dāng)今天子之妹,權(quán)傾朝野的龍光長公主。
謝扶黎也真的沒拒絕,只是沉吟了小半會兒,便說道:“長公主殿下從來都不見外人,就算我?guī)湍阋],她也不一定見你。不過明日就是皇太孫的滿月宴,屆時她一定會在場。這樣,到時候我去相國府接你,一同去宮里赴宴。”
云瑾本來想說“用不著這么麻煩,告訴公主我的名字,她肯定會見我的”。
但又聽到他說“一同去東宮赴宴”,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笑起來:
“你不要來接我,萬一被我爹看到了肯定又要被罵,我來謝府找你吧?”
謝扶黎點頭:“也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