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小瓣橙子放在熹熹手里跟半片西瓜那么大,小丫頭嘴張大咬一口,幾顆小米牙嵌入果肉里,甜滋滋的汁水噗呲沒入口腔。
濃郁橙子香彌漫在空氣里,坐在小凳子上的小人參精甜到眼彎如月。
裴以硯好整以暇靠在沙發(fā),斜睨著熹熹傻兮兮的表情,有些難以理解,吃個橙子就能幸福成這樣。
作為答謝熹熹認真端詳了邱明幾眼,奶聲奶氣的說:“哥哥,你最近是不是經(jīng)常感到頭暈乎乎,使不上勁呀?”
邱明來了興趣:“你怎么知道?”
他最近熬夜太狠抵抗力下降,沒抗住得了流行性感冒,半個月了還沒好。
一睡覺就鼻塞頭疼,弄得他精神越來越差。
“因為你這里有小烏云�!膘潇渲钢~頭的地方,“有小烏云就說明生病了。”
邱明噗嗤笑:“你是想說我印堂發(fā)黑吧?好好好,你這小不點還會相面呢,才藝挺特別啊,能不能教一教哥哥?”
小丫頭一本正經(jīng)的搖搖頭:“熹熹不是小道士不會相面�!彼粫吸c小病。
“不用擔(dān)心,你的小烏云熹熹可以拍掉�!彼闹⌒馗虬�,然后命令道,“哥哥,你低頭�!�
邱明只當孩子玩心大起,配合低下頭,孩兒軟嫩的小手在他額頭輕拍兩下,莫名吹起一股暖乎乎的風(fēng)。
邱明連日來的疲憊和鼻塞頭暈癥狀悄然消退。
熹熹叮囑:“哥哥,你每天要早點休息哦,一定要在戌時前睡著,不然你會陽氣不足,然后腎陽虛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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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明笑呵呵的臉一愣,什么玩意兒?
腎陽虛……不就是腎虛嗎,小鼻嘎大點的怎么連這個都懂?
一只大手捂住了熹熹的嘴,裴以硯擰著眉:“什么亂七八糟的,別胡說�!�
熹熹嘴里發(fā)出抗議的唔唔,她才沒亂說,她們小人參精天生就會治病看病。
看熹熹吃的差不多了,裴以硯準備帶著她回去,邱明把他們送到門口。
熹熹懷里抱著一袋血橙,高興的小臉紅撲撲,看邱明的目光都在發(fā)光。
她小酒窩甜軟:“謝謝哥哥款待!”
連吃帶拿的,真是怪不好意思噠。
邱明原本是對小孩兒不感冒的,但架不住熹熹乖巧可愛又古靈精怪,太招人稀罕了,他現(xiàn)在挺喜歡這小丫頭。
比放老家那個超雄弟弟強太多了。
“不用謝,常來玩兒啊。”
熹熹:“哥哥,等我媽媽回來了,一定也會很感謝你的。”
裴以硯第一次聽到熹熹主動提起媽媽,剛想順勢問兩句,邱明搶先一步:“你媽媽是誰?在哪兒��?”
“我媽媽是斷腸草,她以前和熹熹一樣住在山上。”
“媽媽開出的花花可漂亮啦,哥哥,你喜歡花嗎?以后我可以讓媽媽送你一朵花�!�
“……”邱明哭笑不得,“不用了不用了,這么漂亮的花還是送給你爸吧。”
別以為他不知道那玩意兒劇毒,嘖,仔細想下,硯哥這冰坨子跟蛇蝎美人挺搭啊。
“放心叭,最大最紅的花花永遠是爸爸的。”
“那可太好了�!蹦强商眯⒘�。
邱明嘎嘎嘎偷樂。
裴以硯冷呵,眼刀涼颼颼,拉著熹熹就走往自家走。
“回家�!�
第3章
03
有驚無險的第一晚
裴以硯租的是一室一廳,他一個人住綽綽有余,但多一個人就不夠了,即便多出的是個三歲小娃。
裴以硯有潔癖,熹熹不洗澡他不會讓她碰家里的沙發(fā)和床。
可臨到要洗澡了,他才發(fā)現(xiàn)了大問題,家里沒有小孩兒的衣服,熹熹洗完澡沒衣服換。
幾番猶豫掙扎,他從衣柜翻出了自己的短袖,先將就一晚,明天早上再帶小丫頭去買衣服。
初來乍到,小丫頭沒有一點做客人的矜持自覺,發(fā)現(xiàn)新大陸似的到處轉(zhuǎn),最后點評了一句:
“爸爸,你好可憐呦,住這么小的地方�!�
裴以硯梗住,沒好氣:“你住的地方很大?”
“對啊對啊�!膘潇洳黹_小短腿,叉著小腰得意洋洋,“好幾個大~山頭都歸我管�!�
裴以硯濃眉微揚,嘴角勾了勾,原來是個小野人。
之后熹熹對現(xiàn)代常識的匱乏簡直坐實了她是個小野人的猜測,自動出熱水的水龍頭能讓她嘖嘖稱奇半天。
裴以硯放好一桶溫水,告訴她哪個是沐浴露,哪個是洗發(fā)水之后,就關(guān)上門出去了。
三歲的孩子沒指望她能洗的多干凈,走個過場罷了,反正他不伺候。
小孩兒洗澡的功夫,裴以硯把枕頭被子搬到沙發(fā)上鋪好,慶幸沙發(fā)買的夠?qū)拤虼螅恢劣诜砝щy。
嘉木鎮(zhèn)地處偏遠的萍水市,素有魚米之鄉(xiāng)的美稱。
這邊的城市室內(nèi)大多沒有安裝暖氣管,冬天取暖大多靠電熱毯、小太陽和空調(diào)。
裴以硯皮糙肉厚凍不著,過冬從不開取暖設(shè)備,主打硬抗,臥室里二十七度的空調(diào)是給熹熹開的。
半年多沒有使用過的空調(diào)吹出的熱風(fēng)裹挾著粉塵,他進去一會兒就打著噴嚏出來。
他有輕微的鼻炎。
熹熹昨晚一化形就出發(fā)從百草山上下來,一路循著記憶里的靈魂氣息跑來,關(guān)于如何當人類幼崽一知半解。
她是一只沒有經(jīng)歷過崗前培訓(xùn)的小人參精。
裴以硯打著游戲不忘注意聽浴室內(nèi)的動靜,十五分鐘一把的游戲結(jié)束,他起身到浴室門口敲了敲。
“好了沒?”
“嗯嗯,好、好了�!�
略顯心虛的回答引起裴以硯的警惕:“是不是發(fā)生了什么?”
“沒有沒有�!�
裴以硯命令:“穿上衣服,把門打開�!�
“哦�!崩锩骓懫鹜闲枥锱纠驳膭屿o,門慢慢打開,探出一個頭發(fā)濕漉漉亂糟糟的小腦袋。
裴以硯眼前一黑:“怎么弄成這樣?”
小姑娘腳上穿著雙不合腳的大號拖鞋,身上的衣服依舊是她穿來的那套,整個崽仿佛剛從水里撈出來,渾身濕噠噠,貼在腦門的發(fā)梢還滴著水。
小團子露出外頭的十根腳趾無措的勾著,面上帶著局促和羞赧,嘟著小嘴說:
“沒人教過熹熹洗澡和穿衣服�!�
裴以硯真情實感的懵住。
當大人太久了會忘記很多事,比如此刻他理所當然的認為,洗澡穿衣應(yīng)該天生就會,就跟人一生下來就會吃飯上廁所一樣。
原來是要教的嗎?
裴以硯心情復(fù)雜,居高臨下凝視著那顆小腦袋,淡聲:“下次碰到不會的事要問我。”
聞言,熹熹瞳眸一亮:“那爸爸會生氣嗎?”
這話問的莫名,裴以硯:“我什么時候生氣了�!�
“有啊�!�
小粉團子從門后走出來,捏住裴以硯衣角,竹筒倒豆子似的說:
“熹熹好多東西沒學(xué)過沒看過,爸爸每次看見了都會把眉毛皺成毛毛蟲,一看就很不高興,不是生熹熹的氣嗎?”
說話間,她生動的模仿出對方當時的表情,兩條秀氣的彎眉蹙成劍眉,包子臉萌兇萌兇。
有點好笑。
裴以硯罕見的語塞,沉默片刻,聲音里帶著些許不自然的說:“不是生氣�!�
自從那場意外出現(xiàn)后,他習(xí)慣了冷漠待人,再溫柔好看的臉在死氣沉沉里浸泡久了能好看到哪里去。
他不說話都像在冷臉,其實他只是疑惑熹熹什么都不懂,疑惑她到底是怎么長大的。
他不屑解釋,等親子鑒定報告出來,他會把她送到福利院,結(jié)束這段短暫的交集。
“哎呀,那你不早說,嚇死寶寶了�!�
熹熹雙眼亮晶晶:“爸爸,你要多笑笑,你笑起來超帥的�!�
媽媽說過當年爸爸是所有山頭里最帥的樹精,輕松迷倒方圓百里的姨姨。
裴以硯不以為意,那是小丫頭沒見過他笑,他笑起來只會嚇哭孩子。
他搬了個兩個小凳子進浴室,指揮道:“躺上去,洗頭。”
小丫頭聽話的躺上去:“熹熹很干凈的啦�!�
聽到干凈兩個字,裴以硯嘴角扯了扯,小丫頭看著是白白凈凈,頭發(fā)里卻住著虱子跳蚤一家。
在邱明家那會兒摁住她腦袋時,他感覺出了手心的異樣,那一定不是頭發(fā)的觸感,更像是小蟲子跑酷。
裴以硯取掉小揪揪上的發(fā)圈,散下的頭發(fā)猶如水藻濃密烏黑,發(fā)質(zhì)好的令人發(fā)指。
心里鬼使神差冒出一句話,這點倒蠻像是他的基因。
等反應(yīng)過來,少年瞬間臉臭。
在裴以硯生疏粗糙的洗頭手法下熹熹愣是一根頭發(fā)都沒掉。
他不知道熹熹的一根頭發(fā)就是一根能救人命的人參須,除非熹熹自愿拔下來,否則是不會自動脫落的。
洗完頭發(fā),熹熹腦袋頂被毛巾包成一顆藍色花苞,裴以硯皺眉看著她身上那條碎花小裙子,把準備好的衣服拿了過來。
“冬天容易著涼,你的衣服濕了得換,”
熹熹揮揮小胖手:“不會噠,這是花花阿姨用花瓣織的裙子,百毒不侵,刀槍不入,強身健體,冬暖夏涼~”
“……”
太好了,這么容易被騙不像他的基因。
懸著的心放下一半,裴以硯隨口問:“你那個什么花花阿姨多大了,她一直都這樣嗎?”
大概率年紀不太大,不是老騙子就是小瘋子。
“花花阿姨一千歲啦,比熹熹大七百歲哦�!�
聊不了一點,裴以硯果斷閉麥,他示范了幾遍如何快速脫衣服,穿衣服,然后坐在門外等熹熹。
換完衣服吹好頭發(fā),已經(jīng)是晚上十點,活動量看似不大,裴以硯卻累的不行。
只差最后一件事,他把小孩兒推進臥室,半掩著鼻子:“好了,你進去睡吧。”
床單被罩都是新?lián)Q的,還帶著陽光干燥的味道。
小鼻嘎在大床上快樂打滾,雀躍歡叫:“哇,和蘑菇姐姐的蘑菇床一樣軟軟的欸,熹熹太喜歡啦�!�
一旁的裴以硯如釋重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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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迫不及待退出房間,不料身上多了個腿部掛件。
熹熹不許他丟下自己睡沙發(fā),緊緊抱住他大腿不松手。
裴以硯無動于衷,他今天就算打開窗跳下去,也不會答應(yīng)陪她睡。
一大一小原地僵持,大眼瞪小眼。
大的那個心比在大潤發(fā)殺了十年魚還冷,小的那個比挨了十鞭子的倔驢還倔。
這種時候裴以硯倒是耐心十足,大不了熬到天亮。
小孩兒抿了抿唇,聲音一點點低下去:“爸爸,熹熹怕黑,你別丟下熹熹�!�
裴以硯冷硬的表情一愣,心臟微縮,對上小崽子祈求的葡萄眼,透過她看到了另一個男孩兒的靈魂。
五分鐘后,不太熟的父女倆一個睡臥室大床,一個睡臥室地板。
“爸爸,你生病了對不對?”
“沒有�!�
“撒謊,我都聽到你阿秋阿秋了。”
“不關(guān)你的事,睡覺�!�
小孩兒嘰嘰喳喳比邱明還吵,偏偏裴以硯又不能把人丟出去,恨他一時鬼迷心竅答應(yīng)她留下來打地鋪。
他暴躁的翻過身用被子蓋住臉,隔絕粉塵味道。
誰知被子上一重,熟悉的童音在他上方響起,魔音穿耳的爸爸爸爸個沒完。
裴以硯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氣成驢臉。
“你到底要干什么!”他強忍著怒氣,語氣不善,“再吵信不信我——”
鼻尖忽地一暖。
小孩兒綿軟的小手一下下摸著他鼻子,閉著眼念念有詞:“熹熹摸摸,病痛飛飛�!�
一頭炸毛的兇獸利爪默默收了回去。
默然不語的裴以硯忍著彈飛崽的念頭,盯看熹熹好一會兒:
“你……在給我做法?”
“?”熹熹睜大了眼,“我在給你治病啊爸爸,你看不出來嗎?”
“哎,你變笨笨了�!�
“……”裴以硯摁了摁額頭青筋,咬牙:“回你床上去�!�
熹熹拍拍屁股起身,覷他好幾眼,輕哼:“過河拆橋的爸爸�!�
小崽子的鄙視一字不落進了裴以硯耳朵,他躺的安詳,忍一忍就好了。
隔著厚厚的被子,他朦朦朧朧聽到稚嫩的聲音說了句:“爸爸你別怕腦袋不好,有人欺負你的話,熹熹可以找蘑菇姐姐要蘑菇喂他吃,讓他肚子痛,拉三天三夜�!�
“嗤�!庇衷谙拐f。
他閉著眼想,感覺小孩兒身邊沒一個正常人。
直到確認屋里傳出小孩兒睡著后均勻綿長的呼吸聲,他一個翻身坐起來。
輕手輕腳出了屋子,走到邊脫鞋襪,又摸進浴室換下右腿金屬假肢,按摩酸痛的斷口處,快速洗了個澡。
有驚無險的第一晚總算過去。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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