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這一個月的時間,本該是用來對作品進(jìn)行最終調(diào)整的。
葉知秋現(xiàn)在才準(zhǔn)備,正常來說其實已經(jīng)算是晚了。
但是沒關(guān)系,他對自己有著絕對的自信,也相信自己的作品交出去,孟達(dá)一定會喜歡,會為他爭取參展資格。
他的實力足以碾壓Q.L現(xiàn)有大部分設(shè)計師,就算樹敵無數(shù)也沒什么關(guān)系。
只要要能夠抓住機會,一切就都值得。
窗外的煙火不斷升起,葉知秋濃密眼睫微垂著,全神貫注。
大約是因為無妄之災(zāi)忽然落到自己頭上的原因,這一晚格外安靜,就連陶若晴也沒像往常那樣來叫他下樓一起守歲。
葉知秋安靜地畫著,直到窗外煙花驀地大幅度炸開,鞭炮聲如雨般由遠(yuǎn)及近,他手下的動作才微微一頓。
起身推開窗戶,冰涼空氣涌進(jìn)來的同時,樓下電視機新年倒計時的聲音也傳了過來。
而同時,新年祝福更是一條連著一條,一刻不停地涌了進(jìn)來。
葉知秋垂眼,看到了高文燁的名字。
祝福后面,他提到初三返回劇組,請求和葉知秋見上一面。
“我很喜歡你,知道你對我也有好感,只是害怕葉知夏,所以才拒我于千里之外,見一面,我們見一面,有什么誤會和顧慮,我們當(dāng)面說清楚�!�
高文燁言辭懇切。
葉知秋垂眼,開始回復(fù)。
“抱歉,你和葉知夏拍戲期間,有任何牽扯期間,我都不可能和你見面,如果你一定要見的話,等你這部戲殺青聯(lián)系我。”
樓下,倒計時的聲音終于結(jié)束,主持人興奮喜慶的聲音傳了上來:“讓我們一起來迎接這嶄新的一年�!�
新的一年到了,葉知秋想。
“新的一年到了�!鼻匾婜Q放下手里的棋子,含笑對聶云松說,“外公,我送您上樓休息。”
“年紀(jì)大了,覺少�!甭櫾扑尚χ�,“小嶼,陪外公出去看會兒煙花�!�
“嗯。”秦見鶴起身,取了羽絨服為老人穿上,又垂眸細(xì)心地將拉鏈拉到最頂,隨后,他取了毛線帽,為老人戴在頭上。
毛線帽很柔軟,戴上的那一瞬間,他不自覺又想到了葉知秋。
葉知秋也很怕冷,喜歡戴毛線帽。
只是,他的帽子要比聶云松這種老年款的漂亮太多了。
“想什么呢?”聶云松問。
女兒和外孫都忙,家里孤單,他退休后就搬去了銳意投資的療養(yǎng)院里。
沒事兒和老人們下下棋澆澆花,過得倒還輕松。
只逢年過節(jié)聶鳳君才把他接回來,一家團(tuán)聚。
“沒什么�!鼻匾婜Q說,“您還要戴手套嗎?”
“不用了�!甭櫾扑蓴[了擺手,“一會兒就進(jìn)來了。”
“這會兒還要出去?”兩人說話間,聶鳳君從廚房出來,邊擦手邊去取自己的大衣,“我陪你們一起。”
“您陪付叔看電視吧�!鼻匾婜Q說,“我陪外公到院子里站站就回�!�
“有私密話要說?”聶鳳君笑著問。
“沒有�!鼻匾婜Q直接了當(dāng)?shù)貙⒙欨P君后面的話堵了回去。
“知道啦知道啦�!甭欨P君好笑地說,“那你們?nèi)グ��!?br />
聶云松笑著去夠自己的拐杖,見狀,秦見鶴挽住了他的手臂。
“不用帶那個,”他說,“我扶著您。”
聶云松將手收回來,欣慰地拍了拍他的手背。
聶家的別墅在半山上,因此站在院子里時,可以俯瞰到山下的萬家燈火。
此刻,萬家煙火齊發(fā),半空中猶如七彩祥云次第綻放開來一般,居高臨下看下去,美不勝收,熱鬧至極。
“一年真快啊�!甭櫾扑筛袊@,“不過,一年里,也就這一天還有點新年氣息了。”
“嗯�!鼻匾婜Q說,“沒小時候熱鬧了�!�
“時代變了�!崩蠣斣诟锌艘宦�,又忍不住微微笑了起來。
“當(dāng)年,我和你外婆認(rèn)識,也是在過年的時候�!甭櫾扑烧f,“她留洋回來,家里人逼她相親,我就說,她這么美的女孩子,哪里還用被人逼著去相親呢?誰見了不想追求她呢?”
聞言,秦見鶴輕聲地笑了。
七彩的煙火在他漆黑深邃的眸子里炸開,瑰麗多彩,漂亮得讓人心驚。
這些話他聽過許多許多遍了,但聶云松再說,他還是很喜歡聽。
“你的眼睛,像你外婆�!甭櫾扑奢p輕地感嘆了一句,又說,“臉也像�!�
外婆有很多照片留下,他都看過。
她其實有點女生男相,英姿颯爽,格外漂亮。
說起來很有意思,他長得既不像媽媽,也不像秦旭昇,他和外婆幾乎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相比較而言,聶鳳君長相則更像父親。
“嗯�!鼻匾婜Q點頭。
“因為過年的時候認(rèn)識,”聶云松含笑繼續(xù)說,“所以每年過年,我們兩個都會相約一起看煙火,我答應(yīng)她,要在半山建一座院子,這樣每年春節(jié),我們可以在院子賞雪烹茶,或者只要一低眉,就可以看到萬朵花火�!�
“您做到了�!鼻匾婜Q說,“確實很美�!�
即便看了這么多年,也依然覺得很美。
“是啊�!甭櫾扑尚α�,“外公這一輩子,最自豪的從來不是創(chuàng)建并發(fā)展起了銳意�!�
他頓了頓,“外公這輩子最自豪的,是對你外婆的每一個承諾,都沒有食言過�!�
“嗯,”秦見鶴也笑了,笑意是難得的柔軟,“外婆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女生�!�
片刻后又說,“您也是這世界上最幸福的男生�!�
“所以說啊,”聶云松感嘆,“人這一生,如果有幸可以遇到合適的人,還是要找個伴兒的。”
“如果沒有你外婆,那么無論事業(yè)上再成功,對外公來說,生命也只是一片荒漠�!�
“是不是聶鳳君女士又對您說什么了?”聞言,秦見鶴笑了一聲,“難不成銳意還不夠她忙的?”
“不怪你媽媽,”聶云松再次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你媽媽一直內(nèi)疚于和你爸爸的失敗婚姻,給你造成了很不好的影響�!�
老人沉默片刻,又說,“但你媽媽并沒有不開明,如果你不喜歡,她不會強迫你必須去找個伴兒回來,對很多人來說,一個人生活其實也很好,但如果真的有幸遇到了那個喜歡的人,她不希望你因為她失敗的過去,而錯過幸福�!�
聞言,秦見鶴垂眸不語。
他和母親外公的感情一向很好,在他們面前,他一向覺得沒什么是不可以說的。
山下的煙火漸漸少了,但仍不斷有新的騰空而起。
秦見鶴垂眸往下看著,片刻后才說:“我只是不知道,兩個人在一起的真正意義是什么。”
小時候,他親眼看著那么優(yōu)秀樂觀的母親,因為感情而憔悴,抑郁……
生活中處處是爭吵,是壓抑。
明明也曾經(jīng)相愛過的人,卻連最后一點體面都沒能留住。
如果問他恨不恨秦旭昇的話,秦見鶴覺得,自己是不恨的。
因為秦旭昇不值得。
他從不否認(rèn),也不逃避秦旭昇是他的親生父親,但他對他,卻沒有絲毫的感情,無論愛恨。
如果一定要說有點什么的話,那大概只有冷漠。
“這就需要你慢慢去發(fā)現(xiàn)了,孩子�!甭櫾扑晌⑿�,“這世界上有你父親那種不負(fù)責(zé)任的人,也有外公和外婆這樣恩愛了一生的愛侶,還有你付叔叔那樣,可以無限包容你母親,為你母親療傷的男人……”
“你想過什么樣的生活,”聶云松說,“取決于你自己啊,孩子�!�
第35章
齊鑫和齊瑞昌父子最終沒能到葉家來拜年。
而年夜飯上那段猝不及防的插曲,更是讓陶若晴心生焦慮。
她本是叮囑齊鑫湊著短信拜年的時候發(fā)出到葉家拜年的請求的,誰知道他早不拜晚不拜,偏偏湊著年夜飯那會兒。
也不知道是真蠢還是就那么迫不及待?
但無論是哪個,對陶若晴來說,都不是什么好兆頭。
還有葉知秋,她本以為他會避開葉洪憲偷偷和自己商量的。
結(jié)果誰知道,明知葉洪憲不喜齊鑫,他偏偏還在餐桌上說出來。
一個兩個的都不按常理出牌,結(jié)果搞到她十分被動。
陶若晴慢慢品著手里的茶水,忍不住微微凝眉。
齊鑫倒還罷了,他們是一條船上的人,但是葉知秋……
她確實無法確定,他當(dāng)時到底是有心還是無意。
茶盞被放低,紫砂杯撞在大理石桌面上,發(fā)出叮地一聲脆響。
陶若晴垂眼,忍不住輕輕嘆了一聲。
要說他有意吧,他那晚的表現(xiàn)又全無痕跡,甚至和以前一樣沒心沒肺。
要說他無意吧……
想起葉洪憲大過年的沖葉知夏發(fā)的那通火,她心里就膈應(yīng)得慌。
如果葉洪憲發(fā)火的對象是她的話,她可以不在乎。
畢竟,從想要上位開始,她為的都不過是擺脫不體面的出身以及現(xiàn)實生活的困境。
簡單說來,為了錢罷了。
只要有錢,只要她葉太太的地位可以穩(wěn)如泰山,葉洪憲回不回家,高不高興,她沒有那么介意。
但是遷怒她的孩子,還是護(hù)在她身前的孩子,那會讓她格外難受,格外難以容忍。
茶水已經(jīng)透涼,陶若晴抬手將其倒進(jìn)茶盂里,思緒重新回到葉知秋身上。
不得不說,只看外在表現(xiàn)的話,葉知秋和以前確實沒有多少變化。
可是,他腳下的路確實是跟以前完全不同了。
以前,只要她的建議,他都會聽。
他本身惰性就大,外加又過于貪玩驕縱,邊讀書邊工作,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現(xiàn)在……
陶若晴細(xì)細(xì)回想,開始暗暗自責(zé)自己當(dāng)初的大意。
這一次倒還真不是葉知秋不聽她的,而是她之前根本沒有提出什么意見。
她不懂服裝,但齊鑫卻是懂的。
所以最開始,知道葉知秋去VIA只會自毀前程反而容易被她和齊鑫掌控的時候,她確實是沒有阻止的。
也因此,才會讓事情發(fā)展到今天這個地步,讓他有機會可以進(jìn)入Q.L。
只看葉洪憲的態(tài)度,她就已經(jīng)明白,葉知秋進(jìn)入Q.L之后,她再想干涉他的職業(yè)道路就沒有那么容易了。
明明以前,葉知秋成績樣樣都拖班級后腿,就連服裝學(xué)院也是靠著專業(yè)天分被破格錄取進(jìn)去的。
她本以為,以他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的性子,這一行也就是新鮮兩天,勉強混個畢業(yè)證罷了。
再說,她知道的服裝設(shè)計師,也大都是東抄抄西抄抄,在廠里也被吆喝得跟孫子似的,有幾個真能熬出來的?
比如齊鑫,在國外學(xué)了那么多年的服裝設(shè)計,不是一樣連自己的品牌都做不起來嗎?
這條路上這么多坑,怎么偏偏就他葉知秋走出來了?
陶若晴忍不住又嘆了口氣。
她現(xiàn)在最頭疼的,還不是葉知秋的職業(yè)道路問題。
畢竟只要他將來的感情和婚姻還能在她手里,她就有辦法把他現(xiàn)在得到的一切毀掉。
她最擔(dān)心的,還是葉洪憲嘴里的那個秦家大少爺。
雖然沒見過對方,就連媒體偶爾偷拍到的照片也沒有一張清晰的,但只看那身段氣場風(fēng)度,也能看出來對方氣度非凡。
更不用說,人還有著那樣的身家。
陶若晴可以把控很多事情,但她也不能不承認(rèn),葉知秋的美貌給人的沖擊有多強。
就像當(dāng)年,她第一次看到藍(lán)月時的震驚與沖擊一樣。
那樣的容貌下,確實一切皆有可能。
如果葉知秋真的搭上秦見鶴,那么,她這將近二十年的深謀遠(yuǎn)慮和忍辱負(fù)重,可就真是成了一場笑話了。
到時候,無論她和她的孩子多努力,都再沒有可能超越葉知秋了。
最重要是,如果真的到了這一步,葉洪憲一定會將葉家的產(chǎn)業(yè)交到葉知秋手里,再無疑問。
就算從小到大,葉知秋再不得他的心,但只要他靠上樹足夠大,之前那些事情立刻就可以變得無足輕重。。
手機響了起來,陶若晴愣了一會兒才探身取過來,看到屏幕上齊瑞昌的名字。
年夜飯后,她曾發(fā)信息狠狠斥責(zé)了齊鑫幾句,齊瑞昌這是來打補丁來了。
“老齊啊�!碧杖羟缏唤�(jīng)心地問,“有事兒?”
“這不是剛從咱們老家那邊兒回來嘛,”齊瑞昌說,“特意帶了點有家鄉(xiāng)味兒的土特產(chǎn),想著哪天給你送過去?”
現(xiàn)在不說拜年了。
“別來家里了�!碧杖羟绨察o片刻,報了家酒店名字,“明天一起吃個飯吧�!�
“好好好,”齊瑞昌應(yīng),“那明天見。”
略頓了下,他又笑了一聲,“那孩子,我也正想見見�!�
陶若晴有點不耐煩,但齊瑞昌今天提起“老家”來,讓她不得不警覺。
畢竟年少無知時做的一些蠢事兒,在齊瑞昌這里或許并不算是什么秘密。
而且,培養(yǎng)了齊鑫這么久,這顆棋子她還真舍不得丟開不要。
“好。”陶若晴說,“我問問他的時間。”
有腳步聲隱隱從樓梯方向傳過來,陶若晴沒再多說,掛了電話。
轉(zhuǎn)過身,他看到葉知秋踢踏著拖鞋下來了。
“餓死我了�!彼嗔巳嘌劬�,“有吃的嗎?”
“我讓趙姨幫你去熱飯。”陶若晴笑著起身,片刻后重又返了回來。
陶若晴的小“茶室”就布置在餐廳靠近落地窗的地方,此刻正好能舒服地曬到太陽。
葉知秋在餐桌靠近她的位置坐下,托著腮發(fā)呆。
陽光照在他的側(cè)臉上,他的睫毛眨動格外緩慢。
“沒睡醒?”陶若晴問,“這幾天不都上樓挺早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