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沒有的事兒,我就喊他季語聲�!�
還得是連名帶姓,三個字叫得字正腔圓。
像是回到初中課堂,老師點出一男一女朗讀課文時其余同學(xué)發(fā)出的起哄聲,何畢則是這場甜蜜事故中的主人公,他心里在笑,在得意,嘴上卻否認,讓他們不要胡說。如果季語聲在旁邊,他大概會忍不住裝作若無其事地偷看他一眼。
李先生“唔”了聲,認真點頭,何畢更不好意思了,覺得這人骨子里八成有點腹黑。接著翻箱倒柜去扒季語聲的背包找吃的,把門縫拉大一點扔了出去。那鵝的注意力被轉(zhuǎn)移,何畢趁機拉著李先生往外跑。
季語聲和老齊站在一起低聲說著什么,旁邊還站著個一臉幸災(zāi)樂禍的魔術(shù)師,看見何畢狼狽地跑過來,就拍著季語聲的肩膀笑。
何畢狐疑道:“怎么了?笑什么�!�
“沒什么�!奔菊Z聲有些尷尬,拉著何畢往旁邊走,只含糊道:“你學(xué)生的事老齊答應(yīng)幫忙,正等對方回話呢,應(yīng)該沒什么問題�!�
何畢哦了聲,總覺得魔術(shù)師看著他笑得很不對勁。
眾人在農(nóng)家院里住上兩天,何畢又打消再也不跟季語聲出來玩的武斷念頭,心想季語聲要是不一根筋地拽著他登山,好像跟他這樣住在鄉(xiāng)下“浪費時間”也不錯。
三天兩夜里,何畢再沒想起來看手機,回城時才發(fā)現(xiàn)手機早就沒電了。
臨走的時候何畢讓季語聲抓著鵝。
有他在,何畢囂張到不能行,又惡趣味地拍了下鵝頭,那鵝氣得嘎嘎大叫,倆翅膀快要扇到季語聲的臉。
快到市里的時候魔術(shù)師換到他們的車上,何畢看這不是回家的路,問季語聲要去哪里,季語聲言簡意賅地回答:“去張子言家,收拾你學(xué)生捅的簍子。”
張子言似乎早就知道他們要來,一開門,水果茶水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魔術(shù)師囂張地坐了,把腿翹在桌子上,打量張子言家徒四壁的出租屋。張子言知道自己給人惹麻煩,低眉順眼地坐在何畢身邊。
“你們到底葫蘆里買的什么藥�!焙萎呌悬c不耐煩。
“你得先把拿的定金還給別人�!奔菊Z聲看著張子言,隨手叉了塊切好的梨遞給何畢,魔術(shù)師想吃芒果,手還沒伸出去,季語聲又把盤子一端,放何畢眼前。張子言慌忙點頭,表示他一分錢都沒動,又問:“然后呢?還需要我做什么?”
季語聲同魔術(shù)師對視一眼,季語聲滿臉無奈,撓著眉尾,魔術(shù)師則又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突然看向何畢。
何畢意識到不對勁,還沒來得及質(zhì)問,就聽季語聲低聲解釋:“你拿了錢又反悔,人家也很不爽。最后協(xié)調(diào)出的結(jié)果就是,他們不必動手,但我和魔術(shù)師,還有你,得在會所里進行一場公開調(diào)教,順便為他們造勢。”
魔術(shù)師唯恐天下不亂地補充:“我們這行講究資歷地位,人家就是沖著季語聲的名頭去的,我是附帶的,買一送一。哪個dom說是季語聲帶出來的,以后就更容易釣sub,更何況季語聲一早就說金盆洗手了,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請他出來多不容易,你說是吧何畢�!�
季語聲踢了魔術(shù)師一腳,眉眼間有幾分警告他不要亂說話的意思。
“沒那回事,我早就跟老齊說好了,只在他這里做一年,本來就快到時間了�!�
何畢坐在一旁,半天都不吭聲,心想這群dom多大了,還拉幫結(jié)派。他拿張紙巾把嘴里的芒果吐出來,默默說了句:“太澀了,沒熟,不好吃�!�
“��?那就是說,我還是要挨打?”張子言快哭了,想到在會所里見到的畫面,難掩身為一個直男的崩潰�!拔艺娌辉撃眠@個錢,他們一定是想整我�!�
“什么叫挨打……算了,跟你解釋不清楚,你愿意這樣理解也行,”季語聲對張子言十分沒有耐心,也懶得對他解釋,冷冰冰道:“對,就是要整你,誰讓你想掙快錢�!�
“那我……”
“把嘴閉上,”季語聲不想張子言絮絮叨叨,
冷著一張臉,不耐道:“聽我說。”
張子言一下就閉嘴,有點怕季語聲,眼神怯生生的,然而看著他的眼神又充滿感激。
何畢突然看了眼張子言,又看了下季語聲,魔術(shù)師一直在忍笑。
“時間定在兩周后,正式公開表演的時候他們的人也會在旁邊,魔術(shù)師會指導(dǎo)對方關(guān)于繩縛的部分,所以你不用太擔(dān)心。剩下的鞭打,滴蠟,由我來,就這三項,別的沒了,這是我唯一能為你爭取到的。”
張子言有些絕望:“上臺的時候是不是不能穿上衣?”
魔術(shù)師好心提醒:“那不然怎么滴蠟?zāi)兀俊?br />
季語聲不搭理他,繼續(xù)道:“你就當(dāng)挨了頓打吧,我們需要提前磨合,不然第一次就上臺你會不受控。你抽空來我工作室一下,反正你挨打一兩次也就適應(yīng)了�!�
張子言:“……”
季語聲每說一個字,何畢腦海中就出現(xiàn)對應(yīng)的畫面,張子言進到季語聲的工作室,去冰箱里給季語聲挑飲料,季語聲也會找借口懲罰張子言嗎?又或者是穿上何畢經(jīng)常穿的白襯衣白褲子,跪在他熟悉的地毯上,那面等身鏡中出現(xiàn)張子言兔子一樣羞赧青澀的身影。
季語聲和張子言磨合的時候會是什么樣子?
去過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何畢最清楚這種欲罷不能般上癮的感覺了。
張子言這個可惡的直男。
那口早就吐出來的芒果突然反酸,連季語聲的臉在何畢眼里都顯得面目可憎。何畢心想,季語聲這樣專業(yè)的人,會在調(diào)教結(jié)束后給予張子言一定的安撫吧。
“還有什么問題嗎?”季語聲假裝客氣了一下,看見張子言嘴巴張開要問問題,又立刻把頭一扭,不容質(zhì)疑道:“沒問題正好,有問題自己去百度,就先這樣吧�!�
他起身作勢要走,魔術(shù)師大失所望,一臉好戲沒看到的表情,然而就在這時,一直坐著的何畢終于開口。
“不行�!�
季語聲腳步停下。
何畢坐著,神情不大好看,他指尖掐著掌心,一盤芒果被他拿牙簽戳得七零八落,何畢看也不看季語聲,又重復(fù)道:“不行�!�
張子言沒看清楚形式,還以為何畢是怕他受傷,傻乎乎感動道:“老師……您……您對我太好了。”
魔術(shù)師壞笑:“哪里不行?張子言怎么不行了,我看他好得很。是他不行還是季語聲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何畢心里憋著一口氣,機器人似的,語氣生硬地重申一遍。
要面子的何畢突然不要面子了。
魔術(shù)師忍不住大笑,把手伸到季語聲眼皮子底下,二指搓了搓。季語聲滿臉無奈,摸褲兜掏出一百塊錢,拍在魔術(shù)師手里,看來二人不知就什么話題打了個賭,季語聲還輸了。
但季語聲輸?shù)眯母是樵�,輸�(shù)酶手顼�,那番火堆旁由何畢的沉默而引起的不快徹底煙消云散�?br />
他語氣在抱怨:“搞什么啊�!眳s難掩笑意,突然化身成了那場甜蜜事故中另外一個毫無準(zhǔn)備的主角。
何畢清清嗓子,假裝不經(jīng)意道:“其實對方主要是想造勢對嗎?那讓子言道個歉,只要他們氣消了,換誰來都一樣吧。你和魔術(shù)師都很有經(jīng)驗,應(yīng)該會很安全�!�
魔術(shù)師前一秒還在齜牙咧嘴,聽到何畢這樣說,一下就笑不出來了。
季語聲聽明白何畢是什么意思,想到魔術(shù)師要給何畢綁繩,臉色難看起來,這下輪到他拒絕:“不行�!�
現(xiàn)在何畢心里暢快了。
第17章
罪魁禍?zhǔn)讖堊友宰罂从铱�,察覺氣氛有點不對。何畢心情大好,看桌上那盤水果又順眼起來,叉了塊芒果往嘴里一放,心想也沒那么澀。
季語聲濃眉擰著,看著何畢沉聲道:“跟我出來�!�
何畢本來沒想那么快站起來,然而季語聲說話時卻隱隱含著一股不容置喙的威嚴(yán),他明明什么都沒做,只是簡單說了四個字,何畢的雙腿就先一步反應(yīng)過來,不受控制地支撐著他站起。
他還察覺到自己呼吸變快了。
陽臺又?jǐn)D又小堆滿雜物,何畢腳沒處放,差點一腳踩中張子言種的蔥,還好被季語聲拉了一把,回頭一看,魔術(shù)師正斜著眼睛往這邊偷看,季語聲警告似的朝他指了指,魔術(shù)師又慌忙把頭扭了過去。
“沒跟你鬧著玩兒,你確定你可以嘗試公調(diào)?”
“唔,之前在會所里看著他們上臺公調(diào),感覺也沒什么過分的,可以試試�!�
不知季語聲在顧忌什么,聽到何畢這樣講仍然不松口。
他瞥了張子言一眼,后者正一臉無辜地坐著,睜著倆大眼睛往這邊看,何畢見狀,又把季語聲的頭給扭了過來。季語聲的語氣忽然變得飄忽,忘記自己dom調(diào)教師的身份,不肯看何畢,以一種二人心照不宣的態(tài)度試探道:“你要覺得因為張子言是你學(xué)生,覺得別扭,會所里還有很多sub,可以找個有經(jīng)驗的,不一定非要你,不用勉強�!�
何畢只覺得逗季語聲好玩,把臉一拉:“你的意思是你還有別的sub?”
季語聲冤道:“我哪有!”
何畢忍笑,外面天黑著,在山上沒看成的星星此刻全回來了。
“公調(diào)的時候我戴上面具行不行?”何畢認真問他。
“沒這規(guī)矩�!奔菊Z聲立刻拒絕,想到什么,表情更加煩躁,帶著股郁悶勁兒小聲解釋:“你以為調(diào)教師通過什么判斷你的狀態(tài),就是通過sub臉上細微的表情,而且臺下觀眾也不愿意,就是要看你的臉,就是要看你的表情。
”
“為我破例一次也不可以?而且你應(yīng)該很清楚我的底線吧。”
季語聲盯著他不說話,察覺到何畢認真的態(tài)度,二人無聲僵持著,何畢依舊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片刻后季語聲先服了軟,肩膀放松下來,泄氣般揉著眉,不甘心道:“我試試�!�
“�。磕阏f什么?我沒太聽清,到底行不行?”
其實何畢聽清楚了。
季語聲瞪他一眼,不搭理這個尾巴快要翹到天上的人。
見二人回來,魔術(shù)師打圓場:“季語聲繩縛技術(shù)也不錯,要不商量一下看能不能他一個人來,我就不湊熱鬧了�!奔菊Z聲臉色這才好看些,坐著給對方打電話,結(jié)果對方那邊卻不太好說話,覺得張子言毀約在先,現(xiàn)在季語聲和魔術(shù)師又來出爾反爾,積怨情緒已達到頂峰。
最后季語聲也煩了,撂電話之前無所謂道:“那好,既然這樣,張子言你們帶走吧,愛怎么樣就怎么樣,再見�!�
不給對方討價還價的機會,季語聲直接掛斷電話,把張子言嚇得脊背緊繃,真以為雛菊即將不保。一分鐘后,季語聲電話響了,是對方打來的,季語聲不接。
張子言出了一身冷汗,臉上表情霎時間十分精彩。
何畢沒當(dāng)回事,在靜默的空檔中突然問道:“面具都能戴了,那到時候穿著上衣行不行?我第一次去會所的時候看見魔術(shù)師在上臺,他的sub就是穿著衣服的,應(yīng)該更沒什么關(guān)系吧。”
聽到可以戴面具,魔術(shù)師立刻一副見鬼的表情瞪向季語聲。
張子言還以為季語聲是來真的,真要讓他自生自滅,哭喪著臉道:“不行啊老師,這位大哥說了還要滴蠟的。”
“讓你說話了?”季語聲冷著臉打斷,已經(jīng)看張子言這個麻煩精十分不爽,開始后悔管了這個閑事。他對何畢點頭,頗有些底線被打破后破罐子破摔的意味,對自己十分無語。
季語聲對自己無語,魔術(shù)師對季語聲更無語,張子言兀自沉浸在直男的尊嚴(yán)中,只有何畢一個人高興。魔術(shù)師看了半天,摸出手機給老齊發(fā)信息,說季語聲談戀愛的時候一點原則都沒有,瞧著像個傻逼。
電話第二次響起,張子言都快給季語聲跪下了,在快要自動掛斷前,季語聲覺得磨夠?qū)Ψ降钠�,這才接了。
第二天傍晚,何畢來到季語聲的家,這是昨晚分開時季語聲要求的。二人從沒把調(diào)教時間放在工作日,何畢問為什么,季語聲只說:“鞭痕需要時間恢復(fù),等到周末才開始我怕來不及。”
“那為什么要去你家,工作室不可以嗎?”
“我怕你緊張�!奔菊Z聲只是這么回答。
就好像之前的一切都只是小打小鬧,何畢一下就說不出話了,他不得不承認,這句話給了他前所未有的期待。
今天的季語聲好像和之前有些不同,何畢到的時候他正坐在窗邊看書,光著腳踩在地毯上,外面的風(fēng)吹進來,季語聲的頭發(fā)亂了。以往調(diào)教時會換上正裝,可今天他卻穿著身白色的亞麻居家服。
臥室里的窗簾拉著,一絲光都無法泄進,唯一的光源就是床頭那盞暖黃色的燈。
季語聲拎進來一個皮質(zhì)手提箱,里面裝著今天要用的道具,除了何畢熟悉的鞭子外,還有個巴掌大的盒子,頂端的盒蓋開著,季語聲抽出一條灰色的細長手帕。
他走到何畢面前,幾乎是用一個擁抱的姿勢從圈過去,兩人之間只隔著一個拳頭的距離,季語聲把何畢的手背到身后,手帕起到手銬的作用,灰色則代表鞭打。
何畢氣息有些不穩(wěn),他的目光落在季語聲的喉結(jié)上,低聲問道:“不是沒有手帕準(zhǔn)則這一項嗎?”屋子里的光太暗了,可又足夠讓他看清季語聲的睫毛。
“何畢。”
季語聲突然喊他的名字。
“嗯?”何畢抬頭,四目相對見,季語聲聲音低沉而又強勢:“從現(xiàn)在開始不要再說多余的話,可以做到嗎?我保證里面都是你能接受的,而且不會在今天就全部用在你身上,這樣可以嗎?”
一條條顏色各異的手帕后面代表的真實含義仍令何畢記憶猶新,他聽明白季語聲的意思,遲疑的目光從盒子轉(zhuǎn)移到季語聲的臉上。
何畢并不認為手帕準(zhǔn)則里有多少是他能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