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何畢沒接，用一個居高臨下的姿勢往下睨了一眼，發(fā)現(xiàn)是一封會員制的邀請函。
這種郵件他見過，每次有活動時都會自動發(fā)送給注冊會員，通知參加時間以及主題，何畢突然意識到，這次的郵件他好像沒收到。
馮青揉著手，像是怕何畢看不見一樣，特意放大角落的信息，指著說：“這上面介紹的今晚要和你小男朋友一起上臺的sub不是你，怎么回事��？我可不想白來。”
沒有固定搭檔的sub或dom每次在上臺前，邀請函中都會介紹他們的詳細(xì)信息，比如綽號、身高、入圈時間、癖好等等，方便其他人按照喜好確認(rèn)主奴關(guān)系。
這上面的介紹的sub確實(shí)不是他。
何畢面無表情地盯著邀請函上季語聲的名字和別的sub并排列在一起，突然意識到為什么季語聲后來沒再跟他練習(xí)滴蠟，甚至今天連后臺都沒讓他去，原來早就有別的打算。
他目光定定地落在“季語聲”這三個字上，一口氣堵著，上不去也下不來。
馮青貪婪地盯著何畢的臉，不放過他一絲一毫的表情變化，以為他會勃然大怒，以為他會露出sub被dom拋棄后驚慌失措的表情。
結(jié)果令他大失所望，何畢的沉默難堪只維持一瞬，甚至馮青還來不及品出些什么，就見對方無所謂地笑了笑，繼而把他的手給推開。
何畢雙手插兜，笑著貼近馮青，優(yōu)越的五官一瞬間放大映在對方眼中，問道：“你剛說什么？我當(dāng)dom了來找你？那我未免也……”他學(xué)對方先前的樣子對他上下打量，一字一句道，“——太不挑食了�！�
接著哼笑一聲，退開。
他這話不好聽，馮青被罵了卻一點(diǎn)也不生氣，毫無血色的臉頰突然泛起一絲紅潤，他因?yàn)楹萎叺男呷瓒d奮。
然而不遠(yuǎn)處一個熟悉的身影闖入，是陳狄焦急尋找的身影，馮青遺憾道：“哎，怎么這時候找過來了？真想聽你多說幾句話，你不當(dāng)dom真的可惜。我替你攔住他，你快去找你男朋友問問，可千萬要得是你上場啊何畢，我想看陳狄被氣死�！�
何畢笑了笑，不再管馮青，轉(zhuǎn)身走了。
滿臉笑意在轉(zhuǎn)身的一瞬間消失殆盡，何畢當(dāng)場變臉，把找茬二字寫在臉上，給季語聲打電話。
對方?jīng)]接，何畢盯著季語聲的號碼看了一會兒，腳扎根在原地，接著他笑了笑，像要抓奸一樣，直接奔著后臺去。
陳狄被馮青纏在原地，往這邊看，只看到一個疑似何畢的背影，他一把推開馮青，往這邊走。
服務(wù)生以為何畢是普通客人，急忙過來將他攔住，魔術(shù)師走過來：“你去忙吧，這里有我就行�！�
何畢冷冷看著他：“別裝了，我都知道了，他人呢？”
原本嬉皮笑臉的魔術(shù)師聽見何畢這樣的口氣，登時不敢笑了，也不敢攔他，往里一指，表忠心道：“我就說了讓你上，那小子不同意，還不聽勸，真是欠收拾！”
何畢不搭理他，直接推門進(jìn)去。
咣當(dāng)一聲，門摔在墻上又彈回，屋內(nèi)交談的二人停下來。其實(shí)只有季語聲一個人在說話，一個sub坐在他身邊，或許是sub對dom的服從性作祟，那sub看季語聲的眼神充滿信任，何畢怎么看怎么不對味，這人被何畢一身凜冽氣勢嚇一跳，直接往季語聲身后躲。
季語聲回頭看何畢一眼，又若無其事地扭過頭繼續(xù)交待。
那一眼何畢記了很久。季語聲的視線落在何畢身上，似是安撫，又似是壓迫，僅在何畢身上停留數(shù)秒又挪開了。季語聲滿臉平靜，意味深長，一句話也沒有說，但何畢卻從中讀出了命令他站在原地不要沖動的意思。他滿腔憤怒質(zhì)問如被強(qiáng)行撲滅的火苗，何畢啞火了，無法解釋他為什么荒謬地停下，難道他真的已經(jīng)被季語聲給馴化了嗎？
“跟你說的都記住了？不要太緊張，最后的環(huán)節(jié)是我指導(dǎo)對方進(jìn)行捆綁，他沒有太多經(jīng)驗(yàn)，可能會弄痛你，但你不需要害怕，我會保證你的安全，還記得安全詞是什么嗎？”季語聲語調(diào)不變，不慌不亂，看著sub的眼睛認(rèn)真交待。
sub點(diǎn)頭。
季語聲命令他，聲音里不帶有任何感情色彩。
“安全詞是什么，重復(fù)一遍�！�
sub說出安全詞，季語聲點(diǎn)頭，他的手習(xí)慣性地伸向sub的頭頂，眼神中閃過一瞬間的遲疑，最終什么都沒做，手臂垂下去，讓魔術(shù)師把人給帶走了，sub有點(diǎn)失落，房間內(nèi)只剩下他們二人，魔術(shù)師走的時候把門給關(guān)上。
一陣耐人尋味的沉默后，季語聲先開口。
“何畢你坐過來�！�
何畢站著不動，季語聲回頭看他一眼。
該過去的人不過去，不該動的人卻先動，嘴動了，身體動了，心也動了，季語聲這樣說著，卻自己先走向何畢。
第一下沒拉動，何畢臉色不大好看，第二下季語聲用了些力，拉住何畢的手就不再松開。
就這樣互相不吭聲的面對面站著，季語聲氣場收斂了些，何畢緊繃的身體逐漸放松，不敢相信季語聲剛才居然用身為dom的氣場和習(xí)慣來壓制他。
“為什么不提前告訴我，甚至還讓我過來看著。你覺得這樣很好玩嗎？”何畢先發(fā)制人。
“都誰告訴你的？”季語聲無奈問他，何畢冷笑一聲，把遇到馮青的事情講給他聽，說到最后何畢都有點(diǎn)發(fā)火了，再難維持理智，特別是一想到季語聲居然像陳狄一樣瞞著他，何畢覺得自己被背叛了。
陳狄的背叛有跡可循，季語聲的背叛則在何畢與他最值得期待，有無限可能時突如其來。何畢胸口不住喘息，他聽見自己聲音微微發(fā)抖，覺得十分丟人。
“原來大家都知道，就我不知道，居然還要馮青來告訴我，他是誰啊季語聲，我們兩個的事情憑什么我是最后知道的，他剛才等著看我笑話的時候你在哪里？我這個人眼里容不得沙子，你要是跟陳狄一樣你就給我直接滾蛋�！�
從馮青的名字出現(xiàn)在何畢口中的那一刻起，季語聲的臉色就難看起來，他盯著何畢看，突然道：“他也來了？”
“誰？”何畢一怔。
“你的安全詞�！奔菊Z聲抿著嘴。
何畢反應(yīng)過來，繼續(xù)冷笑：“對啊，我的安全詞也來了，我剛才還看見他了，所以今天你到底要不要我陪你上去，還是你選擇剛才那個人�！�
一聽陳狄也在，季語聲更加沉默寡言，更加打定主意不許何畢跟他一起上去，但他清楚何畢的脾氣，只好退一步，解釋道：“你不能上，我不碰他了，全程指導(dǎo)別人來，這樣行不行？”
“哦，行啊，當(dāng)然行，我現(xiàn)在就去把人給你叫回來。反正公調(diào)也蠻快，公調(diào)完了還有自由表演環(huán)節(jié)，免得我陪你白練了那么多次，外面這么多dom，我隨便找一個好了，我看魔術(shù)師就不錯�！�
何畢簡直不要命般挑釁季語聲，說著就要往外走，他被人一把拉住，扯得手腕一痛，何畢不甘示弱，被扯痛了也不說。
兩人看仇人一樣瞪著對方，但距離近到似乎下一秒又會吻在一起，季語聲突然問他：“你今天這么激動，到底是因?yàn)槲乙{(diào)別人，還是因?yàn)殛惖液婉T青一起出現(xiàn)你看了心里不舒服才把氣都撒我身上？反正你第一次找到我，也是為了報復(fù)陳狄不是嗎？”
何畢一下就靜了，意識到季語聲在逼他。
一墻之隔的地方，陳狄趁著服務(wù)生走開，悄悄湊近去聽，他剛才看見何畢進(jìn)去，幾分鐘后另外兩人出來，卻不見何畢，他不知道屋子里都有誰，而何畢又在做什么，還沉浸在何畢真的居然出現(xiàn)在這種地方的震驚中。
房間內(nèi)，何畢提醒道：“你越界了季語聲�！�
“是嗎？我越界了嗎？陳狄是你的男朋友你不允許他碰別人，那我是誰啊何畢，我是你的誰？”季語聲還想再說，而何畢卻突然道：“——陳狄�！�
門外陳狄一愣，隱約間聽見了自己的名字，隔著門聽不清，不確定是否是何畢的聲音。
“你說什么？”季語聲一時間沒反應(yīng)過來。
何畢冷笑一聲。
“沒聽到嗎？那我就多說幾遍，多大聲都可以！陳狄！陳狄！我說陳狄！”
多日來積攢的茫然與不確定，以及見不到季語聲的不安在這一刻盡數(shù)迸發(fā)，夾雜著些許被隱瞞的憤怒，何畢開始有點(diǎn)恨季語聲骨子里說一不二的脾氣，沖他一遍遍地喊著安全詞，提醒道：“你越界了季語聲，我說你越界了，我喊安全詞不可以嗎？”
打乳釘時怕成那樣何畢沒喊安全詞，季語聲第一下鞭子落偏了何畢也沒喊安全詞，然而就在這一刻，在二人約好“今晚是否有時間”、“我們需要談一談”的時候，何畢喊出這個詞，他說季語聲越界了，要求他停下。
門外的陳狄霎時間愣在原地，這次他終于確定，就是何畢！何畢在喊他的名字。
接著他就聽到了何畢嗚咽罵人的聲音！
一瞬間熱血直沖心頭，陳狄以為何畢遇到了麻煩，并且知道自己在這里，在何畢一聲聲的叫喊中看見了破鏡重圓的希望，以為何畢在向他求救，再顧不得許多，直接推開門沖了進(jìn)去。
屋內(nèi)二人被破門聲嚇了一跳，季語聲條件反射性地把何畢護(hù)在自己身后，面色不善地抬頭朝陳狄的方向看去，何畢滿臉通紅，又急又氣，一手抓著季語聲的衣服，一手用力擦自己的嘴，仔細(xì)看身體卻是下意識緊貼著季語聲。
陳狄站在原地，一時間搞不清楚狀況，不確定道：“何畢……？”
因?yàn)樵陂_門的那一瞬間，陳狄看到季語聲抓著何畢的腰，在吻他。
第21章
等看清進(jìn)來的人是陳狄，季語聲臉色更加難看，回頭看著何畢：“他在外面等你？你們一起來的？”
“你別冤枉我，誰知道他為什么在這里�！焙萎叢桓适救醯氐芍菊Z聲，他又氣又急又羞，顧不得陳狄，滿腦子都是季語聲抓著他的腰攬過去，低頭強(qiáng)勢親他的那一幕。
嘴巴還腫著，是季語聲吻的時候太用力，咬破了他的嘴角。何畢拿手背一擦嘴，沖陳狄不客氣地問：“誰讓你進(jìn)來的？”
“你喊我的名字，我聽到你喊我的名字。”陳狄走過來，想去拉何畢，被季語聲一手擋開了，陳狄氣急敗壞道：“何畢，是不是他花言巧語騙你來這種地方？”
季語聲：“……”
何畢：“……”
他站在季語聲背后，一下下平復(fù)著凌亂的呼吸，想不到喊了安全詞，季語聲居然絲毫不收斂，更想不到陳狄就在外面站著還聽到了。
聽到就算了，他還誤會是真的在喊他。何畢后悔得要死，要是知道有這樣一天，他當(dāng)初就應(yīng)該把安全詞設(shè)為“滾”！
陳狄驚疑不定，反應(yīng)過來二人剛才在屋子里干什么，他一手指著季語聲，真以為他在強(qiáng)迫何畢，咬著牙問：“你怎么他了？你沒看到他不愿意讓你碰他嗎？”
季語聲都快要被這個傻逼氣笑了，冷笑一聲，立刻轉(zhuǎn)頭：“何畢你告訴他我怎么你了？你告訴他你愿不愿意？”
何畢：“……”
轉(zhuǎn)頭間陳狄已經(jīng)沖了過來，一手狠狠去抓他的衣領(lǐng)，季語聲只顧著扭頭看何畢，被撞得往后退幾步。然而陳狄這個經(jīng)常坐辦公室的，有點(diǎn)力氣也都用在床上，哪里是季語聲的對手？局勢瞬間扭轉(zhuǎn)，季語聲反抓住陳狄手腕，陳狄只覺得像被鉗子擰住，痛得眼珠都在發(fā)抖，想把手抽出來，卻絲毫撼動不了季語聲。
“季語聲！”何畢瞥見季語聲臉上的表情，面色一變，忍不住出聲阻止，他怕季語聲得罪陳狄，被陳狄找人收拾。
季語聲沒搭理何畢，陰惻惻地貼近，對著陳狄一字一句道：“我不跟你動手，沒什么意思，但你再跟著他，我們就做點(diǎn)有意思的，你可以試一試�！�
猶如頭被激怒的公牛，陳狄面色漲紅，卻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季語聲在他眼前帶走何畢。
何畢再沒看陳狄一眼，被季語聲拽著往前走，他臉上不情不愿，眼里卻充滿得意，用力回握著季語聲的手，囂張道：“別拉我，你不是要找別人嗎，要帶我去哪兒？”
陳狄想追出去，卻被季語聲叫來的安保攔在原地。
“說話啊季語聲，啞巴了？到底讓誰陪你一起，想好了嗎？”何畢像個秤砣，故意墜著季語聲的步伐。
暗處的角落中，季語聲終于停下，何畢剛要繼續(xù)囂張，卻被人握住肩膀翻身，接著他整個胸口撞在墻上，季語聲從后貼上來，牢牢壓住他的背。
粗重的呼吸貼著他的耳朵，季語聲像頭餓了許久要進(jìn)食的野獸，一下一下嗅著他脖頸間的氣息，另一只手虛虛握住他的脖子，用力呼吸時胸口不住起伏，抵著何畢的背。
指頭微微陷進(jìn)肉里，些許窒息感傳來，何畢被刺激得頭皮發(fā)麻，聽見季語聲用力吞咽的克制聲音。
誰都沒有說話，會場內(nèi)紛雜的聲音傳來，在何畢耳朵里變得朦朧，心跳一下接著一下，振聾發(fā)聵，他第一次感受到季語聲的失控，控制不住地仰起頭，露出脖子給季語聲握住。
但季語聲的手又往上走，一下捂住他的嘴，指頭用力搓著他的嘴唇，跟剛才吻他一樣用力，是真的被陳狄給激怒了。
在何畢的害怕期待中，季語聲漸漸平靜，他理智回籠，松開手，頭卻依然埋在何畢肩膀上，悶聲問道：“你還沒回答我�！�
何畢沉默不語。
過去的十幾分鐘里季語聲問了他太多問題，何畢不知道他要回答哪一個。
片刻后，何畢輕聲道：“愿意。”
季語聲沒再問了，他用力喘了口氣，又恢復(fù)一貫從容淡定的態(tài)度，重新拉起何畢的手，往會場內(nèi)走去。
離會場越近，燈光就越亮。季語聲一言不發(fā)，燈光微微刺眼，何畢從背后去看季語聲。先前的sub走過來，對季語聲說可以開始了。
季語聲卻說今天不需要他上場，于是何畢知道自己獲得了勝利。小sub十分懂事，找來面具給何畢戴上。在季語聲的腳踩上舞臺的一剎那，整個會場都安靜下來，一道道視線集中在二人身上，已經(jīng)有不少人注意到sub被換掉。
臉上的面具給何畢帶來安全感，他任由季語聲擺布著，束縛臺旁邊還站著別的dom，應(yīng)該是先前同張子言簽合同那方派過來的人，最后的束縛環(huán)節(jié)也將由他在季語聲的指導(dǎo)下完成。
“要把他的手綁上去嗎？”那個dom走過來問。
“我自己來�！奔菊Z聲拒絕他的幫助。
與此同時陳狄被馮青找到，他坐在卡座里，氣惱地拽著領(lǐng)帶。會場內(nèi)燈光暗下，所有的光源都集中在舞臺中央的束縛臺上。馮青發(fā)現(xiàn)什么，笑嘻嘻地提醒陳狄往臺上看。
扯拽領(lǐng)帶的手停下，陳狄死死盯著那個疑似何畢的身影，心里始終抱著一絲僥幸，絕對是季語聲花言巧語，騙著何畢來這種地方，像是抓緊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一遍遍徒勞無功地自我欺騙。
“不可能……”陳狄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