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繼母憐夫人哭得淚水漣漣,已是要背過氣去了。
“我這么多年,到底是哪里做得不足,讓你連商量都不與我商量一聲,就這般大張旗鼓!你也不是不知道,你阿娘生下你就走了,你又要上哪里找!難不成一天找不到,這一天就不歸家了不成!”
寒江雪嘆氣:“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憐夫人顫顫巍巍地站起身,手中帕子已濕透了。
“既你嫌我了,我便跟你父親一起去了吧!我也不求你感恩戴德,只是你這幾天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變了啊!”
這就是要去撞墻了。
寒江雪動作極快地伸手攔住,然后叫了侍女。
“送我……母親回房,喝點安神湯�!�
憐夫人也不是真的要死,不過氣寒江雪不孝順,在城里下她的臉。
寒江雪親阿娘都走了十幾年,到底上哪里找去呀!
待人走了,寒江雪揉著肩膀,頗有些疲憊地提著自己的小鯉魚燈籠往自己的院子走。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不知道別人家是不是也如唱戲般一天三出不停歇的。
小廝捧著一大疊書信經(jīng)過,見著寒江雪就上來請示,寒江雪立刻擺了擺手說道:“照舊�!�
小廝便點頭,尋了個地方把這些信件都燒了。
這些信都是那些傾慕寒江雪的人送來的,寒江雪是一封信都沒回。
管信里寫的是訴盡衷腸,還是浪詞淫詩,寒江雪不愛舞文弄墨,很多文縐縐的話基本看不懂。
不錯,和美得不真實的外表不同,寒江雪屬實是個大老粗。
等回了院子,寒江雪遣退了小廝,獨自一個在房內(nèi)更衣。
他緩緩脫下外衫,中衣,如雪肌膚,殊麗面容,本該是能寫入話本的香艷一幕,那被燭火映照在地面的影子卻突然變了。
從少年纖瘦挺拔的黑影,漸漸縮小,小到……變成了巴掌大。
片刻后,描繪著花鳥山水的鎏金屏風后,緩步走出了一只淺棕色的小兔子。
小兔子望著眼前的鏡子,映照他如今軟乎乎圓滾滾的身形,不由又又又又長嘆了一聲。
是了,寒江雪并不是突然發(fā)瘋找阿娘的,他只是知道了自己真正的身世。
有一天,他好像從渾渾噩噩的長夢中醒來,下地時還覺得床榻很高,要拿衣服好像也勾不到。
待揉了揉眼睛,寒江雪才震驚地看到鏡子里的自己竟然變成了一只小兔子!
短短的耳朵,比耳朵還短的爪爪,軟乎乎的臉頰,胖乎乎的身子!
難怪外邊人都說他樣貌不似凡人,原來他真的不是人��!Q人Q
能變成小兔的寒江雪必不可能是兩個凡人生下的,已知他死去的爹是凡人,那么他的親阿娘就一定同樣是妖精了!
寒江雪默默跳上窗臺,仰頭看著窗縫外的天空,天上掛著一輪明月,在那夜空中,卻不只有明月。
還有一道明明滅滅,如同白練般的光繩。
那繩子斷斷續(xù)續(xù),直指皇宮。
那么多年沒見過阿娘,現(xiàn)在能變成小兔了,寒江雪卻莫名焦躁地想要見這位阿娘。
他心中一直有個激烈的念頭,哪怕他死了,也是要找著他阿娘的。
每次想到阿娘,寒江雪心里都涌起一股暖流,像是被誰藏在肚腹下溫暖著長大。
小兔子蹲在窗縫處,盯著夜空看了許久,他也曾經(jīng)以這個形態(tài)想要夜探皇宮,可是卻被侍衛(wèi)當場捉住,差點被送進御膳房做成夜宵——麻辣兔�。�
幸好寒江雪自己奮力逃了出來,這下卻是不敢私自潛入皇宮了。
于是他最近只好走關(guān)系,茶葉送了不老少,今晚還和叔伯去喝酒,就希望謀一份正大光明進宮的差事。
看天空看得累了,寒江雪把屋內(nèi)燭火吹熄,小兔子跳上了床,把自己埋在被被里。
片刻后,寒江雪又蹬蹬蹬下了床,把放在腳踏上的紅鯉魚燈搬到了床上。
這紅鯉魚燈對于小兔子來說也很大,足有四只小兔子并排這么大。
寒江雪看著燈籠,把紅鯉魚燈籠也放到被子里蓋好,就閉上了眼。
對不起呀,燕飛度,我不想對你這么兇的。
可是我不能禍害人。
因為……小兔紙是不能和人在一起的!
人妖殊途啊�。�!
月下,小兔子沉沉地睡著了,吧唧著嘴,小小的腳腳下意識地抖動了一下,兩只小爪緊緊抱著紅鯉魚的魚鰭。
“仙人……”
在寒江雪的夢里,他以小兔子的形態(tài)坐在一人的膝上,把自己的小腦袋頂?shù)侥侨说氖中纳先鰦伞?br />
他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只知道那人的手很暖。
無論多黑的夜,多冷的寒,也能替他驅(qū)散了。
只是寒江雪不知,在他睡著時亦有仙人坐在他床邊,輕輕撫摸著他的腦袋,直到他在夢里也能甜甜地笑,才起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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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飛度回到國公府時,小廝已經(jīng)在滿府找他了。
于是天還黑著,燕飛度就上了馬車,往皇宮趕去。
燕飛度撩開車簾往外看,這看不只是用肉眼來看,而是在辨氣。
但很可惜,即使知道皇宮可能有貓膩,在此界中,燕飛度并不能越過規(guī)則,一眼找到一狐禪師在何處。
畢竟像這樣藏身界中,承受供奉的妖物,隱蔽是看家本領(lǐng)。
燕飛度打開手中折扇,想著若是下了朝,還可以去找一找寒江雪。
既然他已不做人了(口頭),寒江雪又有什么理由好拒絕他呢?
皇宮之中,一名皇子趁著上朝前,趕到了上書房外。
上書房大門打開,那皇子就地跪下,對著里邊磕頭行禮,朗聲道。
“父皇,兒臣想請您賜婚�!�
作者有話要說:
寒江雪:不行啦!我是小兔子,不能和人在一起!
燕飛度:我先報名不當人了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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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水輪流轉(zhuǎn)!
人形小兔子學(xué)會矜持,覺醒仙尊學(xué)會變態(tà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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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好香
今日朝堂上,
發(fā)生了三件事。
一是工部跟戶部要水利的款子,戶部尚書哭窮。
二是禮部已完備了大宴群臣的各項事宜。
三是皇上打了求賜婚的二皇子一大耳刮子。
第三件事發(fā)生時,
前兩件事就跟沒發(fā)生一樣。
朝廷命官也是人,
朝廷命官也愛看熱鬧!
更何況第三件事,還是那新科狀元,新進翰林燕飛度惹的事。
誰不知道燕飛度癡戀小侯爺寒江雪,
如今二皇子卻當著面要求娶寒江雪,燕飛度怎么可能不作聲。
更重要的是,
聽說上朝前這位二皇子已經(jīng)去求過,
皇上覺得他這兒子可能喝大了,讓人把他拖走,結(jié)果居然闖入這里,
直接就是跪地磕頭大聲喊道。
“父皇!求您給寒江雪和兒臣賜婚吧!”
這,
這是在做什么?!
眾臣嘩然,先不說二皇子真的很莽,
但這話怎么說得好像他和那位小侯爺好似兩情相悅似的。
眾人低聲議論,
視線不由落在了燕飛度身上。
這位新翰林正在打量宮殿,藏在袖中的手指虛空勾畫著陣法,
好找出皇宮中的違和之處。
聽到這句話,
又被眾人望來,
好像也不能假裝不知道。
“諸位大人,好像對二皇子有話要說。”
燕飛度袖手站在群臣之后,
一句話將問題拋給了眾臣。
眾臣:???不是,是想看你的熱鬧,不是把話拋給我們!
清貴的翰林站在那,
氣質(zhì)儒雅,
臉上掛著溫文的微笑,
眼神清正,好似在等眾人主持公道,好讓朝堂恢復(fù)平靜。
畢竟他年紀輕,資歷淺,態(tài)度又很謙虛,這種事哪里好說話呢?
坐在皇位上的君王輕咳一聲,下邊資歷老的老臣們就有一人出列說道。
“二皇子此舉不妥�;橐龃笫伦援斢杉抑杏H長定奪,哪能如此冒然上殿,好似脅迫一般懇求。先不說小侯爺肯不肯,現(xiàn)下群臣正與圣上議事,擾了大事,二皇子還不請罪?”
簡單來說,就是麻利滾吧。
誰知二皇子卻只說了一句:“我錯了。”
然后繼續(xù)跪著不走。
“但不管寒江雪肯不肯,他都必須是我的!”二皇子握拳!
老臣已想拿出帕子來擦額頭上的汗了。
大家都知道,這位二皇子長得高大威武,相貌堂堂,只是不甚聰明。
不聰明也有不聰明的好,但二皇子還要再加上一個軸。
太軸了!正常人已經(jīng)看出你爹為了臉面,按捺住脾氣沒當場抽你,你現(xiàn)在還死賴著不走做什么!
皇上額角青筋暴跳:“還沒聽明白嗎?非要我讓人拖你下去?”
二皇子卻膝行幾步,湊得更近:“父皇,兒臣是真心的……”
“唉�!�
朝堂上突然有人嘆息。
只因聲音過于好聽,這嘆息也聽得人心靜了下來。
皇上不由問道:“燕飛度,你何故嘆氣?”
一直沒說話的燕飛度抬袖掩唇,像是有些歉疚,隨后他走出隊來,對著圣上躬身行禮。
“臣今日見皇上,又清瘦了幾分,想來日日操勞國事,不得片刻休憩。臣嘆氣,是憂心皇上身子。如今早已到下朝的時候,皇上若是能抽出一時半刻喝盞茶,略靠一靠,便好了。臣既不能為皇上分憂,亦只能想些小道�!�
這一番話讓皇上面色漸好,到底還是有人懂得體恤他的,隨后燕飛度看向了二皇子。
只是燕飛度全然不是要爭風吃醋,而是暗示道。
“二皇子,你說對嗎?”
這……竟是要給情敵一個臺階下!
眾臣臉上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二皇子也像是順著燕飛度的臺階說了一句話。
“是啊,我這事完了,就下朝了�!�
好家伙,二皇子不是下臺階,他還要上兩階。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低頭看著自己的腳面。
片刻后,大殿內(nèi)傳來了響亮的巴掌聲。
下朝時,燕飛度與幾位老臣走在一起,老臣寬慰著燕飛度。
“你本意是好的,不過誰知二皇子竟連這樣粗淺的暗示都聽不出來,他受罰這事與你無關(guān)�!�
又有人說:“你年紀輕輕就任了學(xué)士,正是前途大好,二皇子若是又軸了,來尋你晦氣也不必理會�!�
“二皇子就是整日胡思亂想,以為只要他想就能上天捉龍呢!”
……
燕飛度一一應(yīng)著,嘴角噙著淺淺的笑意,語氣十分謙虛。
“我也不曾想過,二皇子竟會聽不出來。”
待燕飛度走后,老臣們紛紛贊嘆,燕十三實在老成持重,未來可期。
“只是不知為何方才下朝,皇上派公公安撫他時,他卻要了那么一個東西?”
“……都是情罷了�!�
-
待出了宮,燕飛度在馬車里……虛空點著什么。
掀開車簾,想問燕飛度是直接回家還是要去哪的小廝,默默把車簾放下了。
十三郎近日可真是越發(fā)怪了,都不敢跟他說話啦。
看似發(fā)神經(jīng),實則是在通過陣法搜尋皇宮中怪異之處的燕飛度抬頭看著車窗外,突然讓馬車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