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再這么僵持著也不是一回事。
燕飛度深吸一口氣，站在自家院子的臺階上，與寒江雪視線齊平。
少年緊抿的唇微微松開，終于開口道。
“人間的事我也不大懂，只看過幾本書。若是別人不曾說過喜歡你，你卻因?yàn)橐恍┡e動，誤以為對方喜歡自己，這是天大的誤會�！�
燕飛度抬手摸著自己的臉頰，像是還能感受到之前那柔嫩的觸感。
桃花落的夜空能看到天上的銀河。
璀璨的銀河鍍在空中，毫不吝惜地散發(fā)著柔軟的輝光。
那點(diǎn)輝光落在少年燕飛度的眉間，再也遮不住他有些無措的神色。
“我，我與師兄相識不深，不想因?yàn)閹熜帧毖囡w度嘴巴上下開合了好幾下，才將那個“親”字說出口，“師兄親了我一下，就誤以為師兄喜歡我了……這可是你們小兔精的習(xí)慣？”
可誰知寒江雪卻當(dāng)場堂堂正正地說道：“我是喜歡你才要和你貼貼的啊！其他兔兔也說我愛撒嬌……其實(shí)不是！我只跟喜歡的人貼貼呢！”
燕飛度大腦又是一片空白。
人這一生能被雷劈多少回，燕飛度想要再來一回，他就要變成傻子了。
“可，可我……”
燕飛度說不出“可我還小”這句話，他不肯承認(rèn)自己��！他非常成熟，可以處理一切問題！哪怕是……這種！
片刻后，燕飛度艱難地說：“那讓我們先好好熟識一番，再談其他吧�！�
寒江雪一臉茫然，談什么其他，他不過是高興了就啾咪罷了！
小兔渣言渣語。
燕飛度打開了院門，回頭看了一眼寒江雪，客氣一句。
“師兄可要進(jìn)來喝杯茶？”
寒江雪不懂客套：“好��！”
燕飛度：……
等寒江雪進(jìn)去之后，才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的小院和以后的小院還是有很多地方不同的。
“這個游廊要再翻修一下，刷上桐漆，再掛上竹簾，那邊的門也換一個百靈朝鳳的……”
就與現(xiàn)在寒江雪住的小院差不多一樣了。
燕飛度剛把茶泡好放在石桌上，就聽到了寒江雪說的話。
他不由吃驚道：“師兄怎么知道我預(yù)備這么做？”
寒江雪沉默了一下，打著哈哈：“就是覺著這么好看！”
燕飛度隱約有點(diǎn)不信，但這位師兄也沒什么必要騙他。
只是寒江雪喝茶，燕飛度卻在喝藥。
漆黑苦澀的藥汁滿滿一壺，少年郎卻能面不改色地就這么喝下去。
“你怎么了？為什么要喝藥啊？”寒江雪急道。
燕飛度看著搭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指，心想都被啾咪過了，搭根手指又有什么呢？
“師父開來讓我療養(yǎng)用的，畢竟從天外云海墜落的傷，還需溫養(yǎng)�！�
寒江雪是知道燕飛度出身天外云海的，但“墜落”？這是什么意思，燕飛度從未告訴過他。
見著李四師兄似是茫然又是震驚的表情，燕飛度也挑眉奇道。
“我以為當(dāng)日我從天外云海落下，桃花落的人都看到了？”
畢竟白日墜火，誰都會印象深刻。
然而寒江雪卻搖了搖頭，他不知道。
“師兄許是那時沒回桃花落，這也不是什么秘密�！�
燕飛度勾起一邊嘴角，有些不屑，這不屑是給天上的。
“我是逃出來的�！�
小小少年身上沒有任何法寶符紙，只依照著幼年時的記憶，曾見過幾個大能穿過界縫時的行走的方位，還有一身絕不回頭的孤絕，走向了那滿是罡風(fēng)的界縫。
修士總以為界縫只是短短一瞬，是折疊了此處與別處的捷徑。
身負(fù)靈氣，自可想往何處便往何處。
然而天外云海的界縫，對于常人來說，卻是絕路。
這是隔斷了此界與凡塵的斷崖，往上無處飛升，往下只能墜落紅塵。
前提是還沒有被那罡風(fēng)絞成碎肉。
燕飛度進(jìn)入界縫時，第一步就被罡風(fēng)刮碎了右上臂的一塊肉，但他不能停，身后已隱約聽到有人喚他的聲音。
人間有千刀萬剮的酷刑，再硬的漢子也忍不住要哭嚎出聲，而燕飛度卻忍著不發(fā)出聲音，他絕不能被那些人尋到。
你們等著吧，只要我還活著，只要我還有機(jī)會，絕不會放過你們?nèi)魏我粋�人！
少年的唇瓣被咬破，撕裂，劇痛讓他的神智清醒，淅淅瀝瀝的紅血如落雨散開，又瞬間被那貪吃的罡風(fēng)吸走，再無半點(diǎn)痕跡。
終于，在燕飛度神智將失的瞬間，他找到了下界的唯一空隙。
于是晴空白晝，獨(dú)陽當(dāng)空的日子，有一團(tuán)流火如星子般從空中落下，直直墜入了桃花落。
“我掉到桃花落時，半途被幾位眼尖的師兄看到，用法術(shù)攔了好幾回，才讓我沒有落地就摔成一片肉醬�！�
只是落地時，燕飛度神智恍惚，聽得人聲還以為又被天外云海找了回去，嘴里都是“殺殺殺”，嚇得那些師兄都連連退了好幾步。
最后是白斬風(fēng)，是師父，他親自前來，將他抱了起來，送他去治傷。
“我能活下來，桃花落的恩情是絕不會忘的。更何況，師父師兄還授我仙法劍術(shù)，比之過去如浸蜜罐，現(xiàn)下喝點(diǎn)藥，又有什么呢？”
寒江雪是見慣了燕飛度喝藥的，初見時燕飛度就在喝藥，好不容易不必喝了，現(xiàn)在回到過去，小小的仙人卻仍在喝藥。
“我好討厭天外云海�！�
寒江雪突然說了一句，見著燕飛度怔愣的神色，他又補(bǔ)充道。
“它令你痛苦�！�
燕飛度為何從天外云海逃離，他只與白斬風(fēng)和幾位信得過的師兄說過，現(xiàn)下見了這位李四師兄，他不知為何，也覺得是可以說的。
“我不痛苦了，”燕飛度輕笑，少年的眼里滿是朝氣，“許是因?yàn)橛鲆娏四銈儼��！?br />
寒江雪見著燕飛度的笑，又想啾咪了。
燕飛度卻像是察覺到了什么，猛地往后一仰。
“師兄，我們，我們還沒到這個程度，色即是空�。 �
寒江雪擰眉，沒聽懂鴨！
“高興就啾咪有什么不行，瑟瑟才不啾咪呢！”
燕飛度微微張口，感覺又受到了新的洗禮。
瑟瑟不啾咪，那剛才師兄啾咪他，竟不是出于瑟瑟的目的……而是純粹的歡喜……而已？
燕飛度一時默然，那他到底在胡思亂想什么。
該死的桃花落，連啾咪都這么磊落！
“對啦，你能告訴我，你為什么會從天外云海逃走嗎？”
寒江雪實(shí)在想知道，之前問過仙人，仙人也只說天外云海對他不好。
燕飛度望著寒江雪，微微開口。
“那是因?yàn)�，如果我不從那里逃走，就要死了�！?br />
然而話音剛落，李四師兄又不見了。
“……師兄？”燕飛度茫然四顧。
-
寒江雪回到了望月懷遠(yuǎn)樓，他抱頭搶地！
“怎么這樣�。傄牭�，結(jié)果就回來了！老師！我還要回去！我還沒聽完��！”
這不就跟有人神神秘秘地探頭與你說，“我有一個秘密要告訴你”，結(jié)果那人轉(zhuǎn)身就睡著了，徒留你一人雙目圓睜，根本睡不著嘛！
“我買的話本子也是全套的，從來沒買過沒下冊的呀！”
小兔委屈！
作者有話要說：
寒江雪：我現(xiàn)在就要回去——
燕飛度：……洗洗睡吧，對這個師兄的神出鬼沒，已經(jīng)習(xí)慣了。
第四十二章
他長大啦
昨日寒江雪悲痛欲絕地回來時，
他發(fā)現(xiàn)放在宋凝清院前的籃子已經(jīng)被取走了。
于是他上前敲門，卻發(fā)現(xiàn)里邊還是沒人。
程柳枝師兄路過，
見著寒江雪就說。
“宋師弟不久前已經(jīng)走了，
他道侶接他去別處了�！�
寒江雪立刻想到了那臭臭的龍氣，以后不知什么時候才能與宋師兄玩，便唉聲嘆氣地往自己的院子里走。
只是一抬頭又看見一個籃子擺在院門前。
寒江雪低頭去看，
那籃子里放著一些零嘴，水果，
還有一只新的兔兔布偶！
“是我呀！”
寒江雪驚喜地把那只小兔兔布偶放在手里，
正正好巴掌大，也正正好只有兩個肉包重。
圓圓的小腦袋，兩只像小月牙一樣的小耳朵，
圓溜溜的大眼睛，
軟軟的肚肚，桃子一樣圓潤的屁屁，
還有一垂下剛好能放在肚肚上的小手手，
以及藏在肚肚下，那露出一點(diǎn)爪尖的小腳腳。
粉嫩的三瓣嘴總是嘟嘟揚(yáng)起，
瞧著好像每天都很高興的兔兔布偶，
完全就是寒江雪的翻版！
寒江雪貪心地想：……其實(shí)可以做高大一點(diǎn)啾咪！
他已經(jīng)知道這個是誰送來的。
寒江雪拿起籃子里的紙條，
拆開來看。
【江雪師弟，我有事要離開桃花落，
看你喜歡吃櫻桃和小魚，就留了一些給你，還有一只小兔，
我看著縫的。祝你吃飯香香，
好好長大。——宋凝清】
寒江雪歡歡喜喜地把籃子提了進(jìn)去，
然后又去浴房打了一盆水，把小小兔放到木盆里搓洗。
沒辦法，龍氣臭臭，必須洗干凈。
洗到半途，寒江雪發(fā)現(xiàn)……我的兔兔，師兄也沒給我縫那個呀。
不過沒關(guān)系~
等把小兔兔掛起來，寒江雪就開始揮劍。
現(xiàn)下他每天早上起來揮五千次劍，便去望月懷遠(yuǎn)樓，等從望月懷遠(yuǎn)樓回來，就繼續(xù)揮劍。
中間會有各色師兄敲門，趴墻頭，讓小肥啾送信，問寒江雪要不要去玩，或者一起看書。
寒江雪是想去，但他是實(shí)心眼的小兔子，必須練完今天的劍才行！
等寒江雪揮完了一萬劍，又開始朝兩萬劍進(jìn)發(fā)，但很可惜，練到一半，手已經(jīng)抬不起來了。
寒江雪噗啾一聲變成了小兔子，癱成一塊兔餅倒在了地上。
現(xiàn)下終于可以休息啦！
只是腦子一空下來，寒江雪就想起少年燕飛度那未完的話。
可惡！我很想知道呀！
小兔子伸出花瓣似的小舌頭，頭埋在茶盅里，憤怒地啾啾喝水。
等喝夠了水，寒江雪再去沐浴，邊沐浴邊聽附近的師兄們誦經(jīng)。
小兔子閉上眼，仿佛感受到了別種玄妙的境界。
待寒江雪再睜開眼，浴盆里的水已經(jīng)涼了。
“阿嚏！”
小兔子打了個大大的噴嚏，把自己都打了個后仰。
寒江雪速速跳出來，用毛巾把自己擦干，再點(diǎn)起一個小茶爐，自己蹲在一旁烤毛毛~
天上有幾只老鷹飛過，見著在小院里的小兔子，分辨了好久才辨別出這好像是桃花落的弟子，不是落單的小兔子。
老鷹流著口水，望著那肥肥的小屁股，依依不舍地走了。
要是落單的話，就沖下去把小兔子叼走！
不知道自己差點(diǎn)要被老鷹叼走的寒江雪，現(xiàn)下正舉著小腳烤腳板，等烤得差不多了，濕漉漉的小兔子也變成了蒲公英小兔子。
寒江雪抬爪摸摸自己的頭頂，其實(shí)小兔子有很多秘密，除了屁屁上有顆痣，還有一點(diǎn)就是，他很在意自己腦門上的那點(diǎn)小劉海。
平常寒江雪都會非常努力地把劉海沾水梳平，免得跑步的時候翹起來，看著像個還沒長大的毛頭小兔！
現(xiàn)下那點(diǎn)毛毛又翹了起來，小兔子伸爪子啪嗒啪嗒一陣拍，等劉海歪下去，他才嗨呀一聲跳起來，又啪嗒啪嗒地去屋里翻小兔衣服穿。
燕飛度把衣服都整理得很好，人形的衣裳在大衣柜里，兔兔的衣衫則在他特別打好的小衣柜里。
小衣柜只比寒江雪高一點(diǎn)，小兔子伸爪就能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