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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槐蔻緊緊貼著門板,

    看著坐在課桌前的陳默,陳默蹺起腿,更顯得腿長得沒邊了,

    渾身充滿凌厲的氣勢。

    他忽得扭頭看了槐蔻一眼,

    那一眼,直接把槐蔻看得站不住,

    她差點沒順著門板滑下去坐到地上?,

    舔了舔唇。

    那一眼中,

    槐蔻仿佛看到了很?多東西,看到了真正的川海小閻王。

    不同于在小診所里的暴怒,陳默這一眼不帶任何情緒,卻更有?壓迫感,

    好似一座沉默的山,壓得人喘不過氣,

    也不敢喘氣。

    恍惚間,槐蔻忽然明?白過來,她剛剛無意間戳破陳默的內(nèi)心,觸摸到了他深埋在心臟最深處的痛苦。

    兩人就這樣對峙了許久,誰也沒動。

    陳默忽得一腳踹開桌子,站了起來,打破了靜謐。

    裝滿書的桌子異常沉重,卻被他踹得直接在地面上?平移了一米,在深夜的教室里發(fā)出刺耳的一響。

    槐蔻一聲驚叫憋在嗓子里,她眼睜睜看著陳默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

    他一把把她從地上?拎了起來,槐蔻以為他要像揍劉湖一樣,把自己掄到門板上?。

    她下意識地閉上?眼等?待著。

    想象中的痛感卻沒襲來,她身下一軟,腿就磕到了什么東西,隨后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刈谝粋東西里,很?軟,挺舒服的,不太像教室里的椅子。

    不等?她睜開眼看清楚,眼前一黑,陳默似乎把燈關(guān)了。

    槐蔻驚呼一聲,差點絆倒,在黑夜里磕磕絆絆摸索著,下意識地伸出手去尋找陳默的身影,拉到了一個衣角后,她立刻死?死?拽住。

    “陳默!”

    被她拉住的身影本想離開,被她一扯,似乎頓了一下,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槐蔻沒有?撒開陳默的衣角,依舊緊t?緊地攥著,或許是因為剛剛經(jīng)歷了明?亮,此刻再次恢復(fù)黑暗后,她覺得這間偌大的教室都恐怖起來。

    窗簾被從窗戶縫里吹過來的風(fēng)吹起,不斷搖晃著,露出外?面的灌木叢和樹影,顯得更加可怖。

    人都很?賤,總是越害怕,越要看,槐蔻心跳如?擂鼓,但還忍不住四下張望著,每一樣平常的東西,在這種氛圍下,似乎都顯得那么讓人害怕。

    而坐在自己身邊的那個小閻王,似乎就是世界上?最可靠的東西,有?陳默在身邊,仿佛全?世界再沒什么不找眼的敢招惹自己。

    她猛得朝陳默那邊擠了一下,陳默沒動,也沒趕她下去。

    槐蔻更害怕了,手腳冰涼地又朝陳默身上?擠了擠,胳膊得寸進(jìn)?尺地環(huán)住陳默,力?道幾乎能將陳默勒死?。

    這次,她似乎直接坐到了哪里,觸感有?點柔軟而有?彈性,在她坐上?去的一瞬間,她屁股接觸的地方又瞬間繃緊了。

    槐蔻不自在地動了動,隨后腰就被人按住了,陳默在黑暗里開了口,“你他媽故意的?”

    不知?為何,槐蔻從這短短幾個字里,聽出了股咬牙切齒的味道。

    “我又怎么了?”槐蔻也有?點委屈了,泥人還有?三分脾氣呢,真不知?道怎么又惹到這大混子了。

    陳默像是聽出她的委屈,正要冷著臉說什么,兩人眼前忽得閃過一道白光。

    槐蔻被晃得閉上?眼,眼睛在短時間內(nèi)驟明?驟暗,很?是難受。

    她揉了揉眼,再睜開眼后,發(fā)現(xiàn)是一道手電筒的光。

    槐蔻愣了一下,下意識地看向陳默,陳默也看了過去。

    手電筒是從教室前門照進(jìn)?來的,槐蔻眼尖地瞥見走?廊上?跑過兩個人影,她一眼認(rèn)出是她在第一間教室里看到那一對情侶。

    他們似乎在躲避什么人,飛快地從前門一閃而過,消失在槐蔻的視線里。

    很?快,槐蔻就知?道了他們在躲什么,一個舉著手電筒的,保安模樣的人走?了過來。

    槐蔻心中一慌,陡然意識到這是在查夜不歸宿,在學(xué)校里游蕩的學(xué)生。

    她不怕什么夜不歸宿,但她怕被人看到自己大半夜和陳默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槐蔻捂住嘴盡量讓呼吸聲音小一點,陳默卻滿不在乎地推了推她,發(fā)出不小的動靜,好似壓根沒看到那個保安一樣。

    槐蔻急促地嘖了一聲,伸手掐了他一把,力?道不小,想讓他小聲點。

    她湊到陳默的耳邊低聲道:“噓,有?人來了。”

    本以為陳默不會理?她,不料,陳默卻模仿著她,也湊到她耳邊小聲地威脅道:“先把你手給我拿開。”

    槐蔻還未來得及把掐著他腰的手拿開,保安已?經(jīng)從前門走?了進(jìn)?來,舉著手電筒就是一通亂晃。

    幾道白光閃過,槐蔻忽得看清了自己到底是坐到什么上?面,她錯愕地看著自己屁股下,陳默褲子包裹住的修長的大腿,以及再靠上?面一點的位置,終于知?道陳默為何是那種反應(yīng)。

    她下意識手腳并用地想趕緊爬下去,那個保安卻陡得發(fā)出一聲大吼,“干嘛呢?你們兩個?”

    槐蔻這下是真被驚著了,差點從陳默腿上?彈起來,好不容易松開的手再次緊緊摟住陳默的脖子。

    陳默呼吸一緊,頓了片刻。

    再開口時卻依舊呼吸平穩(wěn),一絲慌亂都無,他抬起頭,目光越過擋住他的槐蔻,聲調(diào)冷冷地叫出一個名字,“你晃我眼了,李天�!�

    槐蔻一怔,這才?反應(yīng)過來,陳默似乎認(rèn)識這個保安。

    不等?她扭過頭去看,那個保安已?經(jīng)放下了手電筒,朝這邊走?了兩步,又趕緊停下了。

    聽聲音,似乎年紀(jì)也不大,他語氣幾乎是轉(zhuǎn)了一百八十?度的彎,甚至有?點討好地說:“我草,默,默哥啊,我過年打游戲近視了,五百度還沒配眼鏡,剛真沒認(rèn)出來,默哥,你們怎么還在這?”

    他似乎對陳默和一個女?生在空教室里摟摟抱抱這件事,充滿了震驚和好奇,一邊說一邊下意識地走?近幾步,伸著脖子想看清坐在陳默腿上?的,到底是什么牛逼的人物。

    “你看什么呢?”

    陳默冷冷地開口,銳利的眸子在黑暗里依舊閃著危險的光。

    隨著他的話出口,陳默伸出手,壓住了槐蔻的后頸,把她整個人背對著保安,按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槐蔻抵不過他的力?道,只好被迫趴在他肩上?,鼻尖觸到陳默的外?套,嗅到了他身上?青檸之外?的淡淡藥味。

    有?點熟悉,她自開始跳舞起就聞慣了的味道。

    是她送的那管藥膏,看來陳默還是用了。

    那味道熟悉得令人安心。

    ,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她的心突然就軟了,軟得一塌糊涂。

    那股始終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再次涌上?來,槐蔻伸出胳膊悄悄環(huán)住陳默的脖子,抱得緊緊的,她烏黑的發(fā)絲落到陳默的臉側(cè)。

    陳默身子緊繃了一下,卻沒推開她。

    在陳默的注視下,那個叫李天的保安明?顯后退了幾步,呵呵干笑了兩聲,立刻就提著手電筒朝外?跑,只留下一句,“沒什么,那我先走?了,不打擾你們了,默哥你們忙,你們忙�!�

    槐蔻聽著他的腳步聲飛快地消失在走?廊里,想抬起頭來,陳默的手卻沒松開。

    她掙了一下,陳默似乎這回過神來松開她,將她推開,槐蔻跌坐在旁邊。

    適應(yīng)了一點光線,槐蔻這才?看清自己和陳默坐在教室中間的那輛寬敞的汽車模型里,陳默坐在駕駛位,自己則坐在副駕駛的位置。

    “他會不會出去亂說?”槐蔻想起什么,小心翼翼地問陳默。

    陳默看著前面的儀表盤,半天才?開了口,“不會,他也沒看見你的臉。”

    槐蔻哦了一聲,這才?反應(yīng)過來陳默剛剛壓下她的脖子的意思。

    她順手把垂落的發(fā)絲別過去,躊躇一下,還是道:“要不,我還是走?吧,回家睡,或者開個酒店也行……”

    “你想留就留,想走?就走?,”陳默側(cè)過臉來,目光寒涼,“你當(dāng)我是死?的?”

    他伸出手按住她的肩膀,難得帶著幾分安哄的味道,“乖乖在這待著。”

    看他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樣,槐蔻不想和他爭,就乖乖坐在副駕駛上?,看著陳默開始放手剎、踩離合、加油門、打方向盤。

    盡管槐蔻不懂開車,但依舊能看出陳默不愧是曾經(jīng)的賽車手,動作行云流水,帶著一點游刃有?余的隨意,盡管只是一輛被拆解的模型,卻依稀看到了當(dāng)年賽道上?那個意氣風(fēng)發(fā)、不可一世的少年。

    但欣賞只余,槐蔻又能看出他煩躁地發(fā)泄。

    她突然有?點懊惱那個保安。

    槐蔻能感覺出來,剛剛,就在剛剛,陳默在關(guān)燈后的黑暗里,是打算說點什么,或者做點什么的,自己或許有?那么一瞬間能探聽到陳默心底最深處的秘密。

    但由于這個保安,一切氣氛都被打破了,陳默明?顯已?經(jīng)從那種狀態(tài)里走?出來了。

    他什么都不會再說了。

    槐蔻蹙緊眉頭,別過眼去。

    兩人默契地沉淪在黑暗中,共同體會著同一片靜謐。

    時候不早了,在這無聲的寂靜里,槐蔻沒一會就困了,她極力?地想睜開眼,上?下眼皮卻瘋狂打架,不一會就頭一點一點的,像小雞啄米一樣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陳默松開緊握方向盤的手,指尖因為太過用力?,而泛出過分的青白。

    他向后一仰,在這個寂寥的春夜里,聲音有?些失真的磁性。

    “我堂哥是個混賬,但我小叔對我有?很?大的恩情�!�

    他看著頭頂?shù)奶旎ò�,長出了口氣,好像在對槐蔻說話,又好像在自言自語。

    “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好像被被卡到了一個縫隙里,掉不下去,更爬不上?來,只能假裝很?好地混著。”

    陳默的聲音慢慢低下去,他咔噠又點燃了一支煙,扭過頭想問槐蔻能不能抽煙,卻聽見一聲小小的呼吸聲。

    槐蔻靠在座位上?,睡得香噴噴的,明?明?剛剛還怕黑怕得要死?,現(xiàn)在卻又無比信任地在他身邊睡著了。

    連他剛剛的動作,都沒吵醒她。

    像一只故作厲害,卻又乖乖攤開肚皮給摸的柔軟小奶貓。

    陳默沒再出聲,默默地坐在原地把煙掐滅了,好似掐滅了黑暗里自己的最后一絲光亮。

    *

    槐蔻再睜開眼的時候,天已?經(jīng)大亮了。

    她身下的座位不知?何時已?經(jīng)被放平變成了一張?zhí)梢危挥执笥謱�,躺著舒服極了。

    槐蔻迷茫地眨眨眼,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在哪。

    她立刻翻身坐起,一塊毯子一樣的東西隨著她的動作從腿上?滑落。

    槐蔻撿起來看了看,果真是塊果綠色的小毛毯,上?面還繡著個小小的熊貓頭在吃竹子,憨態(tài)可掬。,盡在t?晉江文學(xué)城

    應(yīng)當(dāng)是陳默給她蓋的。

    她皺了皺眉頭,心里有?點不舒服,不知?道有?多少男生留宿在這里的時候蓋過這毯子。

    雖說她沒什么潔癖,但總感覺別扭。

    不過看著倒是挺干凈的。

    槐蔻小心地拎起來湊到鼻尖聞了聞,卻發(fā)現(xiàn)除了那股熟悉的青檸西柚味,再沒有?其他味道。

    這塊小毛毯屬于誰,不用說。

    只是這可可愛愛的模樣,多少讓人無法與那個囂張冷戾的小閻王聯(lián)系起來。

    她不知?是何心理?,淺淺笑了一下。

    掀開毯子,四下看了看,卻沒看見那道清瘦的身影。

    身邊的座位上?已?經(jīng)沒人了,槐蔻伸出手去摸了摸,冰涼一片。

    陳默,似乎已?經(jīng)離開一會了。

    她內(nèi)心的雀躍慢慢消散。

    槐蔻坐回副駕駛的座位上?,想拿起手機(jī)看看時間,卻葛得想起已?經(jīng)被陳默摔了。

    昨晚的記憶慢慢回籠,槐蔻獨自坐了一會,有?點煩躁地直視著前方。

    過了一會,她終于記起今天上?午有?課,按了按眉心,槐蔻打算先出去買手機(jī),然后去上?課。

    剛站起身,教室的前門就被人打開了,槐蔻下意識以為是陳默,立刻抬起頭看過去。

    走?進(jìn)?來的卻不是陳默,而是一個意想不到的人——趙意歡她對象,錢川。

    錢川一邊小聲接著電話,一邊走?進(jìn)?教室,抬頭對上?她的視線,頓時愣住了。

    “你已?經(jīng)醒了?”

    槐蔻沒說話,只是蹙眉看著他,那一瞬間,她幾乎懷疑昨晚根本沒有?陳默。

    一切都是她在接到許青燃的電話后,由于情緒過度波動,而臆想出來的。

    她有?點頹然地嗯了一聲。

    “那你先吃點早餐吧�!�

    錢川走?過來,把手里提著的豆?jié){和紙袋子放到了一邊的桌子上?。

    槐蔻不知?道他在給誰打電話,她胡亂地捋了捋頭發(fā),露出烏黑的眉和裸色的唇,整個人透出股晨起的慵懶迷人。

    她沒去拿錢川拿過來的袋子,只是定定地看著他,半晌,才?用有?點沙啞的嗓音問:“陳默呢?”

    錢川沒和她對視,一邊解著袋子上?的結(jié),一邊回道:“他第一節(jié)有?課,上?課去了�!�

    “哦,原來不是做夢啊�!�

    槐蔻笑了笑。

    錢川的動作一頓,沒吭聲。

    槐蔻倚著靠背閑閑地問了一句,“有?煙嗎?”

    掃了她一眼,錢川從口袋里掏出煙盒,遞給了她一根。

    槐蔻沒用他點火,摸出自己一直在口袋里放著的那個銀色打火機(jī),點著火,吐出一口煙霧后,整個人都清醒了幾分。

    余光瞥見那個打火機(jī),錢川一怔,視線多停留了一瞬,最后移到槐蔻的臉上?,看了好一會。

    槐蔻假作不知?地指了指桌上?的早餐,真摯地說了句,“謝了,大清早的跑一趟�!�

    錢川搖了搖頭,槐蔻忽得瞥見他還舉著的手機(jī),頓時瞇起眼。

    “你和誰打電話呢?”

    錢川面不改色地開口道:“趙意歡�!�

    “趙意歡?”槐蔻笑起來,臉上?竟是如?陳默一般的玩味,“那你把手機(jī)給我吧,我有?東西讓她幫我?guī)А!?br />
    錢川似乎嘆了口氣,沒動。

    槐蔻幾乎是在他嘆出氣的瞬間,猛得一躍而起,不等?錢川反應(yīng)過來,手機(jī)已?經(jīng)搶到了她手中。

    “陳默。”

    她毫不猶豫地叫出了那頭人的名字,對面一絲聲音都沒發(fā)出,只能依稀聽出樹葉被風(fēng)吹動的嘩然聲。

    狗屁的在上?課,老師是用手比劃手語嗎。

    混球玩意撒謊都不帶眨巴一下眼的,大早上?七點多上?哪門子課!

    她深吸一口氣,又問了一句,“你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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