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槐蔻坐到陳默身邊,也沒有?開口,腦海中不時回?蕩著剛剛聽到的話,心中泛起?驚濤駭浪。
陳響這句話太可怕,讓她根本不敢去細想。
也正是因為如此,槐蔻突然明白?了眼前男人的反常。
連她亦是如此,作為親兒子和親侄子的陳默,又?該作何感想呢。
只是這次不巧合,沒能看看陳廣堅到底是是何方神圣。
槐蔻不說話,陳默也不說話,兩個人就一直這樣在沙發(fā)上?坐到了日薄西山。
溫暖的余暉灑金屋內(nèi),鋪上?一層曼妙溫柔的黃色薄紗,昏暗的光線照亮屋內(nèi)的一切,平添幾分寂寞。
槐蔻站起?身,去廚房下?了碗面。
陳默的冰箱里再也不是空空蕩蕩,自從槐蔻來過幾次后,里面便擺滿了蔬菜和水果,在家?里開火也成了常事。
她沒什?么廚藝,便簡單弄了弄,端來放到了客廳的茶幾上?。
陳默這才抬頭看她。
槐蔻絕口不提中午的事,只一揚下?巴,“吃吧�!�
陳默凝眸望著那碗面,好半天,才拿起?筷子慢慢送入口中。
第一次下?廚,槐蔻不大確定自己的廚藝。
她看著陳默面不改色地吃下?了半碗去,便狐疑地問了一句,“味道如何?”
陳默笑了笑,輕聲道:“很?好�!�
這給了槐蔻巨大的自信,她立刻也拿出筷子來,夾了一筷子放進嘴中。
下?一秒,槐蔻苦著一張臉沖進廁所里,呸呸呸地吐了幾口,又?瘋狂喝水,才總算掩蓋住嘴中的那股子咸味。
她跑到客廳里,一把拽住那個碗,阻止道:“陳默!你真是瘋了,這玩意你是怎么咽下?去的!”
陳默卻沒什?么神色變化地又?吃了兩口,抬頭笑了笑,“還行,就是咸了點。”
槐蔻看著他又?要將那咸的齁人的面往嘴里送,她深吸了口氣,忽得淡淡開口,“陳默,我想抽煙了�!�
陳默果然下?意識放下?筷子,蹙眉道:“不行。”
“我不管。”槐蔻說。,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陳默看她一眼,忽得拿過外套,從里面拿出一顆薄荷糖,放進嘴中。
隨后,他伸手將槐蔻的頭拉近,吻住她的唇,想要給她一顆薄荷糖。
淡淡的甜味在兩人唇齒間蔓延。
槐蔻卻舌尖一抵,攔住了陳默的動作,將那塊小小的糖留給了陳默。
陳默一頓,感受著嘴里漾開的甜味,神色微動。
“你是故意的。”
陳默抬眸看著她,直接道。
“對啊,我就是故意的,不服收拾我。”槐蔻靠在沙發(fā)背上?,對他笑得云淡風(fēng)輕,分外撩人,好似一只風(fēng)情萬種的妖精。
陳默瞇起?眼,向后一靠,靠在沙發(fā)靠背上?,面色如水。
“收拾不了我,就是你沒本事了�!�
槐蔻對著陳默巧笑嫣兮。
陳默卻沒有?被她這低級的激將法激怒,他只看了槐蔻半晌,隨后冷哼一聲。
他忽得站起?身,走過來,直接將槐蔻打橫抱起?,扛著上?了二樓,讓槐蔻好好見識一下?他到底有?沒有?本事。
這之后的兩天,槐蔻始終在家?里陪著陳默,恰逢周六日不用上?課,也免了請假。
兩人每天日升而作,日落而息,閑暇無事的時候,便一起?坐在客廳軟和的沙發(fā)上?看著夕陽或是星空發(fā)呆。
時間好像都慢了下?來。
槐蔻從未主動開口問過陳默一句話。
不知為何,不愿意開口的不只陳默一個人,槐蔻發(fā)現(xiàn)自己也不是那么情愿聽陳默講述這段往事。
她怕自己心絞痛。
不過在這期間,槐蔻也不無聊,她收到了不少消息。
有?趙意歡的,說是宋清茉那個渣滓爹昨天又?來了,但?是今天沒出現(xiàn),絕對沒打什?么好主意,像是想在學(xué)校里搞點事,宋清茉本人好像也因為這件事心不在焉的,走路都渾渾噩噩的。
還有?周霓和許青燃的。
許青燃說這兩天要回?川海,讓她到時候叫周霓出來吃飯,并特意強調(diào)有?事要問槐蔻,大事。
周霓說陳廣堅那邊一直沒什?么進展,對方現(xiàn)在是破罐子破摔,死活不聽勸,一副嘴臉氣得人牙根發(fā)癢。
還有?孔柏林等人發(fā)來的貼心慰問,天天給兩人送蔬菜水果大禮包,非常體貼,好似生怕槐蔻不耐煩了,不給他們默哥名分,還掃地出門。
就在槐蔻以為陳默這種狀態(tài)會持續(xù)很?長一段時間,她甚至都做好了和學(xué)校請假一周的準(zhǔn)備時,一天晚上?,陳默忽然沒有?絲毫預(yù)兆地開了口,“幾天了?”
“從醫(yī)院回?來的第三天了�!�
槐蔻看看日歷,說。
陳默垂了下?眸,再抬起?眼時,眼底已經(jīng)恢復(fù)了往日的鋒利與光彩。
他轉(zhuǎn)了轉(zhuǎn)滿是紅血絲的眼睛,伸手將槐蔻抱在懷里,低聲道:“給你講個故事,要聽嗎?”
槐蔻窩在他肩頸間,道:“愿聞其?詳�!�
陳默開始緩緩地講述起?十幾年?的事。
大部分,槐蔻都聽過了,也知道陳默當(dāng)時面臨的情況。
但?陳默今天講述的重點,卻放到了他父親死去的那天。
“我小叔受傷輕,還能動,我爸就讓他去找人來救自己�!�
“可是我小叔一去不回?頭,等了足足快兩個小時,才帶著一堆人姍姍來遲,但?是我爸已經(jīng)……死了。”
“準(zhǔn)確的說,”陳默沒什?么起?伏地說:“是死在了他面前�!�
槐蔻心中一圖,但?沒有?打斷。
“他告訴我,他其?實一直恨我爸爸,恨得想要殺死他。因為他哥比他優(yōu)秀,比他得到的稱贊多?,他一直活在哥哥的陰影下?,甚至我爺爺奶奶都偏心我爸,從小對他苛待,覺得我爸爸會更出息,覺得我小叔這輩子都比不上?我爸�!�
陳默的話語慢慢沉重起?來。
“所以即使他哥哥對他好得不得了,他依舊想除掉他。在發(fā)生車禍的時候,他沒有?去叫人,而是故意在樹林雜草里躲了一個多?小時。
“直到他親眼看著駕駛位上?的人掙扎的幅度越來越小,慢慢不動了,他忽然后悔了,慌了神,跑到了附近的村子里叫人。”
后面的事,槐蔻都知道了。
“可惜,可能是老天都要幫他,”陳默臉上?浮現(xiàn)熟悉的似笑非笑,“他前腳剛到,緊接著我爸就被土方車壓扁了�!�
“就在他眼前,就差那兩分鐘,我爸就不會死,我……就不會成孤兒�!�
“就差那兩分鐘�!�
陳默笑了一聲,他扭頭看向槐蔻,道:“你知道嗎,槐蔻,這十年?我一直活得很?痛苦�!�
槐蔻透過他烏黑發(fā)亮的眼睛,仿佛看到了陳默的回?憶。
“我一直覺得是因為我想要一個生日蛋糕,是因為我不懂事t?,非要爸爸給我過生日,才讓我爸車速太快發(fā)生了車禍�!�
“可其?實我爸爸的測速是正常的�!�
“十年?了,我他媽一直覺得,我是個徹頭徹尾的罪人,是個殺人兇手,是個克親克友的煞星,誰和我走得近誰就會倒霉,是個……不知道感激我小叔的白?眼狼�!�
沉悶的氣氛壓得人抬不起?頭來。
槐蔻緩緩閉了閉眼,就見陳默笑著說了最?后一句,他笑得肆意。
“原來都不是,我只是一個認(rèn)賊作父的傻逼罷了�!�
“你不是�!�,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她一字一頓地說,帶著令人不敢忽視的認(rèn)真與嚴(yán)肅。
陳默也靜靜看著她。
“煙癮犯了。”
看了半晌,他突然展眉一笑,岔開了話題。
“槐秘書,再給我治療一下?吧�!�
他別有?暗示地對槐蔻笑了笑,笑得恰到好處,看不出眼底的一絲憂傷。
雨落
慢慢撤開腳步,
槐蔻離得稍遠了一些。
陳默的唇瓣上還帶著她吻過的痕跡。
他抬頭一錯不錯地直視著槐蔻的眼睛,那雙眼眸太過深沉,以至于?槐蔻有那么一瞬間,
竟然不敢與之對視。
但好在,
很快陳默便移開視線,他走到窗邊,望著窗外院子里開得正熱烈的繁花。
這是夏花最?后的絢爛時刻了,六月已到,再開完這個花季,
它們就要謝了。
或許都到不了下一個花季,只需要一場猛烈無情的暴風(fēng)雨,就能將它們摧殘零落。
川海自從入了夏,
還未下過一場雨。
前幾天姑姥姥在客廳里?一邊剝花生,
一邊嘟噥,“今年是個大旱年啊,半年了,
連個雨點?都沒看見?,
不是個好征兆�!�
她?吹掉手上飄落的花生皮,道:“一定是龍王又偷懶�;�?了,
不管下面百姓的死活,
要遭天譴的�!�
槐蔻對她?這套理?論不做評價,
不過……
姑姥姥說得也有道理?,川海遲遲不下雨,興許是在憋個大的。
正?這么想著,站在窗邊遙望深藍色的天際線的男人,
就開了口,“今年川海一直沒下雨�!�
槐蔻嗯了一聲,
也走到落地窗前,望著一只月季道:“天氣預(yù)報說過兩天有一場雨,不知道下不下。”
頓了頓,她?又道:“希望能下下來�!�
陳默側(cè)頭看她?,問:“為什么?”
就在陳默以為槐蔻會說什么天氣理?論時,槐蔻卻輕聲道:“快高考了,雨下的越大,今年能金榜題名的學(xué)子就越多�!�
陳默顯然沒聽?說過這個,他一頓,“是么?真的假的?”
“我高中的語文老師說,是因為考生們筆落驚風(fēng)雨,詩成泣鬼神,魚躍龍門之時,所以天要下大雨�!�
槐蔻扭頭問:“你不知道嗎?真假不知道,但我覺得……討個吉利吧,哪怕只是心理?暗示也是好的�!�
“反正?每年高考都會下雨,只有去?年高考沒有,好多考生家長都愁眉苦臉的,甚至還有去?廟里?求雨的�!�
她?笑了笑。
陳默若有所思?地望著窗外,緩緩點?頭。
槐蔻看了眼天邊濃重的黑藍色,低聲道:“看這個天氣,說不定過兩天真得能下雨。”
頓了半晌,身邊卻傳來一道低低的嗓音。
“我希望明年也能下一場大雨,越大越好�!�
陳默說著,眼睛也看向槐蔻。
槐蔻先是一怔,隨后反應(yīng)過來陳默的意?思?,低頭一笑,淺淺道:“我也是�!�
兩人并沒有在窗前站太久。
當(dāng)天半夜,陳默發(fā)起了高燒,一直僵持在三十度不退。
槐蔻被熱醒的時候,還以為是空調(diào)壞了,一抹身邊的人,燙得幾乎要燒著了。
她?趕緊爬起來,笨拙地拿著酒精物?理?降溫,又給陳默灌退燒藥。
好在陳默這一直備著藥,什么藥都有。
折騰到了凌晨四五點?,陳默也只退到了三十八度五。
槐蔻沒有再給他吃藥,她?知道陳默身體沒問題,有問題的是心。
她?也沒辦法治。
槐蔻經(jīng)?歷過天塌了的感覺,她?知道,這種時候,只能靠自己走出來。
陳默一直昏睡著,他也累了,這段時間一個人撐起了所有事,鐵打的人也會脆弱。
槐蔻又想起了陳默說的那句玩笑話。
我是人,不是神。
他說的是實?話。
風(fēng)光無限的川海小閻王,也會難過,也會無力,也會生氣。
槐蔻看陳默的嘴唇燒得有些干,便給他喂了些水。
躺在他身邊,槐蔻借著小臺燈微弱的光照了照自己的手指。
姑姥姥很迷信,說她?中指和無名指不并攏,以后感情路注定坎坷。
她?沒什么想法。
放下手,槐蔻翻了個身,想再喂點?水,就聽?到一聲囈語。
她?起初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但仔細一聽?,是陳默在說話。
槐蔻怕陳默渴了或是難受,便湊過去?聽?。
陳默說得含含糊糊,令人聽?不真切。
聽?了半天,槐蔻才聽?到一句,“我不是白眼狼……”
那句話斷斷續(xù)續(xù),帶著委屈和怒意?,還有一絲無奈。
她?心下一動,一顆心臟猛地收緊,令人喉嚨一酸,堵得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