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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陸徜踱到她身邊,從袖內(nèi)掏出素色荷包掛在指尖垂到她眼前,明舒一把攥下,只聽他道:“又長一歲,這是壓歲銀�!�

    她捏捏荷包,眉頭微微一蹙,從里邊摸出錠碎銀,約摸一兩重。

    “拿著吧。我開年就去松靈書院,家用已經(jīng)給母親了,這些是你的。你一個姑娘家家,年歲也漸大,手里當有些零用,想買什么零嘴,或看上什么小玩意,就別委屈自己。”陸徜實在不愿再瞧見今日她盯著爆糯谷時的目光,那目光刺得他胸口極疼。

    “可是……你把這錢都給了我,那你呢?”明舒和他們處久了,對陸徜手上的積蓄心里已經(jīng)有底,這一兩銀子,恐怕就是他身上最后的錢了。

    “我還有�!�

    “你騙人!”明舒攥緊荷包,小臉忽沉。

    “松靈書院吃住全包,我在那里沒有使錢的地方,況且書院每個月還會發(fā)點補貼接濟,我也會在書院找份差使另再賺些,每個月還能再送錢回來。熬過這三個月就成,你別操這些閑心�!标戓湟娝樕嚨镁o,難得浮起玩心,伸手掐掐她臉蛋,“過年呢,開心點。進去吧,阿娘也有壓歲禮給你�!�

    他說著轉(zhuǎn)身進屋,明舒氣鼓鼓地跟進了屋子,心中已自有計較,也不同他分說。

    曾氏給他們倆都準備了壓歲禮,一人一雙嶄新的手縫襪子,是她在路上趕制的。

    明舒高高興興接了,揣在懷里,與陸徜一左一右挨著曾氏坐下,每人說了句祝曾氏長命百歲,百病消除的祝語……

    除夕就這么過去了。

    ————

    春闈在即,攏共只剩三個月的時間,年還沒結束,汴京城白日廟會夜里燈會,依舊熱鬧非凡,年味十足,但這些熱鬧都與陸徜無關。

    大年初一這日,陸徜就收拾行囊打算去松靈書院報道。曾氏忙里忙外地為他準備帶去書院的東西:烙好的餅子,兩大壇腌菜和腐乳等等,都是些容易長時間保存的食物。

    忙了大半日,陸徜的行囊終于收拾妥當,天色也見晚。

    明舒清點著堆放在廳里的大包小包,確認沒有東西落下后,才吁了口氣,剛坐下喝口水,就見陸徜從門外進來,懷里鼓鼓囊囊抱著什么。

    “阿兄上哪兒去了?”明舒問道。

    “出去了一趟。”陸徜面色透著古怪。

    “你抱著什么?”明舒往他懷里覷,他懷里那布包突然動了下,倒把她嚇了一跳,“這什么?”

    陸徜慢慢掀開布,明舒揉了揉眼——她沒眼花吧?怎么看到阿兄懷里揣了只狗兒?

    “狗?!”她從椅子上蹦過去,稀罕地左看右看。

    那狗看著不大,毛色通體發(fā)黑,原正睡著,現(xiàn)下被吵,正瞪著雙黑豆般的眼好奇地盯著人。

    “是隔壁王嫂家大狗生的,已經(jīng)三個月,斷奶了。”陸徜把狗慢慢放到地上,朝她道,“我不在家,家里只剩你們兩個,門戶得守嚴實,所以抱了它回來給你們看個門�!�

    “這么丁點大的狗,能頂什么事?”說歸說,明舒還是蹲在地上,拿指頭輕點小家伙的額頭玩。

    “你可別小看,畜生長得快,幾天一個樣,有靈性的很。”陸徜跟著蹲到她身邊。

    一想自己不在家中,他著實不放心家里這一大一小兩個女人。

    “你啊,剛到京城人生地不熟,心里別老琢磨那些有的沒的,老老實實呆在家里,懂嗎?”見她露出三分稚氣,陸徜忍不住敲打她。

    她心里那點想法,還瞞得住他不成?家里拮據(jù),她定是盤算著什么門道,等他走了好動手,打量他看不出來?

    明舒揉揉耳朵,不以為意道:“知道了!阿兄真羅嗦。”

    “……”只有人覺得他沉默寡言不茍言笑,可從沒人嫌他話多過。

    “快,給它取個名字吧,叫什么好呢?”明舒摸了一會狗,壞笑道,“要不叫徜徜?”

    “陸明舒!”陸徜一聽就沉了臉。

    “陸徜,你又吼什么?”曾氏從灶間出來,看到兩人蹲地上玩狗,搖了搖頭。

    陸徜還沒辯解,明舒已經(jīng)惡人先告狀:“阿娘,他兇我!”

    “……”陸徜覺得,自己確實話多了,就閉嘴吧。

    ————

    翌日,年初二,晨光熹微,陸徜出發(fā)去了松靈書院。

    他一走,兩層的閣樓頓時變得寂靜。明明不大的地方,突然顯得空曠。明舒覺得渾身不得勁兒,走在哪里像能看到陸徜的影子般。

    悶悶坐了半晌,她才在曾氏的叫喚下把自己的被褥搬去陸徜那屋。

    陸徜不在,他的屋子就歸明舒了。

    小小的房間只放下一張架子床,兩只箱籠,還有一張他日常讀書用的舊書案,現(xiàn)下都已空空如也。明舒抱著被子坐在床上,鼻間似乎縈繞著淡淡的草木香氣,是陸徜身上的味道,留在了這里。

    她想阿兄了。

    ————

    年很快就過去了。

    陸徜不在家,只有明舒和曾氏同住。

    為了幫補家用,曾氏經(jīng)人介紹找了繡活在家做,明舒見了有心幫忙,跟在曾氏身邊想學做刺繡,可拈起針手里就像拿著千斤錘,那細細的針總不聽使,不是針腳走歪就是扎在手上,曾氏看不下去,好言勸她死心。

    “別忙了,你從小到大就不是拈針穿線的命,抓些果子去陪招寶吧�!�

    招寶就是他們家新成員的名字——陸徜抱回來的那只狗子。

    明舒悶悶不樂地去了,曾氏又安心坐在窗前繡花,才沒繡幾下,就聽樓下傳來“砰”一聲響,把她給嚇得心臟跳個不停。匆匆下樓查看,她在灶間看到站在灶旁一臉無措的明舒。

    地上是打碎的陶罐,里邊的米灑了滿地,鍋里是半開的水,明舒愣愣站著,見到曾氏的第一句話就是:“阿娘,對不起�!�

    她糟蹋東西了。

    曾氏瞬間明白她想做什么。

    明舒就是想做些事。繡活她此生無望,那就做飯吧,這樣阿娘就能騰出手來白天刺繡,也不用晚上在燈下熬花了眼。

    可想像是美好的,做起來卻不容易。

    這些家務活,她好像一點概念都沒有,不知如何生火起灶,不知下多少米放多少水……這已經(jīng)不是她第一次困惑了,她仿佛從沒接觸過這些事般,連最基本的步驟都不曉得。

    “割傷手沒有?我瞧瞧!”曾氏踩過滿地碎陶片到明舒身邊。

    明舒搖搖頭。

    “好孩子,娘知道你的心意�!痹线@才放下心道,“這些事阿娘來就成,你別操心。隔壁王嬸的女兒與你相仿,要不你去找她說會話,這里交給我,乖。”

    明舒被她勸著走出灶間,又看著曾氏轉(zhuǎn)頭去收拾灶間,地上的招寶沖她“汪汪”兩聲,她沮喪非常地向招寶開口:“我是不是真這么沒用,一個忙都幫不上還凈添亂?”

    “汪汪汪。”招寶繞著她的腳回答。

    明舒覺得自己受到人生最大的挑戰(zhàn),在屋里定定站了片刻,忽一攥拳頭,沖灶間喊:“阿娘,我出去一趟!”

    還沒等曾氏回應,她已一溜煙跑出家門。

    一邊問一邊走,足走了近一個時辰,她才找到目的地。

    望著前頭的朱門高墻,明舒定了定神。

    紅底金漆的匾額上題著兩個——殷府。這是先帝的中書舍人,今上寵妃的父親,殷繁的府邸。

    也就是陶以謙的外祖家。

    明舒來尋陶以謙,想謀個差事。

    第19章

    表妹(抓蟲)

    大安朝雖說風氣較前朝要開放不少,普通百姓家的女子出門謀生也不算奇怪,但平民女子多數(shù)找的是繡坊布坊染坊的活計,要么給大戶人家的后宅做做幫工,很少會在外拋頭露面。

    明舒尋思著自己針線不通,家務不精,那些活計都不適合自己。她這腦袋動著動著,不知怎么就動到了陶以謙身上去。

    陶家是臨安的大商號,又是圣人欽點的皇商,以玉石為主營,與西域通商,手里握著兩大和田玉礦,其分號遍布大安朝各地,京城自然也少不了陶家的鋪子。

    明舒打聽過,陶家在京里除了最大的一間玉器鋪外,另還經(jīng)營著兩家小鋪子,一是賣的首飾,一是賣古玩。她來尋陶以謙,是因那首飾鋪子做的多是女人生意,鋪內(nèi)肯定需要女掌事,她想問問他可否給尋個女掌事的活,再不濟給掌柜的打打下手,做個跑腿的小伙計,也是可以。

    殷家門第高,看門的小廝雖然沒有惡言相向,但也是先敬羅衣后敬人,見明舒衣著平平,手里又沒拜帖,壓根就沒讓明舒進門,只讓她在墻根下站著等。

    明舒等了許久,才等到殷家的管事出來,那管事對著她又是一番上下打量后才冷冰冰開口:“小公子今兒與友人出門游玩,不在府內(nèi),娘子改日再來吧�!�

    “哦,謝謝�!泵魇骐m然失望,也沒強求,看著殷府的門重重關上,她轉(zhuǎn)身離開,心里兀自琢磨該如何找陶以謙。

    沒走兩步,明舒就被人叫�。骸瓣懩镒樱俊�

    她轉(zhuǎn)頭一瞧,叫她的正是護送陶家貨物進京的鏢隊鏢頭趙停雪。

    趙停雪年紀不大,至多二十六七,濃眉大眼,生得壯碩,一身腱子肉把勁裝繃得緊緊。聽完明舒的話,他道:“這殷家慣是狗眼看人低的,你在這兒等不出結果。鏢局的兄弟們要回去了,小東家今天在豐樓請大伙喝酒,你要是不嫌棄兄弟們粗魯,就跟我去吧�!�

    豐樓是汴京有名的酒肆,建在鬧市之中,趙停雪又是信得過的人,料來無礙。

    明舒想了想,點頭隨他去了。

    ————

    兩人沒多久就到豐樓,陶以謙果然包了一整層樓給鏢局的兄弟餞行,他們到的時候,眾人正喝得面酣酒熱。

    看到明舒出現(xiàn),陶以謙以為自己喝高了出現(xiàn)幻覺,盯著她傻問:“我是醉了?”

    鏢局的兄弟一陣哄笑,趙停雪也笑:“小東家沒醉,是陸娘子來尋你。”

    陶以謙狠狠拍拍臉,確認不是幻覺后,才手忙腳亂地拉整衣裳,把明舒請到了無人的雅間內(nèi)說話。

    “本當是我上門向陸兄與你道謝,沒想到竟要你跑來尋我,真是罪過�!碧找灾t道。

    “不礙事,我來尋你又不為要謝禮�!泵魇嫘Σ[瞇地擺手,也不拐彎抹角,把自己的來意說了一遍。

    聽完她的話,陶以謙蹙蹙眉:“明舒,你家里可是遇到什么急難事要使錢?若是,你只管開口,我這里有�!�

    “沒�!泵魇嫒該u頭,“家里雖然境況普通,也不至到問人要錢的地步,我就是想尋個差事幫補家里,你是陶家的小東家,在京城有鋪面,有外祖,必定見多識廣,我想請你幫忙打聽打聽�!�

    “可我這里都是適合男人的差事,女孩子……”陶以謙有些為難。

    明舒要的就是男人的差事,她剛想說明自己的意愿,陶以謙忽然一拍后腦,沖她欣喜道:“瞧我這記性!你趕巧了,我這正有樁適合你的差事�!�

    “是何差事?”明舒沒料到會如此走運,當即也笑開。

    “說來話長,咱們邊走邊說,我先帶你回我外祖家�!碧找灾t說走就走,半點沒給明舒準備的機會。

    “等會!你正同鏢局的兄弟喝著呢,現(xiàn)在離席不好吧?”明舒喊住他。

    陶以謙想了想,道:“沒事,我同他們說一聲�!�

    語畢,他就風風火火出了雅間,走到席上告罪,又令人倒?jié)M酒,自罰三杯。

    一時間三杯酒飲罷,陶以謙正要離開,不妨旁邊一個脆生生的聲音響起。

    “我也敬幾位英雄一杯酒吧�!�

    卻是不知幾時走到席間,已問小二要來干凈酒盅的明舒。

    她雙手執(zhí)杯,臉上帶笑,面對滿堂爺們毫無瑟縮怯意,雖粗布在身,卻有大家風范,是見過大世面的模樣。

    “才剛聽趙鏢頭說,眾位英雄明日就啟程回鄉(xiāng),此前暴雪夜與諸位也算同生死共患難過,也幸得諸位英雄同心協(xié)力剿滅山匪,我與阿兄才得周全。這一路上同行,又蒙眾位照顧,無以言謝,以此酒聊表心意�!�

    “陸娘子說的哪里話?那日本就是令兄與你救我等性命在先,兄弟們都還欠著你們一條命呢,怎反過來讓你謝我們?”趙停雪忙站起來道。

    “趙鏢頭,那一夜兇險,我們幫了你們,又何償不是在幫自己。若無眾位奮力搏殺,又哪有今日安穩(wěn),說到底,人在江湖行走,幫人便是助己,這杯酒,就算是明舒與幾位交個朋友。先干為敬!”明舒語畢仰頭飲盡。

    辛酒入口辣了喉,喚起些微感觸,曾幾何時,她似乎也這樣面對過許多人,那時候有人在她身后,拍著她的背提點她:“別怕,就算你是女兒,做大事的人,也不用拘泥小節(jié)�!�

    做買賣,走江湖,靠的不就是人脈?多些朋友,總無壞處。

    “好!說得好,幫人便是助己!”趙停云聽得心頭滾熱,震掌拍桌喝彩,又道,“陸娘子女中豪杰,你這個朋友,趙某交定了。給我換個大碗來,我也敬姑娘一碗酒。改日若有用得到趙某,用得上我威順鏢局的地方,只管來找我!”

    隨著他一句話,席間又鬧哄哄起來,一個個都站起來換了海碗倒酒,齊齊敬了明舒一碗酒。

    等眾人碗空,明舒才拱手告辭,與陶以謙出了豐樓。

    ————

    剛踏出豐樓,陶以謙就沖她道:“那可是燒刀子,你就這么喝下去?你沒事吧?”

    “就一小盅酒而已,能有什么事?”明舒搖頭,她直覺自己有些酒量。

    陶以謙聞言豎起拇指:“你厲害,我是沒遇過你這樣的姑娘家!”

    “那你現(xiàn)在遇上了�!泵魇鎿]開他的拇指,問道,“你還沒告訴我什么差事呢?”

    “你別說,我現(xiàn)在琢磨著,這事還只有你能辦到�!碧找灾t帶著她邊走邊道,“我大舅母準備給我表妹找個伴讀……”

    他話沒說完,就被明舒打斷。

    “我不賣身為婢�!�

    這和她想謀的差事也差太遠了。

    “不用你賣身,也不用你為奴為婢,你聽我把話說完。”

    ————

    陶以謙的大舅乃是殷家長子,在朝廷領著從四品的散官,胞妹是今圣后宮得寵的淑妃,也算一門榮顯,娶的是伯爵府的女兒李氏為妻,另還置了一房妾,膝下共有二女一子,大女兒和兒子都是李氏所出,最小的女兒,是妾室所生。陶以謙口中說的表妹,正是李氏所出的嫡長女,喚作殷淑君。

    如今這殷淑君是殷家上下老小都頭疼的女兒。

    她與明舒年歲相仿,正是談婚論嫁的關鍵時候,可脾性不知為何一年比一年暴虐,不僅待人接物全無大家閨秀該有的風范,甚至還頂撞長輩欺凌晚輩,更甚者去歲開始竟然做出隨意責罰鞭打凌虐身邊服侍的丫頭的惡行來。她母親好言勸說試過,罰抄罰跪也試過,軟硬兼施皆無辦法,反倒讓這女兒的性子愈發(fā)惡劣起來。

    “我才到京城多少天?就已經(jīng)聽聞了淑君表妹的數(shù)樁惡行,她在家中稍有不如意處,不是打罵下人,就是辱罵他人。你說眼瞅就要定親嫁人的姑娘,正是議親的要緊關頭,這事若傳了出去,哪家敢娶?所以我舅母愁得不行,現(xiàn)下只能拘在家里,又讓家中上下都閉緊嘴巴不讓外傳,可世上哪有不透風的墻?遲早瞞不住人……唉�!闭f起這事,陶以謙就想起這些日大舅母那愁云深鎖的眉頭,不免嘆氣。

    “這么奇怪?是突然間性情大變的?”明舒來了興趣。

    “也不算突然,約有兩年時間了吧,初時只是把養(yǎng)的鳥兒兔兒給……折騰死,家里長輩訓斥了幾句也沒放心上,誰知后來竟變本加厲。我記得她以前不是這樣的人啊。早些年她跟著她母親來臨安時我見過她,那時她十二歲上下,愛笑愛鬧的一個姑娘,一口一個鳴遠表哥喚我,十分討人歡喜,聽說在家中也是無人不寵愛她的,這才過了幾年,怎么就變了性子?”陶以謙邊說邊走,他是騎馬來的,不過明舒沒騎,二人也不便共馬,所幸殷府并不遠,恰好他也有話要同明舒交代,索性并肩而行。

    “府上難道沒給殷娘子請嬤嬤教導?殷府不是有位得寵的娘娘?請她派位得力的嬤嬤出來教導殷娘子呀?”明舒又問道。

    “怎么沒有?”陶以謙回她,“去年夏天娘娘就派了身邊得力的老嬤嬤出來教導表妹規(guī)矩禮儀,你猜怎么著?”

    他賣起關子,勾得明舒好奇心愈發(fā)強烈:“怎么著?你快說!”

    “老嬤嬤嚴厲,下手也狠,戒尺板子一起來,把淑君打疼了,淑君就和她鬧起來,將人推到荷花池里。你想想一個五十來歲的老人家,就算是夏日,哪經(jīng)得起池水浸泡?當日夜里就病了,第二天就一狀告到娘娘那里。舅母費了好大勁力,在娘娘跟前千求萬求,才將這事給平息下來。嬤嬤斷不肯再留,回了宮中,自此再沒人敢來教導表妹�!�

    明舒蹙眉:“這么頑劣?那為何還要找伴讀?再說了,要伴讀找他們家的奴婢不就結了,何必費心在外頭找?”

    “舅母找這個伴讀,不是真為伴她在家學讀書,而是為了盯住她,每日將她行蹤與舉動記下回報給舅母,再一則若發(fā)生急事也能及時通知舅母派人來管束。她動輒打罵下人,家中丫鬟都怵她,哪還敢盯著她,所以舅母才想從外頭找一個身契不在咱家的,不會被人收買被她嚇到,膽子又大不怕死的……”

    “所以合著你覺得我不怕死,可以送到你表妹跟前挨鞭子?”明舒斜眸挑眼看他。

    “不不……我哪舍……不是,哪敢啊,只是伴讀而已,你不要太靠近她,別和她說話,記下她做的事就好了,其他的你甭管。當然,如果你有辦法能找出她性情大變的癥結所在,幫她導回正途,那我舅舅舅母給的酬金,可就遠不是伴讀的月例能比的了�!�

    “有沒有這個數(shù)?”明舒伸出三根指頭。

    陶以謙按下她另兩根指頭,只留個食指。

    “才十兩?”明舒頓時沒有興趣了

    “是一百兩。”

    “成了!快帶我去見你舅母!”

    第20章

    思嫁(抓蟲)

    殷府的懷秀閣內(nèi),長房太太李氏正坐在堂上拿帕子抹著淚,她官人殷立誠在屋里踱著步,從左走到右,再從右走到左,最后一掌拍在桌面上,震落的蓋碗碎了一地,發(fā)出嚇人的刺耳聲。

    “哭哭哭!你就知道哭,不知道管管你那好女兒?那個孽障,去年把娘娘的人推到湖里,今年把屋里跟了十年的丫鬟打個半死……今天竟然在三殿下派來看望父親的宮人面前撒潑?你去告訴她,她要是不想活了趁早自我了斷,別留在家中禍害!”

    “官人,那是你女兒!”李氏重重摔帕,邊哭邊怒道。

    “就是知道那是我女兒,我才一忍再忍,可你看看她,哪點有大家閨秀的模樣,就是一個鄉(xiāng)野村婦都比她識趣知禮。你還指望給她找門好親事?她這性情,若是真嫁入高門,還不知如何給我們家招惹禍事。”

    “官人……”李氏哭得越發(fā)大聲。

    殷立誠被她哭得心煩,拋下最后一句話:“現(xiàn)在連父親都發(fā)話了,若是她再死性不改,就送去家庵好好將養(yǎng),與三殿下結親之事另議,我們家也不是就她一個女兒!”

    語畢,他摔門而出,剛走到園里,就撞見站在園中的陶以謙和明舒。

    “外甥來給舅舅舅母請安。”陶以謙忙拱手行禮道。

    明舒跟著他垂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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