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就這般靜靜安慰了片刻，陸徜方松開手，恢復(fù)了從前神色。
“好些了嗎？”明舒問道。
“我沒事�！标戓涞�，人已經(jīng)放松下來，只盯著明舒又問道，“白天我在門外聽你們說，你要嫁宋清沼？”
“……”明舒頓覺不妙。
陸徜是沒事了，輪到她有事。
第52章
女冠（蟲）
這已經(jīng)是陸徜第二次聽到明舒說要嫁宋清沼了。
從第一次的震愕到這次純粹的嫉妒，他已經(jīng)漸漸明白，有些感情一旦開始就回不去，即便他躲開，逃避，也只是徒勞無功的懦弱之舉。而這感情，并非源于某些沖動，與什么血?dú)夥絼偨詿o關(guān)系。它甚至不是突然間出現(xiàn)的改變，就只是從幼年之時萌芽，少年之時懵懂，這么被時光一點(diǎn)一點(diǎn)澆灌，慢慢長成參天大樹。
看著眼前捂著嘴，一臉說錯話做錯事看著他的明舒，陸徜忽然發(fā)現(xiàn)當(dāng)初的決定，有多愚蠢。“兄妹”的名義的確阻止了明舒的心思，卻催生了他的感情，與從前恰好對調(diào)。
大概，這就叫報應(yīng)。
頂著兄長的頭銜，他什么都不能做，甚至連嫉妒都沒有資格。
“阿兄？我當(dāng)時被那個孫媽媽氣急了，故意刺他的，誰想會被陸大人聽去�！泵魇嫘⌒囊硪斫忉�。
阿兄的嚴(yán)父時刻，她要小心應(yīng)對。
“那你喜歡宋清沼嗎？”陸徜問她。
明舒看著陸徜揣忖他，他似乎并沒生氣只是有些無奈，但恰是這種無奈反讓明舒心中莫名浮起難過。
“才見過幾面，哪里就能喜歡上，阿兄想多了�！彼蠈�(shí)道，“阿兄若是不喜，我以后少同他接觸就是。”
事實(shí)上，宋清沼是國公府嫡次孫，身份尊貴，想接觸也難。
她對宋清沼的感覺是有些復(fù)雜的，有時覺得他像她記憶深處一個熟悉的人，有時又覺得他只是個普通朋友——但有一點(diǎn)她可以確定，就是不論如何，都上升不到男女之情，更遑論是婚嫁之事。
“不用了�！标戓涮置念^，“我的大小姐，你不用避著任何人�！�
就堂堂正正的接觸吧。
他能給她的，也就這份自由了。
————
國公府的長房今日鬧翻了。
許氏當(dāng)世子婦這么多年，從沒哪天像今天這般難堪——被公公訓(xùn)斥，被丈夫訓(xùn)斥，末了還被兒子嫌棄。
而這一切，僅僅是因?yàn)樗么蛞粋�刁蠻任性的野丫頭�？烧l能想得到，那丫頭竟與尚書令扯上關(guān)系，她不止沒敲打到對方，還因此闖下大禍。孫媽媽回來跪在她面前交代時，她還半信半疑，不想隔天陸府就來人興師問罪。
一石激起千層浪，也驚動了老國公。
老國公罵她“陸文瀚當(dāng)年在汴京就是個橫的，當(dāng)了十幾年官披了層羊皮，老奸巨滑的一個人，連我見了都要稱他一聲陸老弟，你這不長眼的惹他作甚？！”
丈夫也罵她“這么多年順風(fēng)順?biāo)娜兆影涯憬o慣的，這目中無人的毛病什么時候能改改？別說我現(xiàn)在只是世子，就是以后真承了爵，也該謙虛敬慎方是家族長遠(yuǎn)之德，你可改改你的脾氣吧�！�
宋清沼自然不能罵她，但臉也是冷的“母親做事前也該聽聽兒子的解釋，當(dāng)日之事兒子最是清楚，您卻寧可聽外人的片面之辭冤枉陸娘子也不愿聽兒子一言，又派人上門出言不遜，就算她是平民女子，也不該由著人冤枉欺辱�！�
公公和丈夫罵就算了，連兒子也跟著譴責(zé)，甚至對她露出極其失望的神情，許氏當(dāng)真如萬箭穿心，想死的心都有了。
為了平息陸文瀚的怒火，宋父要綁了孫媽媽送去陸家認(rèn)罰，再讓許氏上門道歉，許氏過慣了舒心日子，這一下子臉被打得生疼，又羞又悔又氣，怒急攻心，差點(diǎn)就闕了過去，叫孫媽媽扶在懷里哭得不成人形。
最后還是宋清沼開了口“事情因我而起，誤會也因我未能第一時間解釋妥當(dāng)，方造成如今局面。母親的錯，就是我的錯。父親，不若讓我親自去向陸娘子道歉。這件事說來，最委屈的人是她，這與她是不是陸大人的女兒并無關(guān)系，要道歉也需先向她道歉�！�
一聽兒子要親自登門給人道歉，許氏又坐不住了，掙扎著起來道“我去，不必你去！”
“你就別添亂了！”宋父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只朝宋清沼道，“也罷，你去好好給人家說說，陸大人那里，交給我與你祖父便是�！闭Z畢他頓了頓，又問宋清沼，“我聽說……那陸娘子說要嫁你？這又是怎么回事？”
宋清沼臉微微一紅，當(dāng)即垂首道“我與陸娘子數(shù)面之緣，并無深交，這些話怕是以訛傳訛，就不要再提，否則恐傷她清譽(yù)。”
“那你對她……”宋父目光銳利。
“兒子覺得陸娘子為人聰慧誠摯，是個好姑娘，心中確也有些……不過如今談此還為時過早，只盼父親母親寬心，別嚇走了人。”宋清沼坦言道。
宋父定定看了他幾眼，忽然發(fā)出兩聲朗笑“窈窕淑女，君子好求，人之常情。只是你要拿捏好分寸�！�
“兒子知道，不會做出格之事，還請父親放心。”宋清沼躬身行禮。
許氏委頓在旁半句話都插不進(jìn)去，心頭止不住的委屈，待這對父子離開之后，她方扶著椅子坐定，只道“這家是容不下我了，容不下我了……給我備車，我要回去！”
“回，回去？”孫媽媽大驚，“回哪里去？”
“回娘家……”許氏話說到一半，忽然想起自己的父母，若是回了娘家，恐怕會被原封不動送回來，當(dāng)下改了主意，“去衛(wèi)家，我去看文卉！”
————
雨又下了一天才停，陽光終于普照。
陸文瀚離開后沒再過來，陸家也沒來人，明舒一家三口的日子照舊過。明舒見曾氏一如往昔，并未受陸文瀚的影響，該吃吃，該睡睡，說說笑笑仿佛從沒與陸文瀚重逢過般，漸漸放下心來。
陸文瀚的出現(xiàn)，就像是一顆小石子投入廣袤湖面，只激起了一點(diǎn)點(diǎn)漣漪。
十八年了，曾有的情愫早就消彌怠盡，陸文瀚之于曾氏，不過就是她孩子的父親，別無其他。
明舒是敬佩曾氏這份決斷的。
陸徜也很平靜，并沒因?yàn)槎嗔藗�身為尚書令的父親而有任何異樣，也不管汴京城中流言如何傳，他皆波瀾不驚。
結(jié)果，只有明舒最鬧騰。
當(dāng)然，明舒不是因?yàn)樽约簱u身一變成為尚書令的千金而鬧騰，她在為衛(wèi)家鬧鬼的事做準(zhǔn)備。
她在想自己以什么名目接近衛(wèi)家著手調(diào)查這件事比較好。
想來想去，想出個餿點(diǎn)子來。
在陸徜眼里，這就是個餿主意。
“阿兄，快看，我像嗎？”明舒打扮妥當(dāng)，打開房門出來。
陸徜看得頭殼抽疼“你確定要這么去衛(wèi)家？”
“當(dāng)然！”明舒往他眼前一站，收起笑容，神情微凜，手中拂塵往肘上一甩，掐了個道訣，冷然道，“無量天尊，這位施主，在下天玄青，乃是終南山凌霄真人座下第三弟子，修的是可降妖伏魔的功法，月前奉師命下山歷煉，云游到此……”
陸徜聽得頭更疼了，再瞧明舒，她已換了身不知道哪里搞來的女冠衣飾，長發(fā)盡束于冠內(nèi)，除了一柄拂塵外，腰間別著八卦鏡，背上背著桃木劍，清麗的小臉上正義凜然，看著就像……招搖撞騙的小騙子。
“要不你想個別的法子吧……”陸徜想勸她換個辦法，不想話沒說完，樓下便傳來敲門聲。
曾氏不在家，少不得要樓上兩人下去開門，明舒按住陸徜“我去開門�！比烁L(fēng)風(fēng)火火跑下了樓，臨開門前，她又扶扶頭冠，整整衣襟，收起笑容，換上冷冰冰的神情，這才伸手開門。
門外，是前來道歉的宋清沼。
道歉的腹稿已在肚內(nèi)打過兩遍，聽到開門的響動，宋清沼后退半步，正抱拳打算向出來的人行禮，那禮行到一半，忽然卡住。
他怎么都沒想到，出來是個女道士……
而這個女道士，是明舒。
宋清沼抱拳的手僵在半空，詫異地盯著她，一時忘了開口。
仔細(xì)想來，他似乎見過她好多不同的面貌。初見時像個大家閨秀，舉手投足間都是矜貴；后來再見，她又成了活潑飛揚(yáng)的鄰家姑娘；再后來，她進(jìn)書院幫忙，打扮成書童，清爽俏皮；而今日……
明舒生得本就貌美，平時常笑叫人心生親近，這冷不丁換成冷冷清清的神情，倒有些冷眼觀凡塵的模樣，活脫脫是個小仙子。
“宋施主？”明舒把剛剛對陸徜說的那番話又對宋清沼說了一遍，問道，“你見了本仙子，怎不說話？”
宋清沼這才回神“仙子在上，受清沼一禮。”
說著他要行禮，明舒卻噗呲笑了，忙攔住他“我阿兄說我像招搖撞騙的神棍，你看呢？”
宋清沼搖搖頭，又問她“你打扮成這樣是要做什么？”
“衛(wèi)家不是鬧鬼嘛，有人讓我去查查那鬼怎么回事，我尋思著這打扮比較能讓衛(wèi)家人信服�！泵魇鎵旱土寺曇舻馈�
“衛(wèi)家？殿前司都指揮使的衛(wèi)獻(xiàn)家？”
“你認(rèn)識？”明舒問他。
“我認(rèn)識，衛(wèi)指揮使的夫人，是我母親的閨中密友�！彼吻逭拥�，說來今天一早他母親就負(fù)氣去衛(wèi)家了。
明舒還沒答話，樓上就傳來陸徜聲音“明舒，是誰來了？”
“阿兄，是宋清沼來了。他來……”明舒看向宋清沼，“你來做啥？”
“我是代表國公府來給你道歉的。此前家母因?yàn)檎`會而對你出言不遜，委屈了你，實(shí)在抱歉。”宋清沼道。
“你說那事啊，我都忘了。”明舒揮揮手，根本不想聽什么道歉不道歉，側(cè)身讓出道來，招手讓宋清沼進(jìn)屋，她又朝陸徜道，“阿兄，燒點(diǎn)水待客�！�
“……”陸徜看著她把人領(lǐng)進(jìn)屋，默。
宋清沼與陸徜的目光半空交匯，仿佛要撞出火花般。
“你快坐�！泵魇嬲埲俗�，自己則在他對面坐定，饒有興趣地盯著他，“快跟我說說，衛(wèi)家的事。”
“……”宋清沼這歉，看來是道不下去了。
第53章
衛(wèi)家（蟲）
真是不想看到誰，就偏偏來誰。
陸徜被打發(fā)去燒水泡茶，耳朵卻豎得老高聽外面動靜。真不想讓宋清沼進(jìn)門，但偏偏前幾天他才在明舒面前故作大方，如今啞巴吃黃蓮，只能悶聲受著。
人就是這么矛盾，想是一回事，真遇上了又是另一回事。
他想他大方不起來。
外頭傳進(jìn)幾聲笑語，明舒清脆的笑音里夾著宋清沼的笑，刺得陸徜險些把手里的蓋碗捏碎。
快速煮好茶，陸徜以托盤捧到廳中，入目就是明舒與宋清沼笑臉相向的景象。宋清沼這人對外雖然清冷，但對著明舒他臉上卻總有淺淺笑意，落在陸徜眼中，就像是覬覦自家珍寶的賊人，怎么看怎么不順眼。
陸徜是明舒兄長，即使二人間總暗中較著勁，但宋清沼待他仍是十分有禮，當(dāng)下站起雙手接茶，明舒先道了聲“多謝阿兄�！彼阋哺硎股癫詈啊坝袆诎ⅰ袆陉懶�。”
就見陸徜的臉色又變了變，隨后冷道“不敢當(dāng)‘兄’之一字。你還是喊我陸徜吧�！�
明舒戳戳拂塵，她總覺得這兩人下一刻要打起來，明明在松靈書院時合作得也挺愉快，怎么私下撞上總是這副情況。
可能是閑的。
“別耽誤時間了，快給我說說衛(wèi)家情況�！泵魇婷Φ溃菍ｉT等陸徜出來才進(jìn)主題的。
“你想了解什么？”眾人各自落座，宋清沼方問道。
明舒那天見衛(wèi)二夫人比較匆忙，她似乎不能出來太久，于是只聊了點(diǎn)皮毛就各自散去了，她斟酌了片刻方開口“你知道的都同我說說？”
“其實(shí)我知道得也不多，只聽我母親提過一些。衛(wèi)家原來只是汴京城尋常人家，祖上無人為官，衛(wèi)獻(xiàn)以白身投軍，從普通兵丁做起，一路升遷爬到都指揮使的位置，也是個白手起家的能人。他的夫人杜文卉，乃是我母親當(dāng)年的手帕交，出身官宦世家，其父官職最高時曾任工部侍郎，不過后來……大約是六、七年前吧，因?yàn)橐粯端な聸]有處置好而被降職，從此便一蹶不振，杜家也隨之家道中落，不復(fù)從前�！�
宋清沼邊回憶邊道，明舒與陸徜都聽得很仔細(xì)。
“衛(wèi)獻(xiàn)白身投軍，爬到現(xiàn)在這個位置應(yīng)該花了不少時間，而當(dāng)年杜文卉卻是官宦世家的千金，他們門戶并不相當(dāng)，差距很大，杜家為何愿意將杜文卉嫁給衛(wèi)獻(xiàn)？”明舒不解道。
既然是白手起家，那衛(wèi)獻(xiàn)成親時必定還只是小兵，而杜家那時應(yīng)該如日中天才對，本來文臣之女嫁武將就不常見，可杜家千金嫁的還只是個小兵？這有些奇怪。
“我母親提及此事也每常感慨。當(dāng)年卉姨與郡王妃并我母親三人皆是閨中密友，她們?nèi)思沂老嗖顭o幾，以郡王妃最高，卉姨與我母親略遜一籌。卉姨再怎么低嫁，本也不至于嫁給衛(wèi)獻(xiàn)，偏偏這衛(wèi)獻(xiàn)入了卉姨的眼。為了嫁予衛(wèi)獻(xiàn)，她不管不顧地同家里鬧了幾場，最終杜家長輩擰不過她，又覺衛(wèi)獻(xiàn)其人果然上進(jìn)，索性允了這樁婚事，將卉姨嫁去衛(wèi)家�！�
“原來如此�！泵魇纥c(diǎn)了點(diǎn)頭，“那后來呢？”
“他二人成婚后頭幾年倒還好，不知從哪年起就變了，卉姨漸漸不大同我母親和郡王妃來往，偶爾見上面都郁郁寡歡的模樣。我母親以為她在衛(wèi)家過得不順心，可問卉姨時她又總說好，母親與郡王妃也悄悄打聽過衛(wèi)家情況，可得到的都是夫妻和順的消息。再后來，杜家出了事，一年不如一年，卉姨就更少與我母親她們相會，多是我母親和郡王妃去尋她，回來就總是搖頭，說卉姨那身體精神一日不如一日�！彼吻逭永^續(xù)道，見明舒給自己續(xù)茶水，道了聲，“多謝�！�
“那他們成親這么多年，可有子嗣？”陸徜問道。
“有一個兒子，不過聽說出生沒多久就因?yàn)轱L(fēng)寒發(fā)熱燒壞腦子，因而從小到大都被拘禁在家中，很少出來見人。”宋清沼道。
“他可曾置妾？”
“好像置過兩房妾，都沒留下子嗣就病故了，前些年倒是從青樓又接了個風(fēng)塵女子回來做妾，但也沒聽說再得子嗣�！彼吻逭诱f完又道，“我知道的就這些了。明舒，那衛(wèi)獻(xiàn)一介武夫，后宅卻固若金湯，很少有關(guān)于衛(wèi)家的消息傳出來。我母親和郡王妃都難打聽到他家之事，他家中定然是管教森嚴(yán)，你貿(mào)然進(jìn)去，萬一被衛(wèi)獻(xiàn)發(fā)現(xiàn)你的目的，我擔(dān)心……”
在這點(diǎn)上，陸徜與宋清沼難得同一立場。
“明舒，衛(wèi)家不比松靈書院，你身邊也沒人照應(yīng)，倘若遇到危險，我……”陸徜亦道。
“阿兄，我不會亂來的。我只是去查探鬧鬼之事，有衛(wèi)二夫人與我接應(yīng)，冒險之舉我不會做，小命要緊，我怕死得很�！泵魇姘参康�。
陸徜看她那模樣，怎樣都不像是怕死的人。
衛(wèi)家的事問得差不多，明舒瞧了眼屋外日頭，已是近午的時間。
“時辰不早，我也該告辭�！彼吻逭右部戳搜蹠r辰，起身道。
明舒留人用飯“今天勞煩你了，要不留下用個便飯？”
她只是客氣，想著自家粗茶淡飯，宋清沼這金貴的公子哥兒必定不愿留下，哪想宋清沼看了她兩眼，竟欣然接受“如此，宋某便叨擾了�！�
明舒愣了愣，下意識望向陸徜，陸徜只差沒把拒絕寫在臉上——曾氏不在家，明舒不會做飯，一般是由陸徜下廚，但陸徜只愿意做給母親和明舒吃，并不想為宋清沼下廚。
“我……我下廚，你在這稍坐坐。”明舒只好硬著頭皮道。
“有勞了�！彼吻逭訉γ魇娴膹N藝似乎十分感興趣。
明舒想的卻是，千萬別燒了廚房，也別毒死宋清沼。
陸徜著實(shí)看不下去，跟著起身，只道“我去給她打下手，失陪�！�
語畢，他跟進(jìn)了廚房。
————
明舒站在廚房里對著灶臺發(fā)呆，有種無從下手的感覺，正思考著要不要出去改口請宋清沼下館子時，身后的布簾子被人挑起，陸徜冷著臉進(jìn)來。
“阿兄�！泵魇嬉姷剿�，如獲救星。
陸徜冷冷盯了她一眼，什么也沒說，徑直到灶膛前蹲下，著手生火。明舒眼明手疾地抽柴禾遞給他。
就知道阿兄定不忍見她出丑。
她悄悄吐吐舌，也沒出去，就在灶前給陸徜打起下手來。
陸徜挽起衣袖，一邊起灶熱鍋，一邊利落切菜，又指揮明舒做些洗菜之類簡單的活。明舒特別喜歡看他下廚，平素里清冷的男人在灶前忙碌時，身上便充滿煙火氣，并不像世人所認(rèn)定的那樣有損君子風(fēng)范，反而叫明舒覺得英挺威武。
“看什么？”陸徜切完春筍，轉(zhuǎn)頭看明舒時，發(fā)現(xiàn)這人正眼也不眨地盯著自己，明亮的眼眸中有些說不明道不清的意味，他被看得耳根一燙，便在她眉心間彈了一指。
明舒回神“阿兄真好看，不知將來哪家姑娘有幸能做我嫂子。”
陸徜沒答，只伸手道“把面團(tuán)取來�！�
面團(tuán)是曾氏出門前和好的，吃前搟好就成，雞湯也是一早煨好的。陸徜動作非�？�，待得湯沸，他的面已經(jīng)搟好。
不多時一鍋春筍雞絲面就煮成，饞得明舒口水直流。
“好香��！”明舒迫不及待，拿小碗盛了點(diǎn)面與湯，顧不上燙嘴，嘶嘶兩聲嘗起味道來，像只偷腥的貓兒般滿足，“好吃，阿兄也嘗嘗�！�
陸徜正要起鍋，聞聲轉(zhuǎn)頭，瞧見明舒已經(jīng)夾了筷面送到自己嘴邊。
那筷子……
他怔了怔，在明舒清澈的目光下含下那筷面。
確實(shí)，很甜。
也不知是灶火太旺，還是其他原因，陸徜只覺得周身俱熱，耳朵與臉都生燙。
明舒已經(jīng)轉(zhuǎn)身又去甕里取腌菜做涼菜。
很快，三碗春筍雞絲面被兄妹二人端出廚房，連同三碟涼菜一起捧到桌面上，陸徜、明舒與宋清沼各自落座。
“粗茶淡飯，委屈宋兄了�！标戓涞�。
宋清沼雖出身優(yōu)渥，然相處起來并無架子，只道“該是在下多謝二位款待才對，本是上門致歉，不想竟叨擾了一頓飯食�！�
明舒最不耐煩應(yīng)酬的，只朝他桌前湯面呶呶嘴“快嘗嘗味道�！�
宋清沼又道聲謝，這才動筷匙，先飲口湯，再嘗了面，眸色當(dāng)即微亮。
“面條筋道，湯頭鮮美，春筍脆爽，火候掌握得剛剛好，明舒好手藝�！彼涞�。
明舒撓撓頭，看陸徜并不想讓宋清沼知道是誰下廚的模樣，只能訕笑道“過獎過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