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我可以回去了嗎?”
宋清沼道:“可以回了�!彼f著往外讓,“走吧,
我送你回去?”說話間他看了眼陸徜,
陸徜并未阻止,只在明舒走出屋子后跟在他二人身后。
向魏卓請過辭,三人離開大相國寺。一路上,
三人都極有默契地不提簡家的案子與陸徜被革職之事。明舒踏上宋家馬車,將陸徜留在原地。
宋清沼透過馬車窄小的窗看著站在原地的陸徜人影越變越小,
他覺得自己應(yīng)該開心的,
但不知為何,
他并沒半點喜悅:“明舒,
你與陸徜他……”
“我和他相識能有十年了吧。說句讓你見笑的話,從前在江寧時,我只想嫁給他,但他那人清高性子又犟,不愿做趨炎附勢貪圖富貴之輩,從沒對我另眼相待,一直只是我單相思。在他進京赴考之前,我與他將話挑明,我們本該在那日就此別過,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那是江寧的冬天,剛剛下完雪,一片茫茫的白,干干凈凈。
“他常把恩義掛在嘴上,說多虧我家照拂,總有一日必會還上的。那時我只覺得他這人迂腐,不過幾兩銀子的事,也值得他大驚小怪記在心上那么久?如今我才知道,這滋味并不好受。簡家予他,不過是雪中送炭的一包銀子,救過他母親的性命,該還的,他都已經(jīng)還上了,他不欠我什么,反倒是我,欠他的東西這輩子都還不上�!�
身家性命、仕途前程,所有的一切,通通都給了她。
“明舒,陸徜做這些,不是為了還恩……”宋清沼眉頭微蹙,他并不愿替情敵說話,但……
“我知道!可即便如此,我也……受不起。宋清沼,對不起,我說得太多,讓你見笑了�!泵魇婧莺萑嗳嘌劬Γ犞t的眼眶朝他道,“我不回魏府,麻煩送我去滿堂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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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堂輝早上沒什么客人,伙計正在擦拭家什,瞧見明舒進來眼睛就是一亮,很快迎上前去。
這位三東家已經(jīng)有好幾天沒來鋪子里了。
“把李賬房叫到后堂見我�!泵魇鏌o心聽他恭維,吩咐了一聲,徑直走到后堂。
片刻后,賬房先生抹著額上細汗進了后堂,明舒卻連寒暄的機會都沒給他,便吩咐道:“勞煩李先生將鋪子開業(yè)至今的賬目清算一下,看看憑我的股能分得多少紅利。另外,讓伙計們盤點鋪子,今天以內(nèi)務(wù)必完成�!�
“啊,這……”賬房先生微驚。
這突如其來的清算和盤點,有些山雨欲來之勢。
“縣主和殷娘那邊,我會親自交代,不會讓你們?yōu)殡y的,你們照做便是�!泵魇娉谅暤馈�
賬房先生領(lǐng)命退下,明舒坐在案前靜思片刻,取出貨冊,把這段時日生意上的往來、各府的定貨情況等等逐一厘清,登記成簡冊以便查閱,過午她又吩咐讓人將近期物色的掌柜人選都找來,一一甄選。
如此這般,時間轉(zhuǎn)眼過去,踏著夜色回去時,明舒心里只在盤算著一件事。
如果從滿堂輝撤出,她一共能拿到兩千三百兩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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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魏府時,明舒與府里出來的人撞上。
曾氏正帶著陸徜在門口送陸文瀚。
陸文瀚是因陸徜被革職之事而來。昨夜宮中發(fā)生大事,引發(fā)圣人震怒,當場砸碎琉璃盞,今早就下旨革去陸徜職務(wù),起因就是大相國寺之事。
豫王那千年狐貍,到底和三皇子不同,陸徜他們要斗,還是嫩了。
大相國寺事一發(fā)生,豫王那頭便已收到消息,知道事情有敗露的可能,前天就連夜進宮,在圣人寢殿外冒雨跪了一天一夜,昨日過午還上演了一出暈倒的苦肉計,總算是博取圣人同情,在書房內(nèi)見了他。
禪臺之事,雖缺證據(jù),但彼此心里都有數(shù),當是豫王主謀不假。圣人心里本已生疑,但豫王豁出臉面來了一出苦肉計,明面上看著是主動承擔罪責,實則卻將所有罪責推到唐離身上,只言自己完全不知她在大相國寺以及對盧家的所做所為,被唐離蒙蔽利用作復(fù)仇棋子。而唐離已死,柳婉兒只指認唐離,竟讓他將自己摘個一干二凈,只背了個識人不清,任人不明,被奸人蒙蔽的罪名。
反倒是三皇子趙景然那邊罪責更大一些。他與陸徜合謀李代桃僵欺上瞞下,在盂蘭法會上闖下大禍,不僅讓朝廷在百姓面前顏面盡失,還褻瀆神明,又犯欺君之過,再加上說是為了簡家劫案,可簡家的案子不止毫無進展,唯一的證人周秀清還死在陸徜手上——這幾重罪責若是真的計較起來,陸徜的腦袋都可能不保,這便是他當日為何向魏卓托付母親的重要原因之一。如今三人同罰,豫王和三皇子一人圈禁在府一年,一人往皇陵抄經(jīng)三個月,而陸徜只革去職位,這已是趙景然在圣人跟前替他求情的結(jié)果。
陸徜心中早就有數(shù),對這個結(jié)果毫無意外,不過陸文瀚親自過府道明前因后果,這份情他母子承了,是以親自送到門口。
“宦海沉浮是常有之事,你還年輕,又有真才實學(xué),必能再得重用,不用將這區(qū)區(qū)風浪放在心上,只是也長個記性,皇家之事輕易莫沾。我有機會會替你向圣人美言幾句,待過了這陣風頭,料來可以復(fù)職�!彼呐年戓浼珙^,語重心長勸道,話說得再絕,陸徜也是他兒子,當真完全放手卻也不能,“簡家的案子,應(yīng)該會移交到刑部主理,你就趁這段時間好好休息,可千萬別再折騰出什么事來了,聽明白了嗎?”
陸徜點點頭,抱拳行禮:“多謝陸大人教誨�!痹媳汶S他一起行禮致謝,陸文瀚看看母子二人,嘆了一聲,告辭離去。
等陸文瀚離去,曾氏才對陸徜開口:“天這么晚了,明舒還沒回來,你去接接她�!�
明舒去滿堂輝的事,宋清沼已經(jīng)讓人轉(zhuǎn)告于陸徜,他點道:“嗯……”
“不用了,我回來了�!泵魇鎻墓战翘幾叱鰜�,看著曾氏與陸徜,已經(jīng)習慣的稱呼無法再出口,只動了動唇,最后喚了聲,“曾姨�!�
那是從前在江寧的舊稱。
自從知道明舒恢復(fù)記憶,曾氏這還是第一次見到明舒,瞧她這小心翼翼的模樣,曾氏眼睛就先紅了,牽起明舒的手就往府中去:“走,進屋說話。阿娘……曾姨給你做了愛吃的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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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火微搖,下人都被遣回各自房中,曾氏的屋里只有她與陸徜明舒二人,陸徜動手布菜,明舒陪曾氏坐在錦榻上閑話,一切仿佛回到剛進京時只有三人相依為命的日子。
“曾姨,對不起……”明舒挨著曾氏而坐,汲取她身上屬于母親的柔軟與溫暖。
“傻孩子,你同我道什么歉?”曾氏不問她原因,亦不勸慰她,只摸摸她的頭,柔聲道,“你曾姨我做夢都想要個像你這樣的女兒,進京這段時間雖然不長,但你實現(xiàn)了曾姨這個夢想,曾姨要謝謝你才是�!�
“曾姨……”明舒有千言萬語想對她說,既有救命之謝,亦有拖累之歉,可話到嘴邊卻半個字都吐不出來。
“明舒,別說了,你想說的,曾姨都懂。我將你當作女兒,便是一家人,既是家人,就別將那些掛在心上。孩子,我知道你的路千難萬難,曾姨也幫不了什么,但是你走得再遠,只要回頭,曾姨一定在你身后等你。”曾氏抬手,慢慢拭過明舒滾落眼眶的淚。
明舒再也說不出話來,雙手張開,如從前那樣緊緊抱住曾氏,將頭埋在她胸口,無聲啜泣。
阿娘,還在的。
四菜一湯已經(jīng)擺好,陸徜并未催促她們用飯,只是到盆架旁倒了水,擰起巾帕來。
明舒抱著曾氏哭了陣子,心中郁結(jié)散開些許,揉著眼松開手,吸吸鼻子,道:“曾姨,要不咱們找個時間,讓我正正經(jīng)經(jīng)給你敬杯茶磕個頭,認你做母親�!�
曾氏還沒回答,便聽身后傳來“嘩”的一聲。
二人轉(zhuǎn)頭,只見陸徜手中擰干的巾帕落回盆內(nèi)。
結(jié)了干親,認下義母,他也就真的成為她的義兄。
這兄妹兜轉(zhuǎn)一圈,回到起點。
“擦擦臉�!彼匦�?lián)破鸾砼�,�?fù)又擰干遞給明舒,招呼她二人道,“先吃飯吧,再不吃都該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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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下數(shù)日的雨,在盂蘭盆節(jié)后的第五日,總算結(jié)束。
久違的陽光自云后透出,日子好像突然間平靜下來,不論是大相國寺的案子,還是簡家的案子,通通都沉寂了。
陸徜無職在身,日日不是呆在家中,就是陪著明舒進進出出。除了身上那一襲素凈的衣裙外,明舒仿佛忘記了簡家的滅門之案,忙著滿堂輝的事。新的掌柜已經(jīng)物色到合適人選了,她忙著把手上的事一樁樁一件件都移交到他手中,事無巨細地手把手教著。
第五日這天,曹海辭行。
他身為江寧廂軍統(tǒng)領(lǐng),這趟押送高仕才等一干人犯進京,公務(wù)已了,早該回江寧,因為大相國寺的事耽擱了幾天,現(xiàn)下再耽擱不起,終于向魏卓請辭。
踐行宴明舒與陸徜都去了。
“大相國寺中若非將軍,唐離那事恐無法善了�!毕g,明舒端著瓷碗向曹海敬酒,笑吟吟道,“可惜明舒重孝在身,只能以茶代酒敬將軍一杯,謝將軍仗義相助,也祝將軍此行順遂,來日仕途更廣。有將軍鎮(zhèn)守江寧,是江寧百姓之福。明舒先干為敬�!�
語畢,她仰頭飲盡碗中茶水。
“簡娘子豪爽!”眾人都灌曹海酒,他已經(jīng)喝得半醉,臉頰一片通紅,瞇著眼看明舒,也不知是酒意的關(guān)系,還是別的,那目光透出幾分打量獵物的銳色來。
明舒笑笑,隨口問道:“未知將軍是何方人士?”
“嗝�!辈芎R埠认乱缓M氲木�,道,“本將……臨安……人�!�
“老曹祖藉臨安,他的老娘妻兒都在臨安,就他一個駐扎江寧廂軍大營。”魏卓見他有了醉意,拍拍他的肩道,“我有沒說錯?好了,你別喝了!再喝就醉了!”
“醉不了!”曹海搖搖晃晃又靠近明舒,仍舊瞇著眼道,“簡娘子,你放心……簡家的案子,定能水落石出……”
他醉熏熏說著,忽一掌按在了明舒肩頭。
陸徜眼明手快將明舒拉到身邊,道了聲:“曹將軍,你喝醉了�!�
身后的明舒清脆道:“承將軍之言,明舒也等著這日�!�
陸徜回頭看了她一眼,卻見她面色無異,可被他擋住的那只手,卻已死死攥緊了茶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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夤夜,燈火仍明,明舒未睡。
書案角落點著盞羊皮燈,她的身影被燭火斜打在墻上,虛掩的門被人“吱嘎”一聲推開,屋外的風突然涌入,墻上的身影晃了晃,仿佛要壓過書案前坐的人。
明舒依舊垂眸盯著手里握的匕首。
匕首的鋒刃折射出一星冷銳的噬血光芒,明舒豎提匕首,指腹摩娑向刀鋒……
鮮血迸流的畫面,似乎已經(jīng)在腦中出現(xiàn),可突然間有人緊緊攥住她的手腕。
“明舒……”陸徜低聲吼道。
“松手吧,我沒事�!泵魇鏇]有掙扎,只是靜靜道。
陸徜看不到她的眼——那雙愛笑的眼睛,藏入陰影。
他沒有奪走匕首,卻也沒松開她的手,只是握著,慢慢走到她身前,蹲下。
“明舒,把刀放下,好嗎?”他輕聲道。
明舒沒有松手的跡象。
匕首仍被緊緊握在她手中。
“不好。”她緩緩抬頭,拒絕得不留余地。
有那么一瞬間,陸徜覺得,她愛笑的眼眸里,有絲瘋狂的血色。
像唐離。
而他,竟猜不到她想做什么。
第116章
兩全齊美
七月末,
在連續(xù)下了幾天雨后,暑熱忽然撲了回來,白花花的太陽照著大地。
汴京城和往日并無兩樣,
川流不息的人流,
不絕于耳的叫賣吆喝,
開遍大街小巷的香飲鋪子與小食……明舒喜歡汴京,喜歡這個城市獨有的人情味與繁華,
仿佛一場永遠不會凋零的煙火。
她在這座城市經(jīng)歷了許多事,
認識了很多人,
有好的,也有不好的,但這一切都不妨礙她對這座城市的喜愛。
“有什么好看的?看得這么入迷!”聞安從后面走上來,陪著她趴在沿街的扶欄上。
今日是明舒做東,在豐樓置席請聞安與殷淑君,
順便商量滿堂輝的事。
明舒轉(zhuǎn)身,背靠扶欄面對二人,
淡笑道:“我喜歡看街上的行人,喜歡看汴京城的熱鬧,記得我與陸徜抵京第一天,
在城門口處看到一隊迎親的隊伍,
就看迷了�!�
她回憶起那日與陸徜共馬,
胸口似乎還留有那天的雄心壯志——阿兄高中,
她賺銀子。
其實都實現(xiàn)了,不是嗎?
“天天不都這樣,有什么可喜歡的�!笔缇策^來,
手里拿著杯鹵梅汁,
遞予二人。她可理解不了明舒的愛好。
明舒也不反駁,
只笑:“認識你們這么久,老想請你們吃個飯,不過總無機會,沒想到臨散伙了,這頓飯才補上�!�
從前和聞安、淑君出門,她二人知道她家境況,從來不會讓明舒破費,即便淑君成天嚷嚷月例少不夠花銷要被她們掏空,也不過嘴上說說。雖然明舒幫過她二人,但到后來,也不知是誰幫誰更多一點了。
“什么散伙,這話我不愛聽�!甭劙病昂摺绷寺暎ぶM屋,聲音從雅間里傳出,“我與殷娘不擅打理生意,滿堂輝是你一手建起來的,你想撂挑子我是不讓。鋪子我和殷娘給你撐著,待你事情辦妥回來仍要交給你打理。”
明舒是簡家女的事并不瞞人,如今已經(jīng)傳開,整個京城都知道了,聞安和淑君也不例外。明舒提出要撤股分紅時,她們并沒怪她,也沒問她要做什么。
“拿著!”在明舒開口之前,聞安又從屋里走回來,塞給明舒一個沉甸甸的包袱。
明舒一摸,竟是包銀子。
“這是我與聞安的一點心意,你拿著吧。雖不知你想做什么,但我們知道你肯定急錢。你家的事,我們幫不上忙,也就這些身外物還能湊上一點給你。你莫嫌棄�!笔缇缆劙材遣粣劢忉尣幌舱衬伒男宰�,便解釋道。
“借你的!滿堂輝的紅利,你照樣拿去,就當提前領(lǐng)了,等過了年回來給我補上。江寧簡家的大小姐,做的金鋪買賣,定不會欠我們這點銀子吧。”聞安這才補充道。
明舒攥緊那包銀子,隔了許久,才開口:“謝謝�!�
“行了,別說那些有的沒的,今兒難得出來,不談掃興的�!甭劙惨嗤蛉藖砣送慕值�,仰頭飲盡手中鹵梅汁。
酸酸甜甜的滋味,不知怎地有些沖眼。
明舒也隨她飲了一杯,收拾心情復(fù)又問道:“殷娘,我前些日子去金坊那邊打樣時遇到五哥,他說陶家來信要他回去,準備年內(nèi)動身?”
明舒口中這位五哥,就是殷淑君的表哥,臨安商號陶家的小少爺陶以謙。
“是有這事,他在京城也呆了大半年,我姨母掛念得緊,連來三封信要他回去,他應(yīng)該會在八月初和商隊一同回臨安,正好趕得及回家過中秋。”殷淑君想了想回道。
明舒點點頭,不再多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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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小宴吃到傍晚才散,明舒回了魏府。
那包銀子沉甸甸地揣在懷中,殷淑君和聞安竟給她湊了整整七百兩銀子,加上滿堂輝的,她如今共有三千兩銀子。這個數(shù)字若擱從前,她不會放在眼中,但如今卻是她全副身家了。
她心事沉沉地回到魏府,恰逢魏卓來看望曾氏,屋里站了不少人,正在說話。在魏府住了這些日子,曾氏與魏卓接觸得多了也不再拘謹,二人間確有些脈脈情意,只是不曾挑明。魏卓并不急切,細水長流地處著,很有潤物無聲的意味。
曾氏這樣的女子,要想徹底打開她的心房并不容易,很可能一等就是一輩子……但那也值得。
魏卓今日過來,是因陸徜昨天提出要搬回狀元府之事。
他們總在魏府借住也不是事兒,遲早都要搬回去,魏卓沒有阻止的道理,所以來看看曾氏的安排,好能給她幫些忙。
“魏叔,曾姨!”
兩人正談到狀元府的內(nèi)宅安全時,外頭傳進明舒的聲音。
除了稱呼略有不同,明舒的語氣和笑容看起來和過去沒什么兩樣,初聞家難的痛苦似乎漸漸消散,她臉上又見笑容——雖然淡,雖然少,但到底是有了笑容。
“回來了?!”曾氏忙起身招手讓她過來,又讓人倒綠豆湯,“煮了綠豆去暑氣,你快喝點。”
明舒應(yīng)下,接過輕搖倒的綠豆湯,大口灌了一碗才罷手,笑道:“還是曾姨的湯水最好喝,也最養(yǎng)人。”
這嘴皮子,依舊是討人喜歡的甜。
曾氏摸摸她的頭,她又笑了笑,把一包銀子塞入曾氏懷中:“這是一千兩銀子,鋪子的紅利,曾姨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