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孫蕓將視線移開?，揚聲命下人?請大夫進來。
小廝看見世子爺腹部插著把匕首，嚇得魂都快飛了，忙將大夫拽進屋中為主子治傷。
謝溪對自己下手極狠，這一刀是?奔死而?去的。
孫蕓氣得在大夫為謝溪止血包扎后痛罵他?腦子有病，半點不顧及自己和兒子。
謝溪乖順地?低頭挨罵，唇角卻是?微揚的。
孫蕓看著謝溪這副模樣，目光落在他?完好的右臂之上，想起夢中他?為自己做的事，忽然什么話?都說不出?來了。
慢慢來罷。
或許他?們真的有緣分?重新開?始，也?說不定。
*
皇莊主院，寧云簡聽?了祁銜清的稟報，蹙眉開?口：“此言當(dāng)真？”
“回?陛下，千真萬確�！逼钽暻骞暣鸬�，“影衛(wèi)一路跟蹤，在瞿州時看見沈宗主攔下孫夫人?的馬車，并帶著孫夫人?去了一處深山，蘇公子就住在那深山的木屋中�！�
“陛下讓屬下查的話?本也?已?有了結(jié)果?。那些話?本的確出?自玄陰宗。玄陰宗極其謹慎，設(shè)了五個?中間人?，個?個?嘴硬忠心，還有一個?門主扮作背后掌柜，瞧上去幾乎無一絲破綻。此番是?請謝洵謝大人?親自查探，才確定那些話?本是?沈宗主所寫�！�
屋門外忽地?傳來一陣嬌笑，寧云簡倏然回?神，淡淡道：“下去罷。既他?想瞞著，我們就繼續(xù)當(dāng)不知道�！�
“是?。屬下告退。”
崔幼檸抱著桃枝快步進來。枝上朵朵桃花開?得正盛，粉嫩的花瓣上還帶著晨露。
寧云簡的目光卻落在她的裙擺上。小妻子跑進來時粉色柔軟的裙擺層層漾開?，比她手中的桃花嬌艷動人?千百倍。
崔幼檸尋了個?白瓷瓶，也?不管它有多名貴，直接將摘來的桃花插在里頭，然后樂顛顛地?將花瓶放寧云簡的書案上。
寧云簡抿唇笑道：“送朕的？”
“嗯。見你可憐，到了江南竟還要忙政事，送你賞玩的�！贝抻讬幟佳蹚潖潱跋矚g么？”
寧云簡視線下移，看著小妻子的粉色裙擺和那雙小巧精致的繡鞋，聲音啞了些：“喜歡。”
崔幼檸聽?罷笑得更甜了些，將桃花往他?面前?推了推：“那你聞聞這花香，正好緩緩心神，等會兒繼續(xù)忙時便不會那么累了�！�
寧云簡靜了靜，鎮(zhèn)定地?應(yīng)了聲好，卻驀地?站起身來，繞過書案，在崔幼檸身側(cè)站定。
崔幼檸一呆：“夫?qū)幵坪喌偷汀班拧绷寺�，忽�?將她抱了起來，放在那方書案之上。
崔幼檸見狀還有什么不懂，嚇得立時就往下爬：“你先忙罷，我出?去玩，不打擾你了�！�
寧云簡禁錮著她的腰不放：“不是?要朕聞香？”
崔幼檸羞怒得想將花瓶砸他?頭上。
素色繡鞋墜地?，層層粉色花瓣飄落。寧云簡低頭湊近，細嗅花香。
崔幼檸嬌臉蒙上霞色，眼尾都羞得發(fā)紅：“混賬！昏寧云簡聽?她小嘴不停罵人?，當(dāng)即哼笑一聲，熱息隨之撲在其上。
崔幼檸忍不住并腿，哀哀道：“夠了罷？”
寧云簡抬起頭來，看著花瓶里桃花瓣上晶瑩剔透的露水，喉結(jié)上下一滾，親了親崔幼檸的俏臉，低沉著聲音開?口：“可以嗎？五日了�！�
他?的拇指指腹在崔幼檸腰上輕輕摩挲，帶著討好和委屈的意味。
崔幼檸不禁失笑。
這幾日她在江南四?處撒歡，回?來時累得倒頭就睡，連和人?說話?的力氣都沒剩下。寧云簡又氣又好笑，一直沒舍得碰她，今日應(yīng)是?再忍不住了。
，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崔幼檸抬起瑩白雙腿纏住他?勁瘦的腰，足尖輕輕蹭了蹭他?脊背，眼波流轉(zhuǎn)，媚意頓生：“那你可要溫柔些�！�
寧云簡雙眸瞬間變得幽深。
他?的阿檸當(dāng)真越發(fā)勾人?了。
崔幼檸在陣陣失神中側(cè)眸看著已?然被一點點撞晃至木案邊緣的花瓶：“停一停，瓷瓶……”
寧云簡將她的臉輕輕掰正，嗓音微�。骸皩Ｐ男��！�
崔幼檸怔然看著自己柔軟小腹上的凸起，忍不住伸手往下重重按了按。
寧云簡立時悶哼一聲，氣笑著低頭咬了咬崔幼檸的玉頸：“別?亂按�！�
崔幼檸也?反應(yīng)過來了，赧然道：“哦�！�
小妻子此刻鬢發(fā)微亂，本是?甜美明艷的長相，此刻又添了幾分?嬌媚惑人?，白嫩的臉頰暈開?酡色，微張?zhí)纯诩毬暣鴼猓B帶著身前?也?在微微起伏。
寧云簡眸光一暗，力道立時更重了些。
屋中吟聲愈發(fā)急促高昂，書案上的瓷瓶再也?經(jīng)受不住晃蕩，從邊緣重重摔下。瓷瓶碎裂，清水四?溢，浸潤桃枝。
崔幼檸癱軟在書案上。寧云簡目光溫柔，如往常每一回?結(jié)束時那樣俯首細細吻她，回?味方才的極歡。
待崔幼檸稍緩，寧云簡將她抱起來，目光掃過屋中每一處，定在妝臺旁。
崔幼檸雙手撐在銅鏡前?，已?然雙腿發(fā).軟，若非被身后之人?扶著腰，早就跌坐下去了。
這面足有她那么高的大銅鏡是?覺州知府派人?送來的，本是?為討好她這個?皇后，供她梳妝換衣用的，如今被用在此刻，叫她連睜眼都不敢。
寧云簡卻迫著她抬頭看著鏡中交纏的身影，看著自己是?如何被他?鑿得失神迷魂，受用到吟出?聲的。
但好在寧云簡自己也?沒好到哪兒去，甚而?比她還難以自持。
后來她已?然昏了過去，全然不知自己何時才被抱去沐浴潔身。
再度醒來是?被一陣刀劍相撞聲驚著了。
崔幼檸騰地?一聲坐起來，纖手伸至枕下，將那把匕首拿了出?來，翻身下床披衣，快步走到窗邊，凝神細看外頭的情狀。
宮人?嗓音尖利地?喊著“護駕”，御前?侍衛(wèi)持刀與賊人?廝殺。
崔幼檸急聲問旁邊站著的女影衛(wèi)：“外頭發(fā)生什么事了？陛下呢？”
“娘娘莫憂，是?南隨王謀反，蚍蜉撼樹，不足為懼，決計殺不進來�！迸靶l(wèi)恭聲答道，隨即又目露猶豫，“只是?……次輔大人?落到了反賊手中，是?故陛下親自帶兵營救去了�！�
崔幼檸并不記得南隨王是?寧氏皇族哪一門宗親，臉色一冷：“他?抓走了我兄長？”
“是?，娘娘�！迸靶l(wèi)頷首，“娘娘安心，次輔大人?定會平安歸來�！�
屋外打斗聲不斷，崔幼檸握緊匕首，坐在床沿靜靜等著，眉眼中俱是?憂色。
她的兄長是?個?弱不禁風(fēng)的文人?，反賊一刀就能結(jié)果?了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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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州城樓下，弱不禁風(fēng)的文人?孟懷辭從反賊中奪刀殺了出?來，翻身上了寧云簡的汗血寶馬。
寧云簡在殺敵的間隙回?頭看他?一眼：“勞煩舅兄日后別?再做出?以身誘敵這種事，若你這條命交代在此，朕都不知屆時該如何哄阿檸�！�
“是?，陛下。”孟懷辭一刀砍下一顆人?頭，淡淡敷衍，爾后又道，“娘娘還好么？”
“舅兄放心，朕將影衛(wèi)和御前?侍衛(wèi)都留給了她。”
若崔幼檸出?事，他?也?不必活了，自然要拼盡全力保她無虞。
孟懷辭也?知這妹夫的脾性，得了這一句話?便不再擔(dān)心崔幼檸的安危，只專心平叛。
南隨王近側(cè)的反賊都是?他?的心腹，武力強勁了許多。
寧云簡斂了笑，低聲提醒：“南境擅用毒，舅兄小心�！庇喙馄骋妭�(cè)方有敵刺向孟懷辭，立時持韁側(cè)轉(zhuǎn)馬身，揮刀砍落。
孟懷辭躍上近側(cè)的那匹空馬，好叫自己與寧云簡殺敵時都能松快些。
寧云簡上慣了戰(zhàn)場，南隨王這種半道出?家的反賊遠不及西疆對面那群蠻人?能打，此刻自是?游刃有余，只謹慎提防反賊暗算。
他?忽地?看見東側(cè)那幾人?眼中掠過一絲暗芒，不動聲色靠近自己與孟懷辭，右拳緊握。
寧云簡立時轉(zhuǎn)開?臉并朝孟懷辭大喊，語速極快：“他?們手中有東西！”
孟懷辭聽?罷瞬間反應(yīng)過來，卻仍是?遲了，雪白的粉末撒向他?面門，雙眼也?在下一瞬陷入燒灼般的疼痛之中。
藥浴
孟懷辭伴駕去江南后，
宋清音每日都在女醫(yī)堂授醫(yī)道和編纂醫(yī)書。
尋常女子嫁入夫家，需侍奉婆母和接管中饋，但宋清音如今是七品女官，
孟國公夫人又是個極好的人，
從不拘她于宅院之中，是以她如今行事隨心，過得頗為自在。
只是這些日子午膳時分看著府中廚子送來的飯菜，
宋清音總會?沒?來由地愣怔幾瞬。
孟懷辭臨去江南前特意寫了張食譜給膳房，
命他們?nèi)杖瞻醇埳纤宰龊蔑埐怂蛠怼?br />
她擅醫(yī)人，對自己的身?子卻不大注意。孟懷辭寫的那張食譜她拿來看過，
上面的每一道菜都是有益于她補身?養(yǎng)身?的，
且避開了她所有不愛吃的吃食和做法。
上面還有幾段話：“所有配菜皆切絲或片或丁，不可切成塊，
夫人不喜。且絲不可過細，片不可過薄，
丁不可過小，
夫人亦不喜�！�
“夫人喜清淡，
厭油膩，
熬湯時需將?浮油盡數(shù)撇去，不可留半點油星，盛湯時勿舀太多湯料，
不可超過半碗，湯水盛至碗沿以下半指節(jié)處皆可。”
“夫人雖喜菜肴中有花椒與?蔥的味道，
卻不喜看見，是以花椒需碾碎成粉，
蔥則絞汁�！�
……
宋清音自問自己并非是個喜惡形于色之人，用膳時見到不喜的菜食也從不會?說什么，
亦不會?有什么表情，所以連她的貼身?侍婢也只知?曉她的六分喜惡好而已，也不知?孟懷辭是怎么看出來的。
下屬也都是些成婚了的婦人，見她出神，立時就笑著推搡打趣：“哎呦呦，宋院首這是想次輔大人了罷？”
孟懷辭面如冠玉、俊逸無雙，又出身?尊貴，位居高位，還疼媳婦，在京時日日都會?過來接宋清音下值，眼神溫柔得能掐出水來，這是整個女醫(yī)堂都知?曉的。
宋清音心跳一滯，沒?有理會?，只安安靜靜用午膳。
這群性?情潑辣的婦人知?宋清音性?子冷，便不再鬧她，卻沒?有住嘴，在旁邊說些床帷間的葷話算作午膳的笑料，霎時間便笑作一團。
敢在這世道行醫(yī)的女子大多果敢豪爽，用詞并不像大家閨秀那樣矜雅，加之這些女醫(yī)又年長?許多歲，自然?比年輕媳婦臉皮厚些。
一個女醫(yī)拿起根六寸長?三?指粗的胡瓜，感?嘆道：“若我家那個能像這胡瓜一樣便好了。我還用什么角先生�！�
宋清音夾菜的動作一頓，腦中不可自控地浮現(xiàn)?出孟懷辭的模樣。
那般清冷圣潔的郎君，那一處卻駭人得緊。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么，宋清音瞬間將?腦子里的畫面晃出去，繼續(xù)用飯。，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另一個女醫(yī)接著開口：“還是年輕男人好些，最好再健碩點，在榻上像只豹子般，能一口氣來個三?四回�！�
宋清音又驀地想起孟懷辭錦袍下硬實?的胸膛，勁瘦的腰，漂亮的肌肉線條，以及讓人看著就安心的寬肩闊背。
明明是個文官，卻偉岸健碩得像個武將?，懷抱熾熱溫暖，且只屬于她一人。
她愿讓孟懷辭抱時，孟懷辭便會?立時擁住她；不愿之時，孟懷辭就在身?邊默默守著她。
宋清音吃飯的動作慢了些，一雙杏目怔怔看向不知?何處。
還有一個女醫(yī)又道：“我與?我家那個行房事時半點歡愉都無，恐他不高興，只得假裝受用。回回都是如此，也太累人了些�！�
宋清音愣愣回想。
孟懷辭這副身?子本就上佳，又不知?看了什么避火春宮，縱是她對房事再冷淡，也會?被生生捂化，每每都在他身?下失神迷魂不知?多少回，錦褥都洇濕一片。
憶及此處，宋清音立時低下頭?不敢再聽再想，迅速用完吃食，將?食盒交給婢女，漱口凈手，便繼續(xù)編醫(yī)書去了。
另幾個女醫(yī)在后頭?看著宋清音離開，兩兩對視，壓低聲音互相責(zé)備：“宋院首才十九，又是仙女般的人物，你們竟當(dāng)著人家的面說這些，也不怕污了宋院首的耳朵！”
“你先把你手上這根胡瓜放下再罵我！”
……
幾人正笑鬧著，忽聞外頭?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忙端正了儀態(tài)，看向門口處。
來人是個侍衛(wèi)打扮的女子，氣度不凡，聲音帶著高位者的冷冽沉穩(wěn)：“宋大人可在此處？”
醫(yī)女們答道：“在的在的！就在里頭?編醫(yī)書呢！”
女子聽罷迅速往里走，見宋清音穿著淺綠的女官服端坐于書案前?，執(zhí)筆專心致志地在紙上寫著方子，立時抬袖行禮：“宋大人�！�
宋清音聞聲抬眸，見是崔幼檸身?邊的女影衛(wèi)，忙站了起來回以一禮：“喬大人�！�
她正想問女影衛(wèi)為何突然?從江南返京來尋她，對方就已經(jīng)肅然?開口：“宋大人，次輔大人在江南不慎中了反賊的毒粉，如今雙目失明，太醫(yī)皆說醫(yī)不好了。皇后娘娘心急如焚，著屬下快馬加鞭回來問您一聲，您可愿去一趟江南？”
雙目失明……醫(yī)不好了……
宋清音腦子頓時變成一片空白，恍惚間憶起孟懷辭去江南前?的那一夜。
其他十余位隨行官員幾乎都帶妻子一同南下，唯一一個不帶夫人的謝溪也是因?qū)O蕓出了事。而孟懷辭知?她不喜與?人往來，并未多說什么，便默默決定一人前?往。
他那時瞧上去云淡風(fēng)輕，直到臨走前?一晚，才終于顯露出真實?情緒來。
當(dāng)時孟懷辭一直看著她，目光未曾移開過半瞬，眸中全是不舍，直到深夜都未閉目安歇。
那樣好看的眼睛，當(dāng)真醫(yī)不好了么？
宋清音垂下眼眸：“他是我夫婿，我自是要走一趟的。大人稍等，我這就回府收拾行囊�！�
她將?藥匣子和所有記載了治眼醫(yī)方的古書都帶上，婢子則幫她收拾好衣物，約莫一個多時辰后便出了府門。
宋清音看了眼馬車，思慮片刻，沉聲對女影衛(wèi)說：“我還是騎馬罷，快一些�！�
女影衛(wèi)訝然?看她一眼，見她神情堅定，倒也沒?多說什么。
鎮(zhèn)國公府年輕一輩的公子不大中用，幾個姑娘倒是養(yǎng)得個個出眾，騎馬自是會?的。
幾個影衛(wèi)護送著宋清音南下，廢了六日終于到了御駕所在的皇莊。
崔幼檸聽到宋清音來了，親自帶著她去孟懷辭的院中，邊走邊道：“哥哥不肯驚動你，我是瞞著他派人將?你接來的�！�
“沈神醫(yī)已回了南境深山隱居，如今還在閉關(guān)，怎么也要明年才會?出山了。太醫(yī)院首已給哥哥看過，說他眼睛被毒粉傷得厲害，恐難復(fù)明。”
宋清音沉默須臾，恭聲謝過崔幼檸告知?。
眼見快到屋門了，宋清音正要恭送皇后，卻又被崔幼檸拉至一邊。
崔幼檸猶豫幾息，還是決定為兄長?說幾句好話：“嫂嫂，哥哥雙目未傷時，每天都在案前?忙政務(wù)到深夜，只為能快些忙完，提前?返京�！�
宋清音又靜了許久，福身?行禮：“多謝娘娘告知?�！�
崔幼檸抿了抿唇，笑道：“那我就先回去為陛下敷藥了。”
宋清音又行了次禮：“恭送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