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四四方方的房間,放了不少吹風機、烘干機、鍋碗瓢盆,還有小型洗衣機。
擺放得整齊,一眼就知道沒有江歲宜的小鐵盒。
江歲宜一個個翻找。
一直到傍晚,才從倉庫出來。
雨已經(jīng)停了,濕漉漉的空氣卻仿佛還在下雨。
江歲宜剛剛著急來宿管辦沒打傘。
此刻身上的衣服亂糟糟,淋了幾次雨,濕了又干,干了又濕,有明顯的水印。
狼狽極了。
怎么辦?
她喃喃。
思緒百轉千回。
江歲宜猶豫,咬咬牙,給置頂?shù)哪莻人發(fā)了消息。
歲歲:【談靳,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
果不其然,石沉大海。
江歲宜蹲在宿管辦倉庫的門口,有工作人員下班過來鎖門,讓她到邊上去蹲著。
少女點點頭,小刺猬似的,蜷縮在那里。
在一顆被雨打殘的廣玉蘭樹下,江歲宜閉眼,還是下定決心,給談靳撥了微信電話。
嘟、嘟。
像是命運般,漫長、無情。
江歲宜知道談靳不會接的,她就是想試試。
以前奶奶到京市沒有醫(yī)院愿意收留的時候,她也是這樣對著學校官網(wǎng)醫(yī)學院教授的聯(lián)系方式,一個一個不抱希望地打電話。
她從小沒什么人管,不和爺爺奶奶住,爸爸又總是早出晚歸,沒人管飯,胃一直不好,現(xiàn)在淋了雨,又緊張,胃部痙攣,開始燒心。
她把自己蜷縮成一團,覺得姐姐那里的交代到此為止。
突然,聽到一陣男聲。
“喂?”
電話通了。
談靳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了過來。
燒
男人的聲線沒什么起伏:“什么事?”
江歲宜以為自己聽錯了,發(fā)熱的眼眶稍稍睜大。
一陣靜默后,聽到談靳的詢問:“江歲宜,啞巴了?”
江歲宜吸了吸鼻子,沒想到談靳會接電話,條件反射回嘴:“沒�!�
她說完腦子一空,兀自沉默,不知道該怎么跟談靳敘述自己的需求。
她想要慶功宴的邀請函。
——可她算什么?
談靳才把她的簡歷拒了。
江歲宜帶著輕微埋怨和委屈的聲調,談靳挑眉,問:“不說話?我掛了�!�
說著要摁掛斷鍵,江歲宜急聲:“別�!�
她聲音又小了下去,似乎說出一句求饒的“別”,已經(jīng)花光了力氣。
談靳皺了眉,問:“怎么了?”
江歲宜垂著腦袋,聲音小小的,深吸一口氣,坦言:“我剛剛收到車隊的通知,說我一輪篩選沒過,經(jīng)理說是你拒的�!�
談靳倒是沒任何隱瞞:“是,”他疑惑,“怎么?”
江歲宜低著腦袋,輕聲說著:“我想——”
談靳笑了,“想找我算賬?”
“……沒�!�
談靳冷漠:“沒有?那我掛了。”
江歲宜被他不太在乎的態(tài)度刺到,小聲:“我今天還借傘給你了,能不能看在那把傘的份上,別掛……”
談靳聽到她要哭的調兒,皺眉,他已經(jīng)完成了下午的訓練,要到基地一樓吃飯,抬眼時看到那把被他扔在一邊的花雨傘。
“說吧。”
不咸不淡的語氣,江歲宜又后悔,覺得談靳不如不接這個電話,控訴:“媒體都說,你對女孩特別溫柔。”不知道哪里生出來的勇氣,江歲宜說出了一直想說的譴責:“但對我不這樣。”
談靳一頓。
江歲宜低聲控訴:“這不公平,談靳�!�
她咬字清晰地吐出他的名字,就像是蒙著細雨的微風吹動捕夢網(wǎng)。
談靳聽她那股子濃濃的埋冤勁兒,一愣,戲謔:“打電話就給我就說這個?”
江歲宜囁嚅:“……不是�!�
談靳輕嗤:“說。”
江歲宜不知道他有沒有看微信的新消息,咬緊下唇,好半天才試圖開口,小心翼翼:“我想去你的慶功宴。”
“……”
談靳垂著眼,在欄桿處,從煙盒里取出一只萬寶路,支手臂看一樓幾位負責F1改裝的設計師下班。
有人跟他打招呼,談靳扯出笑,頗為隨意地擺擺手。
而后在欄桿上撐下頜往下看。
男人一米八九的身高配黑衣黑褲,看起來又野又痞,等底下人都下班走光,才開口嘲笑她:“江歲宜,不知道的以為天塌了。”
江歲宜呼吸一屏,聽到男人云淡風輕問:“就為這事兒?”
電話掛了。
好半天,江歲宜沒反應過來談靳是答應了還是沒答應。
只聽見自己撲通撲通的心跳。
他囂張質疑的語調,就好像讓她去慶功宴這事兒不需要大費周章。
江歲宜著急忙慌給談靳發(fā)微信確認。
【我可以去,是嗎?】
發(fā)完才注意到一排排她單方面發(fā)送的消息。
已經(jīng)添加談靳微信快一周,對方還沒回過她消息。
心沉了沉。
看來是不可以。
-
“不回消息?”
季夏揚到晚上才來訓練,這幾天陪他那個調皮黏人的弟弟瘋玩,骨頭都散了。剛做完體能訓練,拎著毛巾,就看到談靳坐在休息室黑色沙發(fā)上,雙腿交疊,在看聊天記錄。
很少見談靳為一些小事煩心。
但就看著,也不發(fā)消息。
季夏揚比談靳矮,坐旁邊沒啥氣勢,挺好奇:“這誰的消息?”
談靳眼神瞟了眼他,沒隱瞞:“江歲宜�!�
“喲,那個妹妹,”季夏揚可太有印象了,好奇,“你上心了?”
“沒�!闭劷淞四樑ゎ^,對上季夏揚時露出一個不耐煩的笑容,“有事?”
季夏揚被談靳這么一笑,犯慫,上次沖他這樣笑,談靳可是代替教練紕了他好幾處毛病。
他有點神經(jīng)刀,在賽場上發(fā)揮不穩(wěn)定。不過談靳不一樣,天才就是一直保持在高水準,就算稍有走神,也是旁人窮極一生無法達到的高度。
更何況,談靳好像天生注意力比別人集中。
季夏揚擦了擦頭發(fā),閑聊:“我聽經(jīng)理說了,你又把人妹妹拒了�!�
談靳:“嗯�!�
季夏揚:“我們隊確實缺助理,你前幾年三天兩頭把人辭退,現(xiàn)在壓根沒什么人來面試�!�
談靳分了些眼神給他,問:“所以?”
季夏揚語重心長:“所以——現(xiàn)在有個你看的順眼的、心里頭在意的妹妹來,不挺好?”
談靳反問:“我在意?”
他之前應該是煩她煩得不得了吧?哪只眼睛看出來在意?
“不在意?”季夏揚扯唇不信,“不在意你對人家那么特別,跟個小學生似的揪人家小姑娘辮子,非要惹人家不高興?不在意你大晚上看人家妹子微信,對著人對話框發(fā)呆?”季夏揚閑來無事可幫談靳記時了,“三分鐘了�!�
談靳一愣,即刻罵了句“滾”。
季夏揚問:“那你告訴我,為什么這么煩?”
談靳垂眸,將手機鎖屏丟在沙發(fā)上,煩躁:“只是覺得欠了人情債。”
她理直氣壯控訴他,談靳居然覺得罵得挺對。
季夏揚一驚,反問:“咱靳爺在外可是浪子人設,你欠人情債?”
談靳不想跟季夏揚共處一室,起身要走。
季夏揚著急問:“這就走了?”
談靳擺擺手:“凌晨一點,回家睡覺�!�
基地旁邊談靳買了房,一般不住宿舍。
季夏揚嘟囔:“也不讓我八卦兩句�!彼娴男U好奇那妹子,談靳那態(tài)度可太有意思了。
看著談靳離開的背影,季夏揚覺得沒趣,剛準備伸個懶腰回去,突然一個信封被丟到他懷里。
抬頭。
談靳去而又返。
季夏揚一懵:“你怎么回來了?”
談靳散懶的碎發(fā)遮住了薄薄的眼皮,臉上沒什么表情:“幫我把這個給江歲宜�!�
“?”
季夏揚還想問,他媽的他怎么碰到江歲宜,為什么他媽的讓他轉交。
還沒問,談靳又走了。
門口已經(jīng)傳來關門聲。
季夏揚:“……”
-
接下來的幾天江歲宜都過得t?忙碌,期末考試周已經(jīng)開始,有幾門選修課是在最后一堂課測試,任務緊。她復習熬夜熬得兇,又因為前幾天淋了雨,有些感冒。
白皙的面容上,水眸下有淡淡淤色。
她那天發(fā)給談靳的消息又石沉大海,周末幫小帆補完課就要回秦家見姐姐,完全不知如何交代。
她有些怕被姐姐趕出秦家。
又覺得現(xiàn)在三千塊錢的生活費和被趕出去沒差。
去給小帆補課時,江歲宜精神不好,帶著口罩有些低燒,整個人暈乎乎的,突然聽到一聲呼喚:“江小姐。”
抬眸,是季夏揚。
“季先生……?”江歲宜想起來上次他幫忙預支的工資,連忙感謝,“上次謝謝您,要不是您預支的工資,我可能要遇到大麻煩。”
她說話聲音悶悶的,聽起來脆弱,季夏揚看著少女口罩下潮紅的臉頰,有些擔憂:“你沒事吧?”
江歲宜靦腆地笑,解釋:“沒事,淋了點雨�!�
季夏揚疑慮:“看著心情也不好�!�
江歲宜一愣,沒接話,她的確身心俱疲。
少女捂著口罩,輕聲轉移了話題:“小帆這邊沒什么問題,期末考試我都幫他復習好了,他這段時間考試的成績也很穩(wěn)定�!�
“不是這個事兒,”季夏揚皺眉,想說什么沒說出口,從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張卡片,遞了過去,“給你的�!�
江歲宜站在鞋柜旁,輕微疑惑:“季先生?”少女的目光落到那張薄而韌的卡片,直覺價格不菲,遲疑季夏揚什么意思,問:“這是什么?”
季夏揚笑得爽朗,自來熟地回答:“慶功宴的邀請函,你不是想去?”
江歲宜一怔,她從未跟季夏揚深交,更別提這些小事。
江歲宜反應過來,口罩下的熱氣噴灑在自己臉上,她覺得眼睛上都要起霧,感到意外:“想去的,是不是……給的?”
“阿靳托我給你的�!奔鞠膿P大約猜出來江歲宜對談靳的態(tài)度,夸張了點,“特意給你的。”
江歲宜這幾天都快累到?jīng)]知覺,聽到這說法,心里一陣酸麻,皺了眉:“我以為他——”
她以為上次談靳模糊的態(tài)度,是不想給了。
“收好了�!奔鞠膿P將那張卡片遞了過來,用塞的方法,把那卡片塞進了江歲宜的手里。
江歲宜捏緊了。
出了季家,江歲宜猶豫著給談靳發(fā)了消息。
歲歲:【談靳,我拿到邀請函了�!�
歲歲:【謝謝你�!�
江歲宜知道談靳不會回復。
但她還是想發(fā),她這個人知恩圖報。
突然收到回信。
Jin:【記得來。】
談靳給她發(fā)的第一條微信。
江歲宜一懵,以為自己看錯了。
心田里激起喜悅的浪花。
“�!钡囊宦�,而后是第二條。
Jin:【我邀請的,不能缺席�!�
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