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呼吸都在痛，內臟和骨骼隨著每一次吸氣都像是被連帶牽扯著錯位粉碎，

    身體在劇烈且清晰地感知著疼痛，痛意卻被理智殘忍且無情地壓抑下去。

    武器是不會痛的，即便痛了，面上也根本沒有任何的反應。

    是武器，是工具，卻不是人，

    人型兵器不會哭不會累，純粹的人類卻會。

    腦海里浮現(xiàn)出那個小beta安靜瘦小的身影，他低垂著眼簾，淺灰色的眸子像是悠遠迷山林中濃郁彌漫的霧氣，讓人看不清里面的情緒。

    凌晨時分，

    少年推開門，宿舍的燈還是亮著的，

    沙發(fā)上蜷縮著的小身影一眼就能讓人輕易地捕捉得到。

    屋子里的暖氣沒開，空氣里都彌漫著寒意，

    窗外夜色濃墨，森寒的霧氣裹挾著透骨的冷意吹拂過樹梢，

    少年換好鞋，摁了一下墻上的暖氣開關，

    暖氣呼呼地從中央管道吹入到屋子里，

    Alpha少年脫下被鮮血沾染的作戰(zhàn)服，神色淡漠地往浴室的方向走去，并沒有再多看一眼沙發(fā)上那個因為寒冷而蜷縮成一團的小身影，

    浴室里傳來水聲，

    鮮血混合著沐浴露的泡沫隨著水流被一同沖刷進排水口中，

    精神力的透支使用所造成的內臟出血一時間根本難以恢復，

    間斷的咳嗽聲混雜在嘩嘩的水流聲中，在層層蒸騰而起的水霧中擴散回蕩，

    客廳里，原本緊緊蜷縮在沙發(fā)上的小貝塔緩緩地舒展開被凍得有些僵硬的手腳，

    嘩嘩的水聲持續(xù)不斷地傳入到耳邊，

    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睡眼惺忪地從沙發(fā)上坐起，然后循著聲音往浴室的方向看去。

    浴室里亮著燈，小beta漆黑的眼珠子微微一亮，

    是大哥哥回來了。

    屋子里多了點別的聲響，不再像是剛剛那般死寂。

    干濕分離的浴室里透出光卻根本看不見人影，

    小beta安安靜靜地坐在沙發(fā)上，漆黑的眼珠子卻盯著浴室門口的方向看了好長一段時間。

    屋子里被暖氣充盈著，

    沙發(fā)上小beta這才后知后覺地感受到了屋子里的暖意，

    他臉上微微一愣，然后抬頭看向還在不斷往外吹拂著溫暖氣流的中央管道。

    暖氣開了，

    他的視線又移到墻上那一排中央控制按鈕上，濃密的睫毛眨了眨，像是在努力回想著什么。

    浴室里的水聲消失了，

    Alpha少年穿著一身黑色的睡衣，帶著一身的水氣從浴室里走了出來。

    聽到開門聲的小beta連忙轉過腦袋，乖乖巧巧地坐在沙發(fā)上，漆黑的眼珠子眼神有些忐忑地看著前方如同往日那般視他于無物的alpha少年徑直往房間的方向走去。

    他嘴唇動了動，似乎是想要說什么，但是看見少年冷漠冷冽的側臉，最后還是緊緊地閉上了嘴。

    少年走到房間門口時腳步卻微微一動，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驀地轉過身，面容冷淡地朝沙發(fā)上的小beta走去。

    沙發(fā)上的小beta看見他徑直朝自己走來卻被生生嚇了一跳，手指攥著自己的衣角，還沒等他從alpha少年主動向他靠近的驚訝忐忑中回過神來，就被對方提著后衣領，直接從沙發(fā)上拎了起來。

    他下意識地掙扎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復了安靜，

    整只小人兒被alpha單手提在半空，像是拎小雞仔似地拎著走，他臉上全都是驚慌和茫然。

    身體被提到沙發(fā)旁的墻邊，緊接著視線被調轉了一個方向，

    小beta神色緊張又茫然地面對著前方墻上的那一排中控按鈕，根本不知道身后拎著他的alpha到底想要做什么。

    “暖氣，冷氣，風速，風向”

    少年清冷的聲音從小beta的身后傳來，alpha少年嘴里每說一個詞，修長的手指就點過上面的一個按鈕，

    小beta怔怔地聽著少年一個一個地將那上面的按鈕點了個遍，又一一介紹了一個遍，

    到最后把中控系統(tǒng)面板上所有按鈕的作用都說明了一遍后，身后的alpha少年轉而又說道，“記住，然后重復一遍。”

    重復一遍？

    小beta又懵又緊張，

    按鈕底下其實既有文字又有圖案標識，可實驗品是沒有學習資格的，他們連名字都沒有，只有編號作為識別，存在的唯一作用就是被基地里的研究員用作各種各樣的實驗。

    小beta完全不識字，不然也不會一個人回到宿舍后連暖氣都不會開，

    被關在集體宿舍樓的時候，暖氣都是中央系統(tǒng)控制的，類似的按鈕根本就沒有他們能夠觸碰的機會。

    “暖、暖氣，冷速，風、風”

    剛剛alpha少年逐一介紹著面前按鈕的作用時，小beta的神經(jīng)本就處于高度緊張的狀態(tài)，一緊張，就更難記住事了，

    他緊張兮兮地看著按鈕底下的圖案努力回想，然后小手顫顫巍巍地一一點過那上面的按鈕，嘴里磕磕絆絆又猶猶豫豫地回答。

    拎著他的alpha少年站在他的身后一直沒出聲，等到他顛三倒四地把上面的按鈕都說了一邊后，這才再次開口，“你不識字�！�，聲音是淡漠的，語氣是肯定的，卻讓人聽不出多少情緒來，話語里沒有譏諷嘲笑的意思，純粹是在陳述著一個事實。

    “不認識”，小beta老老實實地回答。

    實驗基地里的實驗品大多是從荒漠星上帶回來的人，還有一些是各個星球上的流浪人員亦或者黑心機構里輸送過來的人員，

    這些人貧窮，沒有依靠，被送過來的時候年齡和學識等各方面都參差不齊，但都有著一個統(tǒng)一的特點，那就是沒有人在意他們的死活。

    Alpha少年不知道小beta是幾歲被送進來的，亦或者說是直接在基地里出生的。

    基地里的研究員不把實驗品當人看，卻會在有生理需要時拿一些外形好看的實驗品來泄欲，

    這些被反復肏玩，輪奸的實驗品容易懷孕也死的快，

    他們所生下的孩子也不會被這群研究人員所在意，而是會被扔到實驗品的宿舍區(qū)里自生自滅，如果能夠僥幸長大了也還是會繼續(xù)被當做實驗品來使用。

    還有一些在基地里出生的孩子則是研究如何提高alpha出生率項目下的產(chǎn)物，他們會讓第二性別各不相同的實驗品進行交配實驗，在孩子出于胚胎狀態(tài)時實施人工干預強行進行性別轉換，

    但這種人工干預后天所形成的alpha胎兒即便能成功誕生，各方面的身體的身體素質也多不為人意，而且絕大部分都是畸形兒。

    這個項目組一直沒有找到成功且有效的胚胎第二性征轉化方案，但項目卻一直在持續(xù)，因為一旦成功背后的利潤巨大到令人心悸。

    整個實驗基地，無數(shù)的生命在這里面沉淪殞沒，人性被泯滅得徹底。

    Alpha少年垂眸看了一眼在他手里哆哆嗦嗦，滿臉緊張的小beta，最后冷冷淡淡地開口，“記不住，不識字，那以后再遇到自己回來的情況就把上面的按鈕全都按一遍，按到記住為止，別把自己凍死。”，說完，他手臂往沙發(fā)的方向一抬，就想要一甩手直接將手里的小beta給扔回到沙發(fā)上去，可眼角余光看見手里人顫顫巍巍地抬著一雙黑溜溜的眼睛看著他的模樣，alpha少年甩手的動作微微一頓，最后轉而將手里的小beta放在他腳邊的地板上。

    少年垂眸，看著被他放在地板上后又神色怯懦地看著他的小貝塔。

    瘦瘦弱弱的一小團，平日里安安靜靜地跟在他的身后完全沒有存在感。

    可他還有用，不能弄死，不能隨意扔掉，也不能不管。

    剛剛在治療室里的時候，在他耳邊絮絮叨叨的研究員話里話外也不過是這個意思，

    眼下這個小beta還有研究的價值，所以他還活著，可如果他沒有實驗價值了呢？

    Alpha少年視線落在小beta光潔的后頸上，兩秒后又緩緩地收回視線。

    小beta神色倉皇無措地看著alpha少年再次一言不發(fā)地轉身離開，

    他看著alpha少年那道被他看了很多遍，又追著跑了很多遍的背影，心里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就很難過，

    小beta的眼眶紅紅的，

    他扭頭看著墻上中控面板上的按鈕，心里惶恐又自責，

    為什么會記不住呢？

    怎么就這么笨呢？

    大哥哥他是不是更討厭他了？

    可研究員說了，他要讓大哥哥喜歡他，要讓大哥哥和他做朋友，不然他會死的，

    可他不想死

    第59章

    他是該說對不起，他都把他給忘了

    餐桌上都是些家常菜，而且都是些口味偏清淡的家常菜，都是肖恒喜歡的菜式。

    廚房機器人的工作效率奇高，

    席鋮帶著他慢悠悠地下樓連帶著在餐桌旁落座，前后不過十幾分鐘的時間，三菜一湯便已經(jīng)做好了，

    熱氣騰騰的飯菜擺在桌面上，散發(fā)著勾人的香氣，

    有魚有肉，然后還有一盤綠油油的蔬菜，簡簡單單的，卻看得人食指大動。

    肖恒的肚子不爭氣地又發(fā)出了一聲饑餓的咕咕叫，

    他抬眸看向對面坐著的男人，等待著對方率先落筷，

    席鋮是主人家，他總得等對方動筷了，他才能動手吃飯，不然會顯得不禮貌。

    對面的人眼巴巴地看著自己，肖恒心里在想些什么，席鋮一眼就看出來了。稞籟姻斕

    他拿起筷子，輕笑著說道，“吃飯吧，阿恒，自己家里沒有那么多規(guī)矩�！�

    自己養(yǎng)的小傀儡也確實沒有那么多的規(guī)矩，

    先前兩人在辦公室里吃午餐的時候，席鋮也常常因為忙于工作而讓小傀儡自己先吃。

    肖恒聽了他的話，臉上卻微微一愣，

    自己家里

    席鋮說過他們是情侶關系，他們一起住在這里，那這里也確實可以說是肖恒的家，

    他和席鋮的家

    他們兩個人的家

    心里忽地就涌起一股奇怪的酸澀感，還有些微微揪痛，

    他說不出這到底是因為什么，

    心臟酸脹得發(fā)疼，這種感覺就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他所心心念念的愿景終于能實現(xiàn)了，可現(xiàn)在的他卻已經(jīng)不再想要一般的，讓人覺得心里空落落的，又很是諷刺。

    “好�！保�肖恒點點頭，但還是難免有些拘謹，畢竟對面的alpha對于現(xiàn)在的他來說完全算得上是一個‘陌生人’。

    他低頭，拿起筷子，然后開始慢條斯理地吃飯，心里有些緊張，生怕自己吃的太快，會顯得很是失禮，還時不時地抬眸看向對面的alpha，

    對面的男人吃相很是優(yōu)雅，以至于肖恒都在不知不覺中跟隨著對方的進餐速度進食。

    餐桌上安安靜靜，兩人都沒有說話，

    陽光穿過窗戶照射進來，光影斜斜地落在兩人的腳邊，寂靜的餐廳里無端地讓人感到了幾分溫馨和寧靜，

    肖恒吃著吃著整個人也跟著放松了下來，他不再特意地抬眸去看對面的alpha而是專注于眼下的飯菜，

    魚肉滑嫩，肉質鮮甜，肖恒認認真真地品嘗著每一道菜，安安靜靜地吃著飯，

    席鋮看著他，視線落在他微微鼓起的臉頰上，放在桌上的手指捻了捻，想要伸手過去捏他的臉，也想要低頭在他的臉頰上咬一口，那細膩柔軟的頰肉比得過最為滑嫩的魚肉。

    濃郁的alpha信息素在空氣里劇烈碰撞著，全都圍繞在一無所知的beta身旁，虎視眈眈地覬覦與垂涎著他整一個人，

    過去很好用的軍用抑制劑現(xiàn)在都顯得沒那么好用了，

    肖恒就只是這么安安靜靜地坐在他的對面吃飯都能輕易地讓他的信息素渴求成那樣，

    嘴里的飯菜變得索然無味起來，比起吃飯，他更想要把對面的beta壓在餐桌上做愛，那才是能填飽他的‘佳肴’。

    “席鋮，我的記憶”，肖恒吃的差不多了，他放下手里的碗筷，看著對面的男人，有些遲疑地開口，“.是怎么回事？”

    席鋮剛剛就已經(jīng)吃完了，只是沒離席，一直在等著他。

    alpha吃飯的動作優(yōu)雅，進食的速度卻很快，或許是過往需要頻繁上戰(zhàn)場的緣故。

    席鋮看著對面神色忐忑又緊張的人，緩聲解釋，“阿恒，你的腦子產(chǎn)生了一些病變，所以會有間歇性失憶的狀況，房間里的儀器”

    肖恒呆呆地聽著對面男人的解釋，眼里先是聽到自己腦子有問題是所浮現(xiàn)的恐慌，再是難以置信，

    他垂眸看著智腦屏幕上席鋮給他看的病理報告單，眼神又變得茫然，

    病理報告單上的名字確實是他，也確實有寫到他腦子出現(xiàn)的病變會導致間歇性失憶，房間里的儀器就是用來治療他的病的，

    他腦子里的問題不會讓他有生命危險，只是記憶會經(jīng)常性缺失，然后是思考能力方面會受到部分影響。

    肖恒抿著唇，沒說話，腦子被這一事實沖擊得有些大，

    他緩了好一會才緩過神來，放在桌上的手指蜷了蜷，心里想到了什么，眼神忐忑又愧疚地看向對面的alpha，“我我這種情況會經(jīng)常發(fā)生嗎？我是不是是不是已經(jīng)忘記過你很多次了”，聲音越說越小，語氣里滿是愧疚和心虛，原本和席鋮對視的雙眼都變得有些躲閃起來。

    如果事實真的如同席鋮所呈現(xiàn)出來給他看的那樣，那席鋮剛剛在發(fā)現(xiàn)他忘記一切時，對他的態(tài)度如此地尋常，反應如此地平淡這一點就顯得很合理了，

    習以為常，

    他把對面alpha忘了的事，肯定不是第一次發(fā)生的了，所以席鋮都已經(jīng)習慣了，所以在發(fā)現(xiàn)他又把他給忘了的時候，面上才會連一絲詫異都沒有表現(xiàn)出來。

    被自己的戀人反復地遺忘，那會是怎么樣的一種感受？

    光是想想都會讓人感覺到窒息般的難受，

    肖恒心里說不出的愧疚，還有些感動，

    他都這樣了，席鋮居然都還沒有跟他分手，沒有嫌棄他累贅和麻煩，而是選擇繼續(xù)照顧他，

    明明是那種一眼看過去就能讓人知道是十分優(yōu)秀的alpha，卻能對他這樣一個beta如此地不離不棄，這只能說明對方的人格品性實在是太過的高尚美好了，

    對伴侶這樣鐘情且負責任的alpha戀人這世間少有，他當初到底是怎么找到這么好的一個男朋友的？這樣好的alpha真的就屬于他的嗎？

    現(xiàn)實很虛幻，心里再一次地感覺到了不真實，可一抬頭看見對面alpha的臉，心里強烈的愧疚感又壓過了其他的一切情緒。

    “對不起”，肖恒抿抿唇，垂眸道歉，

    雖然失憶不是他所能控制的，把對面的alpha給遺忘了的這件是也不是他想要的，

    但是忘了就是忘了，因為他的病而給對面男人所帶來的傷害是確確實實存在的，在這一點上，他的確需要給對面人說一聲道歉。

    可這么輕飄飄的一句‘對不起’又顯得如此的毫無意義，肖恒想要做出些什么彌補，卻又不知道自己到底該做些什么。

    愧疚卻又無措。

    無能為力地讓人越發(fā)地自責和慚愧。

    席鋮靜靜地看著對面滿臉自責的小beta，手指輕點了幾下桌面，腦海里驀地浮現(xiàn)出了一些過往的‘聲音’，

    “大哥哥，對不起，對不起”

    “他的聽力下降得很嚴重，腦部損傷所導致的失明恢復的可能性只有”

    “.把他送進強化治療倉，在這樣下去五感盡失也不過是遲早的事，”

    “這信息素根本就控制不住，再不進行隔離，我們”

    “救救他，救救他，大哥哥，錯了、錯了求你，求你，別死，別死”

    他是該說對不起，他都把他給忘了。

    席鋮微微垂眸，然后站起身，走到對面肖恒的身旁，俯身將他給抱進懷里，低頭在他柔軟的發(fā)頂上落下一吻，“阿恒不用道歉，是我沒有照顧好你，”

    肖恒渾身僵硬被男人抱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