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0049
49.最好的安排
49.
城市光影浮華，落在臉上，又匆匆的退后了。真皮座椅質(zhì)感偏硬，小黃鴨在前面晃啊晃。視線掠過了小黃鴨，林素把臉貼緊在了副駕駛的座椅上，側(cè)頭看向了窗外。流水馬龍，人流如織。
“有一個人
曾讓我知道
寄生於世上
原是那么好
他的一雙臂彎
令我沒苦惱……”
女聲空靈疏離，淡淡的在車廂環(huán)繞。眼淚似乎又在眼眶里打轉(zhuǎn)。理智告訴人應(yīng)該怎么處理，可是情感卻又把這一切搗成了一包糨糊。
孫強出軌了。
精神出軌。
或許他有一千種理由辯解，可是在她看來就是精神出軌。
曾經(jīng)給過她的思想和溫柔和交流，如今他都給了別人。也許是在一起的時間太長讓他厭倦，也許她的確是畢業(yè)之后不如他意。第一份工作在民營月薪還不過萬，第二份工作也不過跳槽去了一家小公司，還要給老板干私活。
他一直野心勃勃，想往上走，認(rèn)識更好的人。他的環(huán)境也能支撐他的這個想法。
生活和男人，有時候都真的很殘忍。
是對她露出了殘忍的那一面。
抽泣了一聲，林素抬起手，又抹掉了臉上滑下來的淚。
“在一起多久了？”旁邊開著車的男人聲音淡淡的。
“四年多了�！�
有很多話想要和人傾訴，但是何總并不是一個好的傾訴對象。她和他說話，總是要習(xí)慣性的打起精神。
“那很久了。”
“嗯。”
明明只是普通的兩句話，眼淚卻又不要錢似的往下滾落。手邊就有紙巾，林素扯了一張，又吸了一口氣，捂住了臉。
“對不起�！彼值吐曊f。
“林素你很喜歡道歉？”男人的聲音微微上揚，終于有了些波動，“為什么？”
“道歉并不是一個好習(xí)慣。”
前面就是紅燈，車緩緩?fù)Ｏ铝�，男人�?cè)頭看她，眉目英俊，“不要總以為是你做錯，其實大多數(shù)時候錯的都是別人�！�
“嗯�！�
何總未必是在安慰她�？墒撬孟裼执_確實實的感覺到了安慰。
錯的肯定是孫強，不是她。
只是一直以為很快就要結(jié)婚的，這是兩年來她留在S市的理由。可是如今轉(zhuǎn)眼一切都成了一場空。以后她就真的只有一個人，孤身在這個城市搏斗。
擋風(fēng)玻璃前面的小黃鴨，還在輕輕的搖晃。
“人生也有很多的可能，”車子又開始緩緩的滑動，男人的聲音又在旁邊響起，“很多事情都是命運的安排。”
這么心靈雞湯的話，很難相信會從何總這樣的人嘴里說出來。林素有些詫異，含著淚又沒忍住笑了一聲。
“很好笑？”
男人頓了頓，又側(cè)頭來看她，修長的手指握著方向盤，面色平靜，“諸行無常。一切皆苦。諸法無我——我這次來大陸，發(fā)現(xiàn)大陸禮佛的氣氛淡了很多。我的母親，”手指握著方向盤，男人頓了頓，聲音輕輕的，似乎在嘆氣，“是個虔誠的佛教徒，已經(jīng)在家茹素經(jīng)佛很多年了�！�
0050
50.失鄉(xiāng)人（3100二更）
50.
啊對不起。
她想說。
可是想到何總不喜歡她道歉，林素又咽了下去，只是笑了笑。何總有個禮佛的母親，怪不得他人那么好。
夜燈晃蕩，海面晃蕩，甲板晃蕩。
某個先生抬腳上船來，微微抬手避開了她的攙扶，手上檀木的手串露了出來。
周先生也禮佛？
林素想到什么，呼吸突然頓了一下。
看不出來。
何總提到了母親，林素卻小小的走了神。她猛地又抽回了思緒。何總母親她沒有見過，可是此情此景，她卻總要說點什么。
可是卻不知道要說什么。
光落在何總臉上，影子在他的襯衫上勾勒了深深淺淺的紋。綠燈已經(jīng)亮了，車子又開始緩慢的前行。女歌手的歌聲又開始慢慢響起。
“心屬于你的，我借來寄托，卻變成我的心魔；心屬于誰的，我剛好經(jīng)過，卻帶來潮起潮落……”
小黃鴨晃啊晃。
奔馳的內(nèi)設(shè)高級，中控臺設(shè)計前衛(wèi)。這歌聲環(huán)繞在車廂，充滿了空間。又帶走了人的思緒，讓人只想沉溺其中，什么都不想去想。
車子停在似水流年門口的時候，林素慢慢回過了神。
何總剛剛說坐他的車，可是沒說是送她回家。
她也不想回家。那也不是家。小小的出租屋，每個月要交三千米給房東。里面只有床，柜子和書桌，還有一只貓。到處都有孫強痕跡。以前她還想著存錢買房，可是此時此刻，她卻心里憋著一股氣，只想要揮霍。
辛苦攢錢做什么？她也要去享受生活，及時行樂。
“何總謝謝，我——”
就到這里下車。
“今晚你就上去和我住，”旁邊卻有人說話，“別去其他地方了，不安全�！�
“……好�！�
林素看了看何總，何總也在看她。林素沒有拒絕的意思，一口答應(yīng)�；蛟S在其他男女之間應(yīng)該是曖昧的對話，可是在這車?yán)锏囊粏栆淮鹬g卻神奇的毫無旖旎。她本就是何總的助理，沒少住何總的房子，手里甚至還捏著他二十幾套房子的鑰匙。
哪怕孤男寡女——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不是孤男寡女就有性關(guān)系。
停車，下車，進(jìn)入電梯。
電梯里一片安靜，林素看著廂壁朦朧，白色裙子在灰色的衣褲旁邊靜靜矗立。門打開了，這是長期包下的套房，每天有人打掃，依然那么的整潔。一個月前她還在這里做過頭發(fā)，服務(wù)人員還拿了幾套服飾給她挑。男人一進(jìn)了房間就拿出了紅酒，給她倒了一杯�；蛟S是今晚真的打擊過大——林素坐在小幾邊，伸手接過酒杯，只覺得腦子嗡嗡的，還有些木。
心里還很傷心。可是好笑的是，眼前的紙醉金迷好像又真的能撫慰內(nèi)心那么一點點的傷悲。
男人端著一杯紅酒站在窗邊，身姿頎長，低頭眺望。
“多倫多的夜景也很漂亮�！彼蝗徽f話，聲音輕輕的，“S城很多地方都和多倫多很像，所以總讓我想起了故鄉(xiāng)。”
“何總您是多倫多長大的嗎？”
也許是酒醉，也許是人醉；也許是打擊過大的破罐子破摔，也許諾大的房間和孤男寡女本來就適合聊天。林素兩口喝光了杯子里的酒，把酒杯放在了一邊，已經(jīng)不想管什么口無遮攔的問題，“那您漢語真的好——”
她靠在沙發(fā)靠背上看著他的背影，“那您怎么想起來回來了呢？”想起了什么，她又喃喃自語，“是響應(yīng)國家號召回來建設(shè)新種花嗎？”
男人回過頭�？戳丝此⒓t的臉，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沒有回答。
“那何總你們家又是什么時候移民出去的呢？”她又問，“您是在外面長大的——有幾十年了吧？”
“……”
男人看著她，一樣沒有回答。
“我去睡覺了，何總�！�
連續(xù)兩個問題被拒絕，就連傻子的理智都會被嚇回來幾分。林素突然清醒，又扶著沙發(fā)要起身。已經(jīng)失戀了，那就不要再失業(yè)，她不想下周一因為右腳先進(jìn)入公司被開除。
“XXX5年。”
男人的聲音卻又響起。他沒有再看她，而是放下酒杯，慢慢解開了袖口，聲音清晰，一字一句，“我們家，是XXX5年出去的�！�
XXX5年。一百年前，伊始之年。這個歷史書上耳熟能詳?shù)哪攴�，過于熟悉和敏感，以至于林素腦袋一下子驚醒。她眨了眨眼，想起了什么，臉上的驚訝簡直快要抑制不住的流淌出來。
“去睡覺吧�！�
男人端著酒杯，卻笑了起來，“為什么回來，”
他轉(zhuǎn)過身，又去看窗外，語氣淡淡的，“不過是失鄉(xiāng)的人，想在百年之后，回鄉(xiāng)看看罷了�！�
0051
51.成就魚的蝦
51.
浴袍，睡衣，洗漱用品，酒店啥都有。
四周一片寧靜。
窗外依然是S城的燈火。
洗漱完躺在酒店的床上，林素看了看外面的燈火，又床頭柜上的小擺設(shè)。這是一尊抽象派的人形銅像，隱約的女性模樣，一只手臂高舉。吃力的拿起來看看，底部還刻了一個32000。
放下了。
何總就在不遠(yuǎn)處的房間里。
這種認(rèn)知讓人覺得安慰。
XXX5年。林素又看了看天花板又想。這是國祚伊始的前夜，風(fēng)起云涌，歷史書都能寫幾本。何總的背后可能有很多很多的故事，不是她能去打聽。這份工作很神奇，神奇之處在于她有了機會去見識和體驗正常狀態(tài)接觸不到的事物，還有人——比如此時此刻。她也不知道這樣是好是壞，甚至也不知道能持續(xù)多久，但是這肯定也是屬于這個城市的魔幻之處。
孫強。
那幾封信。
獨處的時候，心又痛了起來。林素拿起手機，躺在床上，點開了軟件中心，下載了這個郵箱的APP。
必須要面對。
點開，輸入用戶名和密碼，登錄。
幾封信跳入眼簾�！敖o我親愛的八戒”依然歷歷在目。刀第二次捅入心口的時候依然還是會痛，并不會因為有了第一次就會好受很多。
眼淚又順著眼角滑下來。林素腦子一片混亂，有點不知道該怎么辦。
截圖保存？潛意識在拒絕。手機也不想保存這種惡心的東西�？墒菍O強她太了解了，有了證據(jù)尚且還有一番爭論，沒有證據(jù)或許他更能狡辯。
那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呢？
他們戀愛四年了，她帶他回家見過爸媽。她盼望過結(jié)婚，為想象中的彩禮吵過架。她體貼他的家庭，給他買過很多東西，還認(rèn)同了他要把他媽媽帶到S城來。他拿到了75000的offer，她認(rèn)為自己苦盡甘來，也有隱約的歡喜。她也期待過75000的月薪拿到手，她可以把她的化妝品從L家的換成另外一個L家的。她覺得西子小姐的品味很好，喜歡那6500的裙子。她也想過等孫強上班了她是不是也可以過上買買買的生活——至少網(wǎng)絡(luò)上，天意員工家屬的日子都很不錯。
再不濟(jì)，至少換個高尚小區(qū)的房子租。
可是孫強的心已經(jīng)游離。
不知道從何時起，他看見了更好的人，覺得她已經(jīng)配不上他了。屬于她的歷程已經(jīng)結(jié)束，他的潛意識里或許要開始另外一段更高的人生。就算曾經(jīng)陪伴——也不過如那只成就了魚的蝦。蒸魚的時候，都會放一些蝦作為伴料，待蝦味進(jìn)入了魚肉之后，蝦就可以拿出去丟棄了。
此刻她就是那只蝦。
眼淚一滴滴，又落在了枕頭上。
截圖。
保存。
刪除郵件。
點擊刪除的時候林素猶豫了一秒，不過還是手機一點，清空了郵件。這些郵件最初往來于一兩個月前，卻一直被孫強保存在發(fā)件箱和收件箱里，還做了重要的標(biāo)記。
他覺得這是重要的珍貴的東西，她就幫他處理掉。他毀掉了她的什么，她也要毀掉他心里的什么——他的珍愛就是對她的傷害，這就是來自她的報復(fù)。
半夜了。
孫強依然消失無蹤，老趙也一直沒有回復(fù)。
“八戒�！毕肓撕芏嘣�，她躺在床上最終只是敲了很多，又一個個刪了。只敲了這兩個字，點擊了發(fā)送。
這兩個字出現(xiàn)在了對話里，心又痛了起來，然后竟然還有隱隱約約的快感。
因為愛情她才柔軟愿意妥協(xié)，不等于她傻。
她甚至能想象出孫強看到這兩個字的時候，會多么的驚慌失措。偷情的快樂在于偷，那被戳破的時候會不會有人驚慌失措？
以前的一切，都無影無蹤了。
0052
52.你別想毀了我（二更～）
52.
睡不著，可還是迷迷糊糊的睡了。被電話call醒的時候，窗外還黑著，路燈的光從窗簾里透了出來。黑暗里林素摸索著拿起了手機，看著上面的時間，和來電顯示。
三點。
孫強。
心里又是一痛。
似乎又在意料之中。
“林素你為什么要進(jìn)我的郵箱！”
接通是那刻的那個聲音如疾風(fēng)暴雨，氣急敗壞，尖銳又急迫，“你什么時候進(jìn)我的郵箱！你監(jiān)視我多久了！這是我的隱私！你有什么權(quán)力進(jìn)我的郵箱！！”
林素咬著唇沉默，沒有回答。
“我的郵件呢！我的郵件呢！”那邊歇斯底里，“你居然給我刪了！”
那邊的聲音帶著哭腔，“你有什么權(quán)力！”
“我和林姝什么事都沒有！我都還告訴過你了！你憑什么看我的個人隱私！我信里寫了什么了嗎？什么也沒有！林素你真的過分�。∧阌惺裁礄�(quán)力刪？難道我有了女朋友，連和異性說話的權(quán)力都沒有了嗎？你有什么權(quán)力刪我的東西！這種生活真的讓我窒息！林素你看看你自己，干這么卑鄙的事情，哪里還像一個X大畢業(yè)的學(xué)生！”
孫強的聲音就在耳邊，林素捏著手機沉默。刪除郵件和挑明她看過的那一刻，她就已經(jīng)預(yù)見到此時此刻。孫強讓她陌生——或許這就是真正的他。涉及自身利益，他氣急敗壞。以前她或許就對他的性格已經(jīng)有隱隱的察覺，如今的圖窮匕見，也不過讓一切更真切。
她是進(jìn)了他郵箱，是刪了他的信件。她有錯，并不是一個完美的受害人。她也沒有明確的證據(jù)證明他已經(jīng)出軌——他也的確沒有出軌，信件內(nèi)容并無任何其他的逾越。信件內(nèi)容唯一能證明的，只是他已經(jīng)把屬于她的耐心溫柔和游離給了其他人而已。
是游離。
那個小師妹，有一個比他優(yōu)秀家庭優(yōu)渥的男朋友，林素拿著手機，眼淚滑下打濕了枕頭，頭腦卻越發(fā)的冷靜了起來。那個女人不可能選擇孫強。她或許只是在玩他——或許男朋友不在身邊的時候她也需要一點調(diào)劑。孫強心知肚明，卻依然選擇開始這段曖昧，也許那個女孩的條件太好，足夠去誘惑他，讓他心存僥幸。
又從中獲得情緒價值。
他還是做了。
那她林素呢？
孫強做這種事的時候，把她放在哪里？想過她沒有？有沒有在一瞬間想過會對不起她？
沒有。
他的表現(xiàn)告訴她，根本沒有。
“你們兩個都是人渣。”
林素開始說話，聲音有些淚意，可是很平靜。甚至說出話的時候，她清楚的明白自己的話可以激怒他，“你也是，那是劉姝也是�！�
第一次說出那個女孩的名字，居然是這樣的環(huán)境里。高級酒店的套房，寧靜的黑夜，她的聲音平靜，平靜中又帶著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