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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10.

    李秘書提著厚厚的保溫袋過來的時候,臉上的笑容就像是秋天一朵盛開的菊。

    周先生站在一旁,沒有接袋子的意思,林素站在門口自己接過了。兩個人進(jìn)入了大廳,又幾步轉(zhuǎn)過了電梯。這棟公寓樓魚龍混雜,做小指甲的,送外賣的,牽著貓溜著狗的,好幾個人擠在了一起。電梯陳舊,林素提著保溫袋邁步進(jìn)入的時候,身后的男人也跟了進(jìn)來。

    出電梯,過走廊,開門。

    才剛搬過來的房間小小的。門剛打開的時候,一只肥橘一下子從里面串了出來。這里可不是奧運花園,林素顧不上身后的男人,提著保溫袋轉(zhuǎn)身跑了幾步,終于拎住了它那命運的后脖頸。

    “喵�!弊ψ釉诳諝饫飸{空揮舞,小喵嚎叫了幾聲。女主人拎著它走進(jìn)了這逼仄的房間——很小,不過二十來平,放了床,柜子和一個小桌之后,幾乎已經(jīng)沒有落腳的空間;她先在桌上放下了保溫袋,然后又拎著貓,對著還在屋外皺眉的男人笑,“周先生,您進(jìn)來坐坐呀?會不會嫌棄這里太小了?”

    會。

    顯然會。

    男人沉著臉,猶豫了很長的幾秒——到底是走了進(jìn)來。他身后的門還開著,她笑著示意他關(guān)門。

    眉頭皺得更深了,男人反手把門關(guān)上了。

    這似乎無處下腳的房間。

    女人笑吟吟的抱著貓,墻上倒是刮的白。米白色的床單,還有那小小的桌子,桌子上擺著一顆小小的水仙。

    “周先生您坐這里�!彼死ㄒ坏囊巫有�。

    男人走了過去,看了看椅子,到底還是坐下了。

    女人把貓輕輕放在了地上,貓溜進(jìn)了床腳。

    “您喝水嗎?”

    洗手,拿了一次性的杯子,拿著壺倒了半杯清水,女人雙手遞了過來,杯子里的水清亮,沒有茶葉。她倒水的壺也是挺普通的壺,壺身上面還有一只黃嘴鴨子的形象,就是普通的那種鴨子。

    低頭看看水杯,男人接過來卻又放在了一邊,沒有喝一口的意思。

    “什么時候搬過來的?”

    他開始問話,聲音低沉,又沉著臉看了看四周。剛剛幾分鐘的不適似乎已經(jīng)被他消化,如今他的聲音平穩(wěn),大拇指微微一動,好像想撥什么,卻撥了個空。

    “有幾天了�!狈块g沒有多余的凳子,她斜坐在米白色的床單上,只是笑。

    他看著她的臉,她一臉坦然。

    “怎么不讓李鄉(xiāng)給你安排地方?”

    他只是又問,聲音平淡,又有些隨意,“待會讓他給你安排——”

    “不用安排了謝謝,”女人笑了起來,第一次打斷了他,逼仄的房間里她聲音清脆,皮膚那么白卻又像是發(fā)著光,“我來這邊住是因為我那個公司啊,就是那個密鎖科技在附近,上班方便�!彼�,“等過幾個月公司運作平穩(wěn)了,”也許也可能是虧完了,“我就要回安市了,再也不過來了。”

    貓從床腳跑了出來,又跳上了床鋪,盤到了她腿上。她摸著貓眨了眨眼,頓了幾秒,又笑,“周先生你以后會不會想念我?”

    男人看著她的笑臉,神色肅穆,沒有說話。

    “我會想念你們的,”她笑,卻又一臉認(rèn)真,“我會想念您和何總——”

    明明是笑著的,她卻眨了眨眼,又吸了氣,舉著那只肥胖的橘貓,埋頭在它身上擦去了臉上已經(jīng)落下來的淚水,“不過我在這里待不住,我是真的要回啦�!�

    男人沒有說話。

    也沒有挽留的意思。

    “周先生你知道我來這里幾年,最大的感受是什么?”

    房間狹小,窗外飄著雨。男女獨坐,只有女聲切切。

    明明才剛?cè)攵墒谴禾旌孟褚膊贿h(yuǎn)啦。

    玻璃車窗搖下了一條縫隙,司機摸出了一包煙,遞了一根過來。其實他不常抽煙——但還是接過了。兩個人湊在一起點燃了煙,李秘書也搖下了一條縫隙,煙霧飄散出去的時候,冬雨絲絲的飄了進(jìn)來。

    老板沒別的安排,那就只能等著。

    等著,也算是愜意的時光。收音機里播放著相聲紅人的相聲,這是司機一向愛聽的;里面還在講著光屁股小孩逗老頭的笑話,煙火明滅的時候,司機又在位置上挪了挪。

    “今年過年回老家不?”他在問。

    “不回了,年后再說�!被厝ヒ矝]什么意思,今年只想在這里和老婆孩子一起過。

    “我也不回�!彼緳C叼著煙說,“回去干啥?一群老頭老太,我都在這里待慣了�!�

    司機每年都在這里過年的。李秘書嗯了一聲,又靠在靠背上看外面的雨。這是找的停車位——樹下的。雨連成絲,落在樹葉上,又匯聚成滴,一滴一滴的滴落了下來。

    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yuǎn)嗎?

    先生上去很久了,可是兩人默契的沒有去問他什么時候下來,甚至連討論這個問題都沒有。兩個人抽完煙,又打開車子散味兒,又時不時的說著天南海北,什么女明星夜宿黃埔區(qū),又有哪個偽豪門公子吹得神乎其神的后臺其實只是區(qū)衙內(nèi)——時光漸漸流走,當(dāng)李秘書準(zhǔn)備下車透透氣的時候,突然看見旁邊的司機動作迅速的搖上了玻璃,又搖好了座位。

    李秘書推門的手沒有停。

    皮鞋落地。他推門下車,果然看見了那撐著傘的身影。男人撐著黑傘——身旁還有一個女人,女人穿的還是剛剛的衣服——撐的是一把花傘,白底小花,還有一些蕾絲。

    “先生�!彼吐曊泻簦趾芭赃叺呐�,視線掠過了她微紅的眼睛,“林小姐�!�

    0306

    故鄉(xiāng)

    故鄉(xiāng)

    “這個房子,坐南朝北,小區(qū)樓王,通風(fēng)極佳。業(yè)主是個做生意的,在京城開了三家大酒樓,好幾年沒回來了,平時他也不管的,有事你就找我們。月租2800,出門就是公交站和地鐵,去哪里都方便。”

    2800在S市甚至租不上一個獨立的單間,隔斷房倒是勉強;回到了A省的省會A市,房子的逼格和價格一起跌落,2800已經(jīng)能夠在一個不錯的小區(qū)租個八九十平的三室了。業(yè)主是不是京城富豪,林素不知道,但是這房子林素看了,覺得是真的不錯。才落成兩年的小區(qū),裝修很新。上一任房客也算有素質(zhì),家具什么都還很干凈。小區(qū)位置也在高新區(qū),附近企業(yè)很多,年后她找工作也方便。

    壓三付一,半個月中介費。

    林素說了十分鐘,終于談成了壓二付二。因為是在趕在年前租的,房東還額外贈送了半個月的過年時長,真的算是良心業(yè)主了。

    就在這屋里當(dāng)場簽了合同,一萬多的錢一刷,中介丟下鑰匙走了。林素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感覺到冰冷的空氣進(jìn)入了鼻腔。這是一套三居——四樓。陽臺站出去,可以看到幾米外的樹梢和小區(qū)的中庭。今天就是平安夜,小區(qū)中間走著穿得毛茸茸的業(yè)主,樹上還掛著圣誕老人和蘋果的裝飾。

    圣誕節(jié)了啊。

    她甚至差點此時此刻就在楓葉國,結(jié)果卻是回了A市。人生真的就如量子狀態(tài)一樣不確定。那天她其實還和老趙一起去了一趟明珠大廈,卻并沒有上樓。身為創(chuàng)辦人老趙必須獨自去面對他應(yīng)該去經(jīng)受的一切。他在上面整整待了兩個小時,林素坐在那輛奧迪里也整整等了兩個小時。等到手腳冰冷,終于等到他下來的時候他滿臉紅光,手卻一直發(fā)著都在抖。密鎖的CEO和CFO一起就近找了個賣20元盒飯的吃了午餐,老趙在半舊奧迪里端著盒飯,還說他還見到了歸墟的大老板——林素眨了眨眼——叫Ron的,姓張。張總還給了他一張名片。

    Ron的名片啊。

    林素放下飯盒,接過這個銀灰色的硬質(zhì)名片看了看,上面都是英文,字體漂亮,卻只有一個“Nihility

    Capital”“Ron.Zhang”,逼格滿滿。上面除了名字,還有地址和總機電話,別無他物。

    她看了看,還給了老趙,又端起盒飯刨了一口飯。可能是這幾天沒有海鮮魚子醬專機牛奶吃了,她的口味又接回了地氣,甚至還有點食欲大開的意思,還喜歡上了吃酸菜。

    于是又刨了一口酸菜。

    Ron并沒有就這件事私下聯(lián)系她,估計也想公事公辦。

    其實本來準(zhǔn)備接著帶老趙去下一個風(fēng)投見見的,林素認(rèn)識不認(rèn)識的風(fēng)投都排了七八家。給出回饋的有三家�?墒堑诙炖馅w卻接到了歸墟的電話,說歸墟決定投五百萬,拿走13.8%的股權(quán)。這個電話讓密鎖的估值直達(dá)三千多萬軟妹幣,老趙簡直都難以置信,掛了電話抱著云子姐在八個人的辦公室轉(zhuǎn)圈親吻。

    終于要了了一件事。

    還是最大的事。

    這個價格有點超出預(yù)料但是Ron應(yīng)該還不至于拿何總的錢開玩笑,林素想。這肯定不是因為她的面子——她都還沒有從何總手里拿走這么多錢呢。雖然她不懂這行,但是Ron既然決定投,肯定是因為密鎖有這個價值。老趙到底是國內(nèi)一流大學(xué)一流專業(yè)的高材生,百萬年薪招募了孫強的天意看來也不是真的眼瞎。不過投資不嫌多,林素還是讓老趙繼續(xù)去見了另外兩家VC——一家表示考慮一家直接婉拒沒有下文。

    老趙決定接受歸墟的投資。

    接下來的事情還有很多,細(xì)節(jié)上的討價還價,合約。可是已經(jīng)接近年關(guān),林素還是找機會和老趙聊了下,說接下來要給密鎖重新招一個會計,讓云子姐繼續(xù)當(dāng)出納。

    “我準(zhǔn)備回A市休息一段時間,”有了新的投資,公司又活了起來,整個六樓的辦公室喜氣洋洋,精氣神都不一樣。老趙決定再拉自己的一個師弟來,說是什么高手,還要給他股份;林素只是說,“趙哥這邊我還是會繼續(xù)帶一段時間——”

    “素素你怎么要回去?”老趙還沒說話,是云子姐勸她,“現(xiàn)在公司有錢了,大家也可以開工資了,素素你可不能走啊!你走了我們都不懂——”

    “我這邊會再帶一段時間的,至少公司上正軌,”不知道為什么,也許是心氣真的磨沒了,也許是過年就該回家,林素只是說,“還是繼續(xù)掛職。有事我還是管。只是我不坐班,我想先回A市——”

    對于搞開發(fā)的公司,財務(wù)并不是那么重要。

    說回,就真的回了。

    花了八千找了一個急著找工作的畢業(yè)三年的大學(xué)生,林素趕在圣誕節(jié)之前回了A市。她沒有告訴家里,先在高新區(qū)租好了房子,又看了看卡里已經(jīng)所剩不多的余額。為何總服務(wù)的這半年,哪怕她再防御也有很多不可避免的改變,比如她失去了對金錢的感知。明明卡里只有不到二十萬了,她刷掉一萬多依然面不改色心不跳,就好像自己依然拿著何總的卡刷似的。

    “喵�!�

    小喵在背包里叫了一聲。

    她的行李還在路上,沒有寄到。

    “唉�!卑研∵鞣帕顺鰜�,林素抱著它摸。這橙色的毛發(fā)猶如綢緞,是那么的蓬松柔軟,她又把貓舉起來蹭了蹭臉。S市不是她的故鄉(xiāng),而今天,她也已經(jīng)回到了自己的家鄉(xiāng)。

    0307

    2.獨身主義

    2.

    從大都市回來,日子似乎都慢了起來。平安夜已經(jīng)過去,新年也就十幾二十天了,街上已經(jīng)沒有什么人,超市里又開始播放那幾首耳熟能詳?shù)男履旮枨�。李秘書偶爾還來問她事業(yè)所的事情,得知她已經(jīng)回了老家也并不驚訝,還和她聊了聊A省的天氣;密鎖還在營運,老趙的兩個師弟都答應(yīng)年后到崗。新招的那個財務(wù)小李也天天問一些有的沒的。又在A市待了兩天,從S市寄回來的行李也到了,林素又花了100塊請人都搬到了屋子里。簡歷她其實也試水投了的,只是到底臨近過年,也可能A市經(jīng)濟遠(yuǎn)不如S市,各大小公司需求疲軟。林素要求的兩萬薪水——加了A市的獵頭聊了幾句,對方看了簡歷,只是讓她等等看年后再說。

    那就等吧。

    收拾完了的屋子已經(jīng)有些像模像樣,背著貓走出了小區(qū),林素又看了看小區(qū)門口的廣告,她住的同戶型的價格——198萬。

    首付三成,也還是買不起啊,亂花迷眼,到底也是幻覺。打車去了公交站又上了回老家的大巴車,大巴車搖搖晃晃,她放下手機的最后一眼,一條視頻一刷而過,《神秘買家出手!敲定三陽區(qū)3.8億豪宅!》。封面的配圖熟悉,赫然就是她不久前看過的那套客廳遼闊的宅子,只是不知道是盜圖還是什么。林素低頭看了看幾秒,到底還是沒有點開,只是嘆了一口氣,摁滅了屏幕。

    和她無關(guān)了。

    何總一直沒有理她。

    其實平安夜那晚上她還鼓起勇氣給他發(fā)了“節(jié)日快樂”的,只是他到底也沒有回復(fù)。當(dāng)然她還是沒有提示已被拉黑,也許無視才是最大的冷漠,拉黑至少也是一種情緒。

    她已經(jīng)調(diào)動不了何總的情緒了。

    嗯,她又想,何總的情緒她從來也調(diào)不動的,畢竟她也只是過客而已。

    還在上班,公司放假。

    沒有男朋友。

    初八就走。

    為了生活的和諧,一些必要的謊言是一定要撒的,比如肯定不能讓二老知道自己如今無業(yè)。生活已經(jīng)很沉重了,沒必要讓老人的擔(dān)憂和失望來加劇這種沉重。一年沒看見爸爸媽媽了,二老對于獨女的歸來有些驚喜,可是這種驚喜和熱愛在第二天就肉眼可見的沉寂下去,第三天爸媽的表情已經(jīng)隱隱約約帶了一些嫌棄。

    “女孩子還是待在大城市好,”

    三十一這天,被嫌棄的女兒和大不了幾歲的小姑相約老家安城唯一的CBD,兩人坐在市里唯一的一家米國快餐店里,林素握著奶茶,剛剛生完二胎的小姑坐在對面嘴巴不停,“素素你在S市好好找,找個機會就在S市找個人嫁了。你看看我們這些小縣城又什么好的?工作工作不好找,找個工作都要托關(guān)系;就算找男朋友,也自私又算計,天天為了幾塊錢——”

    對面的侄女握著奶茶杯看著自己,“嗯,”小姑換了話題,“找個在S市有房子的,家庭條件好的�!�

    “我倒是想找,可是人家也看不上我呀�!绷炙乜吭谝巫由闲α诵ΑT赟市這幾年,她經(jīng)歷很多,也看透了很多。

    “怎會?”小姑說,“素素你又年輕,又漂亮,還是重本的大學(xué)生——”

    “這樣的人在S市遍地都是,而且人家還是土生土長的S市人,留學(xué)回來的,一結(jié)婚家里自動配送三套房,我這樣的有啥?”林素只是笑,又覺得有些累。小地方的家人對S市有很多的夢想,可是她的現(xiàn)實又托不起他們的這些夢想。別說S市了,就連小城市,找伴侶的人也是同樣的現(xiàn)實。小姑又說了其他的,最后甚至還有介紹男朋友給她的意思,同樣是個在S市上班的男生。

    “年后再說吧�!�

    小地方的相親都是全家一起出動,你相看我我相看你。林素卻覺得有些累了�;蛟S是這段時間折騰得太狠,她覺得胃口很淡,又有些心累。也可能是被何總的世界觀感染——她見識過了,有什么到底是潛移默化的改變了她。

    “我是獨身主義�!彼蝗幌肫鹆撕慰傉f這句話的神態(tài)。男人聲音平和,淡淡的,他一直有著良好的克制和修養(yǎng),就連最后和她談崩的時候都是如此。

    我是獨身主義,她也突然想。

    可是想想自己的錢包,又覺得能說這句話的人其實也是充滿了對自己經(jīng)濟能力的自信,而她的經(jīng)濟能力讓她離說這句話還差的很遠(yuǎn)。

    和小姑分別的下午,銀行卡上突然有進(jìn)賬提示。

    【XX銀行】:您尾號8808的儲蓄卡12月31日16點40分收入人民幣600,000.00元,活期余額……附言:blueridge

    capital,年終獎。[XX銀行]

    ………。

    林素看了看手機,直覺這錢發(fā)錯了。她想起了自己的特殊情況,作為何總曾經(jīng)的“助理”,她既不在歸墟掛職也沒有在office任職,只是由藍(lán)嶺每月代發(fā)工資。雖然她離職快一個月了,可要是沒人通知藍(lán)嶺停發(fā),這工資估計能發(fā)到天荒地老。

    是何總忘記說嗎?

    他的確記不得這種小事。Eason忘記告訴Willy,Willy也根本不會知道。

    “何總藍(lán)嶺還在給我發(fā)獎金,”想了想,誠實的前財務(wù)經(jīng)理往根本不會有人回復(fù)的微信發(fā)消息,還貼上了到賬的圖片,“是發(fā)錯了嗎?”

    沒有人回復(fù)。

    又看了看突然暴增的銀行卡余額,林素皺了眉。微信里卻突然又彈出了一條消息,是南先生。

    “在A省了?”那邊問。

    0308

    故鄉(xiāng)3.南先生

    故鄉(xiāng)3

    南先生來A省了,說過來見朋友,問她是不是也在,晚上可以一起吃個飯?

    自然是可以的�;丶胰炝炙匾呀�(jīng)感覺到了百無聊賴,出租車12元起步價就可以從城東到城西的小城市已經(jīng)安放不下一顆在S市這種大都市歷練過的靈魂。元旦前一天女兒表示要進(jìn)省城“見朋友”,且晚上還不一定回來,林爸林媽適度的表達(dá)了關(guān)切之后還是表示同意。車子是沒有的,從老家到省會一天有十班車,和小喵告了別,林素坐上了下午四點的大巴晃晃悠悠的回到了A市,趁著還有點時間先回出租屋洗了個澡換了件衣服。七點鐘的時候她趕到飯店——是一家叫“安川”的經(jīng)典餐廳,在門口先給南先生發(fā)了信息。

    “上善間。”

    那邊的電話打了過來,南先生聲音低低的,還有一些其他的笑聲,似乎桌上已經(jīng)有幾個朋友。林素跟著黑色制服的接待員進(jìn)入,走過幾段走廊,

    一間包房的門半開著,南先生的身影就在里面。有好十幾天不見了,他穿著灰色絨衫,鬢角整齊,還和以前一樣,桌子上的分酒器倒映著燈光。桌邊還有三五個陌生人,看見穿著黑白色連衣裙的她進(jìn)入,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南先生好�!�

    這不知道是什么朋友。南先生旁邊就有一個位置,林素走過去大大方方的坐下了,又和其他幾個“朋友”點頭微笑。大家很快介紹了一下,另外幾位是南先生的熟識——大學(xué)同學(xué),行業(yè)楷模。幾個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打量,林素臨場不懼,微微笑著舉起了酒杯。

    “Susan以前在投行工作,”

    南先生側(cè)頭看她,也介紹了她,“現(xiàn)在是離職創(chuàng)業(yè)了,自己開了一家會計師事務(wù)所——”

    還沒開呢。

    對面幾位朋友的視線落在臉上,林素頭皮一麻,卻還是端著身板在微笑,做出一副創(chuàng)業(yè)者的自信滿滿狀。對面的朋友恍然大悟,點點頭,卻又笑了起來,“幸會幸會,林小姐有名片嗎?我這剛想著要重新找個事務(wù)所,延禮就帶著林小姐來了,這不是瞌睡來了送枕頭嘛�!�

    “哎呀抱歉,今天來的還急,名片還剛巧沒帶,”南先生就在旁邊,林素也是笑吟吟的張口就來,又作勢去摸手機。手指頓了頓,她看了看南先生又看了看對面的朋友,“要不,我們先加個微信?”

    找工作也是一條出路,順著桿子去創(chuàng)業(yè)也是一條出路。六十萬如今就在卡里,人也恰好是待業(yè)狀態(tài),林素在這一刻卻覺得自己好像又行了。老趙的痛她已經(jīng)感同身受了,沒錢——沒錢,提什么創(chuàng)業(yè)?李秘書這邊,卻已經(jīng)連錢和資料都已經(jīng)備好了。

    有時候人做一些事,總感覺水到渠成,是大勢所趨。

    “可以先做著試試看,”

    吃完了飯,幾個朋友知趣的告辭了。林素作為東道主,帶著南先生一路走到了附近的安居塔。新年之夜人潮洶涌,冷氣混著翻卷的人氣,旁邊是來往的情侶,她陪著南先慢慢的走到塔邊,卻突然覺得此時此刻有這么一個人陪著也很好。

    明明不算太熟的�?墒沁@一刻卻已經(jīng)在互相陪伴了。如果此刻她不在這里,那就在老家縣城。低矮的樓房,狹窄的道路,死氣沉沉的經(jīng)濟。她不想待在縣城——寧愿在這里創(chuàng)業(yè),去迎接更多的可能。

    至少掙套房子。

    “南先生這種節(jié)日也沒有去陪女朋友?還來出差?”

    腦海里閃過那黑白色的冷色裝修,又閃過那張合影,她卻笑著明知故問。冷氣卷過了她的發(fā),她圍著白色的圍巾,眼睛亮晶晶的,倒映著塔上的燈光。

    男人看著她的臉,沒有說話。

    “我目前還是單身�!彼皇钦f。

    “哈。”她笑,哈出了薄薄的氣。

    “林小姐呢?”男人問。

    “我——也是�!彼�,也點了點頭。腦子里卻又閃過誰或者誰。

    都過去啦。

    “林小姐今晚上住哪里?”他卻又突然問。

    ……有時候,男人這種生物,真的是直接得讓人心痛。林素含笑不答,看著面前七層高塔。廣場旁邊賣糖葫蘆的,賣切糕的,賣彩燈賣氣球的,是熱氣騰騰的人間煙火。她可以回出租屋,可是出租屋冷冷清清,沒有男朋友——孫強已經(jīng)是過去式了,還有那個曾經(jīng)一起睡過的人;連貓都沒有。

    她好像理解了為什么人是需要肢體糾纏的,在特定的此時此刻。有時候光是人體身上散發(fā)的熱量就已經(jīng)能給人溫暖。

    “也許可以到我的酒店里去坐坐。”

    邀約熟練的也很讓人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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