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電梯已經(jīng)合上，男人側(cè)頭看她，沒有說話。她沒有看他，只是看著地面——覺得自己有點像耍小脾氣。

    “就在這邊住。”有人說。

    “不住了，”一樓的電梯門已開，林素往外面走，又扭頭和他揮了揮手，只是笑，“太晚了。不打擾您休息。我明天排好您的日程直接發(fā)給Willy——嗯，”

    她想起了什么，這回的笑容真誠了一些，“深藍審計的事，那我明天直接聯(lián)系劉總了？何總要不您先和他說一聲？不然很突然誒�！�

    男人看著她眨巴的眼睛。

    “是有點太突然了，”他喉結(jié)滾動，不知道是說邀請還是訂單，“要不我再考慮考慮——”

    “不是啦是我太冒犯了，”女人卻有些驚訝的捂著嘴笑了起來，她默認他說的是邀請，“何總和這個沒有關(guān)系啦，我沒覺得什么，主要是真的我很冒犯。我今天也不好打擾您休息了。”

    “嗯，”她笑，又故意眨了眨眼睛，捂了捂肚子，“吃太多了，我想早點回去休息�！�

    男人就在電梯里看著她臉上的笑容，又看看她的小腹，沒有說話。他的身姿頎長，容貌英俊，只是看著她的笑容，面容沉靜。

    電梯門在他們之間，一點點的漸漸合上了。

    呼。

    話說完，電梯也合上了。

    唉林素你在想啥？呼了一口氣，林素背著包往外面走的時候，覺得自己的心臟還在砰砰的狂跳。

    自己剛剛的表情動作十分做作，略顯浮夸。

    其實也不怪何總，她覺得是自己今天傻了，怎么會問何總這種傻問題？家辦繼承人——名下好多支百億級的超級基金的，怎么可能隨隨便便和她回家呢？哪怕只是以朋友的名義。這些豪門公子傳聞她看過很多小報，據(jù)說好多女人甚至給他們生了孩子，他們都不會上女方家門一趟的。她承認今天這種邀請夾雜了她的虛榮，但是任何一個思維正常的男性恐怕都不會答應(yīng)這種冒犯的邀請，何況是何總這種絕對理性的。出了旋轉(zhuǎn)門站在豪華酒店的門口，冷風吹了過來，林素打了一個激靈，又突然覺得自己好渺小。強迫自己拋開了尷尬感，她又看向旁邊。剛剛傍晚在搭的手腳架已經(jīng)開始拆了。展布已經(jīng)搭好，原來是天意新款游戲的代言人Sarah——女人頭上戴著兔耳朵，舉著天意的游戲頭盔，歪著頭，笑容甜美。

    拿著手機打了一個車，林素站在旁邊邊等車邊看展布。

    做天意的代言人，錢很多吧？大約比當合伙人還多。

    本來名不見經(jīng)傳的女孩兒，她又想，據(jù)說還是模特什么的，突然就搭上大佬拿到資源。嗯還有傳聞?wù)f這個大佬其實就是天意的小季總——嗯據(jù)說天意的小季總還有個愛好，有空會親自看女星和模特的照片——經(jīng)�！盎垩圩R珠”。不少女星啊，林素還能說出幾個名字，都是被他“識珠”后的女孩兒。

    “唉�！彼�又嘆氣。

    她也見過小季總，看外表，真的和這些傳聞聯(lián)系不起來啊。

    唉，她又低頭，不要去想何總啦。

    尷尬。

    0340

    34.社會人談社會事

    34.

    也許在S市唯一的小確幸就是晚上始終還有一個可以容身的地方了。彼時彼刻肯定還有很多人在街上游蕩，深夜或者睡橋底或者睡公園。她還幸運的有間小屋隔開了其他人，小屋有墻有磚有瓦，足夠安放她尷尬的身體和靈魂。

    明天一定要開單。

    躺到床上就著逼仄的衛(wèi)生間洗漱了，林素抱著被子看著天花板默默的給自己打雞血。今晚的尷尬已在心底深埋，她的腳趾頭動了動，已經(jīng)決定以后絕情絕愛只搞錢——

    明年一定要打開局面，必須是嶄新的一年。

    夜深了。

    野貓在灌木叢里穿梭，又發(fā)出了幾聲貓叫。似水流年依然燈火輝煌。白色的庫里南已經(jīng)等門口。面容冷硬的男人被人環(huán)繞，匆匆從大門走出。腳步微微一滯，他側(cè)過頭，往幾個小時前女人曾經(jīng)站立過的位置看了一眼。

    只有一陣香風。

    砰。

    車門關(guān)上了。

    坐在后排的男人面無表情，摸出手機看了一眼，重新放了回去。

    “去灣都�！彼�說。

    六十八樓里，有人站在臥室的窗邊凝望，面容沉靜。在這個城市的另外某一處，另外一個男人靠在椅子上，他的面前鶯歌燕舞，旁邊另有幾位陪客說著什么——他面色沉沉，慢慢的撥著珠兒。

    S市的天，是清朗的天。S市的人民好喜歡。

    早餐點的外賣，皮蛋瘦肉粥和灌湯包，28元，林素吃了幾口，丟下了。

    她今天有要事。

    其實昨天邀約何總結(jié)果被拒也沒什么，睡了一覺起來林素覺得自己昨晚有點自尊心脆弱反應(yīng)過度。何總怎么可能和她回家？他沒錯是她冒犯——而且顯然，她的單重要。

    下午再給何總打個電話和解。

    現(xiàn)在還在尷尬中，她不想打。

    中午她要和基金女大佬見面，需要考慮穿什么。不宜穿的太花枝招展，當然更不用一身品牌的堆砌；更也不用穿的太職業(yè)。以前買的白色小西裝和搭配木色闊腿褲剛剛好，里面再搭配一件深色的打底衫，看起來又清爽又干練。

    嗯，帶上名片。

    鏡子里的女人身段苗條，長發(fā)也重新卷過了，化好了妝，看起來氣色不錯。

    就是褲子顏色淺了些。

    只要不來例假就行。

    嗯？例假？林素恍然一驚，她是不是很久沒來例假了？一個月？她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皺了眉，自己是不是好久沒吃何總給的藥了——最近太忙——半個月前有吃？

    這幾天這幾個好像是內(nèi)射的，現(xiàn)在吃一顆來不來得及？

    正在手提包里翻來翻去的找藥，手機卻響了起來。林素拿起手機看了看來電顯示，突然又感覺自己激動了起來。

    “劉總早上好呀。”她接起電話，笑瞇瞇的，有些緊張。

    是個好久不聯(lián)系，聯(lián)系必有事的人吶。

    “是啊，好久沒有聯(lián)系您了�！�

    “是，我開了個事務(wù)所——”

    “審計啊，我們所可以做的�！彼���。何總雖然昨天晚上過分，可是到底還是一早給她排了單吧。可是心里還是覺得氣是怎么回事？那頭劉總在說什么，她笑，“您請李總和我聯(lián)系？”

    “好好�！彼�說，“那麻煩您了�！�

    “叫天和。啊在黃埔區(qū)——剛剛成立的。雖然是剛剛成立的，”不能因為關(guān)系戶就輕慢客戶，合伙人林總還是努力的吹噓，“可是我們團隊的合伙人都有豐富的審計經(jīng)驗，帶過百人的審計團隊，做過十幾個五百億集團的審計項目——完成深藍的審計工作毫無問題�！�

    電話掛斷了，林素咬著唇，翻出劉總微信把公司名字和自己的名片發(fā)了過去。

    一單馬上到手。

    深藍一年十幾個億的營業(yè)額，審計費收多少合適？她想，她也是混過所的，收個三十萬很合理吧？

    提成10%，三萬到手。

    就是那個李總，可是她的老仇人了。仇人見面，分外——

    算了。社會人，只談利益，不談感情。

    可是還是氣。

    不想和何總打感謝電話。

    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看著劉總回了OK，林素提著包包開始往外面走。沒過半個小時電話果然又響起，老仇人李總打了電話來，那邊笑著和她寒暄，客客氣氣，好像以前什么都沒發(fā)生過。寒暄完畢他問了報價說三十萬的要價太貴，要和她當面談，順便喝喝茶敘敘舊。見面是談生意必備的步驟——林素估摸了一下時間，快刀斬亂麻，約到了今天下午。

    社會人辦社會事。

    真的不要和何總發(fā)脾氣了，她連李總都忍了。為了錢沒有誰不可原諒。林素坐在出租車上，想到有單進賬，感覺自己心胸開闊了很多。合同章剛剛刻好還在公司，坐在車上林素給小姑娘打電話讓她下午兩點半把章給自己送到深藍樓下，她準備下午去找李總的時候就快刀斬亂麻直接讓他簽合同。

    “王姐�！�

    基金公司樓下的咖啡館里客人不少，林素到了之后找到位置給王總發(fā)了信息，不多會兒女人穿著職業(yè)裝姍姍而來，林素站了起來，對著她微笑。

    0341

    35.基操

    35.

    “砰！”

    手起章落，鮮紅的印泥落在了雪白的紙上。事業(yè)所的小姑娘做事不錯，不僅送來了章和印泥，還打印送來了十幾份空白合約。

    “砰！砰！砰！”

    又是幾次響。旁邊的茶盤還擺著幾個杯，濕漉漉的煙氣裊裊。林素坐在李副總的辦公桌對面。幾個月前她就是坐在這里辭職的——微笑的看著一切塵埃落定，第一單落袋為安。好的是一切順利，以前的過節(jié)她和李副總都默契的有“過往如風”的意思，至少表面如此；壞的是李副總過于的難搞，三十萬的報價硬生生的被砍到了二十。

    掙點錢，可真難啊。

    三萬的業(yè)務(wù)費轉(zhuǎn)眼變成兩萬。

    深藍業(yè)務(wù)簡單，二十應(yīng)該也有賺。婉拒了李副總隨便客氣兩下的共進晚餐的邀請——她是不想和他一起吃飯了；林素拿著新鮮出爐的合同出了老東家的大樓門站在路邊給其他兩個合伙人發(fā)消息�，F(xiàn)在人員還沒招齊，按所里的規(guī)劃還需要先招個項目經(jīng)理來干活，她是不用干活的。

    樓下有個咖啡館。

    前幾個月前她就在這里下車，周先生還讓司機給她五萬——對了周先生最近還好嗎？他那天還想送她包。

    趁著心情好，先維護一下客戶關(guān)系。

    先去網(wǎng)上找了一張握手的圖片，又拍了拍合同的封面和辦公大樓，林素先發(fā)了一個朋友圈“親密摯友，感謝信任【握手】【握手】”。發(fā)完朋友圈，她又趁著心里激動的余溫還在趕緊撇開臉子把合同照發(fā)給了何總，又說了句謝謝您的信任之類的算是完成了自己給自己規(guī)定的破冰任務(wù)。那邊合伙人也有了回復(fù)，都給她發(fā)了大拇指，林素翻開看看，又吐了一口氣。

    李秘書呢？

    說好的要給她介紹業(yè)務(wù)，怎么后來沒聲兒了？是不是忘了？

    雖然拿單不能太著急，要“靜待花開”，可是老是等著，李秘書是不是忘了這事兒？周先生對她的有效期估計要快過了。想著現(xiàn)在也要過年了，林素又想自己是不是應(yīng)該趁著過年要拜望客戶——有一說一把李副總和劉總也算上——還有重要人物李秘書；她是不是要準備點水果日歷保溫杯什么的？茶葉？購物卡？

    社會人，要辦社會事啊。

    “李秘書好，請問周先生最近還好嗎？”

    需要在李秘書面前晃晃，提醒一下他“該辦的事”，可是又不能直接問。林素站在司機發(fā)五萬塊的位置，咬唇猶豫了幾分鐘，開始給李秘書發(fā)短信。

    問候他老板，也算是問候他了。

    在眼皮下面晃晃的意思。

    那邊沒人回復(fù)——哦回了。李秘書大約現(xiàn)在有空，回復(fù)得很快，“林小姐您好，這幾天我休假了，不太了解先生的情況。您想找先生的話，可以直接聯(lián)系先生微信的，我記得您有先生微信？”

    “好的好的。”林素回，“有�！�

    也不知道被拉黑了沒有。

    她找周先生。她找周先生干啥？李秘書你是不是忘了啥？休假了啊，是不是休完假就辦她的事？

    要趁節(jié)日拜訪客戶。

    現(xiàn)在買點水果給李秘書提去可以嗎？可是李秘書什么人，能看得上她這點水果？

    這么一想，后面又沒話說了。

    林素嘆了一口氣，翻出了周先生的微信。里面還是她發(fā)的打招呼的信息，根本沒人回。她想起來事業(yè)所算是周先生幫忙開的，現(xiàn)在有單了，是不是也可以發(fā)個感謝短信？

    “周先生您好�！�

    站在路邊猶猶豫豫，林素挪了挪腳步，開始敲字，“感謝您幫忙開辦的天和。今天我已經(jīng)拿到第一單業(yè)務(wù)了�！�

    把朋友圈的合同照片發(fā)了過去，她又慢慢打字，“相信我們一定能做大做強。感謝您一直以來的關(guān)心和幫助——”

    “？”

    屏幕上突然跳出一個問號。

    ……�。�

    今天真的是個什么日子，那邊居然有人回！

    這個號它居然就不是單機版！

    那邊是周先生發(fā)的吧？周先生真的會回復(fù)信息！

    林素感覺自己背騰的一下發(fā)緊，打字的手都有些抖了起來，“就是想感謝您對天和的幫助——”

    給您提點水果過去？

    手忙腳亂之間，語音通話的畫面突然又彈了出來。一切猝不及防，林素來得及思考，咬著唇按了接通。

    “要怎么感謝？”那邊單刀直入，聲音沉沉，毫不客氣。

    沒有寒暄。

    果然是周先生的聲音。

    “我這邊有一箱水果——”她喉嚨發(fā)緊。現(xiàn)在去買來得及嗎？

    “哼�！�

    可是她現(xiàn)在只買得起水果。

    只是感謝客戶啊。

    “過來給我炒個爆炒腰花�！�

    過年了男人似乎很閑，居然還有空和她說話。那邊他聲音沉沉，提了看似奇怪可是顯然對于大佬來說“怪癖才是基操一切那么合理”的要求，電話里的聲音傳來，“你不是很會炒腰花？”

    0342

    36.廚娘？

    36.

    “其實我的腰花炒的也不是很好�！�

    林素謙虛客氣了一番，可是電話就那么掛斷了，只說是會有司機來接她。林素站在原地咬著唇，覺得后背發(fā)麻，腳有些輕，整個人似乎又要飄起來。早知道不給周先生發(fā)信息了，他事兒那么多——可是他又是關(guān)鍵的大客戶呀。林素想起了周先生那整整一層樓的辦公室，別人估計線都搭不上；如果她今天不去和周先生維護“客戶關(guān)系”，李秘書那邊開了年就更沒有行動力了。

    過去給周先生炒腰花。

    就是從發(fā)展業(yè)務(wù)的角度來說這個腰花也必須炒�？墒敲看我娭芟壬�都屁股��，今天她不想做了。捂了捂小腹，林素靈光一閃，決定待會如果周先生有要求她說自己身上來了，周先生不缺女人，沒道理會糾纏她。

    心意一定，思路又寬闊了很多。

    要過年了，拜訪客戶不能空手上門，不遠處有個水果超市，林素決定過去先給周先生買籃子水果，走在路上手機又響了起來，拿起來看看，是何總。

    何總也給她打電話了啊。

    “何總好。”林素接起電話，笑吟吟的。何總主動聯(lián)系她，是已經(jīng)不生氣的意思吧？

    “搞定了？”那邊男人的聲音淡淡的，果然沒有什么齟齬的樣子。

    “嗯。”

    何總這么關(guān)心她。這第一單還是何總給的，提成兩萬。她也沒做什么，就是來找李副總聊天一個小時罷了。何總支持了她的事業(yè)，林素拿著電話，心里的感謝是實打?qū)嵉�，“一切都很順利�！?br />
    李副總砍價的事情就不用說了，商場的事情，各憑本事吧。

    “和莫妮卡的見面怎么樣？”那邊又問。

    莫妮卡，就是王總了。何總對她的關(guān)懷真的無微不至，讓她一個人打拼的孤獨感降低了很多。

    “也很好。王總是個很好的人�！�

    她們見面，一起共用午餐。雖然是商務(wù)快餐，也都是王總付的錢。沒有聊什么生意，也不是聊什么投資；王總問了下她的籍貫學歷人生經(jīng)歷，又確認了她的確已經(jīng)辭職出來創(chuàng)業(yè)——又問了她和何總現(xiàn)在還有聯(lián)系嗎？林素說何總還是一直在關(guān)照她——然后聊的是關(guān)于女性能量的話題。

    王總說她們那個女性能量的協(xié)會，她可以推薦她入會，里面都是創(chuàng)業(yè)的女性，有些活動啊可以一起參加的。

    林素答應(yīng)了并且表達了感謝。

    電話那邊又沉默了一下。

    “晚上過來吃飯�！蹦沁呎f。

    何總居然約她吃晚餐。

    好像是第一次約？

    唉。不知道Willy怎么給何總排的日程，何總看起來很寂寞。不過好像也怪不了Willy，何總其實性格喜靜，是資本家里性格內(nèi)斂的那種。除非必要的公務(wù)他幾乎不見外人，更不去那些天海盛宴之類的地方——也可能是本地的組織者還沒發(fā)現(xiàn)這么個潛在大客戶——這也是她做了幾個月助理的感受；以前她當助理的時候，她還經(jīng)常排一些活動自己陪何總?cè)�，到底是女性身份，也比較方便；如今Willy身為男性，恐怕也失去了這個功能。

    周先生只說了要她炒腰花，沒說要她一起陪著吃腰花。

    “那要遲一點了�！蹦X袋里急轉(zhuǎn)直下，林素還是給自己留足了時間。她明天就要回老家了，陪一陪何總也沒什么。站在水果超市前她拿著手機笑，“我現(xiàn)在還約了個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