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10.
五點過的時候，天還亮著。
從酒店十八樓的落地窗望出去，對面的政府大樓雄偉巍峨，廣場上的燈還沒亮，中間偉人雕像神色嚴肅，向前伸手佇立。
爸爸站在窗邊看了一會兒，然后雙手合十舉過頭頂，隔著幾百米對著偉人雕像深深的鞠了幾個躬，然后又哎喲了幾聲，捂住了腰。
“別拜了�！眿寢尩穆曇繇懫�，“腰好了再拜�！�
“你懂啥？”爸爸說。
1380一晚的豪華雙人臥室充滿藝術格調(diào)，進口的裝飾，原木的裝潢，雙人大洗面臺，大床，薄紗飄蕩。床墊太軟，不適合爸爸的老腰，林素打電話給前臺要求換成硬木板，這個奇葩的要求也被酒店滿足了，顯然酒店提供的價值完全符合這個價格。
床上還放著一袋子棗干和一瓶腌菜。
墻角的柜子里放著一個和整個環(huán)境格格不入的半舊行李箱。
“待會我們一起去吃飯，”
家里的柜子里都是有偉人像章的人，林素知道爸爸這類人心里其實都有一個樸素的愿望，就是有生之年去一趟京城。半坐在床上，她手往床上一放，那剛剛一直半遮半掩遮著肚子的小黑手袋已經(jīng)不自覺的放在了床邊，“我已經(jīng)訂好了餐廳了，就在旁邊不遠的安鄉(xiāng)——”她頓了頓，“還有一個朋友也在那邊，你們也一起見見�！�
June說她已經(jīng)到了A市，林素沒準備今晚去見她，只說讓她自己先休息。如今何總已經(jīng)就在餐廳等著，林素看著爸媽，“是陪我一起過來的朋友�！�
“吃完飯你們今晚好好休息，明早六點半我來找你們一起去吃早餐，然后一起去醫(yī)院，我已經(jīng)約好醫(yī)生了�！�
剛剛她已經(jīng)給何醫(yī)生打過電話了，何醫(yī)生態(tài)度挺好，讓她明早提前一點兒，七點四十五直接去門診找她。
“吃啥呢不吃。”
媽媽客氣著，只是在看她的肚子，“你什么朋友——素素你肚子怎么了？”
“胖的，要吃�！卑职忠苍诳催@邊，林素拎著小手包站了起來，又微微把凸起來的小腹遮住了，扯開了話題，“人家都等著了。”
頓了頓，她到底又說，“陪我過來看病的朋友，別人過來一趟，也很不容易的�！�
又看了她的肚子幾眼，媽媽沒說什么。
去見何總到底不能太隨意，其他的改變不了了，干凈整潔是自己能做到的，出門之前林素找來毛巾讓爸媽好好的洗了臉，又押著爸爸把身上的衣服換下了，又押著他剃了須。
“你什么朋友吃個飯還要這么倒騰？”
她的高標準嚴要求讓二老意識到了什么，“這是什么重要人物？”
“什么什么重要人物？”
林素笑了笑，沒敢承認，可是也沒敢太否認，只是含含糊糊，“人家陪我來A市的，你們見見得了，不見不好�！�
“他家里很有錢的�！毕肓讼�，她含含糊糊的還是漏了一些底，但是也不想給二老太多期望，“一般人都見不著他�！�
“哎呀這誰喻正啊這是？”爸爸說，“哎呀素素啊，又不是你男朋友，你還讓我們見啥？”
“哎呀爸啊你啥時候還有這么大架子了？你看病我不得托人？我朋友來了你還不見？你架子大著咧。別人已經(jīng)到了嘛！為了你看病的事情人家專門跑一趟！還給了錢！”
“給了什么錢？”
說是說，為了不丟女兒的臉，爸爸這次到底還是主動刷了牙，媽媽也重新?lián)Q了衣裳。一家三口抱著腌菜罐子提著棗干走在光可鑒人的酒店大廳的時候，頭上隱形燈如同星空，鳳舞九天的雕塑掛在穹頂，旁邊咖啡廳格調(diào)，鞋子落在干凈的地板。
那遮著小腹的手袋不知不覺的又拿開了。
抱著腌菜罐子走在她旁邊，媽媽又側頭看她的肚子�？戳艘谎郏质且谎�。
“哎呀我長胖了�！�
早就打過腹稿，林素吸了一口氣，拿著自己的小包再次遮了一下小腹，鎮(zhèn)定自若，“這過了年，我都長胖了十斤呢�！�
11.等孩子出生了——
11.
這個解釋也許沒有被接受，媽媽一只手抱罐子一手過來扯著她看，林素吸了一口氣——小腹還是有些凸凸的。
媽媽皺著眉看了她一眼，沒有再說話。
安鄉(xiāng)離億豪很近，出了酒店連車都不用坐，一直沿著后面的小道走了兩三百米，就到了這個私家菜館，位置十分隱蔽，裝修古樸，門口有穿著旗袍的漂亮服務員確認了預約，引領著客人進入了一個小院。這種裝修，這種格調(diào)，第一次去的時候讓人十分震撼，不過林素這半年也已經(jīng)見識不少，堪稱日常也不為過，故此刻一路鎮(zhèn)定自若，倒是身后的二老，先是左右看看，神色到底是慢慢的有些松動了。
“也不用吃這么貴的�！�
穿著旗袍的服務員就在前面，媽媽抱著罐子低聲說，“這里吃一頓飯得多少錢？”
“用不了多少�！币苍S這一頓得要爸媽一個月的收入，還得是爸爸光景好的時候。如今富貴滿園已經(jīng)快到了，林素踩著漢白玉階上了三步臺階，四米高的黃銅大門旁邊是兩個穿著西裝的門童，兩人一人一扇門，用力一拉，里面的光景一下子顯露了出來。
不過一扇石雕屏風罷了。
繞過屏風，圓桌，雕刻的石墻，假山流水，全息投影的古人影子卓卓，正在墻上題詩。白衣白褲的男人站在墻邊凝望，身姿頎長。幾個人魚貫而入的時候，他扭頭看了過來，容貌英俊。
亮燦燦的燈。
潺潺的流水。
流水上薄霧飄渺，音樂時有時無。
棗干和腌菜罐子就在旁邊的小幾上。
這個飯吃的十分沉默。安鄉(xiāng)，基本已經(jīng)是A省最好的私房菜館了，大廚是米其林和黑輪胎的不知道多少星級，幾根面條一卷，其上放上一塊鵝肉，就能賣388一份；大廚推著車現(xiàn)場推薦撒上白松露口感層次更豐富，要148一克，拿著銼刀輕輕一擦，已經(jīng)刮了十克。松茸煨雞，碩大的盤子，淺淺的容積，一塊雞肉一塊松茸，勺子一探，一指深的高度。
“阿越家里以前是Z省的，”
爸媽沉默的吃著飯，林素坐在中間，努力的找著話題，“后來移民去了楓葉國。我們剛剛才去Z省旅游了呢？現(xiàn)在這不國家發(fā)展好了嗎？他們家又回來投資了�！�
爸爸拿著勺子，沉默的點頭。
“家里父母做什么工作��？”倒是媽媽吃了一口鵝——這鵝肉說是取的腹部精華，一只鴨也只取用這一口的量而已，“身體還好嗎？”
“母親還好，父親已經(jīng)過世了�！�
男人放下筷子，姿態(tài)說不上十分謙卑，可是也十分溫和，做足了禮節(jié)。
“你還這么年輕，爸爸就——”
“是身體不好�！�
何總不喜歡別人探究他的家庭，林素趕緊接過話題，又夸了何總幾句，“現(xiàn)在他家里的事，都是阿越自己管了，這次來花投資，也都是他過來斡旋，不然我和他怎么認識的呢！”
氣氛有些沉悶。
若有若無的音樂，安靜的上菜聲。上了幾道菜，又喝了幾杯酒——何總總算是沒有太離譜，還是給爸爸敬了三杯酒——老頭的臉色好看了一些。林素揮手讓這音樂散了，又叫來服務員，讓把那石墻上揮豪潑墨的李白換成新聞聯(lián)播。音量調(diào)高，那高山流水的意境一下子沒了，主持人激昂的聲音響徹在餐廳，爸媽肉眼可見的放松了，何總看起來也沒什么意見——林素看向了屏幕，新聞里喻老大正在軍隊視察，面帶微笑，看起來精神頭不錯；下一個新聞又是哪個國家元首來訪問，機場載歌載舞，一片祥和。
跳舞？腦子靈光一閃，她突然就想起來她和吳老師還有一個在M省的約會。
是啊她還要去M省呢，和周先生的假看來肯定是要請的了，咦，那明天真的有必要去S市嗎？
“你——平時都是做什么投資？多久來一趟這邊？”
腰大概有些痛了，爸爸坐在椅子上挪了挪。林素有些擔憂，伸手去扶爸爸，被爸爸推開了。
“我這段時間都在大陸，家里什么投資都有涉及，但是主要是礦業(yè)�！�
男人聲音溫和，看了看旁邊的女人，“等我和Susan的孩子出生了——”
餐廳針落可聞。
林素捏著勺子。
爸媽的視線落在她身上，燙得她似乎要著了火。
似乎意識到了什么，何總拿著筷子，也看了過來。
“我們就一起去楓葉國，”他說，“孩子要在那邊帶的�！�
沉默。
寧靜。
“深化X有企業(yè)改革，推動優(yōu)化營商環(huán)境改革的試行方案懇談會日前在S行舉行，..委主任..出席了會議。會議指出：深化xx企業(yè)改革是強國……”
林素吸了一口氣，頂著眾人的目光看向了電視。投影區(qū)信號穩(wěn)定。LED懸掛的會議廳，呈橄欖型圍坐的人。中間堆放著花朵，鏡頭給了說話的官員幾秒鐘的特寫——又滑過了其他人。
穿著中山裝，眉目沉沉的年輕人一晃而過。
手里沒有串兒。
12.相送
12.
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剛剛有些起色的氛圍，又再次降到了冰點。
碗碟精致，花樣百出，燈光落在男人英俊的臉上。這是一個一看就是富貴家庭出來的男人；氣息閑定，不慌不忙，彬彬有禮。他的衣衫稱的上簡潔，并無花哨的裝飾，他說話語氣溫和，也并無傲慢之色。
菜品一道道的上，父母拿著筷子，依然沉默不語。論話題，話題是沒有的；倒是菜色可以評價一番。剛剛的新聞畫面已經(jīng)一閃而過，如今正播放著哪里的超市幫助老人，林素又勉強提了下寧慶的魚和大佛——旅游倒是勉強大家都能說幾句的話題。想起了什么，她又拿出了買來的佛像，給爸爸的手機上也套了一個佛。
爸爸的手機殼已經(jīng)發(fā)黃發(fā)黑了，還有一些洗不凈的涂料的粉末。這是很老式的山寨機了，似乎也和這個環(huán)境同樣的格格不入。林素想著爸爸的病看完，她可以給爸媽換個手機。這點錢對于現(xiàn)在的她只是小問題——
問題就是要有錢。
說到錢，此刻有些忐忑的心，又漸漸的鎮(zhèn)定了。
爸爸明天還要看醫(yī)生，和何總喝了幾杯紅酒。幾杯一過，菜也上齊了，聊天不疾不徐，勉強算是“賓主盡歡”。
“買單？”
已經(jīng)快要散了，一行人都站了起來，卻沒人有買單的意思。媽媽站在桌邊開了口，顫巍巍地伸手去摸自己的包。
“不用我們買，助理會買。”
林素按住了媽媽的手——感覺到媽媽的手在微微的發(fā)抖。心下有些微微的酸楚，她只是扭頭笑，“那阿越，待會你先回酒店？我送爸媽回了億豪就去找你。”
“你們，住哪邊？”
也許酒氣壯人膽，爸爸臉色倒是又好了一些，他看她——看了看旁邊的男人，又看了看她的肚子。
“我們住天盛蘭亭，過去得有五六公里吧。那邊空氣好，他住的慣，我明天早上過來�！�
林素又說了一次。她懷孕的事，剛剛飯桌上已經(jīng)暴露，爸媽也許想說什么，可是什么都沒說。一群人走到門口，服務員主動抱起了棗干和罐子相送，四米高的雕花銅門再次打開了，門口卻已經(jīng)有幾個人等著。三個二米三的老黑保鏢自發(fā)的圍了過來圍住了何總，黑發(fā)黑眼的種花人助理遞過了一件男士外套，林素接過順手給他披上——一套動作，如行云流水，那么自然。
二老站在一旁看著這一切，面無表情，沒有說話。
“我和素素送你們回去�！�
男人自然的穿上了外套，語氣倒是溫和，一如剛才。
“不用不用！”爸媽一起搖頭拒絕了，“就幾步路，我們找得到�！�
“我去送他們就行了。”林素扶著爸爸往前走，又說了一次，“阿越你在這里等我�！�
服務員抱著罐子左右看看，林素吩咐助理，“Jeff你幫我把這個拿到車上，我?guī)Щ豐市吃——”
助理上前一步，伸手接過了。
“我一起送送吧�！�
男人還在說，也要跟過來，保鏢助理嘩啦啦的，也跟著他一起過來了，聲勢浩大。
“哎呀真的不用不用送！”
媽媽扯住了她，看看男人和他身后的一串，又看看她凸起的小腹。這次是真的看分明了，黑色的布料下，凸起的一塊，哪里就是長胖了？
“你們自己早點回去休息�！蹦赣H說。
年輕人就在旁邊看著她，眼睛黑亮亮的，神色倒是溫和。他身后站著這不知道哪里冒出來的三個保鏢兩個助理，三個保鏢又高又壯，和三座塔似的，一拳好似能打死一頭牛。
“別送我們了，”
吸了一口氣，媽媽又說了一次，斬釘截鐵，“我和你爸爸第一次來，還要去廣場走走，素素你們自己早點回去就行了。”
13.小何
13.
以為有暴風驟雨，其實什么都沒發(fā)生。
棗干和罐子被助理抱回了酒店，放在了客廳的桌子上。
“叮�！迸d致盎然的男人走到旁邊，伸手彈了彈裝著腌菜的玻璃罐子，玻璃發(fā)出了一聲脆響。
“伯母給的什么？”
他笑，看起來興致還不錯。
“腌菜�！�
這個人，剛剛口無遮攔，完全打亂了她的節(jié)奏。林素心里有些火，還有些想罵他，可是看看他那無辜又高興的樣子，又覺得無從罵起。他好歹買了單——也許讓他見爸媽就是一個錯誤。看了一眼腌菜，她咽下了口水，“腌菜炒米飯，你吃過沒？”
“沒有�！蹦腥说皖^看了看，笑吟吟的，“什么時候讓廚房做一點試試�！�
還是想打人。
心里窩著火，林素洗完了澡抓了一把棗干到臥室，又吸了一口氣，小心翼翼的打開了手機。剛剛吃飯的時候爸媽什么都沒說，氣氛卻沉悶。她以為現(xiàn)在手機里面肯定會有來自父母的三堂會審——結果卻什么都沒有。又翻了翻，林家大群里面倒是有幾個媽媽發(fā)的視頻。
“這面還怪好吃的咧�！�
聲音從手機里彌漫出來，鏡頭里是爸爸埋頭吃面的樣子，老人家一口面一口蒜，吃的老香。
看看時間，是八點半剛剛散場沒多少的時候。群里還有小姨發(fā)的語音，“這個點才吃飯？素素呢？”
視頻播放結束，停留在了爸爸舉著的筷子和一碗面條上。
“他們剛剛沒吃飽？”
何總在旁邊也看到了，似乎有些驚訝。
“吃飽了，”這事沒什么好解釋了，爸爸每天把涂料搬上搬下，是體力勞動者，那什么雪國進口魚子醬他老人家估計也吃不慣，摁滅了手機林素又吃了一個棗干，打著馬虎眼兒，“這是前兩天的視頻呢�！�
心里還是忐忑。就像是烏云密布，馬上要下雨。還是感覺三堂會審還沒結束——是還沒開始。
男人卻已經(jīng)笑了起來，坐在了她身邊，手已經(jīng)摸上了她的小腹，低頭吻了過來。
嘴里還有棗干，她抿著嘴扭頭去躲，又去推他的胸膛。男人的唇舌跟了過來。她抬起手，把手里剩下的那顆干棗塞到了他嘴里。
“啥？”CBC含著棗兒問，連A省腔都會了。
“請你吃。”她笑，吐出了嘴里的棗核。
見過了她父母，男人今晚似乎開了一點竅，又有一點開心，晚上格外的溫柔。她肚子大了，他也不好壓她，只是把她翻了個面，讓她跪趴著。挺翹的陰莖頂開了肉瓣，一點點探入，女人吸了一口氣，全身收緊——男人的手已經(jīng)剝開她的花瓣，輕輕按捏著那顆小豆，陰莖挑著蜜肉，一下下的頂撞了起來，蜜汁飛濺了出來。
“明天我陪你一起去醫(yī)院？”
握著掌心的乳房，男人似乎終于想起了什么，又狠狠的撞了一下。
“不用——”孕期越大越敏感，這陰莖在體內(nèi)攪動，林素趴在床上皺著眉嗚咽，感覺自己蜜洞淌著水，“我自己去——”
他就不是應該出現(xiàn)在那些地方的人，而且Barry明天約了哪個投資公司的team要給他匯報工作？約的是下午兩點？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不是他助理了。
關鍵是，爸爸今晚的臉色，好像不大好看。
怪不得他。他連筷子剃魚骨都是剛剛學會。
“我讓Jeff陪你去�！彼秩嗔巳嗍掷锏娜�。這乳房，越發(fā)的大了，軟了。
熟透了，有一股奶香。
“不用了——”
“有事你再叫我�！�
第二天林素起床的時候，天還蒙蒙亮。何總還睡著。讓臨危受命的Jeff吃完飯直接去醫(yī)院等著，林素急匆匆的先趕到了酒店，先陪爸媽吃了個早餐。
“小何呢？”沒看見其他人，爸爸看了女兒一眼。
“他今天有客戶要見，”
還小何，林素也看了爸爸一眼。
“人家忙著呢，”媽媽打圓場，“做大生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