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朱達常:“去找仵作!”
一名不良人奔了出去。
林隨安:“第二,去尋一名畫師�!�
朱達常:“要要要要要畫人的還是花鳥的?”
“畫地圖的�!�
“去找個畫地圖的畫師!”
第二名不良人離開。
“第三,去尋建造這個屋子的匠人�!�
“找匠人!”
第三名不良人跑了。
“丫頭,你要作甚?”穆忠饒有興致問道。
林隨安依然沒理他,她正忙著推斷是否還有遺漏之處。但不知道是這個時代太佛系還是工作效率太慢,足足過了十多分鐘,也沒見人回來,林隨安有人質(zhì)在手還算淡定,反倒是穆忠有些沉不住氣,開始頻頻試探。
“小丫頭,別以為你三腳貓的功夫我就怕了你。”
林隨安:“不管黑貓白貓,能抓住耗子就是好貓�!�
這位大兄弟以為她瞎嗎?他手臂分明已經(jīng)脫臼了,正在悄悄往回裝呢。
穆忠眼皮抖了一下,“此屋除了死者只有你一人,你不是兇手誰是兇手?”
林隨安:“若真是我殺的,為何我身上沒有血跡?”
“用水洗�!�
“哪里的水?”林隨安看了眼幾案,“泡茶的水?少了點吧。”
“用他物擦拭血跡�!�
“用何物擦拭?”
“衣衫、布帛,或者床單,都有可能�!�
“擦拭后的布帛呢?”
“自然是燒了�!�
“用什么燒?”
“風(fēng)爐。”
風(fēng)爐?林隨安順著穆忠的目光掃了一眼,所謂的風(fēng)爐應(yīng)該是那個煮茶的小泥爐子。
“可惜這個風(fēng)爐連爐灰都沒有�!绷蛛S安道。
這就是她剛剛覺得異常的地方,風(fēng)爐爐膛里沒有任何爐灰,干凈得很不尋常,當(dāng)然也可能是羅石川有潔癖,每次煮完茶必須清理干凈。
穆忠嘖了一聲。
林隨安:“若我真是兇手,為何要把自己關(guān)在此處等人來抓?”
穆忠:“窮兇極惡之人總有些腦筋不太正常。”
林隨安冷笑:“的確,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你說是不是啊朱縣尉?”
朱達常:“這這這這這這位英雄,其、其實我對這南浦縣城的坊圖十分熟悉,人稱、稱行走的活坊圖!”
林隨安:“哈?”
“留我一條小命為英雄開路��!”
要不是現(xiàn)在情況不允許,林隨安幾乎要笑了,這豬大腸的腦回路還真是峰回路轉(zhuǎn),頗具前瞻性,竟然幫她連后路都規(guī)劃好了。
穆忠?guī)追蛄苛蛛S安,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難不成你要說,羅家主自己殺了自己?”
林隨安不是沒有考慮過這種可能性,但很快就否決了。
不為別的,因為羅蔻。
羅石川心有牽掛,不會自殺。
“不是自殺�!绷蛛S安道,“定是真兇殺人后,用某種機關(guān)做了這間密室�!�
穆忠臉上的笑意消失了,“密室?”
朱達常:“那、那那那那是啥?”
“命案發(fā)生在完全封閉的房間里,兇手卻能利用某種詭計逃脫或者憑空消失,用以洗脫嫌疑。”林隨安目光掃過整件屋子,“只要能破解密室之謎,自然就能抓住真兇�!庇挚戳四轮乙谎郏半y道你們不想抓住殺害羅家主的真兇?”
穆忠不說話了。
第一個出去的不良人終于滿頭大汗回來了,還揪了個胖畫師,胖子嚇得抖若篩糠,兩條腿一個勁兒地往地下出溜。
林隨安:“將這房間的布局、所有家具、擺設(shè)、物件都畫下來,一寸都不許錯!”
畫師:“誒?”
不良人:“快畫!”
畫師哆里哆嗦趴在門口,鋪開紙,看一眼屋里,畫幾筆,速度還挺快。
又是十幾分鐘,第二個不良人回來了,身后跟著個干巴瘦老頭,背了個大木箱,顯然是南浦縣的仵作。
林隨安:“進來驗尸,驗仔細了,大聲說給我聽!”
仵作渾濁的眼珠子從一開始就定在羅石川身上,似乎除了這具尸體旁里就沒別人,先在門內(nèi)鋪了草席,踩著草席跪在羅石川身前,打開箱子,鋪展白布,一樣一樣擺上驗尸工具,最后取出三張黃紙符,折了幾折,放在羅石川頭頂,用鎮(zhèn)紙壓好。
羅蔻發(fā)出壓抑的哭聲,縮到了孟滿懷里,孟滿扭頭不忍再看。林隨安拖著朱達常走到仵作身后,死死盯著仵作的動作。
仵作枯瘦如樹枝的手散開羅石川的發(fā)髻,因為尸身已經(jīng)僵硬,無法平躺,仵作就保持著尸體側(cè)倒的方向開始檢驗,從頭頂一寸一寸往下摸,“正頭面,無簪,發(fā)長三尺一寸,頂心、鹵門、發(fā)際、額部、兩眉無傷,兩眼閉,”仵作的拇指和中指撐開羅石川的眼瞼,“眼球全�!�
就在這一瞬間,林隨安毫無預(yù)兆看到了羅石川放大的瞳孔,一道白光閃過,眼前仿佛切換頻道般出現(xiàn)了一副畫面。
綴滿花苞的桂花樹,擺滿茶器的幾案,茶碗旁放著兩個白色信封,微風(fēng)拂過,嫩黃的花苞落在信封上,瑩瑩閃著光,仿佛秋天的碎片。
第05章
只有一剎那,景象消失了。
林隨安大驚失色,剛剛那是什么?和之前林妹子的記憶畫面感覺十分相似,但是她并沒有把銅鏡帶在身上,所以肯定不是銅鏡觸發(fā)的畫面,而且……似乎也不是原主的記憶。
林隨安記得茶碗上的花紋,是羅石川的茶具。
難道這個畫面是羅石川的記憶?
林隨安慌得一比,為什么她會有羅石川的記憶?穿越的后遺癥?
不不不,冷靜一下,兩者之間肯定有相同點,只要找到關(guān)聯(lián)就能找到觸發(fā)畫面的關(guān)鍵。
一晃神的功夫,朱達常明顯有些不安分,林隨安毫不客氣收緊了手指,朱達常嚇得兩眼暴突,堪比牛眼,“我、我就是有點喘不上氣——”
林隨安一瞬間想到了,是眼睛!
兩次畫面出現(xiàn)之前,她都看到了眼睛,第一次是銅鏡中自己的眼睛,第二次是羅石川尸體的眼睛,不,確切的說,第一次是原主尸身的眼睛。
難道說,她只要看到尸體的眼睛就會看到一部分尸體的記憶?!
這是什么詭異的金手指?也太不吉利了吧!
更苦逼的是,看到的畫面還如此莫名其妙,屁用沒有!
林隨安心中驚濤駭浪之際,仵作的驗尸工作有條不紊繼續(xù),枯瘦手指摸過口、舌、下巴、咽喉,聲音仿佛生銹的鐵鋸鋸開了棺材板,“口閉,舌未抵齒,頦、喉無傷,”手指移到胸部,剪開衣衫,“左胸二肋下半寸要害處被刺,衣破,血重,”手指抵住傷口觀察片刻,又道,“傷口長一寸,闊三尖,深四寸一,傷口傾斜,透內(nèi)脂膜,痕肉闊,花紋交出,有血汁,瘡口皮肉血多花顏色,有黑渣殘留。”(注)
好家伙!林隨安現(xiàn)在想跳河的心都有了。仵作說的專業(yè)術(shù)語她基本都沒聽懂。
別說她沒聽明白,朱達常這個正兒八經(jīng)的縣尉似乎也聽得一頭霧水,朝那邊的不良人呲呲呲,“這仵作是誰?李仵作呢?”
不良人冷汗淋漓,“新來的,姓丁。老李回鄉(xiāng)省親后來頂班的。”
朱達常:“你要害死我��!”
“仵作這活太臟,沒人愿意干,有人來就不錯了�!�
“……”
丁仵作好像根本沒聽到一般,有條不紊將尸身翻面,依次檢驗后背、后腦、肩胛、左側(cè)身、右側(cè)身、腋窩、雙腿,雙腳、腳心、腳趾,待全部檢驗完畢,從箱子里取出白布覆在羅石川身上,收起工具,點了火盆將鎮(zhèn)紙壓著的黃符燒了,又在火盆里澆了醋,橫跨兩趟,用皂角細細洗了手,垂手立在一邊。
林隨安:“死因為何?”
丁仵作:“利器刺入胸口,應(yīng)為……致命傷�!�
“兇器為何物?”
“兇器長四寸三,厚三尖,寬半寸,鐵制,”仵作想了想,回頭看了眼幾案上的茶器,“推斷兇器為火筴�!�
火筴?林隨安飛速掃了一眼,想起來了,之前羅石川用來夾火炭的鉗子沒了,那個叫火筴,是兇器?!
林隨安:“地上的血腳印是誰的?”
丁仵作:“死者所留�!�
所以羅石川在幾案旁被刺,后又流著血走到了門邊,為了呼救?
林隨安:“何時死的?”
丁仵作:“亥初至子正。”
也就是死亡時間是從晚上九點到凌晨一點之間,果然她來到時候羅石川還活著,如果當(dāng)時自己能小心一點,或許能救羅大叔一命……
林隨安胸口發(fā)悶,深吸一口氣。
逝者已矣,擒兇重要!
丁仵作沉默片刻,抬起渾濁的雙眼,也不知道是在看林隨安還是看朱達常,“初驗有疑,請剖尸復(fù)驗�!�
朱達常:“誒?!”
羅蔻和孟滿驚叫,“你說什么?!”
果然無論什么時代,解剖尸體對家人來說都太殘忍了。
林隨安不動聲色掐了一下朱達常的脖頸,朱達常的聲音拔高了八度,“準(zhǔn)!”
羅蔻暈倒在了孟滿懷里,孟滿看向林隨安的目光劃過一道怨色,打橫抱起羅蔻匆匆離開。
四個不良人踩著草席抬走了羅石川的尸身,丁仵作也跟著走了,畫師終于畫好家具擺設(shè)方位圖,還挺細致,門窗方向、賬幄、床鋪方位都清清楚楚,甚至連幾案上茶器的位置都標(biāo)得很詳細,林隨安看了圖才知道,原來那個碾子叫茶碾,帶抽屜的方匣子叫茶羅子,煮茶的小泥爐果然就叫風(fēng)爐。
朱達常吞了吞口水:“英雄,您還有何吩咐?”
林隨安單手折起方位圖揣進懷里,反手抽出千凈抵住朱達常的頸動脈,朱達常嗷一聲,差點沒過去。
兩個不良人臉色大變,“住手!”
穆忠:“丫頭,刺殺朝廷命官是死罪!”
林隨安用刀刃壓著朱達常慢慢后退至屏風(fēng)前,距離門口窗口大約丈遠,粗摸估計著算是安全距離,提聲道,“不良人進來,檢查窗戶、房梁、地面、屋頂�!�
兩名不良人面露驚疑,看了穆忠一眼,穆忠點了點頭。不良人這才進屋,飛快將所有窗戶、房梁,屋頂檢查了一遍,看向林隨安的目光更兇狠了。
林隨安心中微凜:朱縣尉和不良人居然對他畢恭畢敬,只怕這個穆忠的背景不簡單,若想洗脫自己的殺人嫌疑,他或許是個突破口。
“有何發(fā)現(xiàn)?”穆忠問。
不良人回道:
“地面沒有其他人腳印�!�
“所有窗戶皆從內(nèi)部鎖住,窗欞窗紙無破損�!�
“房梁厚積灰,沒有人踩踏的痕跡。”
“屋頂完好,無破損,瓦片無移動痕跡�!�
穆忠瞥了眼林隨安。
林隨安:“建宅的匠人可到了?!”
“到了到了,”一個小老頭探出半個腦袋,“這屋子是二十年前建的,這兒有建造圖�!�
“此屋可有密室、暗道?”
“沒有沒有,羅家主為人磊落,不喜這些。”
林隨安的心又沉下去一截。
難道真是個無懈可擊的密室?
穆忠笑了,“人就是你殺的吧!”
這山字胡真難纏。
林隨安心中不爽,刀鋒一動,險些劃破朱達常的脖子。
朱達常汗珠順著脖頸嘩嘩淌,“我、我我我我相信英雄絕絕絕絕非嗜殺之人。”
“如果密室沒有出口,”林隨安的目光落在了地上的門閂上,“那么唯一的入口就是出口�!�
穆忠順著林隨安的目光看過去,神色一動,撿起掉在血泊中的兩截門閂拼起看了看,搖頭,“的確是被撞斷的�!�
“嗯。我看到了,是撞斷的。”林隨安道。
穆忠臉皮抽了一下。
林隨安:“上面可有特別的凹槽或劃痕?”
“門閂當(dāng)然到處都是劃痕了,”穆忠嘀咕,但還是用手指將門閂摸了一圈,“還真有!”他舉起半截門閂給身后兩個不良人看,“四棱有小凹槽,像特意磨出來的�!�
不良人:“哦哦哦�!�
穆忠眼睛一亮,“有麻繩嗎?”
不良人忙解下半截綁腿麻繩遞過來,穆忠將麻繩卡進凹槽里繞了兩圈,剛剛好。
林隨安:“看看門板四周�!�
兩個不良人趴在門板上好一頓找,穆忠更暴力,直接把兩扇門板整個卸了下來,三人細細摸了兩圈,一個不良人突然大叫,“這里有血跡”他指著右扇門板的頂端,“還有凹槽�!�
穆忠湊過去,用手指摸了摸,轉(zhuǎn)頭,表情甚是驚愕:“丫頭,你是怎么知道的?!”
朱達常:“什么凹槽?”
林隨安松了口氣,“感謝柯南。”
朱達常:“什么柯南?”
穆忠的表情還是有些不可置信,起身掏出帕子擦了擦手,“丫頭,若你真能解釋清楚這個密室,我就暫且相信你不是兇手。”
*
“這是一個非常簡單的機關(guān),”林隨安將門板和門閂拼擺在地面上,一邊比劃一邊講解道,“兇手先將麻繩卡入凹槽,不結(jié)扣,將門閂平穩(wěn)放好,拉著兩條麻繩從門板上方的凹槽里穿出,走出房間,關(guān)上房門,這樣即使門板和門框嚴(yán)絲合縫也不會卡住麻繩,再在門外慢慢拉緊麻繩,就能插|進門閂,最后抽出麻繩,整個密室就完成了。”
穆忠摸過凹槽,“不是磨的,是砍的,還有血跡,大約是用火筴弄出來的�!�
朱達常:“哪來的麻繩?”
林隨安:“就地取材,羅石川書架下有很多修復(fù)古籍的細皮繩,比麻繩還結(jié)實�!�
不良人:“親娘誒!”
穆忠:“兇手是誰?”
林隨安側(cè)目:你當(dāng)我是柯南還是金田一?掐指一算以我爺爺?shù)拿x就能揪出兇手?
“門外可有腳��?”林隨安問。
穆忠:“昨夜四更大雨,我來時地面平整,并無腳印。”
林隨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