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林隨安:“……”
從小打大她最怕的就是背課文,當然沒記住。
瓦爾也不在意,從腰間抽出頭巾利落扎好,“楊都城共有南北大街六條,東西大街十二路,這條街是通衢東街,河對岸還有一條通衢西街,全唐國最好玩、最好吃、最新鮮、最有趣的東西都能在這兒找到。”
“這條河是揚都官河,從南至北貫穿整個揚都,共有碼頭七十六個,三分之二家隸屬我們穆氏商隊,波斯、大食、扶桑的船最多。”
目不暇接的店鋪旗幡從眼前劃過,屠行、肉行、五熟行、絹行、帛行、席帽行……看得林隨安嘖嘖稱奇,她注意到這里雖然也劃分了里坊,但明顯比南浦縣城的里坊開放許多,并沒有嚴格劃分居民區(qū)和商業(yè)區(qū),臨街就有許多商鋪,甚至還有直接在坊墻上鑿洞做生意的,小攤販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鮮果、日雜、吃食攤幾步一個,和現(xiàn)代的步行街相比也毫不遜色。
瓦爾更得意了,“揚都共有兩城,北面是子城,只有四坊,官府衙署都在那,南邊是羅城,共有六十七坊,揚都沒有東市、南市、西市,整個揚都都是市集,林娘子若是喜歡,不妨入夜再來,到時街兩旁掛滿彩燈,可好看了,整個唐國只有揚都能看到這般景象�!�
這下林隨安真驚了,“沒有宵禁?不關(guān)坊門?”
“宵禁?這里可是不夜城揚都!”瓦爾笑出了聲。
林隨安:“……”
她剛惡補世界常識還沒焐熱又過時了?
瓦爾引著林隨安登上廣濟橋,穿過慶春坊,翻過中三二橋,終于來到了九初河畔的芙蓉坊。
九初河是揚都內(nèi)城四大水路中第二繁忙的,也是風景最美的,碧波如玉,綠槐如蔭,揚都最著名的酒肆、茶肆、妓館幾乎都臨著九初河,比如南邊的紅妝坊就是著名紅燈區(qū),北邊的魚雁坊、魚雁坊里平民食肆林立,是芙蓉坊最大的競爭對手,卷玉坊茶肆最多,是文人雅士品茶吟詩的首選。
芙蓉樓是芙蓉坊里最有名的酒樓,一座難求,剛過巳正,樓內(nèi)已經(jīng)座無虛席,瓦爾熟門熟路進門扔給小二穆忠的木牌,小二領(lǐng)著他們坐在了一樓窗邊,雖然位置有些擁擠,但勝在風景優(yōu)美。比起外面還在排隊的客人,林隨安已經(jīng)非常知足了。
瓦爾忙著點菜點酒,林隨安無所事事,解下千凈放在案邊,手掌有一搭沒一搭扇著風。雖然已值深秋,但揚都的氣候并沒有涼爽多少,體感溫度超過二十度,這里的整體氣候都比林隨安原本的世界更為潮濕悶熱,大街上隨處可見搖著扇子的青年男子,穿著打扮都很雷同,皆是白衣白靴,軟翅幞頭,行走間頗有倜儻之意。
相比男子,林隨安更喜歡女子的裝扮,大紅色的高腰石榴長裙,顏色鮮艷的小衫和半臂,飄逸的披帛搭在肩上、纏繞在雪白的手腕上,隨風搖曳,風姿無限。
大約是揚都空氣濕潤,無論男女皆是膚色白皙,被陽光燦燦一照,頗有膚若凝脂的意思。
林隨安美滋滋地欣賞著,目光隨著人流移到了九初河的北三二橋上,路上的行人仿佛商量好了一般,紛紛聚集在橋下、路邊,還特意留出一條路,個個形容激動,面光紅潤。
哦豁,這陣勢林隨安可熟,粉絲機場接機都這樣。
瓦爾還在和小二斟酌最后一道菜,估計穆公他們過來也要好一陣,林隨安當機立斷抓起千凈翻窗而出,擠到了圍觀人群中。
這個世界沒有,甚至連邸報都沒見過,林隨安被網(wǎng)絡(luò)時代養(yǎng)刁的吃瓜習性在這個時代無處安放,嘴里都快淡出鳥了,此時一見有熱鬧看,自然要湊過去好好瞧瞧。
這么大陣勢,起碼是個花魁吧。
果然,不多時橋東側(cè)的人群就騷動起來,就見一行身著白衣的男子上了橋,個個油頭粉面,眉飛色舞,他們簇擁著一個人,是一名身形頗高的男子,也是白衣,拿著扇子,戴了一頂大帷帽,若隱若現(xiàn)的白紗垂至腳踝,被河風一吹,飄飄若仙。
人群中發(fā)出陣陣歡呼。
“花家四郎!花家四郎!”
“好美��!”
“果然是少年如玉世無雙的花家四郎,只需一個背影就能讓人神魂顛倒。”
“親娘啊,若能被花家四郎看一眼,此生無憾!”
就見那大帷帽一搖三擺走到了橋身最高處,啪一下展開扇子,頭頸高昂擺了個造型,眾人一陣歡呼,他似乎意猶未盡,又換了三個造作造型,待歡呼贊賞足足過了三波,才慢悠悠走下橋。
林隨安看得好笑,心道此人真是騷包到了極點,若是再架個鼓風機,他定能把這帷帽嘚瑟成孔雀開屏。
豈料就在此時,橋下人群中突然爆出一聲厲喝:
“花家四郎,納命來!”
一名白衣男子沖出人群,手握木棒朝著那花家四郎殺了過去,花家四郎還在那擺POSE呢,一看形勢不對,拔腿就跑,別說速度還真快,兩條大長腿掄開了,一步頂白衣男三步,他這一跑,圍觀的人才反應(yīng)過來,好家伙,這下可捅了馬蜂窩,所有人都爭先恐后涌了上去,個個嘴里高喊“四郎小心!”、“保護四郎!”“四郎讓開!”瞧那陣勢,只怕花家四郎還沒被人打死先要被人群踩死。
幸好花家四郎的身手頗為敏捷,堪稱泥鰍精轉(zhuǎn)世,順著人群縫隙滴溜溜兩三個轉(zhuǎn)身鉆了出來,騷包的帷帽掉了,手里還不忘攥著耍帥的扇子,好死不死奔著林隨安所在位置沖了過來,身后跟著嗚嗚泱泱的粉絲,林隨安哪里敢擋這尊大神的道,忙側(cè)步讓開,花家四郎擦身而過,速度快到林隨安只來得及看到他光潔的下巴,就在此時,她聽到了微弱的刀鳴。
肌肉記憶瞬時啟動,林隨安薅住花家四郎的腰帶向后一甩,整個人順著慣性旋身撩起一腳,端端踹在了一個黑衣人的胸口,那黑衣人原本藏在人群中,剛舉著刀冒出個頭,就被林隨安神來一腳踹飛了——手里的刀飛了,人也飛了,撲通一聲栽進了九初河。
所有聲音在這一瞬間全消失了,芙蓉樓屋檐下的銅鈴無風而動,叮鈴鈴脆響。
林隨安覺得有些不大對勁兒,一格一格回頭,她手里抓著空蕩蕩的腰帶,腰帶的主人已經(jīng)被她掄飛摔出去老遠,雙手抱頭趴在地上,從頭到臀到腳呈現(xiàn)一個標準的“幾”字形。
完了!
林隨安快步上前,撩袍蹲身,“你……沒事吧?”
“幾”字形的花家四郎蠕動了一下,突然鯉魚打挺翻起身,手臂一振嘩啦啦抖開衣袂,擺了個狂放不羈的坐姿,啪一聲打開折扇遮在胸前,朝林隨安微微一笑,睫彎如扇,瞳光明亮。
“在下花一棠,多謝救命之恩�!�
他的頭頂升起碧藍的天穹,晴朗廣袤,無風無云。
第16章
芙蓉樓作為揚都首屈一指的酒樓,對不同級別的客人自然有不同規(guī)格的招待方式。
一層大堂,主要招待的是平民百姓,主打菜品皆是物美價廉。二層為雅座,專為VIP客戶開設(shè),無論國籍地域膚色黑白,只要肯掏錢,定有一席之位。三層包廂的要求更高,不僅要有錢更要有地位有身份,換句話說,只有錢的暴發(fā)戶和只有地位的窮貴族概不接待。
瓦爾自從進了包廂嘴巴就沒合上過,芙蓉樓的小二流水般送進來二十幾盤顏色艷麗、晶瑩剔透仿若藝術(shù)品的點心,甜膩的香氣熏得林隨安眼花繚亂。一名眉清目秀的少年侍從站在內(nèi)室門口,朝他們露出八顆牙的標準營業(yè)笑容。
“二位,請慢用�!�
瓦爾:“林娘子,你干了啥?”
林隨安:“順手救了個人�!�
“誰?”
“好像叫花家四郎�!�
瓦爾下巴掉了,“你不會惹到他了吧?”
林隨安:“他誰�。俊�
瓦爾的表情有些遮遮掩掩:“五姓七宗中最特立獨行的花氏一族中最獨樹一幟的花家四郎,年僅十六歲的揚都第一紈绔,關(guān)于他的傳說那簡直是罄竹難書,什么一擲千金為花魁,一擲千金為知己,一擲千金為紅顏,一擲千金為駿馬,一擲千金為寶刀,一擲千金為——”
“懂了�!绷蛛S安心道,這人就差沒把“人閑錢多速來”六個字刻在腦門上了。
內(nèi)室門開,煥然一新的花一棠走了出來,圓領(lǐng)長衫潔白如雪,乍一看并不起眼,但隨著他身形走動,就會發(fā)現(xiàn)衣衫的材質(zhì)很奇特,隨著光照角度轉(zhuǎn)換呈現(xiàn)出截然不同的花樣紋路,再細細看去,原來白衫外面還罩了五六層薄如蟬翼的紗絹,每層紗絹上都以白絲繡了不同的花樣,層層疊疊落下來,便能形成可隨光影變幻的神奇效果。
可即便是這般騷包到極點的衣衫和花一棠本人比起來,也是黯然失色。他還是少年年紀,五官已長得極為俊麗,陽光在他的鼻梁、耳廓、手腕、手指間,落下朦朧的光暈,黑眼瞳比常人大一圈,揚起長長的睫毛看過來的時候,林隨安覺得眼睛疼。
這個人就像隨時隨地發(fā)光的聚光燈,太耀眼也太刺眼了。
瓦爾的眼珠子恨不得飛出去貼在花一棠的臉上,若是普通人被這般盯著,定是要生出些許尷尬,但花一棠明顯不是普通人,表情還頗有些怡然自得,笑吟吟看了過來,搖扇子的手頓住了。
剛剛摔得頭暈眼花他沒看清楚,只聽出“救命恩人”是個小娘子,此時再看,這位恩人大約和他一般年紀,長眉鳳眸,身姿英武,腰佩短刀,一看就是行走江湖的巾幗英雄,但不知為何看著他的眼神中露出了一絲嫌棄……
花一棠迅速檢查自己的儀容儀表,身上是幕卷輕霜衫,腳上是尋梅踏月靴,都是新?lián)Q的,還熏了無際香,扇子也是精挑細選的南園春扇面,絕無失禮之處。
花一棠放心了,綻放出令無數(shù)揚都少女目眩神迷的笑容,“恩人為何不吃,可是不合口味?”
這一問更糟糕了,恩人皺緊了眉頭,還移開了目光。
花一棠加快了搖扇子的頻率,貼身侍從木夏心領(lǐng)神會,立即令人將填滿無際香的三個熏爐搬了過來,裊裊香氣烘托著花一棠無可挑剔的面容,仿佛天仙臨世。
果然有效果,恩人又看了過來,似乎還笑了一下。
可惜他聽不到林隨安此時的心聲,否則定要嘔出血來。
林隨安:這人在搞什么?打算把自己熏成金華火腿嗎?
花一棠:“恩人如何稱呼?”
林隨安:“無所謂。”
“恩人可是揚都本地人?”
“不是�!�
“恩人此來揚都所為何事?”
“閑逛。”
“恩人何時來的揚都?”
“不重要�!�
“恩人喜歡吃什么菜?”
“隨便。”
“……”
瓦爾目瞪口呆看著花一棠和林隨安一問一答,眼瞅著林隨安表情越來越不耐煩,花一棠笑臉越來越僵硬,愈發(fā)覺得如坐針氈。
“花家四郎,”林隨安也受不了了,直接開門見山,“若是想謝我,不必如此拐彎抹角。”
“誒?”
“一擲千金就行�!�
花一棠的扇子沒拿穩(wěn),掉了,笑臉也沒掛住,也掉了。
瓦爾:“咳咳咳咳咳!”
林隨安挑了塊桃紅色的點心塞進嘴里,入口即化,很是滿意,“這些能打包嗎?”
花一棠:“……能。”
瓦爾噗一下笑出了聲。
“四郎,我們把人撈出來啦!”一堆白花花的少爺們涌了進來,是之前花一棠的跟班,林隨安本來還納悶這些人為何不見了,此時才明白原來是去撈人了。
被他們推搡進來的一黑一白兩個男子,正是之前追打花一棠的二人,皆是年過弱冠,身形相似,黑衣全身濕淋淋凍得發(fā)抖,白衣眼窩被揍青了。
一個濃眉大眼的公子指著白衣人笑道,“白順,你好歹也算是讀書人,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法,不嫌丟人嗎?”
白順樣貌平平,說話有點結(jié)巴:“你、你們?nèi)硕�,我打不過,有什么稀奇?”
大眼公子又瞄向黑衣人,“嚴鶴,冷不冷��?要不要給你生個火盆?”
嚴鶴啐了口唾沫,“花一棠,你躲得了十一躲不了十五!揚都遲早都是我們的天下!”
花一棠臉上掛著笑,慢條斯理搖著扇子道,“木夏,給白家郎君送碗茶順順氣,把我的大氅拿過來給嚴二郎披上�!�
木夏立即照辦。
花一棠的跟班們可不樂意了,紛紛道:
“四郎,難道你又要息事寧人?”
“此次他們太過咄咄逼人!”
“不過是幾句詩的事兒,居然動了刀子!”
“若非四郎你反應(yīng)快,后果不堪設(shè)想。”
“無妨無妨,”花一棠笑得人畜無害,“冤家宜解不宜結(jié),總這么斗下去也不是個事兒,請白家郎君,嚴二郎在這兒歇歇腳,吃口茶,我們好好聊聊�!�
嚴鶴頗為得意,還真坐下喝起茶來,白順目光躲閃,似乎是被打怕了。
林隨安看熱鬧看得津津有味,還不忘邊吃邊打包點心,“這二人和花一棠有過節(jié)嗎?”
瓦爾嘆氣:“揚都富庶,盛產(chǎn)紈绔,平日里正事不干,最愛抱團扎堆惹事兒,基本分為兩派,一派以花一棠為首,多為商賈家的少爺。白順和嚴鶴屬于另一派,領(lǐng)頭的叫馮愉義,祖父曾任御史臺高官,如今叔父是禮部尚書,追隨者多為士族子弟�!�
林隨安有些詫異,“花家不是五姓七宗中的一族嗎?”
為何一個高門士族竟然成了商人的代表?
瓦爾壓低聲音,“所以才說花家是五姓七宗中最特立獨行的,花氏有一個算一個都是怪人,從不按常理出牌�!闭f到這,瓦爾瞅了瞅四周,“林娘子,這兩撥紈绔斗了好幾年了,不分伯仲,都是難纏的主兒,咱們還是先撤吧。”
林隨安嚼著點心,兩眼放光:“來都來了,再瞅瞅。”
按照瓦爾的說法,她覺得后面還有大熱鬧看。
再看那花一棠,正和白順、嚴鶴聊得開心,頗有一笑泯恩仇的節(jié)奏,花一棠一派的紈绔們很是不忿,坐在一旁干著急。
林隨安注意到,剛剛那個大眼睛的公子不見了。
“那人叫裴詩均,裴家七郎,揚都生意最好的酒肆、茶肆幾乎都在裴氏掌控之下,這家芙蓉樓也是。”瓦爾道。
果然此處是花一棠的地盤。林隨安繼續(xù)安心看熱鬧。
兩巡茶過,白順放松了不少,嚴鶴衣服也干了,倆人端著架子準備告辭,一直東拉西扯花一棠突然冒出一句,“這幾日花某在坊間聽到兩句詩,覺得頗有意味,不知二位可曾聽過?”他站起身,搖著扇子踱步道,“書香藏臭色令昏,一腔污穢出文門�!�
嚴鶴和白順臉色一變。
花一棠眉眼彎彎,“看二位的臉色,莫不是因為這兩句詩才來砍我的?”
白順:“花、花一棠,你別裝、裝傻,就、就就就是你干的!”
嚴鶴:“污蔑馮氏的罪名豈是你能當?shù)钠鸬�?�?br />
“啊呀,我何時說過這詩和馮氏有關(guān)系了?”花一棠啪啪啪敲著扇子,頗有節(jié)奏?“啊呀呀,你們的意思是說這詩講的是馮氏?啊呀呀呀,難道你們早知道馮氏藏污納垢?”
白順:“我、我我我沒說過!”
嚴鶴:“你休要胡言!”
花一棠派的紈绔們也紛紛起哄,那邊說“什么書香門第,竟是豬狗之物,”這邊說,“真是長見識了,居然還有自己來領(lǐng)罵的”,還有人總結(jié)“此地無銀三百兩,不打自招”等等。
林隨安捅了捅瓦爾,“這是什么詩?”
瓦爾:“馮氏是唐國最負盛名的書香世家,馮氏私塾更被譽為唐國的文門,有個說法,天下讀書人十中有四皆出自‘文門’。但這詩之前我從未聽過,想必是這半個月才流行起來的。作詩的人也太損了,就差沒指著馮家的鼻子罵人了�!�
有趣了,不知道這里有沒有轉(zhuǎn)發(fā)過五百就算散播謠言的規(guī)定。林隨安心道。
嚴鶴急的跳腳,“一派胡言,血口噴人,這詩說的不是馮氏!”
白順:“不、不不不不是!”
“哦~大家都聽到了嗎?”花一棠提聲道,“他們說這詩說的不是馮氏。”
眾紈绔:“聽——到——啦!”
裴詩均從內(nèi)室走出,身后跟著幾名白衣青年,手里皆捧著一疊紙,上面寫滿了字跡,花一棠隨手拿起一張,讀道,“今白家郎君與嚴家二郎有曰:近日坊間流行之歪詩‘書香藏臭色令昏,一腔污穢出文門’與揚都馮氏絕無半點干系,特此告知揚都眾百姓�!弊x到這,他眉峰微挑,“裴七郎,寫了幾頁?”
裴詩均:“五百頁�!�
白順和嚴鶴的臉都白了,“花一棠,你要作甚?!”
花一棠嘆了口氣,“我與馮兄相識多年,自然不能眼睜睜看著他被人誣陷,自然要為他正名,裴七郎,把這些都散出去�!�
“花一棠!”
“住、住住手!”
白順和嚴鶴大叫著沖了過去,可根本來不及,裴詩均和一眾紈绔大笑著將聲明從窗口散了出去,如飛花逐月,漫天飄灑,引得行人紛紛撿來觀看,哄笑聲響徹九初河。
“花一棠,你欺人太甚!”一名青衫男子踹門而入,身后跟著另一群白嫩嫩的少爺,顯然就是傳說中的馮愉義一眾。
花一棠倚著窗欞,笑容明艷得晃眼,“馮兄來的正好,花某剛剛替你辟謠了呢�!�
馮愉義氣得頭眉發(fā)倒豎,“給我打——”
花一棠不甘示弱,舉扇高呼:“一起上——”
兩撥人發(fā)出震天動地的怒吼,扭打在了一起,扇嘴巴、揪頭發(fā)、撩|陰腿、咬耳朵、吐口水,無所不用其極,霎時間,雞飛狗跳,烏煙瘴氣。
瓦爾瞠目結(jié)舌:“林、林娘子,現(xiàn)在怎么辦?”
林隨安打包好最后一塊點心,提著千凈站起身。
花一棠左手揪著馮愉義的頭發(fā),右膝蓋頂著馮愉義的肚子,右手拼命搖扇呼喚林隨安,“恩人、恩人!搭把手�。 �
瓦爾:“……不幫忙嗎?”
林隨安干凈利落在人群中拍開一條路,走了出去。
“喂喂喂,恩人,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啖狗屎,馮愉義你竟然敢咬我!我啃了你!哇呀呀呀!”
花一棠的叫聲被林隨安遠遠拋到身后。
關(guān)她屁事,她雖然喜歡看熱鬧,但絕不想卷進熱鬧。
*
一個時辰后,穆忠才姍姍來遲。三層的大亂斗早已結(jié)束,說來也怪,這幫紈绔鬧成這般,二層和一層的客人竟然熟若無睹,該吃吃,該喝喝,待他們打完了攙扶著互噴口水離開之時,還頭頭是道點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