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我才到,怎么可能收錢?”
“半個(gè)時(shí)?辰前你有個(gè)徒弟來了,修了閣樓,還收了三吊錢的尾款!”
林隨安和花一棠同時(shí)?腳步一頓,對(duì)?視。
林隨安:“不?能吧�!�
花一棠:“不?會(huì)吧……”
二人同時(shí)?扭頭又向前院走去,后廚眾人被這二人搞得莫名其妙,只是花家四郎名聲在?外,誰也不?敢攔,任憑他們?nèi)チ恕?br />
前院,掌柜正和一個(gè)老瓦匠吵得面紅耳赤,老瓦匠長得忠厚老實(shí),見到花一棠的穿著,忙抱拳道,“見過花家四郎�!�
“今日修閣樓的不?是你?”花一棠問?。
掌柜:“那人說是你新收的學(xué)徒,收了我三吊錢呢!”
“我沒收過徒弟,”匠人道,“肯定?是有人冒充的,要不?這樣,掌柜您讓我上去看看,別出了什么紕漏,砸了我的招牌�!�
掌柜:“怎么,還想?再收一份錢?”
“不?收您的錢,行了吧!”匠人氣惱道。
漏水的閣樓就在?昨日花一棠和林隨安廂房的正上方,說是閣樓,其實(shí)只是個(gè)屋頂和頂樓廂房的隔熱層,最是潮濕悶熱,平日里根本沒人去,只有一條狹窄的木梯直達(dá),匠人爬上去推了半天門沒推開。
花一棠在?樓梯下?轉(zhuǎn)了兩圈,在?地上發(fā)?現(xiàn)了一小截麻線。“好像是麻袋上掉下?來的�!庇致劻寺�,“有股魚腥味,還是濕的�!�
流月樓后廚滿地都是魚鱗,到處都是魚腥味,這很有可能是兇手搬運(yùn)麻袋留下?來的。
林隨安呼出一口氣,喚匠人下?來,自己?攀了上了樓梯,花一棠又跟了上來,被林隨安一瞪,還振振有詞,“多個(gè)人多個(gè)照應(yīng)�!�
林隨安:“……”
屁照應(yīng),這家伙就是膽子小,不?敢一人在?下?面待著。
閣樓的門板高度正常,只是窄了些,林隨安搡了一下?,沒搡開,猛地一掌拍出。
窄門砰一聲開了,與?此同時(shí)?,里面還傳出“哐當(dāng)”一聲,好似什么重物掉在?了地上,閣樓里只有一扇窄窄的小窗,窗欞被撞斷了,一根繃直的麻繩從門口延伸至窗外,好像是掛著什么東西。
樓外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尖叫聲。
林隨安心道不?妙,花一棠奪門而入,二人趴在?窗口向外看去,只見繩子下?掛著一條裹著破碎布片的巨大“臘肉”,劇烈搖晃著,陽光落在?上面,清楚照出了臘肉的形狀。
是一具血糊糊的無頭尸。
林隨安胃里劇烈翻騰,花一棠扭頭哇一口吐了。
雜亂的腳步聲咚咚咚砸著樓梯和地板,一堆不?良人爭(zhēng)先恐后擠到閣樓門外,為首的不?良人用刀逼著木夏的脖子站在?門外大吼:
“花家四郎,林隨安,你們殺人藏尸罪證確鑿,還不?束手就擒?!”
第23章
林隨安癱在府衙牢房的地?上,
手腕腳腕鎖著冰涼的鐵鏈,身下的稻草潮乎乎的,散發(fā)著一股子霉味兒,
根本無?法隔絕地?面?的寒氣,躺在上面?冷得骨頭疼——不過都無所謂了。
這次的案子和羅氏命案的難度根本不是一個(gè)?級(jí)別,
做個(gè)?比喻的話,
羅氏的案子是新手村任務(wù),這個(gè)?案子是副本BOSS戰(zhàn)。她沒見過案發(fā)現(xiàn)場(chǎng),也沒見過尸體,連金手指都沒機(jī)會(huì)發(fā)揮,幾乎沒有任何破案的線索,再疊加個(gè)花一棠的BUFF,招來了近百不良人圍剿,
就算他們沒拿木夏當(dāng)人質(zhì),林隨安也逃不出去?,退一萬步講,逃出去又能怎樣?被全國通緝,
一輩子當(dāng)過街老鼠嗎?
俗話說得好,一鼓作氣,再而衰,
三而竭,穿越到這個(gè)世界不到兩個(gè)月,
她當(dāng)了三次殺人嫌犯,進(jìn)了兩次大牢,這般接二連三的折騰,
也膩了。
事已至此?,愛咋咋地吧。
林隨安自?暴自?棄地?想。
“你別躺地?上,
對(duì)身體不好�!备舯诶畏康莫z友砰砰砰敲著牢房欄桿。
林隨安翻個(gè)?了個(gè)?身,無?視。
“我把被子送過來�!�
林隨安閉眼,眼不見心?不煩。
一團(tuán)棉被從獄欄中間塞了過來,落在了林隨安的腿上。
林隨安只得又翻了回去?,有些無?奈瞅著隔壁的花一棠,他腦袋夾在獄欄中間,一只手長長伸過來,費(fèi)力幫林隨安蓋被子。
托花家四郎福,他二人住的都是大牢的VIP單間,只不過她這間是毛坯房,花一棠住的是精裝屋,地?毯、床鋪、被褥、桌案、坐席、憑幾、靠墊一應(yīng)俱全,甚至備了圍棋、古琴、書卷、熏香,糕點(diǎn)?和?茶水一看就是芙蓉樓的高端外賣。
“你省點(diǎn)?力氣應(yīng)付周太守吧,”林隨安道,“估計(jì)這次他準(zhǔn)備嚴(yán)刑拷打,屈打成招了�!�
花一棠總算把被子蓋到?了林隨安身上,冷聲道,“他不敢。”
對(duì)花家四郎當(dāng)然不敢,但對(duì)她下手可就太敢了。
林隨安晃動(dòng)了一下手腕,鐵鏈哐哐作響,起碼有幾十斤重,顯然她的戰(zhàn)斗力給周太守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心?理陰影。
牢中光線昏暗,唯一的光源就是牢房過道墻上掛著的油燈,巡邏獄卒路過,燈火搖曳,映得花一棠眉眼深邃,眸光詭明。
“疼嗎?”他問。
“還行�!绷蛛S安無?所謂道,這點(diǎn)?重量對(duì)她來說,沒有什么特別的感覺。
花一棠沉默良久,說了一句:“對(duì)不起�!�
林隨安有些詫異看了他一眼,花一棠垂著眼,長長的睫毛在臉上遮下淡淡的陰影,映得他唇白如紙。
“其實(shí),”他輕聲道,“有件事——”
“林隨安,出來!”突如其來的吼聲打斷了花一棠。
門外站著兩名魁梧的官差,皂衣黑靴,腰佩橫刀,頭戴黃色抹額,神?色凌厲,命獄卒打開牢門,“林隨安,有人要問你話!”
花一棠騰一下跳起身:“為?何不問我?!”
“花家四郎稍候,自?然會(huì)問到?你。”
林隨安慢悠悠起身,拖著長長的鎖鏈走出牢房,花一棠整個(gè)?人撲在了獄欄上,一把攥住了林隨安的袖子。
“你不是說他不敢嗎?”林隨安笑了笑,“沒事�!�
說實(shí)話林隨安頗有些壓力山大,不是因?yàn)?即將要面?對(duì)的審問,而是因?yàn)?花一棠的可憐巴巴的目光,讓她有種?莫名的愧疚感,好像他是被主人拋棄的小狗。
去?府衙大堂的路林隨安記得,但這一次卻帶她去?了后衙,繞了好幾個(gè)?彎,和?五隊(duì)巡邏衙吏擦肩而過,終點(diǎn)?是府衙花廳。
林隨安心?道不妙,顯然周太守是打算秘審,定有大坑等著她。
兩名官差壓著林隨安的肩膀正要踢腿彎,林隨安先發(fā)制人干脆利落跪下,屁股坐在后腳跟上,道,“想問什么趕緊的,這鏈子太沉,我累得慌。”
堂上靜了片刻,一個(gè)?清朗的男聲響起。
“你就是林隨安?”
嗯?這聲音不對(duì)!太好聽了,和?周太守的破鑼嗓子簡直是一個(gè)?天?上一個(gè)?地?下。
林隨安抬頭,發(fā)現(xiàn)廳堂主位上坐的竟然不是周太守,而是一個(gè)?頗為?年輕的男子,身穿綠色官袍,系玉帶,著黑靴,頭戴黑色幞頭,劍眉星目,口方鼻直,端正得仿佛從武俠插畫里走出的古典帥哥。
周太守坐在右側(cè)位,弓著腰,塌著肩,神?色萎靡。
喔嚯!
林隨安頓時(shí)來了精神?:新角色、顏值高、坐主位、氣質(zhì)正,能幫她洗脫嫌疑的希望之?星出現(xiàn)了!
“大哥你哪位啊?”林隨安問。
果然,她這個(gè)?欠揍的語氣立即激怒了周太守:“不得無?禮,此?乃大理寺司直凌芝顏凌大人!”
雖然林隨安不知道大理寺司直是什么官職,但大理寺她可熟啊,在影視漫畫等文藝作品里都是名偵探輩出的傳奇部門。
林隨安心?里有譜了,定了定神?,正色道:“凌司直想問什么?”
凌芝顏沒有第一時(shí)間回答林隨安,自?林隨安進(jìn)門以來,他一直在默默觀察,她雖然手腳都拖著沉重的鐵鏈,但行走間身姿筆直,頗為?輕松,定有功夫在身,下跪時(shí)隱有不馴感,尤其是她的眼神?,沒有半分膽怯和?猶疑,反倒有種?坦然和?輕松。
此?人心?智堅(jiān)毅,是個(gè)?硬骨頭。
凌芝顏:“你今日為?何去?流月樓?”
林隨安:“查案。”
“查什么案?”
“嚴(yán)鶴被殺一案�!�
“為?何自?己查?”
“因?yàn)?官府誣陷我是殺人兇手,我信不過官府�!绷蛛S安道,“凌司直可以去?調(diào)案宗,看看某些官員是如何無?中生有、誣陷無?辜的,定能讓您大開眼界。”
周太守大怒:“一派胡言——”
“周太守,是我在問案。”凌芝顏涼涼道出一句。
周太守立時(shí)噤聲,悄無?聲息坐了回去?。
“案宗我看了,所謂的證人證詞錯(cuò)漏百出,的確不足以定罪,”凌芝顏瞥了眼周太守,周太守縮著脖子不敢吭聲,“你不信官府也情有可原�!�
林隨安:哎呦,這帥哥有點(diǎn)?意?思啊。
“只是我有些奇怪,你如何知道尸體藏在流月樓?”凌芝顏問這句話的時(shí)候,口氣很溫和?,就仿佛閑話家常,目光卻異常銳利。
林隨安皺眉:“流月樓的尸體是誰?”
凌芝顏:“先回答我的問題。”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
林隨安暗暗嘆了口氣,將她和?花一棠如何得知白順失蹤,如何根據(jù)馬車和?畢羅攤主的口供再次查到?流月樓的過程簡要說了一遍。
凌芝顏:“帶路小攤販?zhǔn)鞘裁礃幼�?�?br />
“大約三十歲左右,是賣畢羅的,身材不高,臉挺黑,攤位夾在胡餅攤和?羊肉湯攤位的中間�!�
凌芝顏示意?門口的皂衣官差,“明庶,稍后去?查查�!�
官差領(lǐng)命,林隨安才?意?識(shí)到?身后二人并不隸屬揚(yáng)都府衙,而是凌芝顏的手下,難怪氣質(zhì)非同一般。
林隨安:“早上修閣樓的人可查到?了?”
“修樓工匠所說是實(shí)情,他的確從未收過徒弟,我們根據(jù)流月樓的老板描述做了畫像�!绷柚ヮ伿疽�?不良人將畫像呈給林隨安看,好家伙,遮著斗笠還用圍巾遮住了下巴,只露出三分之?一張臉,是男是女都辨不出,這能找到?人才?見鬼了。
“他在閣樓上設(shè)了機(jī)關(guān),只要有人推門而入,尸體便會(huì)掉出窗外,引發(fā)騷亂�!绷柚ヮ伿种盖弥雷�,“騷亂之?時(shí),便是他最佳脫身之?機(jī)——而恰好你們就到?了,恰好就聽到?了瓦匠工人的話,恰好就去?了閣樓,恰好就發(fā)現(xiàn)了尸體,是不是太巧了?”
林隨安點(diǎn)?頭:“我也覺得太巧了�!�
“關(guān)于這一系列的巧合,你作何解釋?”
“事實(shí)如此?,無?須解釋�!�
“……”
林隨安回答的如此?理所當(dāng)然,倒把凌芝顏噎住了。
周太守抓緊機(jī)會(huì)落井下石,“凌公,此?女甚是狡猾,上次也是這般狡辯——”眼見凌芝顏面?色不善,迅速閉嘴。
“你的問題我都答了,”林隨安道,“流月樓的尸體是誰?”
“這還用問嗎,肯定是嚴(yán)家二郎的尸體!”周太守大喝,豈料凌芝顏下句話就啪啪打臉,“仵作還在驗(yàn),尸體損壞嚴(yán)重,確認(rèn)身份需要時(shí)間。”
林隨安沒想到?此?人真回答了她,有些意?外,又問了一句,“尸體胸口處可有淤青?”
凌芝顏:“為?何問這個(gè)??”
“嚴(yán)鶴死前我踹過他一腳�!�
尸體有淤青就是嚴(yán)鶴,如果沒有……林隨安暗暗嘆了口氣,十有八九就是白順。
如果是白順就麻煩了,他們之?前查到?的所有線索都沒用了。
凌芝顏點(diǎn)?了點(diǎn)?頭,示意?官差帶林隨安退下,卻在林隨安即將出門的時(shí)候又問了一句,“我看過南浦縣關(guān)于羅氏命案的卷宗,你認(rèn)識(shí)蘇氏族人蘇城先?”
林隨安頭皮都麻了,凌芝顏雙瞳沉若死海,一動(dòng)不動(dòng)盯著她,表情甚是滲人。
完了,難道此?人和?蘇城先有舊,打算公報(bào)私仇?
林隨強(qiáng)作鎮(zhèn)定答道,“認(rèn)識(shí)。”
“他怎么死的?”
“失足落水�!�
“因何失足落水?”
“一言難盡,說來話長�!�
凌芝顏靜靜看著林隨安半晌,移開目光。
林隨安被押出花廳,還沒來得及松口氣,竟發(fā)現(xiàn)沒將她押回大牢,反倒繞了個(gè)?圈,去?了南側(cè)的一間屋子,那個(gè)?叫明庶的官差顯然功夫不弱,大力扯著鎖鏈限制林隨安的行動(dòng),銅鈴大的眼睛死死盯著,好似生怕她憑空飛了一般。
正在林隨安納悶的時(shí)候,她突然聽到?了墻后的聲音,竟然是花一棠。
“啊呀,原來是大名鼎鼎的凌家六郎,有您坐鎮(zhèn)審理此?案,我真是一百個(gè)?放心?了�!�
緊接著是凌芝顏的聲音:“花家四郎,久仰�!�
原來剛剛審問的花廳和?這間屋子只隔著一面?薄墻,此?處本就是設(shè)計(jì)用來監(jiān)聽的暗室,凌芝顏特意?將她安排在這兒,是為?了讓她聽花一棠的供詞。
這是什么招數(shù)?
凌芝顏:“此?處有一份林隨安的口供,上面?交待了她的罪行,是她殺了嚴(yán)鶴和?白順�!�
林隨安:納尼?!
還未等她反應(yīng),明庶突然發(fā)難,一掌將她的頭壓在了地?上。
這一掌力量著實(shí)不小,震得林隨安耳朵嗡嗡作響,下巴似是脫臼了,只能發(fā)出“啊啊”聲,無?法說話。
凌芝顏:“這份口供已經(jīng)簽字畫押�!�
喔嚯!
林隨安明白了,凌芝顏這招是無?中生有、挑撥離間、逐個(gè)?擊破,太陰險(xiǎn)了!和?周太守根本就是一丘之?貉!
然而,她沒有聽到?花一棠的聲音。
凌芝顏:“我相信此?案與花家四郎無?關(guān),凌氏與花氏同為?五姓七宗,同氣連枝,只要四郎一句話,我定會(huì)幫你,還你清白�!�
花一棠終于出聲了,聲線如常,聽不出任何情緒:“你有證據(jù)?”
凌芝顏:“我只想提醒四郎,羅氏家主與蘇氏蘇城先皆是與她相遇后才?遭遇不測(cè)的�!�
“你到?底想說什么?”
“此?女接二連三卷入兇案,頗為?詭異。四郎以為?呢?”
花一棠突然“呵”了一聲。
然后,又沒了聲音。
林隨安的呼吸停了。
良久、良久,花一棠都沒有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