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木夏，將?青山居收拾出來，準(zhǔn)備床褥換洗衣物，凌六郎今夜就住下了，屋里的熏香我要?親自挑！”花一棠招呼木夏忙活起來，方刻帶著伊塔去廚房準(zhǔn)備熬藥，一時間，凌芝顏身側(cè)便只?剩了林隨安一人。

    “剛剛多謝林娘子了�！绷柚ヮ佭@個時候還不忘世家?子弟的禮儀道謝。

    林隨安盤膝坐在他身邊，鄭重?道，“凌司直，你一月俸祿有多少？”

    凌芝顏一怔：“啊？”

    “多攢點(diǎn)錢，若是以后想盡辦法也扳不倒太原姜氏，”林隨安湊近幾分，壓低聲?音，“我?guī)湍銡⒈M姜氏狗，友情價，一個人頭?一貫錢如何？”

    凌芝顏瞠目結(jié)舌，又咳出一口血，咳著咳著還咳笑了，“那凌某可要?攢好?久了……咳咳咳……”

    林隨安拍了拍他的肩膀，“無妨，你慢慢攢，不著急。”

    別著急，定有辦法的。

    你萬萬不可步祁元笙的后塵，

    凌芝顏垂眼，輕輕“嗯”了一聲?，長長的睫毛遮住眼窩里的一片濕潤。

    多謝。

    *

    大雨從日落持續(xù)到半夜，過了子時，便成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待到天明之時，云開霞散，天空被雨水洗了整夜，碧藍(lán)通透。

    凌芝顏頗為好?奇摸著身上的衣服，明明樣式顏色與?他的衣衫并無二致，但上身輕盈柔軟，手感細(xì)膩，走動之時，衣袂如青云翻飛，甚是風(fēng)雅，雖不知是何種布料所制，但他估計定然價值不菲。

    水榭中央擺著八尺長、四尺寬的實(shí)木案，琳瑯滿目的早膳擺放其上，凌芝顏只?能?認(rèn)出幾樣眼熟的：長生粥、金乳酥、婆羅門輕高面、羊肉馎饦、其余的皆不知名稱。木夏貼心坐在一旁做介紹，嘴皮子飛快報著菜名“生進(jìn)鴨花湯餅、鳳凰胎、紅羊枝杖、過門香、纏花云夢肉、金銀夾花平截、冷蟾兒羹”如此云云。

    凌芝顏：“大清早吃這么多，是不是太——”

    他不下去了，因為他看到花一棠桌邊已經(jīng)疊了一打空盤子，靳若正?在吃第六盤，伊塔端著黑色茶湯，虎視眈眈盯他，似乎隨時準(zhǔn)備沖上來，凌芝顏忙與?林隨安一般用?蒸餅將?嘴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欣慰地看到伊塔黯然退下。

    蒸餅入口即化，香甜酥軟，凌芝顏感覺自己還沒怎么嚼就下了肚，不由有些驚訝，他以為經(jīng)過昨日之事，怕是有三五日都吃不下飯，未曾想自己胃口還不賴，如此想來，昨夜睡的竟也不錯，一夜無夢，起床時一身輕松，心口窒悶感幾乎消失殆盡，宛若新生，正?在感慨方大夫醫(yī)術(shù)高明之時，木夏微笑著遞上了一張賬單。

    【昨夜熏香：遲遲春日弄輕柔，數(shù)量：四爐，價格：共計十貫錢】

    凌芝顏眼皮微跳，折起賬單放進(jìn)袖口，問：“早膳要?錢嗎？”

    木夏的職業(yè)笑容無可挑剔：“請付五百文。”

    凌芝顏立即端過兩大碗馎饦開炫。

    林隨安憋笑看了眼凌芝顏氣，胳膊肘撞了撞身邊人，花一棠正?在吃第三盤天花畢羅，得意道，“凌氏一族最是摳門，你只?要?告訴他要?收錢，他定然胃口大開，不將?飯錢吃回來絕不罷休。”

    林隨安：“高明。”

    這是妥妥的把凌六郎拿捏了啊。

    靳若吃飽喝足，抹了抹嘴皮子，發(fā)表建議，“云中月八成會混在東都凈門的弟子之中伺機(jī)而動，為了避免他又扮成我們其中一人，咱們需得定個接頭?暗語，心存懷疑時，可用?暗語確認(rèn)身份�！�

    花一棠深以為然：“不如就用?‘花四郎威武，花一棠威武’吧�！�

    眾人紛紛嗤之以鼻。

    方刻：“暗語需得出其不意才?好?，凈門的暗語是斷斷不能?用?了，常日里用?的詩詞歌賦也不安全，林娘子，你可有建議？”

    林隨安這才?恍然記起之前自己曾因為懷疑方刻也是穿越人士，偷偷和他對過暗語，想不到方刻居然還記得。

    “呃……”林隨安放下筷子，撓了撓腦門，“宮廷玉液酒，一百八一杯，這酒怎么樣，聽我給你吹——”

    “噗！”凌芝顏嗆了口馎饦，“咳咳咳咳！”

    方刻點(diǎn)頭?：“果然出其不意�！�

    伊塔：“有韻腳噠。”

    靳若：“這個行，好?記�！�

    花一棠：“就用?這個！”

    林隨安干笑：“謬贊謬贊�！�

    凌芝顏咳了半晌，終于緩過勁兒來，問道，“不知花氏與?東都凈門今日談判，可有具體條陳，可有擬定合作契約？”

    此言一出，水榭內(nèi)倏然一靜，眾人面面相覷。

    方刻最先哼了一聲?，“他們根本沒考慮過這種東西�！�

    凌芝顏愕然：“那今日的談判是——”

    靳若翻白眼：“東都凈門本就是凈門分壇，談合作，想的美！”

    林隨安摸下巴：“想必今日東都凈門的十位長老都在，正?好?一鍋端了，若不服，打到他們服！”

    花一棠搖扇子：“若還不服，就用?錢砸到他們服！”

    伊塔和木夏“啪啪啪、啪啪啪”鼓掌。

    凌芝顏：“……”

    他莫不是一時沖動，上了艘賊船？

    第81章

    丁坤不是第一次來花氏六十六宅，

    之前為了時刻掌握林隨安等人的動向，他遵循大長老沈勛的命令，日日都派凈門子弟前來盯梢，

    自己更是親力親為，每過三個?時辰便來轉(zhuǎn)一圈。

    可以?說，

    自從這幫人進(jìn)了東都以來，

    他是時時心驚肉跳，日日提心吊膽。

    花氏抵達(dá)東都?那日，車隊剛?cè)氤�，花一棠將攔車的幾名學(xué)子罵了個狗血淋頭，鎩羽而歸，當(dāng)晚，領(lǐng)頭的單遠(yuǎn)明莫名死在了客舍，

    本以?為是樁無頭公案，不料才過了幾個?時辰，大理寺就抓住了殺害單遠(yuǎn)明?的兇手，竟是太原姜氏的姜東易。

    太原郡猛虎威名如雷貫耳，

    麾下金羽衛(wèi)戰(zhàn)力彪悍，手下還有姜塵這?般的猛將，萬萬沒想到這么輕易就被大理寺拘了，

    丁坤急忙去打探，才知道破案的是花一棠，

    打敗六十多名金羽衛(wèi)和姜東易的竟是林隨安，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東都凈門從上到下沒有一個?人愿意相信，

    經(jīng)諸位長老連夜緊急商議，派丁坤翌日登門?一探虛實(shí)，

    未曾想，不僅傳聞是真的，還探得了一個?更令人震驚的消息——林隨安已經(jīng)學(xué)會了“破定”！

    破定，乃為十凈集必殺之絕技，失傳二?十多年，無論是揚(yáng)都?凈門?總壇，還是各地分?壇，皆無人能?勘破其中?奧妙。

    林隨安一介外宗弟子，怎的就能?輕輕松松掌握？

    難道說千凈之主?當(dāng)真是天選之人，非人力可更換？

    之后花、林二?人的行蹤更讓人摸不著頭腦，西市之行，為了避免打草驚蛇，凈門?弟子并未緊隨，誰料一晃神的功夫，這?幫人就將整個?西市攪成了一鍋粥，回到別院才安靜了兩日，大理寺又傳出消息，姜東易也死了。

    至此，這?幫人入城僅僅五日，與他們有過節(jié)的人，無論是才名在?外的單遠(yuǎn)明?，還是家世顯赫的姜東易，全都?命喪黃泉，就好似被?什么巫蠱之術(shù)詛咒了一般。

    丁坤抬頭看著“花氏六十六宅”牌匾，巳正已過，陽光耀得金匾流金溢彩，只覺脖頸陣陣發(fā)涼。他并不知大長老沈勛今日到底作何計劃，只是心存疑慮——與這?位如有神助的林娘子為敵，當(dāng)真不會引火燒身嗎？

    “他們出來了�！鄙韨�(cè)的方臉黑眉的青年低聲提醒道。

    此人名為天樞，是沈勛的七名關(guān)門?弟子之一，乃為東都?凈門?精英中?的精英，他們七人分?別以?北斗七星為名，平日里?養(yǎng)在?大長老轄下暗哨處，甚少出現(xiàn)在?大眾視線之內(nèi)，堪稱沈長老最神秘的底牌暗棋——可惜，丁坤又看了眼神色警惕的七人，不由暗暗嘆息——林隨安與他們太不一樣了。

    門?內(nèi)馬蹄聲和著鈴聲由遠(yuǎn)至近，四匹珍珠駿款款行來，閃閃發(fā)亮的鬃毛上綴著金光燦燦的鈴鐺，每行一步，珍珠駿特有的皮毛便會蕩起?珠光漣漪。

    馬背上的人自是不必多言，花一棠俊麗無雙，靳若風(fēng)華正茂，甚至大理寺司直凌芝顏也在?，但七星的目光只在?他們身上略略一掃，便落在?了唯一的女子身上。

    千凈之主?，林隨安。

    短靠勁裝的黑色與珍珠駿的雪白毛色涇渭分?明?，身姿筆直，長眉鳳目，腰間?掛著黑色玄鐵鞘的橫刀。

    天樞有些詫異，之前關(guān)于林隨安各種?神乎其神的傳聞中?，從未有人說過，“千凈”和“千凈之主?”竟都?是這?般“平平無奇”。

    丁坤上前施禮：“見過林娘子，花四郎，凌司直，少門?主?，丁某受沈長老所托，特來為諸位引路�！�

    花一棠笑得和藹可親：“丁長老和諸位兄弟辛苦了，木夏，將我?備好的謝禮送給幾位兄弟。”

    七星心中?不悅，竊竊私語：

    “這?個?紈绔什么意思？”

    “看不起?誰呢？”

    “莫不是打算用?幾枚銅錢折辱我?們？！”

    “我?們才不稀罕——”

    “區(qū)區(qū)薄禮，還望諸位英雄笑納�！蹦鞠膾熘鵂I業(yè)笑容手捧托盤飄了過來，托盤里?是七個?鼓鼓囊囊的荷包，荷包里?裝滿了金葉子，在?陽光下散發(fā)著奢靡攝魂的光澤。

    七星：“�。�！”

    那邊的丁坤已經(jīng)飛速將金葉子揣進(jìn)了懷里?，高聲道謝。

    簡直是沒臉沒皮，丟東都?凈門?的人！

    七星狠狠瞪了丁坤一眼，收起?荷包，梗著脖子不發(fā)一言：錢可以?收，士不可辱，道謝是萬萬不能?！

    林隨安瞥見靳若翻上天的白眼，竭盡全力才忍住了笑。

    果然就如靳若所說，東都?凈門?比揚(yáng)都?總壇還窮。

    花一棠：“不為五斗米折腰，東都?凈門?果然是英雄輩出！”

    一番話說的丁坤等人臉皮微熱，偏偏那花一棠的笑容真摯誠懇，令人尋不到由頭發(fā)作，更離譜的是，他們本以?為花一棠一眾騎著珍珠駿出行已經(jīng)足夠招搖，不料只是個?開頭，后面居然還有三輛馬車，三輛貨車和二?十多名仆從，不像是去談判，倒像是準(zhǔn)備搬家。

    天樞示意丁坤前去詢問，丁坤不敢招惹林隨安和花一棠，更不想和靳若對上，只能?硬著頭皮問木夏：“不知這?車上載了何物？”

    木夏微笑解釋道：“我?家四郎自小養(yǎng)尊處優(yōu)，體嬌肉貴，用?不慣外面的東西，這?些都?是他用?慣的洗漱坐臥之物�！�

    七星：“……”

    丁坤：“需、需要這?么多嗎？！”

    木夏：“我?家四郎最重義氣，凡是他喜歡的，定要為朋友兄弟都?備上一份，這?一來二?去，不小心就裝多了，還望諸位海涵�！�

    七星：“……”

    丁坤：“哈哈，花家四郎不愧是揚(yáng)都?第一紈绔，哈哈�！�

    果然干啥啥不行，敗家第一名。

    *

    東都?依水而建，水系發(fā)達(dá)，河流眾多，河渠縱橫，橋梁密布，水路交通十分?便捷。城中?有四條自然河流，分?別為洛水、谷水、潤水和伊水，洛水自西向東貫通洛陽城，分?二?城于南北，谷水、潤水和伊水從南北方向匯入洛水，成“河漢之象”。

    自然水系乃天然而生，受時節(jié)雨量限制，流量時有不穩(wěn)之勢，且河流之間?不能?完全貫通，導(dǎo)致船只滯留，運(yùn)輸成本大增，為解決這?一矛盾，東都?逐年加大人工河渠的開通疏鑿，修筑以?四條自然水系為主?干的人工河渠。洛水北有漕渠、寫口渠、皇水渠，洛水南有運(yùn)渠、通京渠、通濟(jì)渠，以?及和谷水、潤水、伊水成鏡像的谷水渠、潤水渠、伊水渠，最終形成四河九渠為主?體的水路系統(tǒng)，四通八達(dá)，內(nèi)外貫通。

    “云水河”是水路系統(tǒng)中?極為特殊的一段，位于洛水與漕渠交界之處，因為被?兩大水系經(jīng)年累月沖刷，地勢下陷，形成了一處寬敞的河道，水面寬闊，水流緩慢，漸漸成為河運(yùn)碼頭聚集之地，貨船穿梭，碧帆如云，堪為盛景，故而又被?東都?人戲稱為“云水交接之河”。

    浩浩蕩蕩的花氏隊伍從景行坊南坊門?出發(fā)，繞行銅駝坊，沿洛南衢道一路向東，惹來無數(shù)百姓駐足圍觀。過上林坊坊門?再走半個?時辰，視線逐漸開闊，便是云水河的區(qū)域。

    林隨安騎在?馬背之上，看得更為清楚，前方是一片內(nèi)河形成的湖泊，綿長的堤岸與碧藍(lán)的天際線連成月牙形，兩岸約有幾十家碼頭，此時正是貨運(yùn)繁忙的時間?，不少貨船排隊等候，造成了航路堵塞，船上的水手一邊罵罵咧咧催促前方的貨船，一邊閑極無聊吃酒打屁，湊巧看到花氏車隊，紛紛吹哨起?哄，氣氛搞得頗為熱烈。

    林隨安和靳若與花一棠混了這?么久，此等小陣仗只當(dāng)蚊子哼哼，凌芝顏?zhàn)匀挥行┎贿m應(yīng)，耳根通紅，更不適應(yīng)的是丁坤等人，凈門?一直身在?暗處，存在?的要義便是隱秘低調(diào)，何曾被?這?般高調(diào)圍觀過，個?個?如芒在?背，只能?悶頭加快腳步趕路。

    順著堤岸再走一炷香的功夫，前方又是一處景致，蔥郁茂盛的植被?從堤岸延伸入水，河水如同被?馴服的水蛇，安靜繞行，原來是河沙在?此處多年堆積，形成了一座小小的半島，遠(yuǎn)看形似一只白鷺孤懸。島上建有酒樓，建筑風(fēng)格頗為新穎，猶如一艘停靠在?陸地的巨大畫舫，半島四周還設(shè)有碼頭，此時并無貨船停留，應(yīng)該是酒樓專用?的客運(yùn)碼頭。

    酒樓共有四層，每層高丈余，紅柱黑瓦，懸燈高掛，門?匾高懸，寫著“白鷺舫”三字，頗具氣派。掌柜和十余名小廝早早候在?門?外，此刻皆被?花氏的閃亮豪橫的車隊驚呆了。

    林隨安翻身下馬，閃目觀望一圈，砸吧了一下牙花子。

    此樓占地面積不小，且格局復(fù)雜，藏幾十人不是問題，若是東都?凈門?在?其中?設(shè)伏，只需切斷半島與岸上的通路，即成“關(guān)門?打狗”的圍困之勢。東都?凈門?將談判地點(diǎn)設(shè)在?此處，只怕沒安好心。

    凌芝顏和靳若顯然也想到了，皆是神色不愉，唯有花一棠一副無所謂的模樣，搖著扇子贊道，“白鷺舫的名號花某在?揚(yáng)都?就有所耳聞，素有‘春堤繚繞鳥徘徊，風(fēng)吹魚香浮大白’之稱，此中?白鷺釀乃為東都?一絕，與揚(yáng)都?的二?十六釀堪稱酒中?雙壁�！�

    “哎呦呦，花家四郎謬贊、謬贊！折煞我?們了！”圓頭圓腦的掌柜迎了上來，點(diǎn)頭哈腰道，“小人是白鷺舫的掌柜，您叫我?老馬就行，受沈公所托，早已恭候多時，諸位貴客快快里?面有請�！�

    花一棠示意木夏率仆從驅(qū)使馬車進(jìn)入白鷺舫，掌柜老馬自然不敢阻攔，忙安排幾名伙計接應(yīng)，自己則是親自為眾人引路，穿過正堂，登階上行，林隨安注意到，每上一層，與丁坤一同前來的七名佩刀青年便少兩人，待到第四層，只剩一人綴在?最后，仿佛壓陣一般。

    凌芝顏低聲：“此處有埋伏�！�

    靳若翻：“一層二?十人，二?層三十人，三層五十人，看來他們真信了林隨安能?以?一敵百的傳說�！�

    花一棠：“什么傳說，那是事實(shí)！”

    林隨安：“……”

    造謠一張嘴，辟謠跑斷腿！

    幾句話間?，頂層賞樓到了。此間?賞樓建得別具一格，如畫舫船頭般成梭子形，頂端直對云水河河面，登高望遠(yuǎn)，但見那河天一色，蔚波滔滔，貨船如繁星點(diǎn)點(diǎn)游走其中?，令人有種?即將出海遠(yuǎn)行的錯覺。

    林隨安對這?個?談判地點(diǎn)很滿意，景色宜人，河風(fēng)涼爽，堪比游輪旅游的待遇，真是賺了。

    賞樓另一側(cè)，是兩處延伸而出的飛檐，其下以?數(shù)根紅柱支撐，猶如白鷺一雙羽翅，乃為遮陽避雨之所，飛檐陰影處設(shè)有八字型的兩列座位，左側(cè)一列為十座，右側(cè)一處為四座，自然就是今日的談判的主?場地。

    場上早有人恭候多時，一人居主?位，八人居右側(cè)位，齊齊抱拳施禮，主?位之人年過大衍，鬢角花白，短須修剪得比花宅的觀賞園林還整齊，兩道掃帚眉毛逆插沖天，精神矍鑠，笑聲爽朗：“在?下沈勛，見過林娘子，花家四郎，大理寺凌司直，果然是百聞不如見面，三位真是少年英雄，人中?龍鳳啊！”

    另外八位長老看年紀(jì)大約都?在?四十到五十歲中?間?，依次進(jìn)行自我?介紹，張王李趙各種?姓氏在?林隨安耳朵里?轉(zhuǎn)了個?圈，一個?也沒記住，只能?根據(jù)站位大約貼個?諸如“二?長老、三長老、七長老”的標(biāo)簽代替，丁坤身為十長老，自然是站在?了隊列最后。

    九名長老，皆與沈勛一樣，沒有一個?人用?正眼瞧靳若。

    林隨安側(cè)目看了眼，發(fā)現(xiàn)靳若表情波瀾不驚，并無半分?惱怒之色，僅是默不作聲看著他們，不禁老懷欣慰：這?孩子終于長大了，穩(wěn)重了！

    花一棠笑容璀璨，甩開扇子開啟外交捧哏模式，“東都?人杰地靈，英雄輩出，花某神往已久，今日得見沈長老的尊榮，當(dāng)真是三生有幸啊�！�

    “四郎太客氣了。”沈勛笑道，“都?別站著了，快快入座吧。這?白鷺舫乃是東都?最有名的酒樓，諸位遠(yuǎn)道而來，不妨嘗嘗東都?的特色�！�

    說著，舉手擊掌，十余名伙計魚貫而入開始上菜，每桌先上五盤干果，一名伙計舉著菜單高聲誦讀菜名：“紅梨脆花生、葡萄干蝶花、晶瑩冰龍眼、芙蓉櫻桃紅、白雪軟荔枝�！�

    沈勛等人的臉上劃過一絲疑惑。

    第二?波十盤糕點(diǎn)緊隨而至，伙計讀得有些磕巴：“菡、菡萏香酥卷、采蓮翠翠糕、紅裙裹鴨肉、飛龍、飛龍驚燕軟團(tuán)兒，玉花翩翩佳人紅娟糕，鴛鴦羹荷花、粉融香雪滴露——”

    “且慢！”二?長老忙道，“馬掌柜，是不是弄錯了，這?不是我?們點(diǎn)的菜吧？”

    老馬干笑：“自然不是，這?些都?是花家四郎從花宅特意帶過來的�！�

    二?長老：“那我?們點(diǎn)的——”

    他飛速閉嘴了，因為第三波主?菜登場了，足足有十五道，菜色之創(chuàng)新，色彩之花哨，擺盤之夸張，器皿之華麗，簡直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二?長老此時只覺之前他精挑細(xì)選的八道招牌菜就如狗食一般粗鄙不堪。

    “既然東都?凈門?已經(jīng)定了酒樓，若連吃食也讓沈長老破費(fèi)可就太失禮了，”花一棠笑道，“都?是粗糙的家常菜，大家千萬別嫌棄啊！”

    眾長老臉皮隱隱抽動：粗糙？！嫌棄？！你他娘的逗我?呢？！

    凌芝顏低聲問林隨安：“四郎莫不是怕此處的吃食酒水有毒，所以?全部自備？”

    林隨安：“凌司直，您想多了�！�

    “？”

    木夏率一眾仆從噠噠噠登上賞樓，二?十名仆從四人一組抬了五個?大木箱，齊刷刷擺在?十位長老的正前方，啪一聲同時開啟箱蓋。

    霎時間?，金光四射，閃瞎人眼。

    什么東西？！莫非是暗器！

    沈勛條件反射以?袖遮眼，好半天才敢睜眼去看，這?一看，立時瞠目變色。

    五個?大木箱滿滿當(dāng)當(dāng)裝著的，竟都?是長三寸、寬、厚過半寸的金條，猶如五座小型金山在?陽光下閃動著攝人心魂的金光。

    花一棠幽幽嘆氣道，“花某此來匆忙，來不及挑選禮物，只能?備些黃白俗物。這?五千金就當(dāng)是花某送給東都?凈門?分?壇的見面禮，還望諸位英雄千萬別嫌棄��！”

    沈勛聽到自己心跳停了，還聽到另外九位長老齊齊吞了口口水。

    凌芝顏額角狂跳，默默瞪著林隨安。

    林隨安撓腦門?：“那紈绔只是想給他們來個?小小的下馬威罷了�！�

    第82章

    丁坤這輩子從?沒見過這么多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