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或者說,只有他才能?做到?。
花一棠眼睫輕輕顫了一下,轉(zhuǎn)頭?看著林隨安笑了,“我說過,我定會信你,所以,你也一定要信我�!�
他的聲音像月光一樣清亮,“我一定能?找到?那個殺千刀的畜生�!�
*
大理寺卿陳宴凡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居然坐在這兒看一個黃毛紈绔畫蛋玩兒。
子時?三?刻被張淮從被窩里挖出來的時?候,明明說找到?了破案的關(guān)鍵線索,讓他帶著東都輿圖來大理寺案牘堂匯合,興沖沖來了,坐了半個時?辰,只看見那個花家?四郎拿著一支碳筆在他珍藏的輿圖上胡寫亂畫,這邊畫線、那邊描點?,然后又是點?連線、線連點?,又變成畫圈,大圈套小圈,圓圈疊扁圈——雖然他之前拉下老臉請這小子照顧六郎,但他也太不把自己當(dāng)外人?了吧!
這小子知道?這張輿圖有多珍貴嗎?東都一百零八坊各街各巷、東都水系四河九渠水路,甚至暗水路、污水渠等等皆有標(biāo)注,這般詳細(xì)的輿圖,放眼整個東都,除了大內(nèi)和金吾衛(wèi)衙門,只有他能?拿的出來,有錢都沒處買去!
說實話,若不是凌芝顏和張淮拉著他,早就掀了八百遍桌子了。
更可恨的是,他堂堂一個大理寺卿還在熬夜,花一棠帶來的人?居然旁若無人?打起?了瞌睡,尤其是那個紅衣服的仵作?,枕著的箱子睡得那叫一個香,還拉呼嚕。他瞪過去,還被旁邊的小娘子瞪了回來。
他記得這個小娘子姓林,號稱能?以一敵百,陳宴凡覺得純屬胡扯,揚都第一紈绔的行徑天?下誰人?不知,定是為了以掩蓋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所以才給隨行的漂亮小娘子杜撰了一個聽起?來兇巴巴的身份。
但是,不得不說,那林娘子瞪過來的時?候,的確有點?背后發(fā)毛。
“四郎,如何了?”凌芝顏問。
陳宴凡側(cè)目:居然都叫四郎這么親熱了?
花一棠右手握著碳筆,左手飛快搖著扇子,嘴里的話亦是飛快,“我根據(jù)死?亡時?間將幾名受害者設(shè)了序號,共十五人?,馮二娘十五號,霍四娘十四號,周杏紅九號,以此類推。發(fā)現(xiàn)尸體的位置我已經(jīng)標(biāo)好了�!�
陳宴凡看了一眼,輿圖上的確已經(jīng)標(biāo)注了十幾個點?,位置十分分散,看不出什么特別。
花一棠:“有幾個點?需要特別注意,一號、五號、十號、十四號�!�
張淮:“為何?”
凌芝顏:“我記得,這幾人?檢尸格目記錄的致死?原因與前一名死?者不同�!�
“沒錯�!被ㄒ惶牡�?,“一號到?四號,死?因皆是勒死?,五號到?九號死?因為窒息而亡,十號到?十三?號,死?因雖然是窒息,但尸體保存更加完好,十四、十五號為碳?xì)庵?毒�!�
凌芝顏手指一一點?過輿圖:“一號尸體在漕渠與洛水交接處發(fā)現(xiàn),五號在寫口渠與潤水渠交接處,十號在潤水渠,十四號在伊水渠,都在洛北城�!�
張淮:“這意味什么?”
花一棠搖了搖扇子:“意味兇手對洛北城的風(fēng)景情有獨鐘,又沒有那么情有獨鐘�!�
陳宴凡:“你胡扯啥呢?”
“正是如此�!绷蛛S安雙臂環(huán)抱千凈,盯著輿圖道?,“不知陳公可聽說過一句話,兔子不吃窩邊草�!�
第101章
“啥?什?么兔子?”陳宴凡一頭霧水。
“我問個最簡單的問題,
這?些案子發(fā)生的最基本的條件是什么?”花一棠問。
張淮:“死人?”
陳宴凡:“兇手?”
花一棠翻白眼。
“是——”凌芝顏瞇眼,“兇手與受害人相?遇�!�
花一棠連連點頭:“還是我家六郎聰明�!�
陳宴凡側(cè)目:啥時候我家六郎成你家的了?!
“兇手與受害人有交集,這?是先決條件。所以若想抓到兇手,
只要找到以下幾個問題的答案即可�!被ㄒ惶呐竞仙�?扇子,扇端噠噠噠點著桌面,
“第一,
兇手與受害人第一相?遇的地點在何處?這?個案子的話,就是兇手到底是在什?么地方綁架了受害人。第二,兇手為?何會選擇受害人作為?目標(biāo)?也?就是說,這?些受害人都有什?么共同點?第三,兇手使用的運輸工具是什?么?第四,殺人現(xiàn)場在何處?”
凌芝顏:“受害人的共同特征很明顯,皆是年輕貌美的女子�!�
林隨安:“綁架受害者的運輸工具是馬車,
拋尸的顯然是船只。至于殺人現(xiàn)場,兇手處理尸體的手法?如此復(fù)雜,定需要一處安全且固定的殺人場所,最后可能的便是在兇手的宅院之內(nèi)。”
張淮:“這?些我們都已經(jīng)知道了,
可是并無用處�!�
花一棠:“并非如此,我們只需將之前的線索和今天的線索綜合起來,便能推算出兇手家宅的位置�!�
此言一出,
眾人皆是大驚失色,陳宴凡更是驚呼出聲,
“臭小子你以為?你是神仙啊,這?怎么可能算的出來?!”
林隨安繃圓了眼睛,她心里冒出了一個猜測,
但又?覺得這?個猜測太過離譜。
“我可是茅山派的弟子,秘技就是掐指一算�!被ㄒ惶乃坪跏窒硎鼙娙说捏@訝,
更嘚瑟了,“道理很簡單,一個人的習(xí)慣是固定的,比如每天何時起床,何時用膳,何時吃茶,何時出門?、上?工、回?家、睡覺,這?些時間點都不會相?差很遠(yuǎn),同樣的,一個人平日里出門?的路線也?遵循一定的習(xí)慣,基本都圍繞著家宅、常去的店鋪、市集、市肆、上?工地點等等�!�
“比如凌六郎,家住敦厚坊北區(qū),平日在皇城大理寺任職,每日清晨定是從?敦厚坊北門?出發(fā),穿過履順坊、道光坊,從?宣仁門?入皇城,平日里買東西也?是去北市,南市甚少涉足,去西市的頻率更少。當(dāng)?然,六郎身?為?大理寺司直,對東都一百零三坊都較為?熟悉,但最熟悉的,依然是敦厚坊、皇城和北市,這?三個地方對他來說,便是最安全,最放心的地方�!�
花一棠用扇子沾了茶水,在桌面上?畫了個小圈,點了點,“兇手亦是如此,他也?有一個心理上?放松和安全的區(qū)域,這?個區(qū)域定是他最熟悉的地方,往往就是兇手家宅所在的位置。”
眾人聽得云里霧里,林隨安則是連連倒吸涼氣,她已經(jīng)聽出了端倪,花一棠用的分明就是“犯罪地理畫像”,一種能夠根據(jù)犯罪地點間的相?互聯(lián)系推測出犯罪者最有可能的居住地的刑偵方法?——若她沒記錯的話,這?種方法?需要計算機龐大的計算能力為?輔助,好家伙,他難道要用人腦計算?!
“且慢!”張淮敲著腦袋道,“我們根本不知道兇手是誰,你所說的什?么什?么區(qū)更是無從?談起��!”
陳宴凡:“說了一堆廢話,完全就是本末倒置!”
花一棠扇子頂著額頭,翻著白眼小聲罵了句“啖狗屎,怎么這?么蠢”,陳宴凡拍案而起,“你罵誰蠢?!”
“花一棠的意思是,兇手不會在——呃……”林隨安找了個詞,“不會在他的安全區(qū)內(nèi)——狩獵�!鳖D了頓,“一則,他害怕遇到熟人,暴露身?份,二則,他擔(dān)心案發(fā)后被納入官府探查的范圍。兇手內(nèi)心深處不想破壞這?個安全區(qū),所以,無論是綁架,還是拋尸,都不會選擇這?個區(qū)域�!�
花一棠朝林隨安露出閃閃發(fā)亮大白牙,“沒錯,這?就是兔子不吃窩邊草的道理�!�
“我懂了!”凌芝顏道,“我們要反過來想,沒有發(fā)現(xiàn)尸體的區(qū)域反而更可疑�!�
“那便是西南城!”張淮指著輿圖左下角,哪里幾乎沒有花一棠的標(biāo)注。
“非也?非也?,”花一棠連連搖頭,“最不可能的便是西南城區(qū)�!�
凌芝顏:“這?又?是何道理?”
“對于兇手來說,安全區(qū)不可侵|犯,同樣的,特別陌生的區(qū)域也?會造成他心理上?的恐慌,亦非狩獵區(qū)域的最佳選擇�!被ㄒ惶挠昧撕土蛛S安同樣的詞匯,又?用扇子在桌上?畫了個大圈,將剛剛的小圈裹在里面,點了點,“這?個兇手多次犯案,手法?老道且謹(jǐn)慎,他對于未知和風(fēng)險十分敏感,所以,不會去不熟悉的環(huán)境作案�!�
“比如,他第一次拋尸是在洛北城,成功了,這?就在他心理形成了一個特別的暗示,這?一片區(qū)域是他的風(fēng)水寶地,第二次拋尸還是在洛北城,愈發(fā)強化了這?個暗示,所以每當(dāng)?他改變殺人手法?,挑選拋尸地點時,都在洛北城,這?不是巧合,而是他下意識的選擇�!被ㄒ惶脑野闪藘上伦彀停懊看伟l(fā)現(xiàn)尸體都在不同的水渠,是因為?具體到每個拋尸地點,兇手不會重復(fù)選擇,這?樣也?會增加暴露的風(fēng)險�!�
陳宴凡撓了撓超高的發(fā)際線,“親娘誒,我越聽越糊涂!花家老四你能給句準(zhǔn)話嗎?”
“不能太近,也?不能太遠(yuǎn),不重復(fù)——”林隨安用手指沾了茶水在大圈和小圈中間畫了個中圈,分出三道圈層,指著核心圈,“兇手狩獵的位置不在安全區(qū),”又?指外圈,“也?不在風(fēng)險區(qū),”最后指向中間層,“而是在不遠(yuǎn)不近的舒適區(qū)�!�
花一棠:“打個比方,如果我們要找到一個落入水中的石頭,可以通過石頭落水時在水面形成的漣漪來推算,舒適區(qū)就是水面的漣漪,而兇手的家就是那塊藏在水下的石頭�!�
凌芝顏、張淮和陳宴凡冒出了三腦門?問號。
“呵,原來如此。”后側(cè)冒出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嚇得陳宴凡“哎呦”一聲,方刻不知道何時睡醒了,吊著眼梢瞅著輿圖,嘴角似笑非笑,“我們現(xiàn)在的目標(biāo)是推演出漣漪,再通過漣漪找石頭。所以你們才讓靳若去找那些畫上?的地方。”
張淮:“什?么畫?”
凌芝顏瞪圓眼睛,方刻瞄了眼林隨安,沒做聲。
林隨安撓了撓腦門?,看來是瞞不住方兄了。
花一棠暴躁搖扇子,“靳若也?太慢了,果然是小屁孩,靠不住�!�
“喂喂喂,姓花的,我可全聽到了。”靳若扛著小叫花步履匆匆走進案牘堂,將一卷紙仍在了桌案上?,“都在這?兒?了�!�
小叫花舉手:“都在這?兒?啦!”
靳若帶來的正是之前花一棠根據(jù)林隨安的金手指繪制的九張圖,此時已經(jīng)標(biāo)注出了詳細(xì)的地址。
“總算有點用�!被ㄒ惶目跉夂芟訔�,手下速度卻是飛快。
凌芝顏盯著花一棠將畫上?的地址標(biāo)注在輿圖上?,愈發(fā)不解,“這?些畫到底是——”
“自然是用我茅山派的秘技,掐指神算算出來的�!被ㄒ惶男趴诤a,“這?些都是死者生前最后去過的地方�!�
張淮目瞪口呆,陳宴凡狂翻白眼。
凌芝顏:“……”
新添加的九個標(biāo)注點中,周杏紅的記憶畫面在思順坊曲向街,其余八個點平均分散在福善坊、永太坊、延福坊和南市的不同街巷之上?,形成以南市區(qū)域集中,周邊坊區(qū)分散分布的態(tài)勢。
花一棠瞇眼端詳半晌,又?提筆繼續(xù)在輿圖上?標(biāo)注,這?一次,是十五個坊區(qū)。洛南城十一坊:從?善、安從?、恭安、道化、敦化、尚賢、廣利、仁和、合節(jié)、婦仁、里仁,洛北城四坊:玉雞、上?林、積德、溫雅。
凌芝顏:“這?是——十五名受害人家宅的地址?”
靳若:“我讓兄弟們又?確認(rèn)了一遍,這?十五個女娃確實互相?都不認(rèn)識,家里也?無交集,鐘雪也?是�!�
花一棠扇子搖得越來越快,吹得他鬢角發(fā)絲亂舞,突然,放下扇子,將兩邊袖口一扎,整個人趴在輿圖上?,抓著碳筆先將九個金手指記憶點和相?對應(yīng)的受害人住宅連起來,手指丈量距離,依次畫出大大小小九個圈,圈與圈之間各有交集,緊接著,又?將金手指記憶點和對應(yīng)的尸體發(fā)現(xiàn)地位置串起,又?畫了九個大小不一的圈,再將余下的尸體發(fā)現(xiàn)地連接,他的手很穩(wěn),直線筆直,好像比著尺子畫出一般,圓圈很圓,彷如手里藏著一個圓規(guī)——加上?之前描繪的圈圈圓圓圈圈,輿圖的右半邊幾乎已經(jīng)被各種雜亂的點、線、圈層層覆蓋,簡直是一團亂麻。
張淮歪頭:“這?到底是什?么?”
沒有人能回?答這?個問題,林隨安也?不能。
現(xiàn)在已經(jīng)進入到“犯罪地理畫像”的推演計算部分,在她的世界,這?個階段基本是靠計算機、計算軟件和龐大數(shù)據(jù)庫完成的,她實在理解不能,只能掛著和眾人同款的懵逼表情盯著花一棠的手。
花一棠的手指被碳筆染得漆黑,在輿圖的點、線、圈中間飛快地移動,不斷畫下新的線條,整個案牘堂異常安靜,連小叫花都不敢大口喘氣,只能聽到碳筆和輿圖摩擦的沙沙聲,突然,他手下一頓,扔掉碳筆,攤開手掌,“毛筆,墨�!�
眾人都沒反應(yīng)過來,方刻嘖了一聲,取出毛筆沾了墨汁遞給他,花一棠懸腕在輿圖上?點上?米粒大小的墨點,“根據(jù)近五年的東都水紋記錄和尸體發(fā)現(xiàn)地的地形水勢,結(jié)合發(fā)現(xiàn)尸體前后幾日的天氣境況,我大約推測出這?十五具尸身?的拋尸地點。今年雨水較多,可能會有些許誤差,但愿影響不大�!�
凌芝顏:“你何時看的水紋錄?”
花一棠:“昨夜順便看的。”
靳若:“這?也?能記��?!”
小叫花:“啥是水紋?”
張淮下巴掉了,陳宴凡狂撓發(fā)際線,“我珍藏的輿圖!全毀了!”
花一棠手肘提起一寸,又?緩緩依次落下,點下第二批墨點,“這?是我根據(jù)受害人生前的行動軌跡推演出的兇手與受害人相?遇的地點,也?是兇手狩獵的地點。”
眾人:“��!”
林隨安:好家伙!
花一棠將筆還給方刻,又?道,“朱砂�!�
方刻換了一只筆,重新沾了朱砂遞給花一棠。
花一棠眉眼凌厲,下筆毅然堅定,在輿圖上?精細(xì)繪制出四個大小不一的赤色圓,慢慢在各點之間連線,“根據(jù)狩獵地點和拋尸地點,推算出兩版兇手的安全區(qū)和舒適區(qū),一版適用于陸地坊圖,一版適用于水路圖,這?與之前推斷的結(jié)果大致相?同,兇手利用馬車和船只作案,所以才會形成兩套區(qū)域——”他笑了一下,“兩層區(qū)域疊加,可大大縮小兇手居住地的范圍�!�
眾人不約而同屏住了呼吸。
赤紅色的狼毫筆尖緩緩在輿圖上?方移動,越過層層疊疊的碳筆線,穿過赤紅色的圓,最終懸停,輕輕點在了富教坊。
“兇手的家,就在此坊之中�!�
*
東都十一月的晨氣是濕潤的,露水的氣味透心涼,鉆進鼻腔總想打噴嚏。清早的陽光是金黃色,一縷一縷的,透過車窗灑在花一棠的俊麗的五官上?,彷如涂了一層薄薄的蜂蜜。他倚著錦緞織花的軟墊,扇端頂著額角,慵懶的衣衫隨著車身?輕輕晃動,似乎睡著了,長手長腳占領(lǐng)了一半的車廂。
林隨安、方刻、靳若抱著小叫花擠占另一半車廂,破天荒的沒有人抱怨。四個人的表情皆是難以言喻。
花一棠剛剛神一般的推演操作給大家造成了極大的心理震撼,陳宴凡的下巴就沒合上?過,張淮好點,就是眼珠子掉出來了,整體看下來,居然是資歷最淺的凌芝顏最鎮(zhèn)靜,大約是常常被震驚,已經(jīng)習(xí)慣了,還提出了一套暗中地毯式搜查的方案——花一棠只是劃出了一個坊區(qū)范圍,具體的搜尋偵查工作還需要多方配合,尤其需要凈門?的配合(鐘雪如今下落不明,不可激怒兇手)。
卯初一刻,眾人整隊出發(fā),若無意外,抵達(dá)富教坊時,正好趕上?開坊門?。按理來說,眾人又?熬了一夜,本該在馬車上?補個覺,可是包括方刻在內(nèi),所有人都倍兒?精神,誰也?睡不著。
方刻沒有什?么表情,他一直沒表情,就是盯著花一棠。小叫花團在靳若懷里,滿臉崇拜瞅著,靳若的眼珠子似乎想把花一棠舔一遍。林隨安表面最冷靜,其實內(nèi)心早已經(jīng)炸了,一直循環(huán)著兩個問題。
這?貨真的不是穿越的嗎?
這?貨真的不是計算機成精轉(zhuǎn)世嗎?
突然,花一棠輕笑一聲,睜開眼睛,捋了捋袖子,換了個姿勢坐起身?,眸光流轉(zhuǎn)如水,腳丫子翹得老高,“讓花某猜猜,現(xiàn)在諸位心里想的是什?么?”他將扇子攏在嘴邊,做了個夸張的表情,“啊呀,天底下居然有如此聰慧絕倫神機妙算之人,啊呀呀,世上?竟然有如此才貌雙全虛懷若谷之人,啊呀呀呀,能與如此傾世的才子同行,當(dāng)?真是三生有幸,十世之功德�。 �
眾人:“……”
方刻:“我真想切開他的腦袋看看里面裝的到底是什?么。”
靳若:“大約是幾坨豬腦花。”
小叫花吸溜口水,“腦花,好香�!�
林隨安:“……”
這?貨肯定不是穿越的!她死也?不想和這?種二貨成為?老鄉(xiāng)!
花一棠完全無視眾人的吐槽,十分嘚瑟搖著扇子,大清早又?潮又?冷的,也?不怕著涼,“來來來,小靳若,再復(fù)習(xí)一下�!�
靳若:“不用了吧!”
花一棠:“我怕你那核桃仁腦袋記不住�!�
靳若翻著白眼,硬邦邦背誦,“我們要找的人特征如下:家住富教坊,男性?,年紀(jì)在二十歲到四十歲左右,家境殷實,有船有宅有馬車,有門?路能尋到海外進口的貴重香料,熟悉東都水路,大概率是商人,容貌端正和善,言談舉止有禮——喂喂喂,前面幾條也?就算了,后面這?也?太扯了,你怎么知道這?兇手長什?么樣,莫非也?是掐指一算算出來的?”
“所有的受害人皆是無防備上?了兇手的馬車,又?在毫無防備的情況的下中了迷藥�!绷蛛S安道,“受害人皆是年輕女子,怎會輕易上?陌生人的馬車,所以兇手定然有什?么特殊辦法?令她們放松警惕,或許是樣貌和善,或許是有特別的身?份,又?或許——”
林隨安腦中“�!币宦�,突然想起了一個現(xiàn)代的典型案例,霎時冒出了一身?冷汗。
馬車吱呀一聲停了,富教坊到了。
第102章
東都與絕大多數(shù)唐國城市一樣,
遵循著北貴南貧的傳統(tǒng)布局,洛北城與皇城相鄰,士族、貴族和官員多聚居于此,
地價與地勢一般高出洛南城一大截,可謂寸土寸金,
除了特立獨行的花氏,
平常的商戶自是沒有財力和地位在此處購地建宅。
東都作為唐國五大都城之首,匯集了全國乃至世界各地的商人?,富豪的數(shù)量尤為客觀,既然礙于身份不能在洛北城落戶,那就選洛南城的最優(yōu)地勢建宅,與洛北城一水之隔的十三坊便是最佳位置,臨著洛水,
三支水渠穿行其中,交通便利,風(fēng)水極好,漸漸成了東都頗為有名的富戶區(qū)。
十三坊東起延慶坊,
西終惠和坊,北臨洛水,南臨南市,
每坊面積大約是平常坊區(qū)的二分之一,坊中人?口?密度較低,
皆是大宅大院,做個比方,大約類似于現(xiàn)代大都市的河景別墅區(qū)。東都孩童自幼便會哼唱歌謠:“十三坊,
六坊地,四河九渠最中心?,
東延慶,日升光,西惠和,火燒云,北水運財滾滾至,福光南市耀耀來�!�
富教坊位于十三坊的中央?yún)^(qū)域,不得不說,位置十分微妙。此坊共有住戶八百余戶,其中七成以上為獲得唐國國籍的番人?,尤以波斯商人?居多,坊門一開,滿眼皆是頭?戴氈帽、身著唐服的金發(fā)碧眼,聽到的皆是嘰里咕嚕的波斯語和變調(diào)唐語的混合體,林隨安坐在車上瞧著,頗有種出過旅游的錯覺。
凌芝顏帶來的皆是大理寺衙吏中的精英,五十名?精壯漢子,由明風(fēng)和明庶帶隊,換了便裝,不騎馬,改坐馬車分批低調(diào)出,凌芝顏也換了身常服,黑衫黑幞頭?,白玉石的腰帶和矮皮靴,妥妥的士族貴公子范兒。
負(fù)責(zé)接應(yīng)凌芝顏的是富教坊的里?正。東都每坊設(shè)里?正一名?,配衙吏兩名?,掌坊民戶籍、負(fù)責(zé)課植農(nóng)桑、檢查非法、催辦賦役、協(xié)調(diào)鄰里?等日常工作,大約相當(dāng)于坊區(qū)居委會主任和地稅官的結(jié)合版,一般由坊區(qū)居民推選德高望重之人?擔(dān)任。
大大出乎林隨安的意料,這名?里?正是一名?波斯人?,名?叫塔塔爾干,三十歲左右,金色頭?發(fā)編成華麗的小辮,以銀線細(xì)細(xì)綁了,盤在頭?頂,金色的八字胡抹了蠟油,翹起的尾梢內(nèi)扣成兩個小圈,造型十分穩(wěn)固,估計十級大風(fēng)都吹不散,一口?唐語說得比林隨安的味兒還正。
凌芝顏并未明說要偵查連環(huán)殺人?案,只?說要尋一人?回大理寺協(xié)助調(diào)查,塔塔爾干聽完尋人?的要求,眉頭?皺成了一個疙瘩,“凌司直,不瞞你說,這富教坊里?八百三十六戶,起碼有一多半都符合您的要求,這、這從何找起��?”
“你只?需提供詳細(xì)的戶籍資料,派人?帶路即可,”凌芝顏道,“在冊的和不在冊的都需要�!�
塔塔爾干滿口?應(yīng)下,令身后的衙吏回去取了,目光凌芝顏身后的幾輛馬車上轉(zhuǎn)了兩圈,抄著手?不吭聲了,眼珠子滴溜溜亂轉(zhuǎn)。
靳若從車窗縫里?看?了,嘀咕道,“我怎么覺得這個里?正長得賊眉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