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渾渾噩噩混了十年,居然還混成了個舉子,
再加上青州白氏的光環(huán),勉勉強(qiáng)強(qiáng)夠到了制舉的都不忍靠近,竟是一夜平安無事。
哭了兩個時辰,白向口?干舌燥,揉了揉腫泡泡的眼?皮,爬起身,根據(jù)日出辨認(rèn)了方向,找了根樹枝拄著,往南走。他沒有?地?圖,也?不認(rèn)路,但知道廣都在唐國?的南邊,所以,只要朝南走,定能?找到回家的路。
秉承著這個堅定的信念,白向堅定地?走著,當(dāng)拐杖的樹枝斷了,他堅持,腳磨出了泡,他堅持,水泡又磨破了,血滲出來,他還在堅持,肚子餓得?咕咕叫,他堅持——堅持不住了!
別人都說胖子最抗餓,可他一餓就頭暈,眼?前一黑趴在了地?上,軟乎乎的肚皮埋在了野草里,好像漏氣的皮球般憋了。
阿爺,對不起。
讓您失望了。
花家四郎比我高,腿比我長,我打不過,還被他踹了一腳。
花四郎身邊還有?個會武功的小娘子,遇神殺神遇佛殺佛,堪比地?獄惡鬼——
白向悲傷地?想著,迷迷糊糊睡了過去,恍惚間,他似乎聽到了什么聲音。
“師父,不得?不說咱這運氣真是絕了,出來撿柴居然撿到個人�!�
“嗯……這人看著挺肥啊�!�
“我覺得?比木柴耐燒�!�
“徒兒所言甚是有?理�!�
白向猝然睜眼?,他離地?面越來越遠(yuǎn)——有?人從背后抓著他的腰帶,勒得?肚子細(xì)了一圈——他飛了起來,不對,他仿佛一條臘肉被人拎了起來。
白向看到了一張臉,是那個恐怖的林隨安的臉,笑得?好像一只偷到雞的黃鼠狼,“喔嚯,有?些眼?熟啊,我記得?好像是叫——白餅?白米?白菜?”
白向的肚子咕嚕叫了一聲,“……是……白向……”
*
不愧是“白象”。
這食量,居然能?和花一棠打個平手!
林隨安靠著憑幾,右腿盤著,左腿屈膝,手肘搭在膝蓋上,拿著一塊碎羊骨頭砸吧滋味。碎羊骨還有?一盤,皆砸成指肚大小,木夏選的都是帶骨髓的位置,用小火烤得?焦黃,灑了椒鹽孜然,一嘬,味兒賊香。
撿回來的白向吃得?滿嘴流油,恨不得?整張臉臉都埋到肉粥鍋里去,靳若虎口?奪食搶回來一盤羊肉,不甘示弱大吃特吃。
方刻吃飽了,和伊塔窩在一邊打瞌睡。從花宅帶出來的馬車停在二十步外,拉車的馬悠閑嚼著草葉,三輛車,一車乘人,另外兩車都是木夏準(zhǔn)備的旅行用品,林隨安覺得?堪比哆啦A夢的百寶袋,啥都能?掏出來。
比如頭頂?shù)恼陉柵�,三層紗絹疊遮,不僅能?防曬,還能?營造出朦朧夢幻的美感;地?上鋪的波斯石榴紋駝毛地?毯,熬肉粥的雙耳銀鍋,烤羊肉的果木架,各式各樣的香料調(diào)料,甚至還有?刷調(diào)料的小刷子,大大小小五六個。
花一棠盤著雙膝,華麗的衣擺好似花瓣平鋪在地?毯上,側(cè)著身子,小扇子抵著額角,臉皺成了一團(tuán),問?木夏,“白向吃了多少?”
木夏送上解膩的茶湯,“起碼五百文了。”
花一棠的臉更?皺了,“白向,差不多得?了,占便宜也?不是這么個占法,不怕?lián)嗡绬�?�?br />
“花四郎你也?太小氣了,吃你幾塊肉怎么了?”白向抓過羊肉搶靳若盤子里的蘸料,“等你去了廣都,我請你吃七天的流水宴。”
“不必。揚都花氏和青州白氏沒什么交情�!被ㄒ惶姆籽�?,“吃完了趕緊滾�!�
白向又舀了一碗肉粥,就著碗邊吸溜,“花四郎,別說我沒提醒你,這條道上可不安全,你這馬車這么招搖,定會惹出禍?zhǔn)聛��!?br />
“花某又不想去什么溫泉,也?不想看什么小娘子戲水,怎會遇到山匪呢?”花一棠笑道。
白向咬牙切齒,“你嘴這么欠,定會遭報應(yīng)的!”
正說著,靳若突然放下手里的盤子,趴在地?上,耳朵貼著地?面聽了聽,瞪著白向,嘴里嘖了一聲。
白向被瞪得?心驚膽戰(zhàn),“怎、怎么了?”
林隨安笑了,“好徒弟,人頭送上門了。”
靳若老大不高興,擦了擦手上的油,提起身側(cè)的橫刀,松了松肩膀,擺了擺脖子,挽了個刀花。
靳若手上的橫刀是離開東都前,凈門幾位長老去東都資深鐵匠宏錘錘處特別定制的,以花氏特供精鐵打造,造型與?千凈相同,兩尺長,三指寬,纏絲刀柄,銀色的刀鞘,刀鋒銳利,僅從外表來看,比千凈靚麗了許多,但重量只有?千凈的五分之一。
林隨安為此刀起了個拉風(fēng)的名字,叫“若凈”,本意?是取“靳若的千凈”之意?,不想靳若竟理解成“形若千凈,神若千凈”,感動的不得?了。
林隨安不得?不感慨,若論文學(xué)素養(yǎng),這個徒弟比她強(qiáng)了百倍。
訓(xùn)練了一個多月,靳若的力量、速度都有?大幅提升,但比起林隨安天生神力還是差了許多,這是天賦,暫時還沒有?辦法彌補(bǔ),所以林隨安調(diào)整了教學(xué)方案,打算從十凈集的刀式入手,或許能?有?所突破。
只是出現(xiàn)了一個問?題。
林隨安所持有?的十凈集殘本對于刀法的形容實在太過逗比,師徒倆外加七星想破了頭,依然參悟不能?,而林隨安所學(xué),主要還是依靠肌肉記憶和身體反射,戰(zhàn)斗的時候大約能?體會出用的是什么招式,但若真要說招式具體長什么樣,腳法怎么走,刀勢怎么轉(zhuǎn),手法怎么變,完全兩眼?一抹黑。
一句話總結(jié),實戰(zhàn)無敵,理論菜雞,只能?打,不會教。
糾結(jié)了幾日,林隨安當(dāng)機(jī)立斷又又又調(diào)整了教學(xué)大綱,讓靳若也?從實戰(zhàn)開始,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打了再?說。
靳若曾對此提出過異議,當(dāng)時,林隨安背著手,仰望著月亮,幽幽道:
“實戰(zhàn)時,形勢瞬息萬變,只有?做到心中?無招,手下有?招,方能?達(dá)到無招勝有?招的境界。”
當(dāng)下把靳若忽悠的五體投地?——才怪。
“師父,你說的辦法真能?行嗎?”靳若斜眼?瞅著林隨安問?。
林隨安嘬著羊骨頭,“行不行試試不就知道了?”
白向驚恐,“你、你們到底在說什么?”
花一棠嘆了口?氣,“白向啊,你可真是烏——鴉——嘴——”
話音未落,就“呔呔呔呔”一串高叫,十來個袒|胸|露|肚的悍匪沖出樹林,搖著刀,擺著|跨將眾人團(tuán)團(tuán)圍住,為首的匪徒長了一張熊臉,胸毛糾結(jié)成一團(tuán),像穿了件厚實的坎肩,還挺保暖,目光在最花哨的花一棠身上打了個轉(zhuǎn),大笑道,“兄弟們,今日咱們走了大運了,又是一只肥白向差點?沒暈倒,這聲音他可太熟了,正是搶劫他的那一幫土匪,居然又讓他遇到了,連滾帶爬退到花一棠身后,緊緊抓著花一棠的袖子低呼,“花四郎,咱們好歹都是紈绔,不看僧面看佛面,你定要罩著我啊。”
花四郎匪夷所思,“花某竟是不知道如今紈绔也?有?佛了?”
“總、總之,今日我就賴在你身上——哎呀娘啊——”
白向一嗓門高到了天靈蓋,隨著這一聲喊,那個叫靳若的小子甩刀出鞘,如風(fēng)沖出,手里的刀泛著耀目的白光殺進(jìn)了山匪群,速度很快,刀風(fēng)極厲,白向沒學(xué)過武,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招式,只覺這刀法神似剁肉切菜的廚子,一刀砍過去,血肉橫飛,一刀劈過來,白骨翻出,三刀五刀連環(huán)斬,漫天血水打濕了草地?。
林隨安一旁連連點?頭,“沒錯,這就是十凈集第?一式刀釜斷腸的絕妙之處,所謂一招斷人腸,一招斷人魂。別管其他,照著敵人劈過去,令其避無可避,躲無可躲,自然能?立于不敗之地?。”
靳若越劈越興奮,“師父,這還真行��!”
當(dāng)然行了,經(jīng)過地?獄式的力量訓(xùn)練,現(xiàn)在靳若的力氣能?抵三個人,“若凈”亦是難得?一見?的利器,砍這幾個的土匪自是綽綽有?余。林隨安心里想著,嘴上卻道,“徒兒睿智,為師幸甚�!�
靳若得?了嘉獎,如虎添翼,左一刀、右一刀,上一刀、下一刀,口?中?哇哇叫著,越戰(zhàn)越勇。
白向在花一棠身后嚇得?縮成一團(tuán),花一棠用扇子籠著腮邊大喊,“別砍死了,否則方兄醒過來挨個都剖一遍,咱們下個月都到不了青州。”
打盹的方刻閉著眼?哼了一聲。
靳若:“師父說過,好死不如賴活著,刀下能?留下人命才是高手中?的高手!”
林隨安:“孺子可教也?�!�
白向抖得?不成人形,眼?看著山匪們四下哭嚎逃散,靳若怪叫著追了出去,刀光閃過,山匪稀里嘩啦躺了滿地?,只剩一個匪首嚇得?臉色青白,眼?珠子一轉(zhuǎn),竟然朝著花一棠殺了過來。白向慘叫一聲,閉上了眼?睛。
風(fēng)吹了起來,白向聞到了花一棠身上的果木香氣,還有?,烤羊骨的香味。
白向睜開眼?,從花一棠身后看到了林隨安筆直的背影,她頭上的發(fā)帶隨著果木香輕輕飄蕩著,左手叉腰,右手提著一根羊腿骨棒,匪首四仰八叉躺在十步之外,口?吐白沫,已然昏厥,腦殼上多出了一個大包,像個犄角。
白向不禁摸了摸自己頭上的“犄角”包。
“打完,收工�!绷蛛S安回身,伸手笑道,“走吧,該出發(fā)了。”
日光從她背后射了下來,將那笑容染上了一層朦朧的燦爛,白向被晃花了眼?,不知不覺伸出了手,豈料就在此時,花一棠突然向后沖出一肘,正懟在他的肚臍眼?上,白向疼得?眼?冒金星,躺在了地?上。
花一棠拉著林隨安的手站起身,甩著寬大的袍袖大搖大擺走了。
白向一臉懵,木夏憐憫地?瞅著他,搖了搖頭。
第121章
唐國有很多驛館,
平均三十里一驛。
驛館一般都在官道或者驛道兩側(cè),由官方開辦,一則為了傳遞公文,
如朝廷發(fā)出的詔書、敕書,地方官府上給朝廷的奏、表等,
二則是為來往公務(wù)人員提供吃住行宿一條龍服務(wù),
換句話?說,只有朝廷任命的官員才?有資格入住驛站,如有隨行家屬等,費用?自理。
距離廣都城十里外楚亭驛是進(jìn)入廣都城的必經(jīng)之路。廣都城是青州的交通樞紐,唐國五大都城之一,貿(mào)易繁盛,常駐居民有五十萬之多,
過路官民甚眾,楚亭驛位于這等黃金交通位置,是難得一見?的特等驛館,基礎(chǔ)設(shè)施完備,
花園、樓房、馬圈、停車場、正堂(可吃酒吃茶吃飯),湯池(有天然溫泉)、酒庫、茶庫、咸菜庫、冷庫一應(yīng)俱全,客房等級分為五等,
根據(jù)官職分配。
花一棠的官職是青州誠縣縣尉,從九品下,
最低等。
所以?,當(dāng)木夏先行?一步拿著花一棠的“傳符”去驛館正堂客柜登記的時候,驛丁直接分配了最低等的五等房。
木夏詫異:“我家主人是制舉進(jìn)士出身。”
驛丁遞鑰匙的手頓了一下,
“二甲還?是三甲?”
“一甲第三名。”
“失禮了�!斌A丁換成了四等房,又追問了一句,
“可是世家出身?”
“五姓七宗�!�
“哪一姓?”
“揚都花氏。”
驛丁瞪大眼睛,說了句“請稍后”急匆匆跑了,不多時,引著楚亭驛的驛長出來,身后還?跟著四名驛吏,六名驛丁,一行?人浩浩蕩蕩出門迎客。
正堂里吃茶飲酒的皆是前來投宿的官員,見?到這般陣仗皆是有些好奇,能令楚亭驛全員出動迎接的,莫非是三品以?上的大官,紛紛探頭看熱鬧。
大門外駛來一輛雙駕馬車,車隊后跟著十幾個?土匪模樣的漢子,鼻青臉腫,每個?人的一對兒大拇指皆被細(xì)細(xì)的麻繩綁了,好像即將入爐烤的鵪鶉一樣串著。
駕車的是一個?黑衣短靠的青年,長得挺精神,跳下車,用?手里的銀鞘短刀卷著麻繩一拉,一串人哎呦呦叫喚著稀里嘩啦倒了在了馬樁旁邊,捆成一堆。
后面?兩輛馬車,一個?車夫是金發(fā)碧眼的波斯少年,臭著臉,從車上拖下來一個?胖子,胖子的衣衫好像從路邊撿的一樣,十分不合體,前襟臉肚子都沒蓋住。
另一名車夫是腰佩短刀的小娘子,車上先下來一個?背著大箱子的男子,臉白得好像剛從墳里爬出來一般,卻偏偏穿了身扎眼紅袍,風(fēng)吹過,潑血一般。
最后一個?下車的是名少年。
眾人頓時眼前一亮,這少年長得可太好看了,雙鬢鴉雛色,膚若凝脂玉,五官俊麗明媚,雪白的衣袍被風(fēng)一吹,翩舞飛揚,牡丹花般動人。
驛長率領(lǐng)眾驛吏迎了過去,長揖大禮,“楚亭驛驛眾見?過花家四郎!”
眾人心中“哇”一聲,原來他就是是揚都花氏那個?赫赫有名的紈绔,難怪驛長如此鄭重其事。
楚亭驛雖為官方驛站,但所需糧食、酒水、茶、香料等等都由花氏商隊供應(yīng),驛長也是由花氏推薦入官的,算半個?花氏的人。
花一棠瞅著驛長笑道,“原來是許驛長,多年不見?,風(fēng)采依舊啊。”
許驛長大奇,“四郎見?過我?”
“許驛長忘了?花某七歲的時候,咱們在穆忠的商隊里見?過,當(dāng)時你是商隊副隊首,”花一棠道,“青州氣候暖潤,想必對你的寒腿病很有好處吧�!�
許驛長眼眶紅了,“多謝四郎掛念,好多了、好多了!”
“此次,還?請許驛長照顧了。”
“四郎說的這是哪里話?,來楚亭驛就跟到自己家一樣�?炖锩�?請�!�
許驛長引著花一棠一行?人入了正堂,歉然道,“按四郎的家世,本可住一等房,但官驛有規(guī)定,官職為先,家世次之,所以?只能為四郎備三等房。”
花一棠:“無妨,我們只住一晚,干凈舒適即可�!�
許驛長看了看院子的人,“外面?那些是?”
“途中順手抓的山匪,還?請許驛長派人去廣都城的太守府送個?信,請他們派衙吏過來將這些山匪帶回?去。”
“山、山匪?!”許驛長忙道,“老李,快出去瞧個?清楚�!�
一個?年過半百的驛吏跑出去,繞著山匪轉(zhuǎn)了兩圈,滿臉放光跑了回?來,叫道,“沒錯沒錯,就是熊老三!和?通緝畫像上一模一樣!”
堂內(nèi)眾人頓時都驚了。
靳若一臉興奮湊過來,“他們是通緝犯?那擒住可有賞金?”
衙吏:“有有有!這些山匪在楚亭驛附近為害了大半年了,行?蹤莫測,很是難纏,廣都城的不良人搜了五六次山,都沒抓到人,氣得夠嗆,出了懸賞令,熊老三懸賞二十貫錢,其余匪眾也有十貫錢呢。”
“師父,咱們賺了!”靳若大喊。
林隨安捧著驛館的菜單走?過來,拍了拍靳若的肩膀,“賞金都?xì)w你�!�
許驛長目光灼灼在林隨安身上轉(zhuǎn)了一圈,行?了個?更恭敬的禮,“見?過林娘子�!�
林隨安有些詫異,以?眼神詢問花一棠,花一棠挑了挑眉,笑了。
“這個?,不太好了�!币了现紫蜻^來,白向腳下踉踉蹌蹌,面?色潮紅,捂著肚子哼哼。
靳若戳了戳白向的肚子,白向哼唧兩聲,靳若翻白眼,“讓你別?吃那么多,看,積食發(fā)燒了吧�!�
白向苦著臉,心道:我才?不是吃撐了,分明是那個?叫伊塔的茶里有毒。
許驛長這才?看清白向的臉,大驚失色,“這、這不是青州白氏的白三郎嗎?怎么成了這般模樣?”
花一棠嘆了口氣,“說來話?長,還?請許驛長順便再給白家主傳個?信兒,就說——”
伊塔:“他兒子在我們花氏手上!”
許驛長倒吸涼氣。
花一棠:“不是……花某的意思?是——”
靳若:“讓白家趕緊送錢來!”
這小胖子休想吃白食!
許驛長:“誒?!”
花一棠:“……”
方刻:“快點!否則,他兒子活不了了!”
趕緊把這吃貨弄走?,竟然敢把伊塔煮給我的茶都喝了,真?是找死。
“我這就派人去!”許驛長屁股冒煙跑了。
花一棠看著許驛長離去的背影,糾結(jié)了半晌:“……白家主定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林隨安:“噗!”
*
林隨安印象里的三等房應(yīng)該和?三星級酒店差不多,大約就是個?普通單間,不想竟是個?套間,床鋪超大,新?lián)Q的被褥,錦緞面?兒,棉布內(nèi)里,又軟又蓬松,還?能聞到新棉花的味道,她?有理由懷疑許驛長只是將門口一等房的牌子換成了三等房。
趕了大半個?月的路,終于?能好好睡一覺,林隨安簡單洗漱一番,躺進(jìn)軟乎乎的棉被窩,心滿意足睡了過去。
一夜無夢,起床時神清氣爽,林隨安先去隔壁揪靳若蹲馬步半個?時辰,踏著晨光溜達(dá)到正堂,木夏親自備的早膳,伊塔煮了新茶,花一棠打著哈欠坐在案邊,木夏見?林隨安和?靳若到了,又盛了兩碗雞湯。
方刻不在,肯定是沒睡醒,白向也不在,聽說昨天泡了半晚上的湯池,大約還?在睡懶覺。
“甭管他,等方兄起身,咱們立刻就走?�!被ㄒ惶牡�,“反正此處離廣都只有半日路程,他餓不死�!�
“我估摸著廣都城官府的人也該來了吧,”靳若伸長腦袋往外看,“我還?等著領(lǐng)賞金呢�!�
話?音未落,大門外傳來了馬蹄聲,一隊黑衣不良人風(fēng)馳電掣沖進(jìn)了驛站,為首的是個?四十多的大漢,長臉,倒八字眉,體壯腰粗,腰間配著鐵尺,身手頗為利落,翻身下馬后率先看到了院子里的山匪,匆匆掃了一眼,留下一名不良人檢查幾名山匪的的狀態(tài),領(lǐng)著其余手下徑直走?了進(jìn)來。
許驛長忙迎了上去,口稱“趙帥”,又引此人來到花一棠等人桌前,介紹道,“四郎,此人便是廣都城不良帥,趙正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