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朱達(dá)常捏著鼻子瞟了眼伊塔,晃到?了方刻身?側(cè),“方大夫,解藥如何?了?”
方刻默默抬頭,默默盯著朱達(dá)常,干枯冰冷的五官清清楚楚組成了一個大字:滾!
朱達(dá)常為官多?年?,若有什么心得,唯有一句“識時?務(wù)者?為俊杰”,立刻領(lǐng)會精神,灰溜溜退避窗邊,負(fù)手望天。
下了一個多?月的雨終于快停了,山與?天的交接處出現(xiàn)了一層丹紅色的光芒,然后,那點光芒慢慢蛻變成了暗紅、淡紫、青藍(lán)、藏藍(lán),天要黑了。
縣衙外的街道?上燃起了火光,賢德莊聯(lián)絡(luò)了龍神觀的道?士下山幫忙,朱達(dá)常知道?,今夜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朱縣尉、方大夫,伊塔,先用?晚膳吧�!蹦鞠呐踔斜P進(jìn)屋,將托盤上的六菜一湯一一擺好。
自?從宅院被侵占后,木夏做飯的手藝便成了朱達(dá)�;薨瞪罾镂ㄒ坏陌参浚瑖L了一口羊湯馎饦,只覺四肢百骸都?舒坦了。
伊塔送上了黑暗茶湯,方刻面不改色喝下,還意猶未盡砸吧砸吧嘴,朱達(dá)常不敢不喝,硬著頭皮灌下,羊肉湯帶來的幸福感頓時?消失殆盡,不由重重嘆了口氣。
方刻夾起一塊竹筍燉雞,問道?:“朱主簿,如何??”
朱達(dá)常忙放下筷子,抱拳道?,“目前還沒有沒有花縣尉和林娘子的消息�!�
方刻點頭,“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伊塔兩眼盯著羊湯馎饦,擔(dān)心地吃不下,木夏撥拉著青菜根,也沒什么胃口。
方刻一口氣喝了半碗馎饦,“那兩個家伙都?不是省油的燈,一個聰明絕頂,一個武藝蓋世,斷不會餓著自?己的,你們?nèi)羰丘I壞了,等他們回來定是要心疼的�!�
伊塔吸著鼻涕悶頭吃馎饦,木夏紅著眼塞了滿嘴的菜根。
朱達(dá)常:“靳小郎君呢?”
方刻:“放心,飯點一到?,他立刻出現(xiàn)。”
話音未落,靳若一陣風(fēng)似的沖了進(jìn)來,抓起筷子稀里嘩啦將半個桌子掃蕩一空,嚇得朱達(dá)常忙撿起筷子搶了兩塊竹筍。
“龍神觀觀主玄明散人?突然宣布閉關(guān),我去龍神觀看過,觀里風(fēng)聲鶴唳,人?心惶惶,不知道?在搞什么鬼,云中月那家伙果然靠不住,連個屁都?傳不出來。”靳若將雞腿塞進(jìn)嘴里,一扭一拽,只剩了雞骨頭,看得朱達(dá)常嘆為觀止。
“城里的道?士和賢德莊的護(hù)衛(wèi)數(shù)量加起來,是咱們縣衙和不良人?的五倍,目前由裘鴻全權(quán)指揮。我也去裘縣令宅子外面瞧了,重兵把守,連個蒼蠅都?進(jìn)不去�!苯艨戳酥爝_(dá)常一眼,“四面莊大門緊閉,你阿娘沒事吧?”
“我大小也算個主簿,他們不敢拿四面莊怎么樣的。”朱達(dá)常道?。
靳若點了點頭,又?問道?:“方大夫的解藥進(jìn)展如何??”
方刻又?喝下半碗馎饦,打了個飽嗝,“進(jìn)展很慢,我需要符水。”
靳若撓頭,“這?太?難了。”
“或者?——有病例亦可�!狈娇炭聪蛑爝_(dá)常,“比如身?中符水之毒的病人?�!�
朱達(dá)常:“誒?”
下一刻,方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擒住了朱達(dá)常的手腕,朱達(dá)常嚇得一個激靈,發(fā)現(xiàn)方刻只是診脈之后,才松了口氣,卻見方刻手指在脈門上忽松忽緊,眉頭越皺越緊,整個心又?吊了起來。
忽然,方刻重重嘆了口氣。
朱達(dá)常臉都?嚇白?了,“我、我我還有救嗎?”
“可惜了,”方刻幽幽瞪了朱達(dá)常一眼,“你沒中毒�!�
朱達(dá)常:“……”
此人?到?底是不是大夫?!怎么感覺我沒中毒他還很失望的樣子啊喂?!
“若是現(xiàn)在能有個中毒患者?送上門就好了�!狈娇痰�?。
朱達(dá)常:“……”
此人?不是大夫,是地獄惡鬼!
靳若嘆了口氣,“這?句話若是姓花的的就好了�!�
朱達(dá)常:“何?、何?意?”
靳若呲牙一笑,“因為那個紈绔是天下第一烏鴉嘴。”
木夏:“好的不靈壞的靈�!�
伊塔:“四郎威武�!�
朱達(dá)常:這?有什么可威武的?!
“主簿主簿主簿壞了壞了壞了!”李尼里狂奔而至,指著外面驚呼,“你阿娘來了!”
朱達(dá)常一蹦三尺高,“什么?!快快快攔住她,絕不能讓她進(jìn)來!”
李尼里:“已經(jīng)攔了,可是——”
“都?給我讓開!若是耽誤了老娘的事兒,你們?nèi)?吃不了兜著走?!”
一聲河?xùn)|獅吼震天響,朱母氣勢洶洶沖進(jìn)廂院,身?后的不良人?根本不敢靠近,遠(yuǎn)遠(yuǎn)躲在院外,朱達(dá)常鞋都?沒顧上穿,只著布襪跑了出去,“阿娘,別——”
朱母一巴掌將朱達(dá)常呼到?了一邊,暢通無阻走?到?了主屋門口,方刻、伊塔、木夏和靳若齊齊仰著頭,看著宛若金剛怒目的朱母,全呆住了。
朱母長吁一口氣,“方大夫您果然在這?兒,太?好了。”
朱達(dá)常踉踉蹌蹌跑過來,“阿、阿娘,你怎么知道?——”
朱母瞥了眼朱達(dá)常,“你雖然沒什么大本事,但斷不會眼睜睜看著朋友陷入險境,若這?誠縣內(nèi)還有誰愿意維護(hù)方大夫,也只有你了�!�
朱達(dá)常眼眶紅了,“阿娘……”
“行了,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樣子?!”
方刻輕咳一聲,起身?捋袖作揖,“不知朱嬸子尋方某有何?要事?”
朱母鄭重抱拳,“我知方大夫醫(yī)術(shù)高超,此來是請方大夫救命的!”
靳若、木夏和伊塔瞪圓了眼睛,朱達(dá)常愕然,心道?:
這?一窩子都?是烏鴉嘴吧!
*
病人?是一對母子,兒子叫阿牛,正是龍神觀供奉日突然生病的小男孩,這?一次,他的母親秋三娘一同病倒了。
盡管有靳若這?個“活地圖”帶路,要避過賢德莊和龍神觀的搜索將秋三娘和阿牛送到?縣衙,也是破費了些功夫。
方刻見到?秋三娘母子的時?候,二人?的情況已經(jīng)不容樂觀,雙雙躺在床鋪上,雙眼緊閉,面色青白?,唇色發(fā)紫,手腳冰涼,呼吸微弱,身?體微微發(fā)抖。翻開眼皮,母子倆白?眼仁隱透青藍(lán),脈象異常急促。
方刻當(dāng)機立斷給出診斷:“是龍神果的毒!”
朱母大驚:“龍神果?不可能!龍神果都?長在龍神湖南岸,龍神湖是誠縣圣地,除了每年?的龍神祭日,誠縣百姓是萬萬不敢去龍神湖的,何?況平時?通向龍神湖的南城龍門也不開啊�!�
方刻以手指測了測母子倆脖頸的溫度,又?補了一句,“確切的,他們中的是龍神觀符水之毒�!�
朱母震驚得不出話來。
方刻看了朱母一眼,似乎想要什么,又?咽下了,走?到?藥桌旁,拿起一個白?瓷瓶,想了想,又?將木匣里的兩個琉璃瓶一起取了過來,先從白?瓷瓶里倒出兩顆綠色的藥丸,分別塞入秋三娘母子口中,又?將琉璃瓶中新煉制的白?色香丸放入茶盞,讓木夏以溫水融了,小心喂入二人?口中。
朱母恍然:“這?個香味我記得,是木棠身?上的味道?,他叫水浴銀蟾,有凝神靜氣之效,今天這?香味還救了我一次呢。”
方刻眉頭一動,上前捏住朱母的脈門片刻,輕輕嘆了口氣,“水浴銀蟾是解藥的藥引……果然如我所料�!�
朱達(dá)�;砣幻靼�?了,頓時?面色如紙,“莫、莫非阿娘的心悸之癥也、也是——”
方刻:“朱嬸子的心悸病癥的確緣于符水之毒�!�
朱母:“怎么可能?!誠縣所有百姓都?喝過符水,符水是我們救命的藥!”
方刻幽深不見底的眼瞳里迸出凌冽的寒意,“符水不是救命的藥,而是催命的毒!”
*
“你行不行��?”林隨安問道?。
“不、不不不不太?行。”花一棠回道?。
林隨安哭笑不得,自?從入了密道?,花一棠便越貼越近,剛開始只是牽著她的手,后來變成雙手扯著她的手腕,現(xiàn)在則像一只大號樹懶死死抱著她的胳膊,邊走?邊瑟瑟發(fā)抖。
林隨安甚至懷疑若有個風(fēng)吹草動,他都?能跳到?她身?上來,不禁嘆道?:“世間男子皆以膽小為恥,就算怕得要死也絕不會承認(rèn),你這?般姿態(tài),傳出去難道?不怕別人?笑話嗎?”
“我又?沒有做什么傷天害理的壞事,不過是怕個黑,有什么可羞恥的?他們愛笑就笑,關(guān)我屁事。我花氏特立獨行的胸襟氣度豈是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可揣測的——”了一半,突然倒吸一口涼氣,整個人?貓到?了林隨安你身?后,“什、什么聲音?!”
林隨安舉著夜明珠照了一下,無奈道?:“你踩到?石頭了�!�
這?人?真是——著最硬氣的話,做著最慫的事兒。
花一棠松了口氣,聳著肩膀,縮著脖子,眼珠子滴溜溜亂轉(zhuǎn),發(fā)現(xiàn)林隨安總是時?不時?用?夜明珠照亮兩側(cè)的墻壁,疑惑道?,“為何?要看兩側(cè)的墻?”
“上次和云中月在龍神觀密道?里探查時?發(fā)現(xiàn),龍神觀的機關(guān)就設(shè)在密道?的墻壁上�!绷蛛S安道?,“我總覺得此處的密道?與?龍神觀的密道?有些相似。”
花一棠突然沉默了,甚至挪遠(yuǎn)了半步,但也僅有半步,林隨安專心致志探路,并未在意,半晌,花一棠突然冒出一句:
“我和云中月誰好看?”
林隨安手下一個不穩(wěn),差點沒把夜明珠扔出去。
“哈?”
花一棠又?不話了,鼻子呼哧呼哧的,聽起來像是——生氣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林隨安的錯覺,似乎聞到?了一股子醋酸味兒。
林隨安忍笑,“我從未看清過云中月的臉,無從評價�!�
花一棠哼哼兩聲。
“好好好,花家四郎是我見過最花枝招展花里胡哨花團錦簇最最好看的人?,行了吧?”
花一棠又?哼哼了兩聲,磨磨唧唧蹭過來,繼續(xù)抱著林隨安的胳膊。
果然是個中二的小屁孩,林隨安心中暗笑。
密道?比想象的更深,原本是一段陰森恐怖的旅程,結(jié)果被花一棠一打岔,聊著聊著居然就走?到?了盡頭,前方隱隱透出光來。
林隨安收起夜明珠,單手護(hù)著花一棠,側(cè)著身?體呈防備起勢,慢慢挪步上前,光源越來越大,是一處窄小的洞口,邊緣凹凸不平,有人?工開鑿的痕跡,二人?不敢冒進(jìn),蹲下身?,趴在洞口往外瞧。
洞口外是一處寬敞的天然洞穴,高過十丈,洞壁上懸著一圈火把,搖曳火光映照著洞頂密密麻麻的鐘乳石,猶如倒立的黑色叢林。
正前方豎著幾十排五層實木博古架,一人?多?高,每一層都?擺著油光锃亮的小葫蘆,以紅蠟封口,起碼有幾千個。
花一棠倒吸涼氣:“是龍神觀的符水!”
林隨安示意他莫要做聲,豎耳細(xì)聽,洞穴空曠,一片寂靜,只能聽到?風(fēng)吹過鐘乳石的嗡嗡聲和火把燃燒的呲呲聲。
沒有人?的腳步,也沒有人?的呼吸聲。
林隨安放下心來,拉著花一棠鉆出洞口,順著博古架向前走?,花一棠順手撈了一個葫蘆,顛了顛大喜,葫蘆是滿的,忙揣進(jìn)了懷里。
博古架群很快到?了頭,前方又?是幾十排繡架,也是一人?多?高,三分之一是空的,另外三分之二掛著花鳥山水的繡品,繡工粗糙,沒什么藝術(shù)價值,花一棠一眼就認(rèn)出來了,是四面莊的繡品,還有幾面繡品是經(jīng)他改良的繡樣。
所有的繡品都?是濕的。
二人?面面相覷,越過繡品排架群繼續(xù)向前,前方豁然開朗,出現(xiàn)了三十多?口大染缸,缸上懸著支架,吊著繩索,形狀很像簡易的吊車,有的架子上是空的,有的架子上掛著滴水的繡品,一半以上的染缸里都?泡著繡品。
花一棠湊上前聞了聞,掏出懷里的葫蘆拔開,也聞了聞,慌忙塞上蓋子,扯下兩條衣襟不由分塞給林隨安,自?己也捂住了口鼻,低聲道?,“染缸里的液體氣味和葫蘆里的符水很相似�!�
林隨安大驚失色,捂著鼻子道?:“你是他們用?符水染布?”
花一棠又?看了一眼,“這?些符水沒有顏色,不是為了上色,我猜測繡品充分浸泡符水再晾干后,能使符水的毒性附著在繡品上,便與?運輸販賣�!�
林隨安:“……”
好家伙!奉公守法限制了她的想象力。
花一棠:“這?里儲藏的符水和繡品存量遠(yuǎn)遠(yuǎn)超過了誠縣的購買力,他們的買家應(yīng)該在廣都?——不,不止廣都?,還有揚都?、益都?,甚至東都?和安都?,哎呀呀,不得了��!”
林隨安挑眉:嚯!這?買賣可做大發(fā)了!”
二人?灼灼目光對視片刻,心照不宣笑了。
花一棠:“不愧是是我花家四郎,運氣來了擋都?擋不住啊�!�
林隨安:“的確是狗屎運�!�
二人?將衣襟綁在鼻子下面,分頭行動,林隨安又?尋到?了三條通道?,根據(jù)從靳若處偷學(xué)的粗淺辨痕技術(shù)推測,確定中間這?條走?的人?最多?,應(yīng)該是最安全的出口。
花一棠在洞穴邊緣轉(zhuǎn)了兩圈,笑道?:“果然,為了維持火把照明,他們備了火油�!�
著,拋出一壇火油,林隨安飛出石塊擊碎油壇,火油如噴泉噴灑,花一棠笑出了聲,如法炮制,五六壇火油飛上了半空,又?化作油雨落下,洞穴各處雨露均沾,十分公平。
林隨安飛身?上墻,拔下一根火把旋身?落地,等在洞穴出口前,花一棠大搖大擺走?到?身?邊,二人?相視一笑,林隨安掄膀子將火把遠(yuǎn)遠(yuǎn)扔向了洞穴中央。
燒它丫的!
第150章
轟——
熊熊火光映紅了洞頂?shù)溺娙槭?br />
林隨安拖著花一棠迅速躲入通道?,回頭看了一眼,眼瞳凝霜。
燃燒不是最好的辦法,
但卻是最快的辦法,符水是液體,
遇水沸騰變成?蒸汽,
毒性容易擴散,好在此洞穴位處地下,不會傷及無辜,不過要跑快些,免得他們燒毒不成?,反倒被熏成了毒|尸干。
借著火光鉆進(jìn)通道?,能看到通道內(nèi)崎嶇幽深,
潮濕新鮮的風(fēng)迎面?吹來,是泥土被雨水打濕后的氣息,應(yīng)該距離地面不太遠(yuǎn),林隨安大喜,
“出口應(yīng)該——”
花一棠的手忽然毫無預(yù)兆脫開了,林隨安回頭,頓時駭然變色,
一只青筋暴突的手掐住了花一棠脖子,拽著他倒退飛出通道?,
瞬間隱入灼目火光之中。
糟了!
洞穴內(nèi)竟然還?有其他人!
林隨安足尖一點,反身追出,一眨眼的功夫,
又回到了燃燒的洞穴之內(nèi),雙腳狂擊石壁,
身體加速凌空翻轉(zhuǎn)帶出的強烈風(fēng)壓硬生?生?在火焰中沖出了一條路,她看到了擄走花一棠的人,竟是之前和裘老八對戰(zhàn)過的丙四。
林隨安左腳踏右腳借力,身體又突旋沖出半丈,一招擒拿手?捏碎丙四挾持花一棠的手?臂,另一手?環(huán)住花一棠的腰,飛起一腳踹中丙四丹田,借著這一擊的反作用力旋身落回洞穴邊緣。
花一棠捂著脖子劇烈咳嗽干嘔,白皙的脖頸上出現(xiàn)了五道?駭然的手?印,若是再晚片刻,恐怕他已經(jīng)被掐死了。
林隨安單手?將花一棠護(hù)在身后,警惕掃射四周,他們現(xiàn)在位置在染缸區(qū)域,此?處火燒得不算太大,但水汽蒸騰,空氣里滿是符水的毒|氣。
蒙在口鼻處的衣袂上還?殘留著熏香,勉強可做暫時的防毒面?具,不知還?能撐多久,出口在繡品區(qū)域旁邊,直線距離十?余丈,若是繞著洞穴邊緣過去,會更遠(yuǎn)。
突然,面?前的三個大染缸同時大震,泡在符水中的繡品倏然破水而出,仿若三只濕漉漉的幽靈朝著林隨安撲了過來,花一棠的咳嗽變成?了嗷嗷的尖叫,林隨安頭發(fā)根倒豎,一掌拍開花一棠,旋身迎了上去。
千凈不在身邊,林隨安的戰(zhàn)斗力大打折扣,只能以拳腳功夫攻擊,幸虧速度并未受影響,拳如風(fēng),掌似刀,連環(huán)飛踢猶如風(fēng)暴,噼里啪啦一串打過去,繡品下發(fā)出悶哼,在地上摔出了人形。
三只人形物蠕動了幾下,揭開了覆在身上的繡品,仿佛揭掉了一層皮,露出了里面?的真?容。
林隨安瞳孔劇烈一縮,竟是三個男人,穿著賢德莊內(nèi)院護(hù)衛(wèi)的姜黃色套裝,胸前繡著銘牌,丙十?四、丙二十?四和丙三十?四。
丙四穿過煙霧火焰緩緩走了過來,站到了正中央。
四張臉,雖然五官膚色皆有不同,但站姿僵直、表情?凝固,又好似同一個人,火舌在他們身后瘋狂舞動,烤干了身上的符水,青藍(lán)色的眼瞳在眼眶里瘋狂轉(zhuǎn)動,額角、脖頸、手?背上布滿的青筋如蛆蟲蠕動,四人手?指顫抖著扭曲,變成?野獸爪狀。
“他、他們難道?一直泡在染缸里?!”花一棠驚呼,“那豈不是、豈不是——”
林隨安攥緊雙拳,低聲道?,“花一棠,跑!”
“我堂堂揚都?第?一紈绔,豈是不顧搭檔死活貪生?怕死之輩?!”
“走!”林隨安側(cè)目厲喝,“你?在我會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