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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

    林隨安現(xiàn)在感覺十分良好。

    自誠縣的最后決戰(zhàn)之后,這是她第一次用這么?快的速度奔跑,能清晰地感覺到這具身體與?大腦融合得越來越完美了,速度更快,靈敏性更強,躍起時滯空時間加長?一倍,整個身體輕盈得像一片羽毛。

    林隨安清楚地知道?,這一次的改變源于心境的變化,心變得豁達了,心和?肺的面積變大了,心肺功能自然就增強了,一呼一吸之間,益都豐沛的水汽涌入胸腔,清凌凌的,風拂過耳畔,飛一般自由。

    數(shù)個縱身飛躍之后,林隨安看到了太白坊,一座長?滿青苔的石拱橋?qū)煞贿B接起來,橋下就是浣花溪,溪水流速緩慢,映著天色,亮白如銀,橋上和?溪邊擠滿了人,大多數(shù)都是穿著短衣短靠的造紙工匠,探著頭?向下游方向看,林隨安擠進人群過了橋,又躍上街邊屋頂,朝著人多方向奔去?,很快就看到了花氏造紙坊豪華夸張的牌匾,更多人擠在造紙坊門前,圍著什么?東西指指點點。

    有人高呼“不要擠了,沒什么?好看的!”,有人喊“已經(jīng)報官了,不良人馬上就來了,靠邊靠邊!”,但好事的人還是越聚越多,林隨安站在屋頂上看得清楚,心道?不妙,且不說安全問題,這么?多人定會破壞現(xiàn)場,當即縱身踏空而起,高喝道?:“官府辦案,閑雜人等速速讓開!”

    話音未落,人已落下,一身烈烈風塵震得千凈發(fā)出激昂的刀鳴。

    圍觀百姓正?看得熱鬧,突然天降一個小娘子,身佩橫刀,眉眼帶煞,一看就不是善茬,加上又口呼官府辦案,立即紛紛后退,讓出一大片空地。

    空地中央,放著一個濕漉漉的大木箱,黑色的漆面,表面還在滴水,箱子沒有上鎖,箱蓋被掀開了,一角綠色的披帛掛在箱外。

    林隨安掃望四周,確認無人再敢上前后,邁步走到了箱子邊。

    箱子很大,寬過四尺,差不多有半人多長?,木質(zhì)厚實,做工精細,箱子外面是濕的,內(nèi)里基本都是干的,從林隨安的位置看過去?,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團碧綠色的披帛,然后是嫩黃色的裙擺,披帛和?裙擺都團成了一團,露出一只穿著紅色繡花鞋的腳,腳跟緊緊貼著小腿,腳腕已經(jīng)變形,像是被硬生生折疊過來的,腰身扭了個方向,成了一個很怪異的姿勢,下半身側著,上半身平躺著。

    往上,是女子常穿的坦領半臂,然后是黑色的長?發(fā),凌亂地披散在身前,林隨安慢慢移步,看到了死者?的臉,蒼白、小巧、一雙眼睛大大地睜著,空洞地望著陰沉天空。

    林隨安沒料到死者?竟是睜眼的,毫無防備之下直直對上了尸體的瞳孔,刺耳的白光閃過腦海,眼前幻化出一片黑暗。

    又不是完全的黑暗。

    黑暗中隱隱透出點點光來,像黑布上灑了幾顆發(fā)光的芝麻,芝麻顫了顫,漸漸脹|大,變成了光源,耳邊傳來低低的抽泣聲和?沉重?的呼吸聲,距離很近,甚至無法?分辨是自己的聲音還是身邊有其他人,突然,一只手穿破黑暗高高伸了上去?,黑暗若蛋殼四分五裂,整個人向上一拔,破殼而出,手指一下一下挖入地面,磨掉了指甲,血肉模糊,緩緩爬向了光的來處……

    “林娘子,小心!”

    凌芝顏的聲音突然響起,林隨安一個激靈退出金手指幻境,只覺腦后一股勁風襲來,有人背后偷襲,條件反射抖刀出鞘,刀背貼著脖頸逆纏一圈,當一聲蕩開了偷襲,豈料那人不死心,第二招如影隨形,朝著林隨安的脖頸又劈了過來。

    千凈既已出鞘,豈容他人放肆!

    林隨安連頭?都沒回,微一側頭?避開殺招,左手三指聽風辨位捏住對方刀尖,右手順勢遞出,千凈順纏翻轉攪斷敵人刀身,弓步沉腰,反手擊出刀柄,咚一聲將偷襲人狠狠撞了出去?。

    一連串動作不過彈指之間,偷襲之人重?重?落地之時,林隨安恰好接住拋出的刀鞘,擺了個帥氣的收刀造型。

    吃瓜百姓目瞪口呆,口中“哇哦哇哦”。

    “林娘子,你沒事——”滿頭?大汗趕來的凌芝顏把后半句話咽了回去?,“咳,沒事就好�!�

    “適才千鈞一發(fā),甚是危險,”林隨安抱拳,“多謝凌司直提醒。”

    凌芝顏:“……林娘子客氣了。”

    哪里危險了?他只看到林隨安將那個背后偷襲的家伙揍成了一朵噴血的煙花。

    “什么?玩意兒,竟敢偷襲我?guī)煾�!”靳若擠進人群,將那個不知死活的人拖了過來,“找死嗎?”

    不想那人比靳若還囂張,啐了口血沫子指著林隨安厲喝,“哪里來的雜碎東西,竟敢阻撓官府辦案,活膩了嗎?!”

    林隨安這才發(fā)現(xiàn)“偷襲者?”居然穿著一身官袍,淺綠色,若是沒記錯的話,淺綠是七品官,啊嘞?

    “來人,速速將這幾個雜碎擒回府衙,我要好好審審!”

    十幾個不良人揮舞著鐵尺推搡著沖入人群,將林隨安、凌芝顏和?靳若團團圍在中央,凌芝顏面色一沉,亮出令牌,“大理寺辦案,何人敢造次?”

    這一亮身份,不良人都怔住了。

    “快住手!全都給我住手!”池太守提著袍子氣喘吁吁跑了過來,連連拍著胸口半晌才倒過氣來,“凌司直、林娘子,都是誤會,這位是益都司兵參軍吳正?清,現(xiàn)兼任司法?參軍一職,定是有人報官,他才帶人來查探的。”又忙朝那位吳參軍使眼色,“還不速速向林娘子和?凌司直賠罪?!”

    “林娘子?”吳正?清抹去?嘴角的血,“你就是花氏的林隨安?”

    林隨安抱刀施禮,“適才唐突了,還望吳參軍莫要見怪。”

    吳正?清眼皮一動,眸光閃動,露出笑?臉,“原來是林娘子,真?是好俊的功夫啊。”高高抱拳,“吳某輸?shù)眯姆诜��!?br />
    說實話,這個吳正?清長?得不算好看,但也不算丑,高高瘦瘦,五官平平,配上一身官服官靴,在人群里也算亮眼,稱贊林隨安時的口氣也算真?誠,但林隨安就是在他的口氣里感受到了一種?不舒服的氣息,尤其在他說“好俊的功夫”這幾個字的時候,目光飛快在林隨安的臉上和?身上流連一圈,眼神冒犯,令人作嘔。

    這種?氣息一閃而逝,幾乎令人難以察覺,他自以為偽裝得很完美,若無其事命令不良人驅(qū)散圍觀百姓,恭敬向凌芝顏施禮。

    林隨安心中嗤笑?一聲,腳尖挑起一顆石子飛出,輕飄飄擊在了吳正?清的下|半身,吳正?清正?說“久仰凌司直大名”,嗷一聲捂著某個部位跪在了地上,正?對面的凌芝顏身手矯健側身避過,好死不死,正?好被姍姍來遲的花一棠趕了個正?著。

    “啊呀呀!”花一棠以扇遮口,擺了個受寵若驚的造型,扯著大嗓門叫道?,“花二木,快瞧瞧這又是哪個孫子��?!”

    花二木躬身一看,大驚失色,忙扶起吳正?清:“啊呀呀,這不是吳參軍嗎?何故行此大禮啊?快快請起!”

    吳正?清疼得臉都變形了,根本直不起腰,口中嗚嗚亂叫,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花一棠歪頭?瞅了瞅,“真?不是孫子?”

    花二木:“四爺爺,真?不是。咱們花氏哪能有這么?丑的孫子�!�

    厚道?的凌司直大人表示深切關心,“吳參軍這般——莫非是有什么?隱疾?”

    靳若錦上添花:“我認識一個治隱疾的名醫(yī),要不給花參軍介紹一下?”

    吳正?清的臉綠了。

    維持秩序的不良人們實在忍不住,噗嗤噗嗤笑?成一片。

    林隨安垂眼笑?了:這幫家伙果然是跟花一棠學?壞了。

    池太守被一堆“爺爺、孫子”的稱呼搞得滿頭?霧水,眼看著吳正?清的臉越來越綠,心里也犯起了嘀咕:莫非這吳參軍真?有什么?難以啟齒的病癥?

    “讓開!”

    臉白似鬼的紅衣男子風風火火撞開池太守,背著大木箱徑直走向了裝尸體的箱子,池太守大驚失色,“你是什么?人——誒?”

    紅衣男子冷冷掃過來一眼,中指勾出仵作名牌甩了一圈,池太守閉嘴了。

    血染紅衣,面似無常,這位定然就是傳聞中的大理寺特等仵作方刻。聽聞此人驗尸技術出神入化,能把死人驗成活的——啊呸,是能與?死人聊天對話。

    池太守十分欣慰:一個花家四郎來任職,帶來了一整個團隊,府衙只需支付一份俸祿,真?是太值了。

    方刻的初檢速度很快,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就給出了初步結論。

    “死者?女性,身份不明,年紀二十歲左右,死亡時間大約八到十二個時辰之間,結膜有瘀斑,頸部有寬淺凹痕,應是被人以索狀物勒殺,兇器應該是兩指粗細的繩索,死后被人放入木箱,更詳細的需將尸身運回府衙再驗�!�

    方刻頓了頓,漆黑的眼珠子轉向了花一棠,嘴角勾起一個詭異的弧度,像是笑?,“尸身右大腿|根內(nèi)側,有一處桃花烙�!�

    林隨安:“……”

    她沒聽錯吧?什么?花什么?烙?

    “桃花烙?!怎么?可能有桃花烙?!”池太守面色大變。

    凌芝顏的臉色也變了,花一棠眨了眨眼,扇子敲了敲凌芝顏的肩膀,“這桃花烙莫非有什么?講究?”

    凌芝顏吸了口氣,神色凝重?道?,“五年前,益都城曾出現(xiàn)過一個連環(huán)殺手,十四個月連續(xù)奸|殺女子共一十七人,所有尸體的右大腿|根部都有一個桃花烙印,被稱為:桃花殺|人|魔。”

    *

    小劇場

    花一棠:啊呀,來遲了,沒看清這個吳參軍到底干了啥,但凡是惹林隨安生氣的,肯定都是臭狗屎!先罵一頓再說。

    第168章

    益都府衙很寬敞。

    衙署面積相當于一個坊區(qū),

    包括數(shù)重門庭、回廊、正堂、內(nèi)堂、內(nèi)廳、花廳、書房、衙牢、斂尸堂、案牘堂、內(nèi)衙(益都太守的生活區(qū)域)、吏舍(衙吏和不良人集體宿舍)、廄庫(馬房和庫房)、傳舍(非衙人員住宿所)、廚房、餐室(集體食堂)、院落若干,還建有亭榭、池塘、花園,最離譜是居然還?有蹴鞠場,

    益都生活安逸可見一斑。

    益都司法參軍花一棠首次來衙署,第?一站不是正堂,

    也?不是議事花廳,

    而是陰氣森森的斂尸堂。

    方刻令不良人將尸體抬進斂尸堂,大門一關,專心驗尸,裝尸體的箱子留在了門外。

    花一棠和凌芝顏一個順時針,一個逆時針繞著箱子轉悠,池太守不敢不陪,想坐又沒處坐,

    臉都站白?了。

    花一棠用扇柄咚咚咚敲著箱子邊緣:“箱子的材質(zhì)是普通楊木,看這個長度和寬度,普通人家用不上,應該是布行用來裝運布匹的特質(zhì)木箱�!�

    凌芝顏戴上粗布手套,

    食指中指并齊,慢慢抹過箱子內(nèi)壁、內(nèi)縫和四角,“木板連接處都以蠟封了,

    可以防水。”

    靳若:“浣花溪的工匠們說,這箱子是從上游飄過來的,

    一直飄到花氏造紙坊前,不知?道被什么東西卡住了,工匠們覺得奇怪,

    撈出來,這才發(fā)?現(xiàn)里?面裝的竟然是死人�!�

    林隨安抱著千凈,

    皺眉道:“也?就說箱子被特殊處理?后,成了一個防水隔潮的小型船艙,這不合理?啊�!�

    池太守一臉懵:“為、為何不合理??”

    花一棠直起身,啪一聲打開扇子,慢慢搖了起來,“一般兇手殺人之后,要?么選擇藏匿尸體,要?么選擇毀尸滅跡,而這個兇手卻將尸體放在干爽的木箱里?,送至人流密集的浣花溪,仿佛是為了特意讓人發(fā)?現(xiàn)尸體一樣�!�

    凌芝顏嘆了口氣,也?站起了身,“木箱里?處理?得很干凈,沒留下什么特別?的線索。”摘下手套,“池太守,關于桃花殺人魔一案——”

    池太守連連擺手,“絕不可能?是桃花魔!桃花魔已在四年前判了梟首之刑,是我親自監(jiān)斬,全城百姓見證。當時擒住桃花魔的正是吳參軍,吳參軍,你且此案的來龍去脈與凌司直詳細說說。”

    哦豁?想不到這位吳參軍居然還?有些真本事。

    林隨安有些詫異,側目瞄了一眼。

    吳正清似是根本沒聽到池太守的話,直勾勾盯著裝尸體的木箱,面色慘白?,神色恍惚,手指時不時抽搐兩?下。

    林隨安心道不妙,難道是她剛剛下手太重?,不小心將他?閹了——不對,此人好?像是在看到尸體的臉后才不對勁兒的,莫非他?與死者相識?哎呦喂,不會這么巧,吳正清就是兇手吧?

    不只林隨安發(fā)?現(xiàn)了吳正清的異常,凌芝顏和花一棠也?發(fā)?現(xiàn)了。

    凌芝顏皺眉:“吳參軍,能?否說說桃花殺人魔的案情?吳參軍!”

    吳正清一個激靈回神,抱拳道,“桃花殺人魔本名屠延,年四十三,是個屠戶,因?為妻子與人私奔,心中憎恨女子,便尾隨數(shù)名女子奸殺之,當時在他?家中搜到了殺人的斧頭和桃花烙鐵,證據(jù)確鑿,他?自己也?供認不諱�!�

    池太守:“對對對,這個屠延大約是常年殺豬宰羊,性情十分兇悍,當年擒他?的時候,傷了我們好?幾?個衙吏,多虧吳參軍力挽狂瀾,才將此人拿下。能?破此案,吳參軍厥功至偉�!�

    吳正清扯了扯嘴角,似乎想扯出個笑臉,“這都是屬下應該做的。”

    花一棠“哦”了一聲,扇子噠噠噠敲著手掌踱步走到吳參軍對面,冷不丁冒出一句,“吳參軍認識箱中的死者嗎?”

    吳正清猛地抬頭,雙目崩裂,“花參軍何出此言?!我與此女素不相識!”

    “啊呀,花某不過是見吳參軍神色恍惚,一時好?奇,隨口問問,”花一棠驚似的瞪大眼睛,扇子拍著胸口,“你也?不必這么大聲吼我吧,嚇死我了�!�

    吳正清沉下神色,“吳某只是見那女子死的凄慘,于心不忍罷了�!�

    花一棠連連點頭,“吳參軍真是雷霆手段,菩薩心腸啊�!�

    林隨安和靳若對視一眼。

    林隨安:這個吳正清肯定有問題。

    靳若:師父放心,徒兒定將此人查個底兒掉。

    斂尸堂的大門開了,方刻攜著一身蒼術陳醋味兒走出來,甩給花一棠一張檢尸格目,花一棠和凌芝顏一目十行看罷,呈給了池太守。

    “死者脖頸處有水平橫向凹痕,兩?指寬,無紋,凹痕在脖頸后有交疊,凹痕呈紫紅色,雙手垂散,舌不出,亦未抵齒,乃是被人從身后以索狀物纏繞脖頸后勒死。死者腹部尚有食物殘留,應該是在餐后一個時辰左右死亡,結合尸僵程度,推測死亡時間為昨夜酉時至戌時之間,背部、臀部、小腿后側有有固定尸斑,身體兩?側并無尸斑,說明死后尸體平躺至少三個時辰,之后才被人折疊小腿放入木箱�!�

    “右腿根處的烙印是死后烙上去的,工具應是燒紅的桃花狀烙鐵,烙印直徑一寸,桃花瓣五片,”方刻又掏出一張紙,“這是桃花烙的拓印�!�

    方刻畫的拓圖很細節(jié),花瓣花蕊皆有,看起來像精致的首飾。

    方刻:“死者的手掌和指甲很干凈,指甲有一定長度,并未被特意修剪過。”

    “這不太合理?,”凌芝顏道,“一般被勒死的人,都會劇烈掙扎,有時會揪住兇手頭發(fā)?,掌心留下勒痕,指甲里?往往也?會留下兇手的皮屑�!�

    花一棠:“也?就說死者死前并未特別?掙扎過?手腳可有綁痕?”

    “不僅有綁痕,還?有鞭痕。但是都是舊傷。”方刻道,“看顏色和皮下淤血程度,應該是一個月前的舊傷。而且死者的左肩骨、鎖骨曾經(jīng)斷裂過,我推測死者之前曾遭受過虐打�!�

    眾人對視一眼,神色不禁都沉了下去。

    “還?有一點很奇怪,”方刻頓了頓,“死者的體重?比平常女子輕了三成,非常瘦�!�

    林隨安:“難道是長期被人囚禁虐待,沒有飯吃?”

    方刻搖頭:“她的胃部并沒有萎縮,飲食應該是正常的。大腿、手臂處的皮膚有些松弛,這與她的年紀不符,大約是突然暴瘦所致。”

    說著,方刻掏出一個手掌大小的白?瓷罐,異常愛惜摸了摸,林隨安等?人瞬間倒退數(shù)步,離得遠遠的。

    池太守好?奇:“這是什么?”

    方刻撩起眼皮,勾起嘴角,“死者心臟的一部分,我還?留了胃液、大腸、小腸、肺葉、膀|胱里?殘留的尿|液,稍后再仔細驗驗。”

    池太守的臉綠了,吳參軍的臉青了,倆人喉頭一滾,差點沒吐出來。

    “死因?和死亡時間基本確定了,但是死者的身份——”花一棠看向池太守。

    池太守捏著鼻子,“吳參軍,讓你派人去查,查到了嗎?”

    吳正清搖頭,“回稟池公,還?沒有。只怕要?發(fā)?布官告,張貼畫影圖形尋人認尸�!�

    “你們官府做事就是婆婆媽媽�!苯舨荒蜔┑�,“適才我已經(jīng)將尸體的畫像送出去了,算算時辰,消息應該到了�!�

    吳正清大驚:“什么?!”

    果然,靳若話音剛落,就有不良人來報,說衙署外有個貨郎送了一封信,指名道姓要?給靳若小郎君。

    信封很普通,正面空白?,背面寫了標致的蠅頭小楷“萬水千山”,顯然是凈門送來的,林隨安大喜,想不到益都分壇這么快就派上用場了。

    信封里?只有一張紙。

    【死者姓名:連小霜,年:二十三。繡娘。家住城內(nèi)區(qū)錦西坊,馬川街四百五十一號】

    池太守贊嘆:“不愧是凈門,消息太快了!”

    吳正清臉色變了,額角甚至滲出汗來。

    花一棠笑瞇瞇抱扇施禮,“花某初到益都人生地不熟,不知?池太守可否讓吳參軍陪同花某一同前去查案,也?好?有個照應�!�

    池太守當然滿口答應,吳正清避開花一棠的目光,額角的青筋亂跳,“吳某自當奉陪。”

    吳正清的表現(xiàn)實在太可疑了,林隨安心里?“喔嚯嚯”歡呼,心道搞不好?這次運氣爆棚,一天就能?擒住真兇結案,不用熬夜加班了。

    *

    益都城外有兩?條江,北為清遠,南為檢江,城內(nèi)也?有兩?條江,北為玉江,南為錦江。玉江是清遠河的支流,錦江是檢江的支流,而浣花溪則是錦江的支流。

    玉江和錦江將益都城分為北、中、南三大塊,其中錦江流域最是繁華,依次貫穿浣花溪的太白?坊、天青坊、城內(nèi)區(qū)、衙城南二坊、南五區(qū)、南四區(qū)和大慈寺,最后繞小東橋門出城,與檢江主流匯合。

    城內(nèi)區(qū)共有十二坊,是益都城人口最密集的區(qū)域,益都最大的坊市西市就在錦江邊上,與浣花溪隔河相望。

    死者連小霜所住的錦西坊位于東城區(qū)的西南角,與西市比鄰而居,馬川街更是與西市只隔了一道低矮的坊墻,一路行來,能?看到許多商鋪直接打通坊墻做通行的甬道,講究的裝一道門,不講究的就直接敞著。

    不良人早早將連小霜的宅院圍了,街坊四鄰躲得老遠交頭接耳,看到花一棠下車,人群里?爆出一片不小的呼聲,想必是花一棠在萬里?橋一擲千金接見重?孫子的英雄事跡已被傳得人盡皆知?。

    這所宅院很小,放眼望去,只有一間正廂,一間偏廂,一間廚房。

    宅子雖小,卻很雅致,廚房前的空地上種著香草,嫩嫩的小葉子在夕陽的輝光中呈半透明狀,散發(fā)?著沁人心扉的清香,林隨安瞟了一眼,發(fā)?現(xiàn)這香草的形態(tài)竟然神似現(xiàn)代的薄荷。

    吳正清令不良人守住大門,自己也?待在大門外,死活不肯進院,聲稱他?只是司兵參軍,不可越俎代庖�;ㄒ惶囊�?不勉強,隨他?去了。

    正廂屋內(nèi)窗明幾?凈,十分整潔。靳若先看了一圈,搖了搖頭,表示沒有打斗的痕跡,轉身和凌芝顏去了偏廂。

    花一棠和林隨安進入正廂分頭查看。

    雖說是正廂,但也?不大,門對面是一面海棠三折屏風,繡工精細,顏色鮮艷,屏風右側是一方小茶室,茶案、座墊,小憑幾?,都很干凈,風爐、茶釜、茶碾子、茶羅子,水勺、茶盞整整齊齊擺在靠墻的幾?柜里?。

    左側是臥室,床榻上掛著嫩綠色的床帳,床邊擺著窄小的衣柜,衣柜里?衣衫疊得整整齊齊,臨窗擺著妝臺,林隨安繞了一圈,撩袍坐在妝臺前,依次打開妝盒、抽屜,一一翻看著,連小霜的首飾很少,只有三個銀簪,兩?副銀耳環(huán),唇脂、腮紅、碳筆都快用完了,沒看到花鈿,只在抽屜最內(nèi)側發(fā)?現(xiàn)了一個黑紅相間的長漆盒,里?面是空的,看盒內(nèi)留下的印子,里?面原本應該有一支金步搖。

    突然,林隨安聽到了清脆的鈴聲,不禁抬頭看去,發(fā)?現(xiàn)從窗戶望出去,正好?能?看到張儀樓,鈴聲的來源不是張儀樓的銀鈴,而是掛在窗外的銅風鈴,風鈴外殼已經(jīng)銹了,下面吊著一張墨綠色的紙簽,似乎寫了什么字,但早已看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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