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這到底是個什么鳥官,竟然睜眼?瞎話?!
西?門陽:“凈門不就在?你身——后?”
后半句話西?門陽不出來了,
他竟然看見、看見——剛剛還和他們打得烏煙瘴氣的凈門一眾,瞬間變了臉,跪地嚎哭起來。
“哎呦呦,你這叫什么事?兒啊,
我天沒亮起床辛辛苦苦蒸的包子,全被土匪給掀了啊!”抱著籠屜的小哥哭得滿臉是淚,西?門陽沒記錯的話,
剛剛此人還用籠屜蓋著一個登仙教?教?徒狂毆。
拿著鐵勺的胡人大叔哭出了胡琴的婉轉(zhuǎn)悠揚,“我不遠萬里來唐國賣胡餅啊~只是想糊口養(yǎng)家啊~這是出門沒看黃歷啊~好好的面?粉啊~就這么被打翻了啊~這可是我好幾日的胡餅啊~~~”
被面?粉糊了眼?,
臉上掛著鐵勺印的登仙教?教?徒:“……”
提著茶釜少年茶博士哭出一串串鼻涕泡,“我的茶啊,熬了一個多時辰呢,
他們沖過來不由分就給掀了,嗚嗚嗚嗚,
那可是好茶啊,我半個月的俸祿呢,嗚嗚嗚——”
被開水燙出滿頭水泡的登仙教?弟子:“……”
最絕的還得是分壇四位長老,剛才揍人揍的最歡的甘紅英、高翰和白山貓腰躲進了人群,隱藏功夫一流,毫無存在?感,搖身一變成了路人甲。青龍朱雀白虎玄武有樣學(xué)樣,也貓了起來。
大長老東門文倒在?地上,一條腿硬邦邦支棱著,滿頭白發(fā)?好似蒲公英飄散,老淚縱橫,“我不過是出門遛彎,怎么就遇上土匪了啊,我這條腿啊,算是廢了啊——”
二長老沈湘拽著圍裙抹淚,“我們都是本本分分的小百姓,上有老下有小,就靠這小生意養(yǎng)家糊口,這幫人天天來這兒鬧,非要收錢,我們不給錢就不讓我們在?這兒擺夜市,我們都是小買賣,從早忙到晚才賺幾個錢,若是全給了他們,就要餓死了�。 �
大長老:“嗚嗚嗚,天殺的土匪啊,欺負老人家不得好死!”
二長老:“嚶嚶嚶,這是逼我們?nèi)ニ腊�,嚶嚶嚶�!?br />
靳若暗暗豎起大拇指:益都凈門果然有絕活!
林隨安看得目瞪口呆:喂喂喂,戲過了吧?
豈料凈門弟子這么一哭,竟好似打開了什么開關(guān),原本躲在?各個角落里的那些真?正的圍觀百姓都試探著走了出來,越聚越多,漸漸地,幾乎站滿了整條長街。
“沒錯,這幫江湖打手就是為了搶地盤收錢!”
“不給錢,就砸攤子!”
“我記得他們這身衣服,什么仙人教?的,蠻不講理,錦江夜市就是被他們搶了,一個攤位一晚上收五十文,只有那些大店才付的起,我們都是小買賣,付不起,就被趕出來了!”
“錦里夜市是我們最后活命的地方了,他們還要搶!不要臉!”
“小生意人也要活命啊!”
“小生意人就不是人了嗎?!”
林隨安詫異,靳若低聲道:“自從登仙教?和五陵盟搶了錦江夜市,攤位費水漲船高,小攤小販根本付不起。唯有凈門庇護下的錦里夜市尚能讓他們謀生。”
林隨安好奇:“凈門收多少?”
“老門主?定下門規(guī),在?凈門地盤上做生意小攤販,只要在?凈門需要時幫凈門打探消息,就可受凈門庇佑,無需交攤位費�!�
換句話,這些百姓雖然不是凈門的人,但?卻是凈門的堅定擁躉者。
林隨安頓對?故去老門主?刮目相看,能制定出這種“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門規(guī)的人,定是個不世?出的奇人。
沈湘嗷一嗓子起了個高八度,“我們小老百姓苦啊,請花參軍為我們做主?!”
長街百姓齊刷刷跪地,“請花參軍為我們做主?!”
花一棠神色凜然,聲震長街,“本官身為益都司法參軍,就是百姓的父母官,自然要為你們做主?!我答應(yīng)你們,定會將益都城作惡擾民的江湖匪類一一剿滅,還益都一片朗朗乾坤!”
眾人大喜過望,齊齊叩首高呼“多謝花參軍!”
只有一個人例外。
蘇意蘊站得筆直,面?色鐵青,不跪也不拜,冷笑數(shù)聲,“好一個道貌岸然的花家四郎!既然你要將所有擾民的江湖匪類剿滅,那第一個該剿的,就是這個林隨安!”
登仙教?眾人:得好,她才是最兇狠的土匪頭子!
花一棠冷眼?瞥過來,“本官事?先得知登仙教?要在?錦里鬧事?,特?派林娘子前來救人,若非林娘子來得及時,只怕現(xiàn)在?錦里已經(jīng)尸橫遍野,血流成河了!”
登仙教?眾人:現(xiàn)在?也是血流成河��!我們的血就不是血了嗎?
蘇意蘊指著花一棠手指狂抖,“你你你你卑鄙無恥!一派胡言!道貌岸然!偏心眼?子!”
花一棠靠近一步,似笑非笑,放低聲音,“蘇十郎錯了,花某身為司法參軍,最是公平公正�!�
蘇意蘊警惕后退半步,“花一棠,你要作甚?”
花一棠白了蘇意蘊一眼?,再次看向登仙教?一眾,“好在?今日無人傷亡,尚未鑄成大錯�!�
登仙教?眾人:你哪只眼?睛看到無人受傷了?我們都被打成豬頭了!
“鑒于此,本官今日就給你們一個改邪歸正的機會。”花一棠提聲道,“不知諸位可有異議?”
不良人壓著鐵尺逼近,齊聲喝問:“誰有異議?!”
登仙教?眾人滿頭黑線:事?到如今,他們還敢有異議嗎?
西?門陽咬牙:“花參軍到底想怎樣,不妨直了吧!”
“甚好。”花一棠提聲,“花二木何在??!”
“來了來了來了!”花二木擠進人群,一溜小跑到了花一棠面?前抱拳道,“益都花氏家主?花二木見過四爺爺�!�
花一棠:“登仙教?一眾雖曾誤入歧途,但?我見他們尚有改過自新之意,你可愿幫他們一把?”
花二木摸著小胡子嘿嘿一樂,“我花氏造紙坊、蜀紙坊、茶肆、酒坊都缺干活的伙計,若是這些兄弟們不嫌棄,以后就來咱們花氏做工如何?”
此言一出,登仙教?一眾全怔住了。
益都花氏雖然只是外宗,遠不如揚都花氏富豪,但?入駐益都不過短短三年,就能躋身益都十大世?家之列,其中最重要的一點,便是賺錢能力驚人。
益都花氏的鋪子都是響當當?shù)娜者M斗金,能在?花氏做伙計,那可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金飯碗。聽僅僅一個茶肆的茶博士,一個月就能拿一貫錢,這可比在?登仙教?喊打喊殺賺的多多了。
原本他們都是江湖浮萍,無根無家,如今挨了一頓揍,竟然就能傍上花氏的大腿,這頓揍挨得值啊!
看到登仙教?一眾的表情,林隨安就知道花一棠的計策成了。
益都江湖門派混戰(zhàn),背后又都有門閥世?家大族支持,如果只靠官府強勢鎮(zhèn)壓,寡不敵眾,定會處處受制,四面?樹敵,最有效的方法自然是“分而劃之,逐一攻破”。
且江湖門派人數(shù)眾多,若是都抓起來,估計益都府衙牢房也裝不下,萬一逼得太緊,搞出來嘩變可就不妙了。
花一棠賊就賊在?這兒了,雖然處處緊逼,但?在?最后關(guān)頭留了一條生路,而且這生路瞧著還挺賺錢,誘|惑太大了。
靳若嘖了一聲,“打個巴掌,給個甜棗,老掉牙的招�!�
林隨安:“招不在?老,有用就行�!�
花一棠笑吟吟看著西?門陽,“閣下以為如何?”
西?門陽攥著手腕,看了眼?林隨安,林隨安呲牙一笑,西?門陽心中絕望:他這手八成是廢了,入花氏求生或許是他唯一的路——何況,若不去花氏,就要被送去吃牢飯了。
這個花參軍模樣長得標致,實則心腸狠辣,看似讓他們自己選擇,實際上,根本沒得選。
“諸位兄弟——”西?門陽閉了閉眼?,“今日登仙教?氣數(shù)已盡,就此散了吧!”又朝花二木一抱拳,“以后,就仰仗花家主?了�!�
花二木正色回?禮。
這一番騷操作,圍觀百姓都看傻了。
如日中天的登仙教?這就沒了?也太干凈利落了吧?難道就不搶救一下嗎?
不過后面?的事?兒,顯然就不是普通百姓該操心的了,不良人解除對?登仙教?的圍堵,驅(qū)散百姓紛紛離開。
蘇意蘊沒走,他咬牙切齒瞪著西?門陽,嗤笑出聲,“真?是太好笑了!去了花氏又如何?還不是仰人鼻息,日日求那嗟來之食?!你們不過是換了個地方當狗,與現(xiàn)在?有何不同??!”
“蘇十郎此言差矣,”花一棠晃悠到蘇意蘊面?前,高高挑起眉梢,今日他穿了官服,舉止言語務(wù)必莊重威嚴,所以扇子一直收在?袖子里,可把他憋壞了,此時百姓散去,總算等?到機會掏出扇子,啪一聲展開,“花氏是商人,一諾千金,絕不會做出拖欠他人賞金月俸這等?無恥之事?,和某些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腌臜世?家是大大不同?��!”
著,朝著蘇意蘊的臉好一頓扇風(fēng),蘇意蘊恨得眼?眶通紅,牙關(guān)咬出血來,朝地上啐了一口,走了。
花一棠悠哉悠哉瞄著蘇意蘊的背影,瞇了瞇眼?。
此人,似乎變了,變得更有野心了。
甘紅英感覺自己好像在?做夢,早上凈門在?益都的處境還岌岌可危,才過了幾個時辰,竟是咸魚翻身徹底逆轉(zhuǎn),不僅守住了錦里堂口,還順手滅了登仙教?。
看其他四位長老的表情,也是有些恍惚。
“甘壇主?有禮了�!被ǘ具f過來一根卷軸,“這是四爺爺讓我交給益都凈門的�!�
卷軸里是一份益都凈門與益都花氏合作經(jīng)營百花茶的契約書,對?百花茶貨品來源和進貨方式(花氏負責(zé))、前期投資(花氏負責(zé))、分銷渠道(凈門負責(zé))、利潤分配(五五分成)、風(fēng)險承擔(花氏七凈門三)等?各條款皆有詳細規(guī)定和明,怎么看,都是凈門占了大便宜。
甘紅英和四位長老對?視一眼?,皆是有些不可置信。
他們之前也有擔心,僅憑千凈之主?的關(guān)系拿到百花茶的銷售權(quán),若是哪日林娘子和花四郎分道揚鑣,花氏撤回?銷售權(quán),凈門就徹底完了。
不曾想,花四郎竟是打算與他們簽訂正式的合作契約,完全打消了這一層顧慮。
“四爺爺了,花氏與凈門乃是平等?合作,互惠互利,不存在?任何從屬關(guān)系,請甘壇主?放心�!被ǘ拘Φ�,“四爺爺還了,他一個紈绔,沒什么大本事?,唯獨看人特?別準,甘壇主?眸正神聚,是個做大事?的人,益都花氏還要多仰仗甘壇主?照拂,比如登仙教?的教?徒們,以后還要請凈門與花氏協(xié)同?管理看顧,”花二木又壓低幾分聲音,“畢竟只有江湖人最了解江湖人�!�
甘紅英心中甚是感嘆:想不到這花家四郎的思慮竟然如此周全,面?面?俱到,成熟地完全不像一個十七歲的少年。
可是——
甘紅英目光轉(zhuǎn)向林隨安身邊的花一棠,又覺得,他的確只是一個十七歲的少年。
花一棠臭著臉,搖著扇子,兩個腮幫子像河豚一樣氣鼓鼓的。
“打群架怎么不叫我?”
林隨安無奈:“我也不想啊,完全是形勢所迫……”
“我混號都想好了呢!”花一棠甩開扇子,擺了個英武豪杰的造型,“吾乃揚都狂人花四郎,見過三山五岳游過五湖四海,勘破六道輪回?四界八荒,來如風(fēng),去如電,五行八卦無一不通無一不曉——”
“嗯咳!”林隨安忙打斷,“你不是和方大夫去案發(fā)?現(xiàn)場了嗎,有何發(fā)?現(xiàn)?”
花一棠噎了噎,攏著扇子湊過來,壓低聲音,“方大夫發(fā)?現(xiàn)連小霜的繡品有問題�!�
*
小劇場
埋在?卷宗山里凌芝顏抬起頭,揉了揉眼?睛,看了看天色,納悶:都這個時辰了,四郎和林娘子怎么還沒來府衙?
第176章
夏長史辰時三刻來府衙點卯的時候,
池太守瞅著他的眼?神甚是?不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先找了一堆有的沒的訓(xùn)了他一個時辰,然后塞過?來一張請柬,
叮囑務(wù)必要親手交給花參軍后,
突然單方面宣布自己今日休沐,一溜煙回了后衙。
夏長史一頭霧水,忙尋了個衙吏打問,這才明白了來龍去脈。
原來昨夜池太守被花家四郎抓起來審案,半晚上都沒睡,這是?憋了一肚子的起床氣,全撒在他身上了。
再一瞧池太守塞給他的請柬,
夏長史一個頭兩個大,竟是?隨州蘇氏家主蘇永豐邀請花家四郎去蘇氏祖宅赴宴的帖子。
益都城連狗都知道,隨州蘇氏和揚都花氏不對付,尤其是?那位林娘子,
聽說曾與隨州蘇氏一個外宗子弟訂過?婚,后來也不知怎的退了婚,又不知怎的和花家四郎搞|在了一起——這其中的愛恨情仇十有八九是?說不清楚的——這殺千刀的帖子怎的就送到了池太守手上,
怎的他又變成了冤大頭,唉,
早知道,昨日就應(yīng)該宿在府衙,陪同?頂頭上司一起加班的。
夏長史邁著沉重的步伐,
走進了司法署。
益都府衙共有六曹,司功、司倉、司戶、司兵、司法、司士,
主要辦公地點皆設(shè)在益都府衙第三院,前臨府衙正堂,有回廊與第四院的內(nèi)堂、花廳、書房、案牘堂、斂尸堂、傳舍相連,方便同?僚交流、向上級匯報工作。
法曹的司法參軍掌律、令、格式、鞠獄定刑、督捕盜賊,糾逖奸非,常年和窮兇極惡的罪犯打交道,較為特殊,因此單獨辟了一處院子作為司法署。
以前吳正清兼任司法參軍之時,夏長史也常來,算是?熟門熟路,可今日一進這司法署,夏長史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走錯門了,確認門頭的確掛著司法署的牌匾后,這才放心走了進來。
才一天的功夫,司法署竟然翻天覆地,雖然基本布局沒有太大變化,但署內(nèi)的家具和擺設(shè)皆是?煥然一新,最?令夏長史驚奇的是?,原本的坐榻和憑幾全都不見了,換成了——胡凳?
不對,不是?胡凳,更像是?胡凳和憑幾的結(jié)合,比胡凳高,后面有類似憑幾的靠背,兩側(cè)還?有扶手,胡凳上面放著軟綿厚實的坐墊,靠背下方也有墊子,造型扁圓,像個枕頭。
夏長史太好奇了,四顧左右無人,提著袍子坐了上去,往后一靠,嘿,舒坦!
屁股下面又寬敞又軟和,靠背能支撐住整個脊背,像枕頭的墊子原來是?用來靠腰的,最?重要的是?,雙腿能伸長,雙腳能落地,夏長史美滋滋伸了個懶腰,感覺自己的老?寒腿都好了三成。
扶手的地方木質(zhì)光環(huán)潤澤,手感甚佳,居然是?名貴的花梨木,坐墊是?聞名天下的蜀錦,夏長史覺得有些燙屁股,依依不舍站了起來,又發(fā)現(xiàn)?了新奇玩意兒,原本的桌案和書案也都換成了高腳的,正好和這種新胡凳的高度相匹配。
夏長史實在受不住誘惑,又坐到書案后試了試,太合適了,總算不用鞠著腰蜷著腿子寫字了,還?有這案上的文房四寶,每一件都價格不菲:花氏紙坊的上品蜀紙、風(fēng)物江山坊的上品紫金玉石硯、花氏洗髓坊的上品春霧墨條、上品狼毫筆、上品紅木筆架、上品青瓷筆山、上品黑梓木鎮(zhèn)紙——夏長史抖著手指摸了個遍,羨慕得幾乎落下淚來。
“你在作甚?!”頭頂突然冒出個冷冰冰的聲音,夏長史一個激靈抬頭,就見方刻托著一個白瓷小?瓶,臉色和瓷瓶一樣白,一雙眼?珠子黑若深淵,紅衣潑了血一般,堪比兇鬼夜行。
夏長史嚇得一口?氣差點沒上來,扶著胸口?半晌沒緩過?神。
方刻頗為嫌棄“嘖”了一聲。
“嗯咳,那個——夏某是?來找花參軍的�!毕拈L史起身道。
方刻扭頭就走。
夏長史愕然,忙追過?去,“花參軍不在嗎?”
“出去了�!狈娇袒斡浦�?瓷瓶,轉(zhuǎn)身進了司法署的偏室,這間?偏室原本是?放雜物的倉庫,現(xiàn)?在也被收拾了出來,也擺了和外面一樣的高胡凳和桌案,桌案上放著一個黑油油的大木箱,木箱里面有好幾層隔斷,擺著各種奇怪的工具。
書案后是?一面墻的藥柜,左側(cè)是?三排類似書格的高木架,一排木架上擺滿了奇怪刀具、錘子、鋸子、錘子、錐子等等,二排是?五顏六色的瓷壇、瓷瓶、瓷罐,最?后的木架上全是?白色的瓷瓶瓷壇,映著偏窗的日光,白森森的。
不知為何,夏長史想到了冷森的白骨,剛要邁進去的腳收了回來,“敢問花參軍去了何處?”
方刻:“和林隨安一起去打群架了�!�
“誒?!”
夏長史愕然,看著方刻坐在書案后,將白瓷瓶里的液體?長長倒在一張白紙上,桌案前方有七八個打開?的小?瓷罐,方刻取了小?刷子,沾了瓷罐里的粉末,一截一截涂滿紙上的液體?,萬分神奇的,那道無色液體?變了顏色,先是?紅,然后是?綠,最?后成了墨藍。
方刻的臉色也沉成了墨藍色,又“嘖”了一聲。
夏長史看得心驚膽戰(zhàn),實在是?待不下去了,將袖中的燙手山芋請柬取出,“煩請方大夫?qū)⑦@張?zhí)愚D(zhuǎn)交花參軍——”
方刻驟然抬眼?,冒出一句,“你繡花嗎?”
夏長史:“誒誒誒???”
也不知道方刻是?不是?聽岔了,竟是?邀請夏長史同?他一起去了偏室的隔間?,陽光被窗欞分割成一個個小?格子落在地上,窗下是?一個繡架,上面掛著繡了一半的海棠花,繡架旁邊是?兩個黑色的大木箱,木箱里也是?海棠花的繡品。
夏長史瞧著那大木箱眼?熟,驟然想起來,昨天裝連小?霜尸體?的就是?這種箱子。
“這是?連小?霜家里的繡品,這些都是?她的遺物,尤其是?這張半成品,”方刻指了指繡架上海棠花,“應(yīng)該是?死前繡的�!�
夏長史:“夏某對繡工一竅不通——”
方刻“嘖”了一聲,這是?第三次。
“夏某慚愧!”夏長史抹汗,“夏某在這兒實在是?礙事,就請方仵作將這張貼子轉(zhuǎn)交——”
方刻:“是?死人的帖子嗎?”
夏長史:“……不是?�!�
“那別找我?,我?只管死人的事兒�!�
方刻轉(zhuǎn)身又出了偏室,坐在了司法署的大胡凳上,示意夏長史一起坐,還?破有禮貌從熱氣騰騰的茶釜里舀了一盞茶遞過?來。